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七天七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楚留香]少年,求别作》蓝小伞 香帅如此多骄,引无数禽兽尽折腰;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武侠有风险,嫖男主请慎重! 江湖百晓生,知尽江湖事;百宝乾坤箱,乾坤百宝藏。 什么,有人偷他的百宝箱? 偷你妹呀,爷白送! 这是一个身带游戏穿越了的宅男,麻雀变凤凰拼命想要压倒香帅而不能的故事! ====================================================================== 第1章 铁血江湖(一) 如花姑娘,当真貌美如花,童颜巨.乳、柳腰丰臀,E++的胸部,晃动起来堪称波涛汹涌。 香帅很震惊! 此刻正是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时。 英俊的男人,性感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发生点什么? 可惜楚留香受了很重的伤,他微微抬头却看不见站立在面前的女人的容貌,于是他低下了头——非礼勿视,雅盗留香自然读过书,知道圣贤的道理。 如花姑娘手上拿着一对刺刀,身后跟着一只竹熊(大熊猫),一边扭腰一边点开地图,在署名楚留香的“NPC”脑袋上猛戳,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对方很可能是系统抽了而误入副本的某个玩家。 如花姑娘“艹”了一声,看对方一身伤毒+负状态,难得大发慈悲地将一瓶解毒剂一瓶红血扔给了对方,然后转身,昂首挺胸兼搔首弄姿地走了。 ——这个副本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能在一分钟内干掉68只怪加一只守关BOSS他就会被T出副本的,他得加紧时间!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风雅倜傥的香帅本是从石家庄赶往他的画舫,却在经过松山村的时候听说了一个奇妙的故事,传言这个山村的东边尽头有一片鬼林,每到夜深人静时就会传来呼啸呜咽的鬼哭声,有时还有伴着聒噪音乐的打斗声。乡民每每都要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香帅听着觉得很有趣,决定一探究竟,却是智者千虑竟有一失,着了道身负重伤,连引以为豪的轻功也因为身形猛然迟钝而无法派上用场。 好在楚留香的运气很好,而且每每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能遇见一两个心善的红颜,助他脱困,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惜的是,如花姑娘人美心更美,竟是施恩不图报,丢下解药转身就走了,连个名头都没有留下,徒将“波涛汹涌”四字深深地烙印在了有心报恩的楚香帅脑子里。 楚留香不知道的是,因为蹭了他这个主角的好运气,如花姑娘当天的副本收获极丰,破天荒地上了十八次电视墙,三件紫武,外加两身黄金套装整整捞了三千多的大洋,当真是善有善报的好兆头! 如花姑娘很满意,喜滋滋地将款项打进了与游戏捆绑的银行账号内——这张银行卡的副卡在他老娘手里,如此他也算是尽了孝道,不用因为意外穿越而内心不安。 说到底,还是得蒙穿越大神的额外照拂啊,XD~ 将钱款打出去后,如花姑娘下了线,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就是破了一个口子的茅草屋顶。现实就是这么狗血,游戏里面是美艳风光的一代豪放女,游戏外面却是一个头顶鸟窝,面黄肌瘦肚子大的糟心男人。 好在苏丹虹是个资深宅男,对外在的条件要求不高,曾经在垃圾堆里存活了整整三个月,生命力如同蟑螂一般强韧的男子,又怎会对现在的居住环境抱有意见?他又不闲得慌! 苏丹虹颠颠撞撞地闯进了厨房,锅里的三个白馒头并一大碗牛杂汤还透着热气,感谢这与现实世界相通的游戏,让他可以用游戏里赚的铜板雇一个佣人,用游戏里打到的牛肉美美地吃上一顿! 最近江湖上突然有了一个传言:“江湖百晓生,知尽江湖事;百宝乾坤箱,乾坤百宝藏。” 历代的百晓生都是江湖上一流的探子,如朝廷上的御史一般,用手中的一支笔书写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因而这江湖上的许多秘辛都被他们知晓,并被妥善地掩藏了起来。 百宝乾坤箱却是近半年来才出现在江湖上的一个传闻,据说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箱子,只要是它认定的主人便能打开它,从中取出许许多多的宝物:有无坚不摧的锋芒宝剑,有坚不可摧的软甲锦衣(喂喂,矛盾了啊!),包治百病包解百毒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令天下群雄垂涎不已的武功秘籍,这所有的所有,都让人耳羡目炫,实在难以想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对这件宝物不感兴趣的! 事实上,这江湖上的人已在为它疯狂、为它痴颠! 只是楚留香却觉得百宝箱的主人未免太不小心,如果传言是真,他岂非已经离死不远了?哪怕他拥有最锋利的宝剑、穿着最结实的衣裳,学会了最厉害的武功,但是强拳难敌四手,在一群贪婪的“豺狼”的围杀下,他又怎能全身而退? 直到遇上身负重伤,投来求助的百晓生,楚留香方才知道关于百宝箱的事情,竟全是这个知尽江湖事的武林第一书生,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那是一个暧昧无比的春夜,那是一名魅力无比的女人,那是一瓶醇香无比的竹叶青,这样的诱惑又有哪个男人抵挡得住? 百晓生已经算得上是足够的冷静,他虽然已经说了很多,却并没有说得太多,世人虽然知道了百宝箱的存在,却未能知道它的去向,它的主人又躲在了哪个旮旯子里面。 正因为他只透露了一半,还是最有诱惑性的一半,所以才会被追杀成这副狼狈的模样。连李红袖都不禁要惊叹,若不是他来得及时,若不是苏蓉蓉就在楚少爷的身边,百晓生恐怕已经死了。 百晓生却忽然拿出了一个木头瓶子,将里面的药剂一饮而尽,几乎是马上,他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愈合了起来,几乎看不见一点痕迹。 这样的神效令苏蓉蓉很是惊讶,连忙出手将瓶子讨要了过来,问道:“这难道就是从百宝箱中拿出来的灵丹妙药。” 百晓生点头:“是,这世上又有谁能配得出这样神奇的疗伤药?” 药的确是神奇的,楚留香却已不是第一次见过这药。他忽然出声问道:“那百宝箱的主人,难道是一个女人?” 百晓生古怪地看向他,很是奇怪地道:“你怎么会这么问?难道已经有这样荒谬的流言了吗?但我可以告诉你,百宝箱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是个很马虎很邋遢,不求上进的男人! 而他历经千辛万苦地跑来楚留香这里,就是为了救一救这个邋遢得要命、马虎得要命,更是不求上进得要命的男人的性命的! “你要我去偷百宝箱?”楚留香诧异地问道。 “是!”百晓生回道。 “我以为你是百宝箱主人的朋友!”楚留香问道。 “他恐怕也只剩下我这一个朋友了!”百晓生回道,“所以我才要这么费心地为他筹谋打算。” 楚留香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与动机,他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香帅劫富济贫,侠义盖天,请一定要答应我这个恳求!”百晓生说着便站起身,向楚留香一鞠躬。 这时苏蓉蓉放下了手里的木瓶,静静地看着楚留香,看着他答应了百晓生的要求。她本应该阻止他,一旦楚留香得到了百宝箱,那必意味着无穷的麻烦与杀机,但是她太过温柔体贴,从来都不曾让楚留香难受过。她了解楚留香想要怎么做,便只能仍由他去那么做。 夜,极静,这静谧的夜中竟能听到一声声的狼声。 楚留香已来,但他已经来得晚了,那狼声也已经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温热的夏风中。 百宝箱的主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房间里再找不到一个箱子——就连放在角落的大衣箱竟也被人抬走了。 楚留香走到窗边,摸了摸静躺不动的人,实在好奇这人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这么死,家里都被人搬空了,还能如此安歇。 这一摸却让楚留香吓了一跳,百宝箱主人的身体还是柔软的,但是体温已经尽失,心脏与脉搏也都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竟已经死了! 楚留香感到很失望,不仅仅是因为错过了寻找救命恩人的机会,更是因为这样一个可怜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这样一间简陋无人问津的茅屋里。 ——怀璧其罪,这是何等的凄凉与悲哀? 楚留香检查了死人了身体,他很惊奇地发现死者的身上竟然一点伤痕也没有,脸色虽然很差劲,透着青色,嘴唇也苍白暗淡,但只是想一个久未安眠的失眠者,并没有显示中毒的迹象。 那他是怎么死的? 楚留香低头看着床板上的单薄人,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怀疑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其实是被自己懒死的! 第2章 铁血江湖(二)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一口棺材一口坑。人埋在土里,就一切都成了空,回归了自然。 楚留香将百宝箱的主人埋在了茅屋的后面,那里有一树青柳,漂亮的牵牛花打着卷儿绕在树根上。 这里还有一方小湖。 总的来说,作为坟地,这里的风水还不错。 但是有人却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苏丹虹应该高兴,至少楚留香没有将他火化,他还有诈死的机会。 楚留香感叹了一番人世的无常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候几声细微的声响从坟墓中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碰撞声,以及男人干涩的诅咒:“痛死了!老子难道又穿越了?!!” 楚留香连忙将棺材掀开,重见天日的人端坐在棺材里,茫茫然地抬起头。过于厚重杂乱的刘海盖住了他半张脸,楚留香很难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勉强看到鼻子的下端,暗淡的嘴唇以及尖尖的下巴。 起初百宝箱的主人只是盯着楚留香发愣,好一会,直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方才疙疤地开口:“敢问兄台,现今是哪朝哪代?” 楚留香哑然,他虽然已从百晓生那里知晓百宝箱主人是个怎样懒散模糊的性子,却想不到竟然会这么不知常识。待楚留香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百宝箱主人松了一口气:“还是原来的时代嘛,还好……” 紧接着这人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细长细长的四肢用力地攀爬着许久,才从坑里翻出身,然后歪歪扭扭地奔向茅屋,奔向厨房,完全没有问及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被人活埋的意思。 奇怪的是,棺材里除了翻出楚留香刚刚放进去的男人,竟然还有一只竹熊,一只脖子上泛着微微金光的竹熊! 惊奇的楚留香将竹熊从棺材里抱了出来,将它放在了地上。竹熊一落地立刻向厨房奔去,那速度完全不似书中笨拙的描述,竟透着十分的灵巧与可爱。 厨房里的灶台上依旧温着三个白馒头,还有一大碗牛杂汤。主人就着灶台大快朵颐,竹熊却在一旁抱着一捆青竹大口咀嚼,偶尔,它的主人会扔下一两块牛肉给它品尝。 直到一人一宠吃喝完毕,楚留香才指了指突然冒出来的竹熊,出声问话:“它是从哪里来的?” 百宝箱主人擦了擦嘴,不答反问:“是你把我埋了的?” 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是,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这邋遢的青年竟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是我这一族的特殊体质所致,睡着之后就与死人无异。” 楚留香点点头,心中却在想这实在是一种奇怪又恐怖的体质,难道那些光怪陆离的鬼怪故事中,诈死的死人其实都是这个人的族人吗? 百宝箱主人却说道:“不管怎样,既然棺材是你备置的,那这个家伙从哪里来的,自然也应该由你解释,难道你觉得我的衣服能够藏下这么一只团子?” 楚留香笑了笑,他知道这个人在狡辩:“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口箱子,里面藏了数不清的宝物。” 百宝箱主人愣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楚留香道:“百晓生。” 百宝箱主人又问道:“阁下又是谁?” 楚留香道:“在下楚留香,敢问阁下可是百宝箱主人苏丹虹?” 邋遢的人点头:“是,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我这只箱子,百晓生是不是哀求盗帅来偷我的箱子?” “没有错。”楚留香回道,“看来你们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他会为你做些什么你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苏丹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找到百宝箱了吗?我想你一定没有,否则你绝对不会对躺在床上的我动手动脚,进而把我当成死人给埋了。” 事实确实如此,若非茅屋里连一个箱子都没有了,让盗帅盗无可盗,楚留香是绝不会去查看苏丹虹是否无恙的。 但是楚留香已觉得百宝箱依旧在苏丹虹手中,他甚至荒谬地觉得,苏丹虹本身就是那口箱子。 从楚留香的画舫,到百宝箱主人的茅屋,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达,但是楚留香回去的时候却整整消耗了六天的时光,这实在是因为苏丹虹的体质太过特殊,这个人一天至少要将十一个时辰花费在睡觉上,剩下的一个时辰则全部用来吃饭撒尿。 楚留香都要怀疑,百晓生是有怎样的好耐力与好运气,才能与这么一头懒猪扯上关系,进而成为极好的朋友。 这样的苏丹虹自然不能骑马狂奔,楚留香只好替他雇一辆马车,让他每天都能躺在里面,得到充足的睡眠。马车自然是无法与骏马的速度相比,他们能在六天后的傍晚到达太湖边上,已经是十分的可贵! 将近傍晚的天色霞光铺满西方,美得摄人心魄!睡了一天的苏丹虹朦朦胧胧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鬼模鬼样的他着实将画舫内的三位美人的注意力吸引了不少。 当时,百晓生正焦急地等待在画舫内,因为他的线人已告诉他,百宝箱主人的身份与居处已经被曝光,杀手榜排行前十的西北三狼已经被人买通,要去偷取百宝箱。百晓生实在是担心自己的朋友会被西北三狼害死了! 当百晓生看到马车里爬出来的家伙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用他仅会的轻功向那人跑去,将他大力地搂住,欢喜地大叫:“怪物,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梦到你已被人杀死?” 苏丹虹痛苦地在百晓生的怀里挣扎,一直跟着他的竹熊见之连忙冲到百晓生的脚边,张大嘴巴露出一口锋利无比的牙齿,狠狠地就准备咬下。 百晓生嗖地一下蹿到了一边,瞪了一眼还张着嘴巴的竹熊。 画舫内厨房前的小花厅,苏丹虹一面扒着宋甜儿精心烹制的八宝饭,一面与百晓生说话,话里的意思大多是在谴责他不该将他的秘密告诉别人,更不应该将这件事情捅到楚留香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很爱管闲事?”苏丹虹忍不住抱怨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难道不是睡在马车里?”苏丹虹的特性,百晓生再清楚不过。 苏丹虹噎了一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你当知道我绝不愿意踏出我的茅屋,那是我的根,离开了它我就浑身都不舒服,像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咬!” 百晓生点了点头:“你一定是被强迫着才来到这里的,但楚留香完全是在为你设想,你若再留在家里,一定会被西北三狼杀死。” “他们不会杀我的!”苏丹虹笃定地哼道,“在没得到百宝箱之前他们不舍得杀我的,何况我本就是百宝箱,百宝箱本就是我!” 那些让武林世人无限垂涎、疯狂的兵器、服装,甚至是灵丹妙药、神功秘笈,都是他在游戏里打到的,装在只有他才能打开的包裹里,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打开“百宝箱”,拿到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 这些疯狂的红了眼的混蛋们,只有奉承他,却决没有要挟他、折磨他的资格! “看来是我多管闲事,反而将事情闹得复杂了!”百晓生叹息道,他看着苏丹虹点了点头,便无比惋惜地问道:“那你是不是要从这里走出去,回到你的那间破茅屋?” 美味的八宝饭已经吃完,苏丹虹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饭碗,他的神情令百晓生十分的满意:“宋甜儿的手艺委实不错,一个男人若能娶到这样一个女人做老婆,真是掉进了金窝窝都比不上。”最重要的是她还有楚留香这样一个好“大哥”,像苏丹虹这样完全不能生活自理的人,实在不能放过这样的好姑娘好“大舅子”! 苏丹虹抬头,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忽然察觉百宝箱秘密的曝光实则是某个人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为的就是让他这个懒汉有机会接近宋甜儿! 也许这目标不一定就是宋甜儿,也可以是李红袖,亦或是苏蓉蓉! 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时刻准备着被主角干掉的伟大“阴谋”! 百晓生没有回答,苏丹虹却已经垮下了肩膀:“这样的女人当然好,但她已经喜欢上了楚留香,而且她的一颗心将永远落在这个男人身上,时时刻刻热切地关心着他!” 百晓生也为此感到可惜:“像楚留香这样的男人,自然是世上最特别的,任何一个女人遇上他都会有些感觉。” 其实,又何止是只有女人会对这个浓眉大眼、坚韧磊落又温情可爱的男人有所感觉呢? 苏丹虹不得不点头赞同道:“他实在是我们男人的楷模,我真希望自己像他一样到处都有女人缘,遍地都是红颜知己。”所以游戏里,他的好友栏将近大半都是美丽的姑娘们! 他虽然赞成百晓生对楚留香的评价,心中却不由得暗恨,若是在游戏里,自己绝对比这些生在古龙笔下的浪荡子更受女人欢迎! 第3章 铁血江湖(三) 饭已吃完,苏丹虹就准备去睡觉。但是他刚站起身,楚留香的三位红粉知己便鱼贯而入:李红袖捧着一个木盆,盆里有干净的清水、纯白的毛巾;苏蓉蓉左手拿着一方花布巾,右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宋甜儿却不知道为什么拿了一把菜刀和一根黄瓜。 三个女人,姿态各异,各有各的娇媚迷人。 苏丹虹却已经毛骨悚然起来。 她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楚留香的画舫是一个温馨、文雅,充满快乐的地方,这里是盗帅的“家”。苏丹虹的形象无疑是古怪又沉闷的,若是大半夜里在外面游荡很可能就被当成了鬼惊吓到别人! 苏蓉蓉三人自然不能让苏丹虹继续保持这样的形象呆在画舫之内。 在三位美女不予苟同的目光下,惊悚过后还想挣扎一番的苏丹虹很快弃械投降,任由她们将他留了一整年份的刘海剪短、打薄,枯黄打结的头发被拽断了无数根,终于有了点柔顺的意思。 但是经过一番打理后的苏丹虹,竟比原来还要糟糕,常年见不到阳光的额头满是红肿的小疙瘩不说,那一双细细的一双一单的眼睛微微地向外凸着,在深青的眼袋衬托下,让他看上去很像某种水陆两栖动物。 苏丹虹的脸盘虽然很小,几乎没有什么肉,皮肤却让人看了有种松垮垮的感觉。 这是一张长久得不到保养,甚至是恶意自伤的脸,苏蓉蓉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脸,更加想不通一贯爱干净爱风雅的楚留香楚大侠,怎么能跟这么个邋遢的男人呆在一起整整六天。 天呐!整整六天啊!她们一定要好好夸奖一番楚留香,这实在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奇迹! 当李红袖恨铁不成钢地将苏丹虹的整张脸抹过一遍,当宋甜儿飞刀无影将黄瓜切成一片片敷到苏丹虹的脸上,尤其是额头上时,这个男人已经睡着,身体冰凉一片,的的确确如同楚留香所说那般,像个死人! 不论是苏蓉蓉还是李红袖,都对这种特殊的体质感到万分的好奇,宋甜儿却已经将碗筷收拾干净,然后去找楚留香,将她们三人如何折腾苏丹虹,却得了一个十分失望的结果这件事情讲给他听听。 江湖上很快有了两件新的传言,扣动住了无数人的心弦: 传言一,人人垂涎不已的百宝乾坤箱已被西北三狼偷走,至于幕后主使者却不得而知; 传言二,百宝乾坤箱的主人现正落户在盗帅的画舫内,避祸。 前一个传言是百晓生放出去的,旨在让自己的好朋友从武林人士的视线里摘出去;后一个传言却极有可能是西北三狼背后的人流传出去的,其目的不言而喻。 于是,短短的半个月内,楚留香的画舫已经迎来了不下十波的人马,甚至连“黄河瞎子”金雕霞这样的狠角都被勾引了来。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没人喜欢自己的家里每天都跑来一堆的阿猫阿狗,不仅破坏了东西还伤了人——一次意外,楚留香照顾不周,给苏丹虹送饭的宋甜儿被金雕霞挟制了! 虽然结果并没有不好,但也足够楚留香头痛,让他恼火,李红袖那张嘴时不时地去“刺”他一下,总是要多管闲事自找苦吃!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可是佛祖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身处危险,四面楚歌,还要不闻不问? 苏丹虹却一直吃好睡好,与楚留香的苦恼相比,他反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日子过得竟比在茅屋中还要惬意非常。 他的气色已好了很多,脸上甚至长出了一点肉,让皮肤看上去不那么松垮,这多是宋甜儿不辞辛苦日夜投喂的功劳; 他额头上的痘痘也少了很多,因为眼袋已经消肿,连眼睛都不再向外凸出,这却是苏蓉蓉和李红袖为了双眼不受涂毒,消耗了楚留香的大量保养品才得来的一点成绩。 唯一让三位美女受挫的是苏丹虹那头毛躁枯黄的头发,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苏丹虹已经有了点人样,走出去也不再是鬼气森森的了! 不论是百晓生还是楚留香,对这个结果都已经很满意,苏丹虹却还没有发现镜子里自己的变化。 就在苏丹虹每天假死,然后上线跟游戏里的老公琢磨着要不要一起去刘瑾刘大公公那里变性,以便修炼《葵花宝典》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去北京城盗取白玉美人,顺便将一切麻烦的源头苏丹虹一起拎走。 百晓生自然是要跟去的,苏丹虹却有了异议,他现在已经爱上了宋甜儿的手艺,一点也不想离开她的身边。 而且他反对得还十分有道理,将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虽然香帅已经将我带走,但是一时之间江湖上的人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内谁来保护三位姑娘的安全呢?” 苏蓉蓉却说道:“这你不用担心,船里本就有机关,他们来时我们大可以躲起来,并且让他们知道你已经跟着楚大哥走了。”她的声音温柔柔的,婉转动听,“你一走,这里的目标就小了很多,再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麻烦!” 苏丹虹摇摇头,不能赞同苏蓉蓉的解释:“难道他们不会想抓住你们,进而来威胁楚留香将我交出去?” 李红袖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关心我们,不枉费我们这么用心地养你,但是我们也算是半个江湖上的人,没有你想得那么娇贵,别人想要抓住我们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苏丹虹再没有话说,只能同意离开这艘豪华舒适的大船。他忍不住用十分可怜的眼神去看宋甜儿,宋甜儿被他看得简直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什么?” 李红袖吃吃笑道:“原来我们的甜儿姑娘已经长大了!”苏蓉蓉也在边上微微地点头含笑。宋甜儿一听这话,立刻跺了跺脚,闪身跑进了厨房。 前后两辆马车哒哒地行驶在通往北京城的官道上。苏丹虹平躺在榻上睡得天塌不惊,百晓生端坐在一边,正用一支羊毫细笔叙写近期内江湖上的大小秘事。楚留香独自一人在另一俩马车内,他本不是喜欢风尘的人,自然不会委屈自己骑在高头大马上迎风接雨。 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城镇的客栈前时,苏丹虹还没有睡醒,于是楚留香不得不出苦力将人抱进客栈里——对此,百晓生是十分感动的,他心中本就有愧,这一路行来,又受了楚留香很多的照顾,光是半路夹击他们的盗匪就已经不下二十余伙,除了刚刚下船的那一天,之后每天都有两三波人来抓苏丹虹。 若不是有楚留香挡着,苏丹虹早就不知道被抓去哪儿了! 因而,百晓生心中的愧疚每天都在加深,他已知道自己真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仅害了自己的好朋友,还拖累了一个全然无辜的人,可是木已成舟,他已不敢向楚留香说出事实的真相。 他只能每天都受着楚留香照顾的时候,赞叹一句:“香帅高义!” 百晓生却想不通苏丹虹是怎么想这段时间内楚留香对他们的照顾的,因为这个人每天做的事情和过去一样,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楚留香都没有什么话说的样子。 每个住宿在客栈中的夜晚,楚留香都要在苏丹虹的房间内排设一些简单的机关,不在于御敌,只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以便住在隔壁的他能及时跑过来救人。 每当三更半夜,苏丹虹的房间内发出打斗声的时候,百晓生的心中都要高呼一声“香帅高义”,心中的惭愧便又加重了一分! 苏丹虹匆匆扒完饭,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机关。 起初,看到楚留香在做这些机关,苏丹虹还不以为然,认为自己睡着后就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人又能有什么危险?但是这一路来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强盗土匪,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暗叹楚留香不愧是个老江湖——这武林确实有一群哪怕是死人也不肯放过的BT!甚至有一次他差点被人剁吧剁吧切碎了带走! 苏丹虹终究只是面无表情地冲上了床,被子一盖呼了过去。 已被刘瑾公公切了一刀的欲女心惊早已经等在他们在游戏里买的小别墅内。如花公子来时他正在明媚忧伤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如花公子看着他摸摸胸摸摸臀的样子顿时脸色难看得要死——虽说当初如花姑娘也这么干过,但是自己干和看别人干那完全是两种感受,何况欲女心惊这畜生还将自己“整容”成如花姑娘的样子! 欲女心惊凑到脸色铁青的如花公子面前,谄媚地抱住他:“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去月老那里补办个婚礼啊?你可不能对奴家始乱终弃啊!”因为两人要变性修炼《葵花宝典》,所以事先离过婚,现在两人都算是自由之身。 玉树临风、俊美倜傥的如花公子确实有想过做一回陈世美,无奈欲女心惊的结拜大哥江一夏是公认的《铁血江湖》电信三十二区第一高手,如花公子有贼心却没有那个贼胆,不得已只能跟欲女心惊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 ——欲练神功,男的切小鸡鸡,女的装小蛋蛋!——BY刘瑾大公公 第4章 铁血江湖(四) 风细,雨细。 西湖,断桥。 雷峰夕照,柳浪闻莺。 有人持枪于西湖岸边,束手站立,他的人竟站得比他手中的枪还直。 盗帅楚留香已来,他已看清持枪的男人是谁。 “是你——江一夏!” “是,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在我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想不到第一个向我出手的人会是你!” 持枪者不置可否:“你手中的剑是否是名剑铸手所造?” 盗帅楚留香道:“是,不仅是这把剑,我这一身的装备都是他送我的!” 江一夏笑了,他的嘴唇单薄,透着凉薄,他的眼睛和鼻子带给人鹰一样的恐怖:“你不用撒谎,你先后一共杀了他一百六十七次,才将这身装备全部爆了出来。” 盗帅楚留香得意地笑了:“原来你知道!” 江一夏的脸色却忽然阴沉了下来:“你实在不应该去招惹这个人,若不是这样,江湖上怨恨你的人虽然很多,你却很聪明地没有去招惹过一个真正的高手。” 盗帅楚留香苦笑道:“看来你真的要杀我了,是不是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出现在这江湖?你竟为了那个人这样对我,枉费我们曾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可惜,你现在已是一个男人!” 雨落、话落,杀气已显,两人同时出手! 剑,是名剑风流! 枪,是碧血洗银枪! 曾经的举案齐眉,竟换来了今日的豁命相杀!是否有恨?又是谁在恨,恨的又是谁? 2013年12月24日,圣诞前夜,《铁血江湖》电信三十二区人人喊打的贼溜子“盗帅楚留香”被江湖第一高手江一夏因爱生恨,残虐而亡,在死亡了一百六十七次后,删号消失! 一个月后—— “花前月下结良缘,只羡鸳鸯不羡仙,名剑铸手*仙羽神针*天下第一厨如花公子与霸王帮帮主欲女心惊于月老面前共结连理,姻缘石副本将于今夜23:23为新人开启,天下英雄快快前往道贺,讨取婚宴喜帖,先到先得!” 在月老那领了证书,并定了晚上十一点的红楼喜宴,如花公子与欲女心惊各自呼朋唤友,大发英雄帖,哦不,是请帖,邀请亲朋好友前来喜宴,参与姻缘石副本的采石活动。 月老说,婚宴上客人们采的姻缘石越多,新人的婚姻生活就越美满; 月老又说,谁若能采到铁扇公主与牛魔王种下的姻缘水晶石,谁的好事就近了。 居住在黑水城里的干将说:十块姻缘石换一块淬火寒冰。 可惜每场婚礼新人各自只能发出二十七张请帖。得到的人心满意足,向新人道一声恭喜后就往传送点狂奔,摩拳擦掌地冲向喜宴所在地图;没得到请帖的要么咬牙切齿要么死缠烂打;更有甚者明明与新人不认识,却强盗一样堵在月老大门口,强逼新人交出请帖——不给?送你们去做一对快乐的鬼鸳鸯! 如花公子两人有江湖第一人江一夏做保镖,自然不怕那些强盗,为免被打扰,发完请帖后两人就关了聊天窗口。新娘在问清新郎婚宴前要干什么后,就拉着结拜大哥去刷大道观的BOSS灭世天轮去了。 如花公子独自一人回了黑水城,在NPC干将那里设定了修炼任务,然后脱了上半身的衣服,在一个火炉前干了起来。 黑水城的铁匠铺是专门独立的一张大地图,专供玩家提升炼制武器点数的地方,就像银河岸边的织女坊、广州城的天下一品堂。 如花公子是个职业的休闲玩家,主职驯兽师,副职兼修了好几门,每一门都很用心地提升熟练度,几乎都达到了现在开放的最大级数。这些副职里如花公子最重视的是武器和装备的锻造,因为他现在主要就是靠出售自制的这些东西赚钱养老妈! 但这两项也是所有副职里最难提升的,需要消耗大量的材料和时间,若没有欲女心惊的霸王帮做支撑,如花公子也做不了锻造界内的第一人! 霸王帮的财力、如花公子的锻造术、江一夏的恐怖操作,三者相加才得了一个江湖第一高手的尊号! 但是最近官方放出消息,将玩家的等级封顶从40级提升到60级,这样一来,以他现在39级的锻造等级已经无法应付60级的装备设计图了,他必须尽快将等级提升到封顶,免得被官方打个措手不及! 淮南的60级BOSS地图华阳宫废墟可是在今天下午就开放了,据说,身先士卒的江一夏被虐得很是销魂,极需一套更牛逼的装备! 如花公子脸蛋好身材更好,没一会儿站他边上的小姑娘就分了心,红了脸。察觉到这一点的如花公子觉得挺自豪的,抡着火锤的右手越发地有力气了! 正在他将手中的宽剑打造成功,放进水里冷却的时候,铁匠铺的大门猛然被打开,先是一白衣人飘了进来,紧跟其后是四名官方NPC捕快,最后拥挤进来一大波喧哗吵闹、凶神恶煞的人头。 铁匠铺顿时卡了起来,人群中已经有不少流光闪动——不少网速差的人被挤下了线,包括如花公子身边那个脸红的小姑娘! 如花公子很惊讶地发现引起这一切骚动的白衣人竟然是——楚留香! 不是一个月前被江一夏捅了一百六十七次的盗贼“盗帅楚留香”,而是这几天拎着他往北京城去的香帅楚留香。 但是他怎么进入这个游戏的?也穿越了? 楚留香其实也很惊讶,不,简直是内牛满面,不明所以! 他明明是付了定金正经定下的客房,转眼睡到半夜突然冲进来四个捕快,说了一通“系统通知,玩家‘楚留香’强占悦来客栈天字号客房,强盗行径令人发指blabla……”后就要上铁链将他铐起来! 这怎么行?自觉无辜的楚留香自然不能跟四名捕快纠缠,免得越染越黑。不能与之相抗,就只好躲窗而逃! 哪想到从窗户口跳出去,才发现世界大变了样!他一路施展轻功逃跑,后面的四名捕快却是紧追不舍,让他十分惊异现在的捕快轻功竟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了! 而他身后这群喊打喊杀的人,原本只是聚在路边瞧热闹,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那家伙是楚留香!”然后又是一人大骂——“艹!这么好的轻功,不是这厮是谁!楚留香,还老子的织梦行云靴子!”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楚留香的轻功虽好,但架不住群众追杀的热情啊,走投无路下,夺门闯进了这家铁匠铺内。 如花公子正惊讶不已,被追捕的楚留香已经一阵风从他面前刮了过去。如花公子只来得及说出“官府”两个字,那人就已经奔到了地图的另一边,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 不得不说楚留香的轻功真是“快”呀! 如花公子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眨眼之后楚留香已经再次闪身到了他面前,忙里抽闲地朝他笑了笑:“官府在哪?” 如花公子觉得自己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光了!现实中形销骨立,被人抱来扛去的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在游戏里他很高的好不好?他很重的好不好?这么纯爷们的男人,楚留香你怎么下得去手扛到自己肩上?!! 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被人当猪一样扛着很伤自尊的吗? 不知道腐女当道,被她们YY过的男人十有八.九是找不到老婆,只能和人妖勾勾搭搭的吗? 妈蛋,是哪个王八蛋在吹口哨?你们不是来围杀“楚留香”的吗?太没节操了吧! 完全没来过黑水城的楚留香,为了寻常到官衙替自己正名,危急之下只好扛起唯一对自己施放了善意的人,然后就拼了命地按照对方的指路,一边躲闪一边向目的地奔去。如花公子被他扛着满大街的跑,颠得难受不说,还要担忧自己这副衰样会被哪个红粉知己or腐女协会的人看到! 施展轻功快速闪躲、前行在人群中的楚留香却猛然刹住了脚,停了下来。气派的官衙已在眼前,“盗中极品”的香帅不禁唏嘘起来,不管怎么样,小偷对官衙总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忌讳,哪怕他是一个享负盛名、人人称颂的“小偷”。 楚留香还没有唏嘘够本,双脚刚刚落地的如花公子已经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冲进了官府——开玩笑呢,只要一脚没踏进官衙地图,就不算是自首,没看见后面还有四名捕快气势汹汹而来吗? 如花公子将楚留香拉进了黑水城官府地图,同一时间,紧追不舍的四名捕快化作一组数据消失了个不见,等待着下一次系统大神的召唤。 但是群情激奋的玩家们却还在,他们的速度虽然比不上楚留香和官方NPC,但是也不慢。等到如花公子将楚留香的情况大体打探清楚,又帮他缴纳了房间与罚款,准备开溜的时候,官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满级的轻功高手。 黑水城官衙瞬间就卡了,铁匠铺内不断有人挤掉线的场景再一次出现。 如花公子连忙向前打哈哈,向众人解释,此楚留香非彼楚留香。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所有人依旧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楚留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啖其肉。 忽然人群里走出一翩翩华服美公子来,其后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衣,脸色阴沉很是引人注意。 美公子风行阙朝如花公子笑了笑:“如花,还记不记得你被‘盗帅’杀过一百六十七次这件事情?” “我一直都挺奇怪,你有江一夏做后盾,这厮怎么还有机会连爆你一百六十七次,将你身上装备都爆了出来。” “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江一夏,让他替你报仇?” “你不用解释,因为我已经懂了——我相信大家也都已经懂了!” 风行阙阴阴一笑,仿佛他已经窥探到江湖上的一大秘密般。 第5章 铁血江湖(五) 风行阙这话很是诛心,理解浅了是说如花跟“盗帅楚留香”有一腿,说深了就是直指江一夏,根本和“盗帅”是一伙的。风行阙身后的玩家果然都露出惊疑的神情,一时间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楚留香此刻站在如花公子的身后,他虽然并不认识这些人,也能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了情况。但他了解的终究是与实情相差许多的。 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楚留香并不是多么值得惊奇的事情,惊奇的是这个人竟然也顶着“盗帅”这个名头。楚留香忽然想起了自己初初被冠上这个名头的时候,江湖上几乎是一夜之间冒出了许许多多的“盗帅”、“楚留香”,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宵小之徒,当年楚留香可在这些人身上吃了亏,最后不得不出手惩治这些人,让他们不敢再顶着他的名头欺世盗名。 而现在,无疑又是一个冒牌货在这一方不知名的地方胡意妄为,惹下了众怒却让不知怎么来到此处的自己成了替罪羔羊。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李红袖就曾经说过,一个人若不能打理好自己的名声,那这个人就会被他的名声所累,现在看来这句话实在是很有道理! 楚留香微微上前一步,想要向众人告罪说明缘由,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却忽然转过头来。因为角度的关系,楚留香只能看见青年半边弯起的嘴角,以及那一双桃花眼里满满盛着的笑意。 众怒之下这个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这双笑着的眼睛分明是要他稍安勿躁,要他就站在他的背后看着,看着他怎样处理这些麻烦事。 楚留香没有再上前,他默默地站在如花公子的身后,看着人群,看着风行阙以及他身后的黑衣男人,看得最多的还是站在他面前的青年。 这还是楚留香成名以来头一遭站在另一个人的身后。以往他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过这样被另一个男人袒护在身后,保护得好好的。 楚留香不免仔细端详这个唯一对自己释放善意,帮助自己,甚至要保护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被华服男子叫做“如花公子”,是一个像自己一样高大强壮的男人,拥有很宽的肩膀,那表示他也是一个常常叫别人倚靠的男人,华丽简洁似乎透着一层薄薄红光的衣装将那身强壮的肉.体完美地掩饰在其下,让他看上去不仅不显得魁梧,反而有一股风流书生的气韵。 现在,这个风流书生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不曾相识,对方却好像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张开无形的羽翼将他包裹住。 这不是十分奇怪又令人心动的人和事情吗? 楚留香少年成名,遇到的人何其多,经历的事情何其多,如花公子对自己的善意与保护他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当一个善良的人将你当成自己人,当成善良的人时,你自然也会真心地将他当成自己人去善待他、尊重他。 楚留香能够感受到如花公子对他的善意与保护,一向眼尖的风行阙自然也看了出来,这让他的眼睛一阵生疼。 以前,如花姑娘还没和欲女心惊勾搭上的时候,和风行阙却是有过一腿,但是在那两个人迅速地勾搭上后,如花姑娘就潇洒地将风行阙一脚踹飞,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让风行阙耿耿于怀,日后更是处处与其作对。 风行阙一直都不明白,他明明比欲女心惊那个猥琐男更有格调也更有钱,他自认是个小开,出手阔绰,怎么如花就跟了欲女心惊而把他给踹了呢? 风行阙很不甘心,就算如花姑娘当着面告诉他自己是个人妖,他还是很不甘心,只不过在那时心底又多了一份对如花欺骗自己的憎恶与恶心。 风行阙心里怎么想的,被他一直纠纠缠缠的如花公子再清楚不过,当年他是挺渣的,但是他进游戏是来赚钱养老妈的,俗话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风行阙是慷慨,却只会给如花买各种花俏不顶事的套装,还意图控住他不让他刷怪刷副本,让他做个彻头彻尾的花瓶,这样于他根本无益。欲女心惊就很爽快,与如花姑娘一拍即合,一人提供物资,一人锻造装备优惠出售给霸王帮——霸王帮那一堆猥琐男能稳坐帮派实力榜第三,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何况——如花公子眼角余光轻飘飘地扫过黑衣男人“匕首”——风行阙这个男人太孬种了,从来不肯离开实力仅比江一夏差一点的“匕首”半步,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啊!!!大家都是男人,男人,哪怕是个猥琐的男人,也是很看不起孬种的! diao丝不可怕,没蛋的孬种才是真正可怕的! 如花公子的视线扫过议论纷纷的玩家们,最后落在风行阙那张光滑标志得跟太监一样的脸上,他忽然笑了一下:“风行阙,今天晚上我要跟欲女结婚!” 风行阙一愣,随即蹙眉冷笑:“如花公子是要发请帖给我不成?你不要扯开话题,现在说的是‘盗帅’这贱人的事!” “我是在说这件事情。”如花公子笑眯眯道,“我就是觉得当初欲女心惊对你太仁慈了。”当初欲女心惊与如花姑娘第一次成亲,新郎看着新娘身后一溜串的男知己女闺蜜,很是眼红了一把,出于嫉妒的心理,提出了“男人归男人解决,女人归女人解决”,誓要将老婆背后的小三们统统处理掉。 但是风行阙一直躲在“匕首”后面,欲女心惊却是再猥琐也不好意思请江一夏帮自己处理小三这个问题的。 这就让风行阙一直嚣张到了现在,纠缠到了现在。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新郎换做了如花公子——一个男人若不能将身边的烂桃花掐死,不能带给妻子——哪怕他是个人妖——安全感,那就是个diao丝都不如的畜生啊!!! “不如这样吧,”如花公子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单独跟我出去切一盘,要么……我发喇叭公告,谁砍死你一次,在我这购买装备永远享受九折优惠,药品一律七折,怎么样?” 原本争吵讨伐的玩家们忽然倒抽一口气,纷纷住了嘴,一个个地看看如花公,再看看风行阙,眼睛里都透出点点的红光。他们看如花公子是在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看风行阙却是隐隐含了一份不可名状的渴望,渴望他拒绝与如花公子的PK。 如花公子锻造的装备、武器、药品都是顶级的,但是这个卖家从来都是黑心的,价格那标得叫一个高,除了霸王帮的人,谁进了他的店不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的?就是最低端的装备打个九折也能省下好几百块!钱啊,RMB啊,谁会嫌弃多呢? 一时间,“盗帅楚留香”什么的,当年的真相什么的,报仇雪恨什么的,在精品装备与金钱面前,都是浮云,浮云啊!!! 风行阙两边的眉尖立即高高地吊了起来,面容也扭曲了起来,站他身后的“匕首”在如花公子话音落下的同时向前走了两步,却被如花公子一句话阻了下来:“匕首,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本来就是我跟风行阙之间的事情,你要是插手,我就能让江一夏也插上一脚!”他不是欲女心惊,江一夏也绝对不是一个看着自己兄弟被人欺压不吭声的人!之前是他们不说,江一夏自然不好管,但是今天他把话放在这里,匕首若还敢动手,江一夏绝对能像当初追杀“盗帅楚留香”一样弄到这两个人删号! “江一夏”这三个字可谓是匕首的克星,听到如花公子似笑非笑地说着这些话,他面色有些沉,犹豫了一番,终于没有出声——出手更是不可能,这里是官衙,没人能在这里PK。 匕首的忌惮,让风行阙的脸更加地扭曲了起来,他虽然没有说,心底却觉得匕首比不过江一夏,是如花姑娘当初挑中欲女心惊而非自己的一个重要原因,为此对匕首的埋怨不可谓不多。 现在,这一层埋怨就更深了! 还说是兄弟!呸!看中的还不是小爷的钱! 风行阙心里冷冷地想。 匕首站在风行阙身侧,没能看见他眼底的鄙视,站在对面的如花公子、楚留香却是看得一清二楚,最重朋友情谊的楚留香不禁摇了摇头,为这个叫匕首的男人可惜。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如花公子刚提到江一夏,江一夏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欲女心惊以及金枪不倒、一夜御七狼这对小夫妻。显然,这四个人刚刚从副本里出来就奔来这里了,除了江一夏,剩下三个身上的装备都残了七七八八,很是落魄的样子。 欲女心惊一进门就扑向了自己老公,一夜御七狼也跟了上来,路过的时候顺便踹了风行阙一脚——不掉血,但能解点儿恨!金枪不倒笑眯眯地在人群里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发出两声“呵呵”、“很好很好”,被他那猥琐的视线盯了两眼的玩家无不头皮发麻起来。 江一夏却只是倚靠在一边的柱子下,一双眼睛紧迫地盯着匕首好长时间,才挪移到了如花公子身后的人身上,愣了一下,然后吐出了一句话:“他不是盗帅!” 刚刚走到他身边的金枪不倒挠了挠头:“长得是不像,不过脸嘛换一下也容易。”随即他低下头翻查起自己的仇人名单,那个本来该是删号不存在的ID赫然闪亮地立在名单的第一位,查看一下坐标,可不就是站在如花后面那位吗? 要说这么多玩家可真不是只因为名字相像就冲着楚留香喊打喊杀来的,游戏里名称相像的多了去了,还不都是上线后习惯性点开仇人名单看一看,结果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那个仇人,于是一窝蜂地冲到了黑水城,把个地图卡到要死要活! 所以说,是系统抽了嘛!如花公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金枪不倒。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只玩过一款霹雳online的网游,其余都是单机跟网页游,所以会有一些常识性错误,看到的话各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忘了它们吧 第6章 铁血江湖(六) 江一夏等人的出现,加之如花公子的许诺,气氛一下子就逆转了过来。风行阙见原本喊打喊杀的玩家一个个都心意动摇,自己的“保镖”也畏惧江一夏不敢出手教训如花公子,终于黑着一张脸放下一句狠话,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如花公子一早就料到风行阙会这么做,但内心里不仅鄙视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更十分可怜这人的智商:风行阙真当他如花公子之前的话说着玩玩的么?他说要刷喇叭就一定刷喇叭,而且一定要刷到风行阙从三十二区删号为止! 早前“盗帅楚留香”是惹了众怒,却很明智地没有找武林排行榜前二十位的高手麻烦,现在,这二十个高手里,除开江一夏、金枪不倒,其他人中可有不少是杀人越货起家的血腥份子,为了如花装备店的九折优惠肯定要找到风行阙比划比划的,匕首再能也扛不住数名高手的围攻的! 在众人的嘘声中,风行阙领着匕首等人跑了,如花公子怀里揉着大胸妹子——欲女心惊,一双眼睛注视着风行阙的身影,待他们挤出人群后,他的脸上浮出一抹冷笑。 不出几秒,世界频道内闪出了五条喇叭,升上40级后就失去人生目标,每天在频道里唠嗑吹牛的那伙人立即亢奋了起来,纷纷奔走相告,叫上人马去围炉风行阙和匕首。 楚留香仰头看着半空中陡然刷出来的一行简体字,茫茫然地发现此地不仅语言怪异,连文字都是他不认识的——说不认识吧,又依稀能看到一点汉文的影子。 真是好神奇、好简陋、好随意的地方文化! 楚留香有些感叹地低下头,然后望着欲女心惊眨了眨眼——这个被“恩公”如花公子抱在怀里的姑娘,好生眼熟呀! 想不到欲女心惊竟也朝他眨巴了下眼,而且还是一记颇为魅惑的媚眼。 从来都是在风花雪月里厮混得如鱼得水的楚留香,被欲女心惊这么来了一下,却是觉得怎么都不得劲,仿佛……仿佛对着自己抛媚眼的不是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而是一个五大三粗、各种猥琐的糙汉子。 楚留香这么一惊,就将对欲女心惊的这一点熟悉感抛了个干干净净,像这样能将媚眼抛得如此恶心的美女,他是绝对没有见过的! 原本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官衙在五个喇叭刷出去后,很快泄了洪,没几秒就只剩下如花公子这一伙和突然穿越进游戏,还不在状态中的楚留香。 金枪不倒绕着楚留香转了一圈,嘴里啧啧称奇:“不容易啊,被如花公子这么护着的人竟然还能穿得这么简朴光蛋!” 楚留香是在睡眠中穿过来的,所以身上只有一身白棉内衣,连鞋袜都没有穿,现在看看可不是很可怜很简朴么? 也难为他,都这样了还能站得身姿笔挺,一副风流无双的模样。 但是不管再怎么风流无双,那也改变不了他只穿了一件内衣这个事实! 我靠,难道刚刚我大三十二区第一美男如花公子,就这么被一个穿着内衣的男人扛在肩上跑了三条大街?还围观群众无数回头率一百? 如花公子因为处理了风行阙而高兴起来的心情立即又郁闷了回去。 如花公子连忙打开了随身包裹,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包裹里除了各种材料、补给品,就只有刚刚做成的那一把飞剑,至于能穿的装备却是一件也没有。 如花公子想了想,终于不得已地从官方商店买了一套没有等级限制的时装,然后邮寄给了楚留香,结果竟然邮寄不过去!?? “对不起,该玩家未开通邮件功能,尊敬的玩家您还不能对其进行邮件互动。” 这…这…这…… 如花公子愤怒了,他一把推开怀中的软玉温香,转身将楚留香拉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起了一件事情:“楚帅,楚香帅,你冷吗?我扔件衣服在地上,过个三十秒……我是说过个三十弹指的时间,你再捡起来穿,行么?” 楚留香笑吟吟地看着如花公子,心里却是纳闷非常:“你不能直接递给我吗?” 能吗?真的能吗?在游戏里不通过交易不通过邮件,除了将东西扔在地上变成无主之物由别人捡走还有其他办法把东西送出去吗? 如花公子摇头:“我做不到!” 楚留香竟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竟然对这样一件有点贬低他人格的事情点了头:“可以,我想这应该是你们这里的规矩。” 如花公子立即点点头,有些为对方的“体贴”而感动,这样一个大侠,竟然肯穿“嗟来之衣”,实在是太难得太懂事了! 楚留香将时装一一捡取穿在了身上,就在他将头冠往头上戴的时候,头顶的电视墙上出了一条官方公告,意思是系统出了问题,新手玩家“楚留香”的数据与已删号玩家“盗帅楚留香”的混淆在了一起,现在已经纠正,就玩家们因此造成的损失,官方会进行一次赔偿补助。 在公告发出的同时,如花公子等人都收到了一份官方的邮件,得到了一个价值200rmb的大礼包——这在以抠门最为出名的X大游戏可真是一次大手笔。收到邮件的几个人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江一夏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GM这次可真阔气!” “反正六十级要开放了,这些东西到时候也没太大价值了。”如花公子将邮件里的东西翻找了一下,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金枪不倒看完邮件后,忽然兴致勃勃地凑到了楚留香的身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艳羡地蹭了蹭鼻尖:“帅哥,官方有送你什么吗?” 楚留香笑了笑,他虽然不明白眼前为什么忽然出现一些怪怪的虚化的东西,但是他却很聪明地猜到眼前的青年问他的究竟是什么。楚留香无师自通地从邮件里取出了一把扇子:“兄台说的是这个?” 那是一把很风骚的桃花扇子,背面是字,正面则是画着桃花,随着楚留香一扇一扇的动作,扇面上的花瓣便随之飘落了出来。 金枪不倒的嘴巴立刻变成了“O”形状,然后迅速地点开了这把扇子的属性,其他属性也就一般,还比不上如花公子随便做做的三十级宝剑,但却有一点——增加NPC20%的好感度。 “我列个去,我终于知道唐门宗师任务要怎么才能接到了!”金枪不倒的嘴巴张了合又合了张,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完整地闭合上。 总所周知,铁血江湖的NPC是有好感的,各种各样的任务也是根据玩家的好感度来出,你的好感度高,就能接到简单却报酬丰盛的任务,若不然,要死要活地做完一个史诗级的任务,结果只得到一些银钱,连根药草都不给你,都是可能的。 而各个NPC的满值好感度是100点,但是如唐门宗师的终极任务却需要120点的好感。起初大家以为多送送这些NPC礼物,每天多跟他们聊聊,或许就能将100点的好感再往上蹭蹭,可是在各种努力却得不到一点回报之后,玩家们恍然大悟——尼玛这根本就是GM的一个“谎言”,他们全都被官方给忽悠了! 因此,就这些不可能接到的任务,官方可没少收到玩家的讽刺、鄙视。 现在,看着楚留香手里不断掉桃花的扇子,在场的人都默了,一致在心里沉痛地破口大骂GM是个王八蛋,这是根本不给一般玩家活路啊!!! 而且这破扇子还是绑定的啊,想抢都不能! 金枪不倒与欲女心惊这对平常没少干缺德事的猥琐男不由自主地磨起了牙,看着楚留香的眼睛都红得像碎云渊里的boss赤目火龙。 楚留香发现这把扇子好像给自己拉了不小的仇恨,于是这位生性豁达,最重情义的男人向众人递出了一枝温柔的橄榄枝:“此物于楚留香无用,众位朋友若喜欢尽管拿去。”然后他就按照这边的“规矩”很自然地将扇子往地上一抛——所有人的视线立即随着桃花扇落在的地上。 随即,楚留香的眼前刷出了一行字——“是否丢弃武器:桃缘香扇?是,否”。楚留香望着这一行的简体字,有点茫茫然,最后注意力落在了那个勉强能认出来的“是”字上。 一瞬间,在所有人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那把增加NPC好感的宝扇就这样消失在了地面上——楚留香当然不会知道绑定物品即便掉在地上也是不能被别人捡取,只会被贪婪的系统直接刷掉的! 一瞬间,一二三四五颗心齐齐碎成了渣渣! 金枪不倒僵硬着脖子转了个九十度,欲哭无泪地看向一边比他镇定不了多少的如花公子:“如花……如花……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 欲女心惊更是重新扑进了如花公子的怀抱,呜哇呜哇“哭”了出来:“他怎么能这样,他把我的心都刺痛了!” 恍然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缘何发生了的如花姑娘一面红了眼,一面低头抚慰可怜的“老婆”:“没事没事,扇子再好也是别人的——今天你们带他去刷副本,一定能心想事成,想摸到什么就摸到什么!”这么赤.裸裸闪亮的主角光环,不用白不用啊!嘤~ 第7章 铁血江湖(七) 欲女心惊等人觉得如花公子说得很有道理,就冲那把闪亮出场还来不及发挥点作用就被无情销毁了的桃花扇,他们也足够有理由相信这个自名楚留香的家伙一定有着非同一般高的RP值。 玩游戏什么最重要?技术吗?金钱吗?人脉吗?统统都不是,最重要的是RP!是幸运!RP太低运气不好还想玩网游,那纯粹就是找虐,连公孙先生养的狗都不屑得理你! 而一个RP高的玩家,就算他是个技术废柴,也能在这片江湖里混的风生水起,君不见第一大帮帮主“流年遂悦”就是因为RP高才被副帮主拱上宝座,靠着超强的手气带领他们的帮派一路高歌,刷尽各大副本摸光了45级以下boss的屁股。 欲女心惊离开如花公子的怀抱,一脸猥琐地将楚留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然后难以自持地摸起了下巴,奸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俺就说,俺们霸王帮早该有个吉祥物了!”他几乎已经看到霸王帮在自己的带领下冲过一个又一个副本,砍死一个又一个boss,然后他和兄弟们带着楚留香摸到的大把宝物招摇过市,引起数也数不清的姑娘们的尖叫声。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还得先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带着等级只有一的楚留香去升级,只有将他的等级至少提升到35级,才能将他带上,这还只是他们一般常去的几个副本里最低要求的那种。 可是一想到铁血江湖那长到犹如小脚女人裹脚布的任务,不论欲女心惊还是金枪不倒都怂了,而且他们和楚留香的等级相差太大,根本不能带着他去刷怪让他蹭经验。 如花公子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闭上了嘴,他也只是义愤于楚留香暴殄天物的行径,才说了那么一句!可是说完他就觉得这件事情完全不靠谱,何况他也不敢真将楚留香留在这个游戏里——要搞清楚游戏之外,现在正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砍死他呢,没了楚留香的保护,挺尸在床上的自己岂非很危险? 后知后觉的如花公子终于有了危机意识,可是他又不能将楚留香的情况暴露给在场的人,只能冷着脸干站在边上,蛋疼无比地看着欲女心惊畅想霸王帮有了楚留香这个“吉祥物”后是何等的风光。 这时,江一夏突然出声打断了霸王帮的两位帮主:“我下线了,作业还没做,姻缘石开了我会再上来。”话毕,就直接下了线,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留给众人。 这在游戏里本来极寻常的事情,却让如花姑娘心头一惊,他不由得头皮发麻地看向楚留香,果然看到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连眼睛都瞪圆了。 大概,这样凭空消失一个人的“魔法”,就是楚留香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是会惊奇的吧? 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如花姑娘决定装作没看见楚留香眼底的惊讶,努力不将心中的忐忑暴露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一小时后就要和自己“拜堂成亲”的欲女心惊。 欲女心惊看见江一夏下线,身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好一会儿才有了动静,然后挠了挠头:“我明天好像要考试……我还没复习呢。”然后他又愁眉苦脸地看向金枪不倒:“华子,明天考什么来着?” “高数。”金枪不倒邪魅一笑,然后几乎同时,这两个考前不复习注定要挂科的家伙身上泛起一阵强光,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这下,愣住的人轮到如花公子了,同样被扔下的一夜御七狼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今晚他们要不上来,你就跟我结婚吧~”咯咯,她早就想跟金枪不倒那猥琐男离婚了,现在正是好机会❤ 对于一夜御七狼这腐女的安慰,如花公子可不敢随便接受,只能跟她打了个哈哈,表示就算欲女心惊今晚不来跟自己拜堂成亲,他也不会琵琶别抱的! 一夜御七狼随即撅了嘴,在如花公子的脚上用力踩了两脚,这才稍觉解恨走出了官衙,约了几个朋友去打副本。 一夜御七狼一走,如花公子连忙走到楚留香身边,对他笑了笑,问道:“你好面生,是怎么来这里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朝如花公子一展笑颜,不答反问:“他们都去哪里了?” 如花公子歪歪头,一派天真:“他们当然是回家去了。” “回家?”楚留香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他们的家在哪里?我怎么觉得他们的人是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就是回家去了啊!”如花公子微微张大眼睛,平常再不过的口气,仿佛像在说这是再正常再常识不过的事情,像楚留香这样觉得惊奇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难道你不是这样回家的吗?” 楚留香低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却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不禁问道:“是不是我消失了,也能回到自己的家?” “那是当然的。”如花公子笑容满面地一点头,然后他就下了线,凭空消失了。 楚留香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这个长得蛮好看的青年已经同他的伙伴一样——回家去了。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凭空消失,回到家里去呢? 难道这里根本已不是人世,而是属于鬼狐的世界,在楚留香的认知里,只有故事中的鬼狐才会这样凭空消失! 但是他想不到这个帮了自己很大忙的青年,竟然就这样把自己丢下,一个人回家去了,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 楚留香叹了一口气,他也看得出这些咋咋呼呼,说话随便、举止随便的青年人们是一群任性又毛躁的家伙,要他们多照顾一点他这个外乡人,实在很不容易。 何况他楚留香也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 就在楚留香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如花公子突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脸诡异地看向他。楚留香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道对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领着他出了官衙。 如花公子一路将楚留香领到了“悦来客栈”,这才停下脚步,同他说起话来。他问道:“你就是睡到三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这家客栈的?” 楚留香点头道:“没错,原本我也是住在一家‘悦来客栈’中,”他忽然皱了下眉头,叹了口气,“与我同行的一个人,现在恐怕已经因为我的突然失踪,性命受到威胁了!” 如花公子点点头,倒没有说什么,他实在不能说他刚刚实在太急便先下了线去查看情况,却发现楚留香的房间内一个人影也没有。糟糕的是当他从楚留香的房间里退出来时就遭到了攻击,他仓皇之下条件反射将游戏里驯养的雪域癍狼召唤了出来,咬断了偷袭者的脖子。 幸好已经是晚上,他动作也够快,让雪域癍狼将尸体叼到别的地方抛掉后,又叫上百晓生将证据湮灭,这才重新上线,来看楚留香! “说起来,”楚留香忽然又出声道,他从包裹里拿出了一瓶系统分配给新手玩家的红药水,放在了手心里,而后看向如花公子道,“这件东西我的那个同伴也时常会拿出来,但是我只在他手里还有这个地方看到过这种神奇的药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曾经来过这里,或者本就是这里的人。” 如花公子心口猛地一跳,脸上努力板着不露出一点慌张,他挑了下眉说道:“这我倒是不清楚的,或许等回去后你可以问问他。” 楚留香也觉得这件事确实只能由苏丹虹自己来回答,但他心里明白那个嗜睡成性的家伙一定和这个古怪的地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如花公子与楚留香一同进了“悦来客栈”,意外的是老板告诉他们楚留香之前逃出来的那间客房已经租出去了。这倒不算是奇怪的事情,许多买不起房产的人都会租一间GM客栈的房间,然后在里面下线挂机,这样要比在大街上直接下线更能涨经验一点。现在官方发布了开放六十级的消息,那些个还没到四十级的玩家可不可着劲利用一切机会练级么! 如花公子与楚留香都有些失望,两人一致想到这间房间很可能是楚留香能够回去的关键,可惜已经被人租走,他们想用只能等那个玩家退了房间。 如花公子将一锭银子扔在了桌上,先跟客栈老板预定了那间天字号客房。等老板笑呵呵地收了银子,如花公子才转过身来,伸了个懒腰,对楚留香说道:“我还有事要做,你呢?” 楚留香摇摇头:“我想逛一逛,这里的风景很不错,许多事情也很让我吃惊。” 如花公子想了一下道:“那倒无所谓,我只是担心风行阙那个小人——你若是见到匕首,千万小心,我知道你的轻功很好,但还是要小心一点,匕首时常跟风行阙那样的人搅合在一起,恐怕也没以前那么单纯了。”说罢他摇了摇头,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楚留香却只是笑,什么也没有说,他觉得这青年对他似乎特别的关心,这种关心已经超过了常态,恐怕连他的那些朋友也未必能得到他这么多的关心。 如花公子是不担心楚留香这样的人会在游戏里遇到什么大麻烦的,他能在现实的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万人羡慕,这个虚拟的江湖更是不在话下了! 如花公子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却是匆匆跑去官方的商店买了两件盗贼的隐身衣,然后就下了线,一件套在自己身上,另一件给了百晓生,以防那些偷袭者趁着楚留香不在的空当轻易地找上他们。 将百晓生安稳妥当后,如花公子重新上线,绕了半个黑水城才找到了楚留香,令他意外的是楚留香当时竟然是跟匕首呆在一块的。 匕首却是在喝闷酒,而楚留香显然被灌了酒,浑身不舒坦地坐在板凳上朝着向他走来的如花公子苦笑。 “你怎么了?”如花公子走近后看了一眼楚留香,明知故问道。 楚留香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恼道:“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酒怎么会这样,我一喝浑身就有种麻痹的感觉,也只喝了几口就连脚都抬不动了!”这哪里是酒呀,根本是大夫用的麻药吧? 如花公子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的酒都是这样的!”可是偏偏就有人喜欢这种麻痹的感觉,现在已经有相当多的玩家因为种种原因,拿着这种麻药一样的酒来买“醉”,X大公司还因此惹了不少麻烦,曾经一度取消这种物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重新上线,而且品种还增加了很多。 如花公子从酒店老板那里买了解酒药,让楚留香服下,解除了他的麻痹状态后才问他怎么跟匕首坐一起喝起酒来来了。楚留香很可惜地看着匕首回答道:“你不觉得这个人作为朋友其实很不错?” “确实不错,”如花公子回道,然后又说道,“可惜他最先交到的却是个坏朋友,这就让他很难交到好的朋友了!” 楚留香却摇了摇头:“我现在却很想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但愿我能成为你口中好的那种朋友吧!” 如花公子的眉头向上耸了一下,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弯下腰将另一粒解酒药放入匕首的嘴里,让他吞了下去,然后对他说道:“你都听到了吧?” 匕首哼了一声,他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如花公子,而后看向楚留香,眼神依旧是恶狠狠的。 等到匕首一言不发地走后,如花公子朝楚留香耸了耸肩:“除非有风行阙在身边,否则他对谁都是恶狠狠的,所以别人都说他是风行阙养的狗,没有主人就像野狗一样凶悍!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你还要和他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呢?”楚留香反问道,“我知道你讨厌的人只有那个叫风行阙的青年,对于匕首,你的惋惜远比厌恶要多得多。” 如花公子笑了一下,他觉得实在没必要再在匕首身上浪费口舌,他是很惋惜这个沉默凶狠的青年,可惜他并不是喜欢管闲事又同情心泛滥的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如花公子邀请楚留香去了打铁铺,他想要试验一下,在楚留香这个笼罩在主角光环之下的男人陪着,自己打造高级装备的成功率会不会有所提高,如果真能提高的话,他的锻造技术可就能更上一层楼,直冲40级了! 第8章 铁血江湖(八) 自从去年风光地一天上了十八次电视墙后,如花公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风光了!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他就打造出了三把紫级武器,一顶超品级头冠,这样的好手艺若没有极强的手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一会儿,世界频道内就炸开了锅,纷纷喧闹着如花公子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结个婚娶个老婆竟然也能撞大运blabla……当然也有不少相好的通过各种途径向他道贺,顺便问他的锻造术有没有突破40级,以及那几件刚刚紫武有没有出售的可能。 随便将好友频道翻了翻,如花公子伸了个懒腰,背靠在楚留香席地而坐,而后闭上了眼睛开始聚气凝神,也就是俗称的打坐。被如花公子蹭了RP的楚留香此刻正拿着对方刚刚打造好的一把匕首把玩着——亲眼看到如花公子如何打造出这些神兵利器的楚留香不得不佩服如花公子的毅力和手艺,他看得出来自己手中这把散发着极浓的紫色光芒的匕首绝对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而就是这样一把利器如花公子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打造出了三把,最后还将其中一把送给了自己。 这样的慷慨大方实在是不可多得,也实在是令楚留香感动,虽然打造这三把兵器的时间并不长,但却十分消耗心神精力,每打造出来一件如花公子都要倚靠着自己的后背休息相当长的时间来恢复。 此刻在楚留香面前的地上摆放着一口小铜锅,锅里的白汤已经沸腾,锅边放着削得极薄的黄牛肉,以及两三瓶酱料。这些吃的当然是如花公子给他准备的,他还真做不到让楚留香干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打铁这样无聊的事情来,而在楚留香看来这何尝不是这个新朋友体贴关怀的表现呢? 所以匕首突然闯进铁匠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十分闲适的画面。 但是匕首却一点也不觉这画面有什么温馨闲适的,相反,他倒腮帮子开始疼起来了,看着楚留香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同情。作为风行阙的头号“铁哥们”,匕首可是知道不少如花这个家伙的风流韵事的,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无道德无下限的典范,勾搭起人来压根不会分男女,就是和欲女心惊结婚了,也依旧没有斩断过半朵桃花。 在铁血江湖电信三十二服,谁不知道如花姑娘/公子是个风流“好色”的混蛋?而眼前这个叫楚留香的人,虽然初初看上去长得不怎么出色,但是看得久了就会觉得这个人实在长得太耐看了,简直就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想与之“勾搭”。 何况,他还有超强不一般的RP——匕首完全有理由相信如花公子突然人品爆棚地连上电视墙,绝和这个说要和自己做朋友的新手号玩家脱不了关系! 这样一个RP超猛,长得也很好的懵懂新手,如花这个禽.兽如何能够放过?反正一直跟着风行阙鄙视如花公子人品的匕首是不会相信的! 楚留香看到匕首的时候虽然觉得这个黑衣青年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热情地向他招招手,邀请他和自己一起品尝小火锅。匕首还想装装酷,谁知道这时候江一夏竟然也走了进来。江一夏瞟了一眼匕首后,走到如花公子跟前,伸出脚尖在他的脚上轻轻地踢了踢。 如花公子睁开眼睛,看到是江一夏,立即笑眯眯起来:“孛厄枪收到了?” 江一夏点点头,他刚刚上线就收到了如花公子快寄过来的孛厄枪,这把枪他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惜锻造的材料难得不说,锻造成功的概率也很低,就是如花公子也先后失败了十多次,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恼的,不是恼如花公子而是恼那该死的GM干嘛要将成功率设定得那么低。 不过现在……将全套装备换成孛厄套装的江一夏,不免得意了:下个月的跨服PK,他一定能将十七区的“便当帝”杀下第一的宝座! 江一夏心里得意,面上冷淡。他看了看时间,离十一点已经不到三四分钟了,可如花公子竟然还赖在别人身上不肯起来,而自己的结拜兄弟欲女心惊也是不见踪影。江一夏不由得皱起了眉:“欲女呢?” “别提了,丫个不学好的明天要考试现在才开始抱佛脚,估计今天晚上和金枪都上不来了!”说到这个如花公子就恨啊,欲女心惊这个不靠谱的竟然挑这么个时候跟他成亲,最后还敢给他“逃婚”,丢下他这个新郎官一个人,这是要他成为全三十二服的笑话啊!!! 江一夏愣了一下,他虽然和欲女心惊他们关系很好,也都是学生党,但并不是同学,准确地说他现在还只是高中生,远比大学生的其他人小很多,所以之前先下线一步的他并不知道欲女心惊明天要考试的事情。他考虑了一下,对如花公子说道:“你等一下,我上他的号。”不管怎么样今天如花公子送了自己一份大礼,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花公子成为全服的笑话。 如花公子一听这话,立即眼前一亮,在江一夏下线后立即跳了起来。匕首一直站在一边没有靠近过来,只是看着江一夏与如花公子的互动,但在对方说要替欲女心惊“出嫁”的时候,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没一会儿,江一夏就顶着欲女心惊的号重新上线了,如花公子连忙凑到他面前,分外殷勤地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搂了一把小腰,将人搂在了怀里——江湖第一高手啊,今天就要被自己娶回家了嘿,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楚留香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只是听如花公子说他们现在要去结婚成亲,虽然有些意外还是很欢喜地向前道贺。 如花公子实在是太happy了,老早之前他原本想要勾搭的人其实是江一夏,无奈被“盗帅”给中途截胡了,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和欲女心惊勾搭成了奸!现在他可不就是变相得偿所愿了么? 瞧着如花公子那得瑟样,匕首深深地觉得他确实是个小人,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于是原本就很鄙视这个人的匕首越发地鄙视如花了! 被人当众调戏的江一夏却是由始至终地面瘫着,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如花公子和江一夏去结婚了,楚留香自然被他拉去吃喜酒,姻缘石副本他是没份的,但是红楼的喜宴却是谁来都能凑一桌的! 至于匕首,不好意思,他现在还是风行阙的人,正是他如花公子重点打压的对象,实在不适合参加他的喜宴。 喜宴刚刚进行了十分钟,姻缘石副本就打开了,新郎新娘并拿着请帖的客人一人扛着一把铲子,在红娘的带领下进入了副本之中。 楚留香看着那群人随同红衣女郎消失在红光闪烁的传送阵内,只是挑了挑眉,经过之前的“回家”事件,他已经对自己充分做了调试,对这样程度的古怪事情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 楚留香看看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饶有兴趣地将这些人打量了一番后,楚留香起身走出了红楼喜宴,如他所料不差,匕首正站在红楼门外的拐角处,看着这边的热闹,眼中的光随着灯火明明暗暗,绰约不清。 楚留香走到了匕首身边,诚挚地对他微笑:“在下楚留香。” 匕首一点头:“我知道。” 楚留香一点不为匕首话中的冷淡疏离为意,笑了笑道:“你在等我?” 匕首再次点头,然后正色盯着楚留香很久,方缓缓说道:“你怎么还不去做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楚留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倒不知道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会惹到什么麻烦要去做什么任务的。 “不做任务怎么升级?”相对于楚留香的懵懂,匕首才是更加的不可思议:玩游戏的竟然不知道做任务?“还是你以为江一夏他们能带你?没用的,等级相差二十级以上就不能分经验给你了!” 不得不说楚留香此刻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伸出手,食指指腹在鼻尖上轻轻地蹭了两下,稍稍思考了一下后问道:“做了任务就能升级?升级又有什么好处?” 匕首愕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看上去很坚毅很聪明的男人,竟然是个连“任务”、“升级”都不懂的超级大菜鸟,这真的是…… 楚留香看出了匕首的错愕,因为此刻这个一贯冷漠阴沉的青年,他的脸上已然写上了“难以置信”四个字。他也知道这个地方有着很多不同寻常之处,自己这个外乡人在本地人眼里一定是个十分古怪,甚至是个不同事理的人,这还真是盗帅这三十几年来头一次的新鲜经历。 楚留香不由得又蹭了蹭鼻尖,很是尴尬地向对方解释自己初来乍到,很多当地的“规矩”与习俗还不能明白,希望对方能够见谅,能够给他一点提醒那就更好了。 楚留香这番解释带着十分的诚恳,可是再匕首这个游戏老手听来却是“越描越黑”,他不禁反问楚留香道:“你不看官网的吗?你知道怎么操作吗?你究竟是怎么注册铁血江湖的?”一向不爱说话的匕首头一次在游戏里一连吐出了这么多字这么多问句,可惜没有一个是楚留香可以解释的。 只能说,他们真的是在鸡同鸭讲。 第9章 铁血江湖(九) 红楼外楚留香和匕首两个鸡同鸭讲,姻缘石副本内却是群情激奋,战果硕硕。不管别人怎么样,如花公子是采集了一堆的姻缘石之外,还挖到了两颗姻缘水晶石,穿着欲女心惊皮子的江一夏运气更好点,竟然挖到了三颗水晶石。 在黑水城NPC干将处,十块姻缘石换一块淬火寒冰,但是一块姻缘水晶石可以兑换十块淬火寒冰,姻缘水晶石的稀有度可见一斑! 一场婚宴竟然有五颗水晶石被挖出来,还都是被新郎新娘挖出来的,这还真的是铁血江湖自公测以来的头一遭! 姻缘石副本结束后,如花公子与江一夏顶着无数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跨出了喜宴接近尾声的红楼。江一夏将自己挖到的水晶石都丢给了如花公子,同时将楚留香的下落一起告诉了他:“刚刚匕首发了消息给我,他带楚留香去升级了。” “你是说匕首?”如花公子站在仓库管理员跟前一边收拾仓库包裹,一边跟江一夏说话,“他真被楚留香勾搭上啦?”其实如花此时最好奇的还是匕首怎么说服楚留香去练级的,在他看来光是给楚留香解释什么是等级什么是经验什么又是任务就已经是一个很艰难的任务了!不过他知道问江一夏对方也答不出来,干脆就什么也不问,以后有机会有闲情了再从楚留香那里旁敲侧击就行了! “你小心被挖墙脚。”江一夏酷酷地站在一边,说道。此刻他重新登录了自己的号,长枪立在身后发出浓紫色的光芒,每一个路过的玩家都忍不住偷偷瞄一眼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兵器是个啥属性,然后被那华丽无比的属性闪瞎一双狗眼。 每闪瞎一对招子,江一夏的胸就挺高那么一点点。如花公子抽空瞟了他一眼,嘴角勾了勾,他知道现在的江一夏一定在心里爽翻了,他等凑齐孛厄套装已经将近三个多月,早已经急不可耐了! 其实能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就打造出迄今为止最强孛厄套装,如花公子自己也是很自豪的,只要江一夏出去溜一圈,那就是给他的商店做免费的广告啊,这得拉来多少生意啊?光是想想如花公子就忍不住感动,感谢上帝将楚留香送到了游戏里。 如花公子将东西整理好了以后,跟江一夏一同乘上飞行器出了黑水城,准备去盘丝洞副本刷材料。谁知道刚刚被传送到盘丝洞,两人就惊恐地看到世界频道刷出了一窜窜红色传闻: “江湖传闻:玩家楚留香为民除害,消灭黄牛怪一只,获得血妖牛筋【紫】一件。” “江湖传闻:玩家楚留香为民除害,消灭黄牛怪一只,获得血妖牛筋【紫】一件。” “江湖传闻:玩家楚留香为民除害,消灭黄牛怪一只,获得血妖牛筋【紫】一件。” …… 看着头顶刷出来至少有十条的红色字条,江一夏惊悚了!他仿佛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名曰“天命”的东西正向自己奔腾席卷而来! 如花公子却是在一晃神之后在飞行器上跳脚了起来:“匕首搞什么?!!不做任务刷什么黄牛怪!!!”奶奶的,铁血江湖前十五级是保送等级,只要跟着任务走,再刷两层经验塔就OK了,根本不需要刷什么黄牛怪好么!!! 还有,楚留香这主角光环也太逆天了吧???有刷黄牛怪这种野外小怪却刷出了紫色血妖牛筋的么?尼玛紫色的血妖牛筋啊!溺水深渊大boss猊狮牛死一百次都不肯吐出一根的紫色血妖牛筋啊!还一次性就刷出来十六根啊!他这拉的是小怪的仇恨吗?这拉的根本是全区玩家的仇恨啊!想当年,就是全区第一吉祥物“流年遂悦”带着他们帮里的金牌打手,拼死拼活刷了溺水深渊一百二十多次也只捞到三根血妖牛筋【紫】啊!!! 不用说了,没什么人缘的匕首,加一个低等级的新手玩家,三十二区那群丧心病狂的打宝狂还不一拥而上,立刻杀到他们跟前去? 如花公子与江一夏在震惊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往楚留香他们所在的地图赶了过去。果然,传送阵中一片白光后,他们发现楚留香所在的这张地图变得奇卡无比,不断有人涌入该地图中,同时又不断有人被卡成白光掉下了线,一个个死板的人物站在地图上在后来者的挤压碾踏下纷纷死亡(不保证有人浑水摸鱼对仇人下黑手)。 见到此等热闹场景,江一夏一出传送阵立即长枪贯击地面,下一秒就是铁星钩月起手式准备放大招群秒。 如花公子一下子从自己的飞行器上飞扑到江一夏的上面,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朝他摇摇头:“强拳难敌四手,这条血路你杀不出!”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江一夏回头,眼中怒火澄澄。 如花公子连忙摇头如拨浪鼓,语意坚定:“谁死我都不会让楚留香死!”楚留香这可是身穿啊,谁知道被人捅穿了会不会真的挂了,化作一组数据真正消失了?就冲楚留香保护自己这么多日子的恩情,他也不能让这种可能发生! 江一夏心头一惊,立即收了长枪,转身正面如花公子:“你什么意思?你跟他究竟什么关系?” 此刻如花公子能如何回答江一夏的问题?他什么也不能回答,只能依靠过往的友情彼此的信任,让江一夏去选择信他还是不信:“你信我,我与欲女心惊情比金坚,不论外面彩旗如何飘扬,家中这杆红旗我是绝不会让他倒下的!” 江一夏冷冷地看着如花公子,他已想将手中的长枪捅进如花公子这花心郎君的胸膛,可是他不能,他绝对不能,这柄枪本就是这个人送自己的,难道自己要用这柄枪去捅死他? 何况,如花公子与欲女心惊,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谁又能比他这个无意中做了红娘的人更清楚? “那……要怎么办?”江一夏眼中炽热的红光缓缓地淡化,终于他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微微地低下了头,问向如花公子,他知道这个人一向鬼点子多,这样的场面又确实不是自己一人能够独挡的。 一阵白光,一阵刺眼无比的白光闪烁在如花公子的眼前,只有一秒,不,也许一秒也没有,这短短眨眼之间,江一夏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江一夏竟然挂了! 一把剑,一把铁剑直直地刺进了江一夏的心口,同时还有无数的法术落在他的头顶,附加了他的状态消耗了他的气血。 江一夏本可以不用死,本可以不用挂,怪只怪他的网速太差,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如花公子看得无比清楚,他卡了一下——天下第一人江一夏掉线了! 众所周知,铁血江湖野外是不能下线的,即便强行下线,你的人物依旧在地图上,不论是怪还是其他玩家都可以一点点地干掉你! 如花公子吞了口口水,他知道接下来该死的人是谁,不是匕首不是楚留香,而是他如花公子! 但是为什么? “我也只是尝试一下,却没想到这样竟然真的可以成功,GM说过每一个区都有一个‘天命者’,而三十二区的天命者就是楚留香,对不对如花?” 人群中,风行阙走了出来,得意洋洋得像只战胜了敌人的花尾公鸡,匕首依旧一身黑衣,依旧站在风行阙的身后,像一条忠诚又冷酷的狗。 如花公子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诚如他所想匕首若真心带着楚留香去练级,又何必来杀鼻渊草原上的黄牛怪?他应该惊叹,惊叹风行阙的大胆——他从未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也有如此大胆的一天,竟然敢冒着被天下群雄追杀的危险,设下陷阱让他和江一夏,还有楚留香去跳。他挑选的时机再好不过,欲女心惊与金枪不倒都不在,不论是如花公子还是江一夏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是绝不会在第一时间呼叫霸王帮的兄弟来相助的。 现在,风行阙趁乱挂掉了江一夏,而下一刻就是他如花!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江一夏挂掉的时候没有爆出装备,否则花了自己无数心血打造出来的三十二区头一份装备孛厄套装就废了! 如花公子此刻愤怒异常,他紧紧盯着匕首,喝声问道:“楚留香呢?” 匕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如花公子,轻轻道:“死了,我亲手挂的他。” “你轻手挂的他?”如花公子不禁轻轻地喘气,他浑身已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他实在不敢想象这意味着什么,是否楚留香这个人就此…… 风行阙笑得更加得意了:“他实在单纯,竟然将那十六根血妖牛筋都给了匕首!” 如花公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匕首,匕首却已经低下了头。 万念俱灰! 地图上,站在最前端的各路高手都已看清楚如花公子脸上的灰白,风行阙自然也看到,而且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看得分明。他原本以为这该是他玩这破游戏以来最快意的一刻,可是他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只觉得更加的愤怒更加地不能饶恕如花公子! 他怎么能因为一个新手号被挂掉就露出这么伤心难过的神情?他应该无心无肺,他应该觉得这不值一提,哪怕对方很可能是传说中的“天命者”! “我已经告诉在场的各位,杀死你和江一夏的人就能分得这十六根紫色血妖牛筋。”风行阙已嫉妒得咬牙切齿,他一定要将这份丑陋的憎恨十倍奉还于如花公子,奉还给这个爱情骗子! 如花公子乖乖地脱掉了装备,只剩下一条三角裤。他昂然站立在众人的面前,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一阵白光,如花公子心灰意冷地死在千刀万剐之下。 风行阙笑了,大声地笑了,不可一世的江一夏、负心薄幸的如花,在这六十级即将开放的日子里竟然被挂了一次,扣除掉百分之十的经验,即便不会掉级,他们也绝没有那么容易成为第一批升入四十一级的人——那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被砍死的苏丹虹茫茫然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帐顶端久久,久久,然后他又闭上了眼睛。 如花公子重新上线,翻开好友栏,江一夏已经上线,正在黑水城内。如花公子的复活点本就设置在黑水城,他出了复活点就往江一夏那边赶,然后便看到楚留香安然无恙地在跟江一夏聚在街边的杨柳树下,聊天。 如花公子走到两人身边,将楚留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后,叹气道:“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魅力竟可以这么大,男女通杀不说,就连匕首那样愚忠得要死的人也会为了你洗心革面、弃明投暗。” “我很高兴我有这么大魅力!”楚留香笑容满面,仿佛有春天的风从他的脸上吹过,再拂过别人的脸庞,让别人也不由得沾染上他的喜悦与快乐。 “你死的那段时间,匕首和风行阙因为拿不出血妖牛筋,已经被激愤的其他玩家杀死了,然后匕首发了喇叭,正式与风行阙分道扬镳。”江一夏语调平淡地说道,但却十分稀罕地勾起唇角笑了起来,“风行阙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栽在匕首手上,没了匕首他以后再不能出现在三十二区了!” “只是这代价有些大!”如花公子笑了笑,他自己确实有对不住风行阙的地方,死在他手上一次并不算什么,但江一夏却是从不欠风行阙什么的,竟然也被连累了! “没什么,下次我会找匕首讨回的!”江一夏笑道,而后转身看向街头的另一边,匕首正站在那里,像一头孤单又骄傲的狼看着热闹的三人。 楚留香连忙张开手臂向匕首挥了挥。 从一开始匕首就设下了这样一个局,一个利用楚留香来结束风行阙这段痛苦扭曲的爱恋的局,同时也能将自己受困于这段黑暗友谊的境地中解脱出来。只是楚留香的运气实在太好,硬是将他的这个局提前到了不能再提前。但是匕首没有让楚留香觉得自己看走了眼,他虽然趁机挂掉了江一夏与如花公子,却没有让自己的新朋友受到一点伤害。匕首经验老道,在察觉到有人向他们靠近的第一时间就带着楚留香逃跑,在路上进一步迷惑玩家,让楚留香贴上隐身符,先行回到黑水城,而他则在鼻渊草原上上演了一场大戏! 这一场戏,匕首用自己与风行阙的命换来江一夏与如花公子的一次死亡,已然圆满了风行阙一直以来的愿望,自这以后匕首便再不欠风行阙什么了! 匕首冷漠的眼睛看向楚留香,他想只有这样,他才能再结交一个朋友,一个真正的朋友! 第10章 铁血江湖(十) 作为朋友,匕首给楚留香的告诫有两点:第一是要升级,尽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努力升到最大级;第二则是珍爱生命,远离如花。 显然,不论是第一点还是第二点,楚留香都做不到。不管这个地方多么古怪新奇,他都是一定要回去的,不为白玉美人,就为了被他带出来的苏丹虹与百晓生也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回去;至于第二点,在楚留香看来如花公子不过是风流了一点,同样风流了一点的他又怎么能以此来拒绝这样一个好脾气的朋友? 匕首也看出楚留香绝不会听取自己的告诫,他只能无比扼腕叹息地看着这位朋友,看着他将刚刚到手的血妖牛筋交给了如花公子。 如花公子这个人何止是风流这一个缺点呢?这个人身上的毛病多了去了,厚脸皮就是其中一条——他竟也好意思空手套白狼,欺负楚留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游戏菜鸟,直接就开口跟人家要血妖牛筋! 匕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的厚脸皮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如花公子伸手向楚留香讨要的口气分明是不想付钱的! 你见过这么不要脸欺负新人的混球吗? 匕首自觉从没有见过,江一夏也觉得如花公子今天的厚脸皮程度大有见长,他已有打算叫他的结拜兄弟欲女心惊捂紧钱袋,免得被如花公子全部掏光! 所以,在如花公子伸手讨要血妖牛筋的时候,不仅是匕首,就连和他站在同一阵线的江一夏都忍不住出声拦阻,不让楚留香吃这个哑巴亏——今天若让如花占了这个便宜,他日楚留香必会因此和他们这伙人有隙,与天命者作对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这很珍贵?”楚留香拿出那一把血妖牛筋,完全不明白这一堆紫色的牛筋除了颜色有什么地方特殊的! “这当然珍贵!”匕首张口想要解释给楚留香听,但是如花公子却已经抢先一步,“有了它们我就能打造出更多的高质量武器,我的技术也能更上一层楼!”他只差一点就能升级到40了,若有了这十六根牛筋,不要说四十级,日后冲击四十一级也是易如反掌! 楚留香看着手中的东西,问道:“这些东西只能用在锻造兵器上?” “也可以炼制衣服、鞋子。”如花公子笑笑道。 “看来对我无用。”楚留香抬头瞧向如花公子,善解人意地笑了起来。 “你可以卖给别人,能得到一大笔钱。”如花公子咧开嘴,坏坏地说道。 如花公子既然已经这般说了,楚留香就再不能将这十六根血妖牛筋卖给别人了!就是送也只能送给如花公子一个人! 所以按照这边的“惯例”,楚留香很自然地就准备扬手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如花公子一见他做出要扔的动作,立即上前扑了一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能扔!”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他如何能眼见它再发生一次? 血妖牛筋与桃花扇不同,桃花扇是绑定物品,被丢弃后会主动销毁,但是血妖牛筋一落地,必然会遭到蛰伏在四周的玩家们的哄抢!若那样,鼻渊草原上的血案恐怕又要发生一次! 这些玩家没有立即围堵上来,只不过是因为楚留香的身边站着江一夏与匕首这两个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以及一个最好不要去得罪的如花公子! 看到如花公子险险阻止了楚留香的“轻举妄动”,慢他一步的江一夏和匕首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很强,但要是遇到鼻渊草原那种情况,也是只有被轮死的份——尤其是江一夏今天的网速还不咋滴! “我不扔在地上又怎么能给你?”楚留香挑眉,一手搭在如花公子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上——他觉得这最好要一个解释! “匕首难道没有告诉你升级的好处?”如花公子松开手,抚了一下胸口。 “他只说这样会变强。”楚留香微笑地看了一眼匕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还能和你们成为‘好友’。”虽然他觉得这种认准朋友的方式不仅繁琐而且毫无意义。 但是显然,这里的人不这么觉得,在听他这么说后,如花公子与江一夏几乎同时发来了好友申请,之前他就已经在匕首的指导下加了这个冷面男人为好友,现在依样画葫芦确认了如花两人的好友申请。 与此同时,如花公子还发出了一份交易申请给楚留香——现在的楚留香已经达到十五级,该开通的游戏功能他大都已经开通了! 如花公子对楚留香解释了一番,然后说道:“这样的交易远比扔在地上安全许多——毕竟能够在地上捡取东西的人不止有我们,尤其是像你手上这样珍贵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抢走。” 楚留香看了看如花公子,又看了看匕首,匕首立即朝他点了下头,示意如花公子所说非假。楚留香不禁心想这个地方果然怪得很,人的各种行为即使再寻常不过的,也要通过种种条件达成了才能去做,各种本事也不是靠着踏实的勤奋来获得,反而是靠宰杀外面的怪物来达成,许许多多都与自己知道的常识相悖,恐怕这真的是一个妖魔鬼怪的世界! 不得不说楚留香这个人的适应能力实在很强,也很懂得变通,这一次不需要如花公子解释,他只看了一眼交易框便知道这样事物要如何运用。这一点让深知内情的如花公子很是惊讶和钦佩! 当如花公子确实地收到这十六根血妖牛筋【紫】,并将它们收进包裹里时,他立即就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要知道整个三十二区爆出来的血妖牛筋【紫】不过五根,他却一下子就得到了十六根——十六根啊!这绝不仅仅只是十来根珍贵材料的事情,这意味着他将继续“名剑铸手”、“仙羽神针”之名,别人得到好的图谱和材料第一个想到的锻造师就是他如花,他还能漫天要价绝无二价! 财源滚滚、财源滚滚啊! 激动万分亢奋万分的如花公子一时情难自禁,恶习复萌——只见他两只狼爪向前一伸,从楚留香的腋下穿过,然后双手一合,猛然将还在微笑状态中的楚留香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最后——最后——在场的人听见了“吧唧”一声! 匕首的脸一下子黑了!江一夏的脸白了又白,最后恼羞成怒两腮通红!他们几乎同时在心里破口大骂如花这个色胚,真是色胆包天——得寸进尺——恬不知耻! 铁血江湖,缘由又名基佬江湖? 只因为这破游戏的策划脑子进了水,做了一项诡异的规定:游戏中的异性,哪怕是已经登记的夫妻做得最亲密的举止也就是牵个小手,而同性之间,不论是铁哥们还是甜闺蜜,想勾肩搭背就勾肩搭背,想亲嘴拥抱就亲嘴拥抱,只要你不脱光衣服,玩圈圈叉叉运动,想怎么整都可以! 这是在麦麸呢?还是麦麸呢?还是麦麸! 不得不说GM比如花公子还要更恬不知耻! 曾经,当如花公子还是如花姑娘的时候,他有许多许多的闺蜜,他和这些闺蜜之间真是想拥抱就拥抱,想亲嘴就亲嘴——又不是真身上场,惯以大胆奔放著称的铁血江湖娘子军们自然不会介意被个人妖占便宜——谁让如花那么讨人喜欢呢!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这真的是羡煞一堆男性玩家!若不是规定同性不能结婚,他恐怕早就成了三十二区的男性公敌,后宫之王! 恰是娘子军们那些日子的纵容调戏,让如花公子这个猥琐男养成了一个很不好很恶劣的习惯——一激动就逮住身边人亲上一口! 而现在,就在刚刚,可怜的楚留香就惨遭了如花公子这禽.兽的狼吻! 呜呼哀哉! 连和男人勾肩搭背的经历都近乎无的风雅公子楚留香,整个人都被亲懵了,脸上的颜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他低下头——如花公子已羞愧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见人! 天呐,习惯害死人啊,他竟然狼吻了楚留香,这是要害死人的节奏啊! 从来没亲过男人(人妖不算)的如花公子,简直要“羞涩”死了! 许久许久,在匕首已忍不住掏出短刀在如花公子身上捅一刀,江一夏也忍不住在如花公子的身上留下一点纪念的伤痕时,楚留香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楚留香伸出右手,中间的三根手指轻轻地蹭过被如花公子吻过的脸颊上——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才好,虽然他已看得出这个亲吻是一场误会。 如花公子抬起头,透过指缝看见了楚留香诡异的眼神、僵硬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开起了玩笑,想要大而化之一笑置之:“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微笑吧——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如花公子话音一落,匕首本就蓄势待发的刀,江一夏早已难以忍耐的枪,同一时刻——“风擎恸雨”、“苌弘化碧”,武林中最凶残最无情的两种招式齐齐袭向蹲在地上,死不知悔改的如花公子,五光十色、轰然作响! 如花公子甚至还来不及露出一个惊诧的表情,就在江湖排名第一第二的两大高手合力一击下化成了一道绚烂无比的白光,匆匆地滑向了复活点! 路过的群众不禁惊呼出声,暗自赞叹:“能够这样的死,如花公子他实在已可瞑目!” 直到这时楚留香才真正地恢复了冷静,恢复了他风流公子的面貌,只是他却惊讶地发现如花公子已经消失了,而他的消失却是因为匕首和江一夏对他出了手。楚留香自然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出手,却是呐呐得无言以对——从未想过他楚留香会有一天被一个男人亲吻调戏,更没有想过身边还有两个“护花使者”替他出手教训这个流氓胚子! 匕首与江一夏却先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叹息告诫他一定要吸取教训,离如花那个色狼远一点,另一个则在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他们杀如花只是替天行道——如果觉得还不够,他们可以继续杀下去! 楚留香听了他们的安慰,心中先是一动,以为如花公子竟是死了,而后又是一惊,却不明白一个人既已经死了,他们如何还能继续“杀下去”! 直到如花公子再次慢腾腾地出现在他面前,楚留香才明白了过来,刚刚应该是自己误会了,不说匕首,就是江一夏又怎么会动手杀死他的朋友呢?也许“杀”在他们这里还有“揍一顿”的意思。 在匕首和江一夏完全可以杀死人的眼神威胁下,如花公子再老油条也只能耸了肩膀,郑重其事地向楚留香道歉,说自己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激动了,才会刹不住干了这SB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刚刚只是太震惊了,现在冷静下来也就清楚了刚刚那一吻究竟是什么情况,在如花公子郑重的道歉下,他自然大方一笑置之,这一笑立即就将两人之间的尴尬与误会全部化解了! 匕首和江一夏看到两人这么轻易地化解了矛盾,心里都是不由自主地一抽:尼玛,这样就原谅了,这楚留香要不要这么随和这么宽容啊?如花那个贱胚可是得寸进尺的主啊,你要退一尺他绝对能进一丈啊!!! 但楚留香已经原谅了如花公子一时冲动,他们两个也就不好再用盯死人的眼神盯着如花公子了!匕首与江一夏同时调开了视线,这让如花公子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小心谨慎注意着这两个刚刚杀死过自己的“凶手”,靠近了楚留香一步,对他说道:“刚刚悦来客栈的老板发来通知,说天字号房的房客已经退房,正催促我们去。” 楚留香闻言,心中松快了许多,他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我从哪里来,也能从哪里回去。” 如花公子点点头,在匕首、江一夏的监视下,同楚留香一起来到越来客栈。完全不需要三个本土玩家的指手画脚,楚留香自己就搞定了租房一事,而后他与其他三人道别一声,独自进了天字号房。 楚留香褪去身上的衣冠躺在了床上,然后闭上了眼睛,这一天的事情多而诡谲,令他时时刻刻惊奇又劳心,这一闭眼竟然立刻就睡熟了过去。 这一次,他与如花公子没有料错,当楚留香睁开眼睛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与苏丹虹、百晓生一同入住的那家悦来客栈。 楚留香坐起身,微微眯眼,心中慢慢回忆体会那像梦境一样的世界,以及自己在那地方见到的人做过的事情。 他知道那并不是一个梦境,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苏丹虹,而苏丹虹一定与那个奇妙怪异的地方有着极大的关系,极可能就来自那里。 忽然,楚留香眼前一花,在那个怪地方才出现在眼前的虚拟画面再次出现。楚留香心中颇为古怪,但在好奇心里的驱动他又下点开了地图,他倒要看看这东西在他所熟知的地方是否也有效用。 结果显示这张地图竟然真的有用,一张客栈的地形图上遍布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蓝色小点(NPC),两个红色的小点(怪or敌人),还有一点黄色(友方),一点绿色(好友)。 这一点绿色竟然就在自己的房间,站在他的正前方。 楚留香想也没想,就点开了地图上的小绿点,然后就看到了——人物:苏丹虹(如花公子)…… 楚留香翻过这小绿点的全部资料,才满意地发现,这被匕首称为“系统”的古怪东西十分人性化,看,那上面本来都不认识的字体竟然已自动转变成了他认识的汉文!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本坑爹,蒙主角需谨慎,这种时候,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第11章 铁血江湖(十一) 现在,楚留香终于明白了,在所有人都在追杀自己的时候,如花公子为什么会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帮助自己,替自己面对众人的质疑,为自己申辩。 这只因为如花公子就是苏丹虹! 但是楚留香却又实在难以相信,英伟俊朗的如花公子竟与消瘦孱弱的苏丹虹是同一个人,但想到那个奇怪鲜亮的地方本就有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于是他又释然了。 一直处于隐身状态下的苏丹虹已经脱下了兜帽,露出了真容,他正坐在桌边歪着头看着桌对面的楚留香,并且问他道:“刚刚你去哪儿了,我怎么瞧不见你?” “我刚刚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楚留香说道,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堆系统分配的升级奖励——两三包加血加蓝的药包,还有一些小饰品给苏丹虹看。 楚留香从拿出这些东西便开始留意着苏丹虹的表情。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苏丹虹的神情转变得很快,在初初的震惊后是不可置信的困惑:“你……” “是!你一定已经知道我去了哪里!”楚留香笑笑道。 苏丹虹却依旧很惊讶!这要他如何不惊讶?他原本以为楚留香只是穿越了,穿回来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人的主角实在很旺盛,并没有平白穿越一趟,而是从中获得了很多好处! 苏丹虹小声地“啧”了一声,刚刚楚留香穿了回来,静静躺在床上沉睡了许久才醒来的。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苏丹虹一面守着一面在心里计较着,最后不得不承认在与楚留香一同呆着后他的运气确实比过去好了很多,虽然比不上楚留香穿过去的那几个小时,也并不太引人注目,但是各种锻造、炼制的成功率确实处于上流水准! 苏丹虹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份不良的心思,他拿过桌上的药包,将它打开,然后叹息道:“原来你是去了那里。” “那里是哪里?”楚留香不禁好奇地问道,那个地方虽然古怪却也新奇,他倒是很希望能再去一次,看一看匕首和江一夏这两个故作沉稳实则年轻气盛的青年。 苏丹虹放下药包,无奈地说道:“那是我的家乡,可我从不知道除了家乡的人竟还有别人可以去——你究竟是怎么去的?” “睡着之后就去了。”楚留香笑道,他顿了顿忽然狐疑道,“你每一天毫无气息地睡着后,难道就是回了你的家乡?”他忽然想到了如花公子所说的“回家”,那样古怪的“回家”方式,是否正是对应了这样古怪的体质? 却不想苏丹虹竟真的点了点头:“没错,只可惜我虽然每天都回去,可是除了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对自己在家乡做过的事情见到的事物竟是没有多少记忆。”说罢,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揪心与难过。 楚留香却知道苏丹虹现在正在撒谎——若真是这样,如花公子又为什么对他那么好?还对他十分的不客气,他即便不知道血妖牛筋因何珍贵,但看匕首和江一夏那么激动也知道如花公子占了自己多大的便宜! 这只因为如花公子很清楚他楚留香的底细!而如花公子何尝又不是假装自己不知道苏丹虹所知道的一切呢? 但是楚留香却不打算揭穿这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权力,而自己与苏丹虹之间确实还没有友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这真是一个令楚留香觉得很不舒服的认知! “不过不管怎么样,现在我已知道自己错了!”楚留香忽然幽幽地说道,“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你确实如你当初所说,有完全自保的能力!”说罢,他瞧了眼苏丹虹穿在身上的隐形衣——有了这件连气息都能藏住的隐形衣,只要够小心,谁还能拿这个人怎么样呢? 苏丹虹心中错愕,他的脸色微微地垮下,他很担心楚留香下一刻就要将他赶走——不说他已经完全臣服在宋甜儿的美食下,就是为了楚留香那旺盛的气运,他也已经打定主意在赚够让他老妈颐养天年的钱之前,一定要死死地蹭住楚留香。 现在,对他而言,楚留香已无异于一个大大的“金主”,若是这个金主不肯继续包养自己,而要将他赶走,那他的损失该有多大啊? 好在楚留香根本没有往那个可怕的方向上想,只是十分高兴地说道:“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一会儿,去给金伴花金公子留一封信笺了!” 公子伴花失美, 盗帅踏月留香。 楚留香舒适地躺在甲板上,五月灿烂的阳光打在他手中的白玉美人上,折射出动人的光芒。 楚留香身上的光却远比白玉美人的光芒更动人。他懒散地躺着,赤.裸宽阔的背贴在板面上,柔暖潮湿的海风抚摸着他的胸膛,调皮地将他的长发吹起,轻轻地扯散。 李红袖赤着脚吃吃地笑着,她走到楚留香摆在半丈之外的木榻旁。木榻旁支着一顶小伞,睡死过去的苏丹虹就躺在这榻上,躲在伞面底下“晒”太阳。 楚留香坐起了身,他看见李红袖已经开始在苏丹虹身上动手动脚起来——现在她们已经和苏丹虹混得很熟了,楚留香渐渐地发现随着彼此的熟悉,他的三个好姑娘都有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时不时地撩拨苏丹虹,在他睡着的时候也不放过,总要动动他才高兴。 同样,他也看得出,苏丹虹对他的三个好姑娘也有着同样的倾向,只是碍于他这个男主人的存在,只能哀怨地用眼神“聊表心意”,却不敢对她们动手动脚。 这好像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 李红袖已经稍稍移开遮阳的伞吗,她还脱掉了苏丹虹的上衣,让他像楚留香,像个男人一样露出肩膀后背,让太阳去晒一晒。 这半个月来,苏丹虹已经黑了一些,不再惨白得像鬼,也壮了一些,这都是这五月温暖热烈的阳光的功劳! 可惜,苏丹虹怎么也不肯多出一点时间来清醒,来做做运动多走动走动,否则他一定可以摆脱“消瘦”这个形容的。 李红袖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这才转身走到楚留香身边坐下。她舒服地展开双腿,雪白的脚趾就搭在楚留香的脚背上。楚留香看着李红袖脸上调皮的神采,立即笑了起来:“你们一定要这样折腾他?” “你不懂的!”李红袖放下脚踩在了甲板上,“有一种男人,总是能吸引女孩子靠近到他们的身边,想要和他们多亲近亲近。”她顿顿继续道,“你和苏丹虹都是这种男人,但是你们又有着一些不同。” “什么不同?”楚留香笑着问道。 李红袖笑盈盈地瞧着木榻上睡得不动声色的“死人”,可是当她收回视线瞧向楚留香时,明明刚刚还是笑着的,现在却已经气呼呼的了,她甚至瞪了一眼楚留香:“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 楚留香立即朗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好心”地劝说道:“你们可千万不要让苏丹虹知道这一点差别,否则他一定要伤心死的!”不论哪个男人,若知道女人们那么爱他喜欢和他亲近,却从来没有动过那样的心思,那这个男人一定会伤心欲绝得只想要去做和尚! 李红袖又瞪了楚留香一眼,而后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坏坏的模样。这时候,船舱里传来宋甜儿的呼唤声,李红袖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与她的斗嘴上,没一会儿,三位佳丽就捧着精美的食物走到了甲板上。 宋甜儿看了一眼木榻,不禁娇嗔道:“怎么还在睡?不吃饭啦?”说罢她就情不自禁走到木榻旁,想要捉弄一下这个不按时醒过来吃饭的人。楚留香无奈地直摇头,却拿这些调皮鬼一点办法也没有! 宋甜儿却忽然惊呼一声,转过身来,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呼小叫道:“你们快来看啊,我都要吓死啦!”说罢,她就匆匆地冲进船舱,竟然是被吓得躲了起来。 一向胆大包天,连鬼都吓不住的宋甜儿姑娘,又有什么能够把她吓成这样? 有的,一定有的,那就是死人! 碧蓝碧蓝的海面上,正有一个死人随着风浪,向他们飘来。 楚留香起身,将苏丹虹抱进了船舱,将他安置好后方才走回甲板上。他用绳索将海上浮尸打捞到了船上。 当死尸被捞上来,平躺在甲板上时,楚留香和苏蓉蓉、李红袖都惊讶地发现这个已经死了的人竟然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七星夺魂左又铮。只是天星帮远在皖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却在左又铮之后有飘来四具尸体,这四个死人中竟有三个和左又铮一样都是盘踞一方,有财有势的江湖名流。 这三个已经死了的人分别是朱砂门长老西门千,海南三剑之一的灵鹫子,拥有无影神刀之称的沙漠之王札木合。 而那最后飘来的,与前者身份完全不同的尸体却是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纱衣,系着银丝带,脚上穿着银色鞋子的女人。这女人虽然没有其他四个死人威名赫赫,可是她的这一身所揭示的身份却远比前四者更让人心惊与畏惧。 可是苏蓉蓉见到这个死去的女人,这个身上近乎赤.裸,被人无情削去半张面孔的女人,眼中却盈满泪水,她忽然背过身去,实在难以再看这可怜的女人一眼。 苏蓉蓉会这样,全然是因为这女人是神水宫的门人,而苏蓉蓉的一位表姑正在神水宫的门下,她与这位表姑的感情自小就十分亲密,现在爱屋及乌,因而心中沉痛。 楚留香走到苏蓉蓉身边,温柔地将手覆在她柔弱的肩膀上,软软地安慰着她:“我知道你心中伤心,你应知道我是绝不愿意你露出这样伤心的样子来的。” 李红袖闻言惊奇地问道:“你还要怎么样呢?他们似乎是自相残杀而死的,一切恐怕已经结束。”左又铮死在西门千的铁砂掌下,西门千死在灵鹫子的剑下,灵鹫子的头被札木合的刀砍成了两半,札木合又身中神水宫的剧毒天一神水毒发而亡,至于那名神水宫的门下同灵鹫子一样是死在札木合的刀下。 所有的线索都已表明在不久之前,这平静的海面上发生了一起十分凶残无情,足以改变江湖格局的恐怖事件! 但楚留香却并不这么想,只因为天一神水是一种无色无味又霸道无比的毒,只要沾上哪怕一滴,也会立即全身爆裂而亡。 若这被削去半张脸的女人已对札木合下了天一神水,她又怎么可能会死在札木合的刀下? 这只可能拿着这把刀的人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还活着,极可能还在这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正欣慰地看着这些尸体漂流过海,看着海水将他作案的全部证据从这些尸体上洗刷干净,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离去! 楚留香打开了地图,他发现这地图也不是很全面的,只有那些他去过的地方才能看到清楚的地图,那些听闻过却不曾到过的地方却是一张张或一片黑暗或根本打开的图纸。 好在这片海域就是养育包容他的家,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让他熟悉的了。 地图上他已经看到了象征敌人的两点红色。楚留香意识流动,点开了这两点红点,然后看到了注明。 楚留香意识一窒,难以置信地关闭了地图,看向辽阔无比的海绵。 那两点红点是谁? 竟是无花! 竟是南宫灵! 妙僧无花,楚留香只见过他三次,第一次,他和他喝了三天三夜的酒,第二次,他和他下了五天五夜的棋,第三次,他和他说了七天七夜的佛。(改编自原文) 丐帮帮主南宫灵,一个可以和楚留香一起喝酒,一起下海捞月亮,一起捉海龟吃海龟,一起疼了三天三夜肚子的少年英雄。 这两个人都是楚留香心中认定的朋友。 可是这破地图竟然将他们标成了红色,告诉他他们正是他的敌人?!! 楚留香望着甲板上的五具尸体——若没有这五具尸体,他一定能在心里好好地安慰自己,这破系统又出错了,就像当初自己在苏丹虹的家乡,被人误会追杀了好几条街一样,无花与南宫灵只是被系统误判成了敌人。 可是,这里有五具尸体,这茫茫的大海之上除了他们这艘船上的人,就只剩下无花和南宫灵,再见不到一丝人影。 而他知道,那杀人的凶手一定还在这海上,他绝对还没有时间脱离这片海洋,只因他们离海岸并不近,还十分的遥远。 苏蓉蓉与李红袖察觉到楚留香神色有异,不禁都紧张地看着他。楚留香忽然动手走到了船舷,然后猛地一头栽进了水里。 李红袖立即惊呼起来:“他要死了吗?” 苏蓉蓉摇摇头:“恐怕是要去找杀人的凶手。” 李红袖道:“那他为什么要是这个死样子?” “也许……”苏蓉蓉苍白的脸蛋忽然变得更加苍白,她的气息也不稳了起来,“也许,那凶手是他所熟悉的人,甚至是他所信赖的人……”若真是这样,那对楚留香该是多么的残忍呢? 第12章 血海飘香(一) 周末是个好日子,趁着大家不上班不上学,正是帮会战的大好时刻! 作为资深划水党,这么激烈的运动如花公子已经很不感冒了,现在他正站在高高的塔顶,鸟瞰整个战场。 忽然一只大猩猩冒了出来,头毛绿油油的,孔武有力的双臂威慑性地在肚子上拍打了起来。 如花公子转动塔顶的守城大炮,瞄向了这只突破重重包围冲到塔下的猩猩。一声轰隆巨响,随着炮弹一起飞向猩猩的还有如花公子的信息:“别挣扎了哥们,霸王帮和腐女协会已经沆瀣一气,今日一战,腐女协会势必成为三十二区第一大帮!”而霸王帮将分得胜利者的所有奖品! 红色的大炮瞄得很准,作为守塔的最后一道防线,威力更是惊人!猩猩毫无悬念地倒下了,深幽黑暗的两只大眼睛里流出了潺潺的泪水。 猩猩——流年遂悦的身躯倒下了,但是他的信念却没有倒下。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没有回去复活点,他要用自己巨大的尸体向世人无声地陈诉霸王帮的无耻——竟然与腐女协会勾结,简直就是三十二区的耻辱! 难道他们不知道腐女协会的帮派宣言就是让三十二区再看不到一对BG,只余下一对对的玻璃和百合? 霸王帮怎么能如此目光短浅?他们简直是在背叛全三十二区的男性同胞!!! 如花公子依旧站在高高的塔顶,他抬起头望着高高蓝蓝的天空,一群白鸽一面发出咕咕的声音,一面从厮杀的战场上飞过。 和平与战争,这是多么的讽刺? 帮会战后,腐女协会如约将奖品交给了霸王帮,随后霸王帮内部进行了一次友好公平的掷点数大赛。如花公子奸笑着扔出了96点,力压群雄捞走了混元丹,然后挥一挥衣袖,飘下了线。 睁开眼后苏丹虹不忙着起床,静静地呆了差不多五分钟才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爬了起来。看看身上的衣服,苏丹虹“啧”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睡着的这段时间那三位美女一定又将他身上的衣服扒掉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己被移到了船舱内,但看衣服穿得这么随意,也知道是楚留香好心将他搬进来之前顺手套了件衣服。 苏丹虹走到桌边,倒了杯水解渴,肚子早已经饿了,可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苏丹虹走出房门,随着海浪的节拍一摇一晃地走向厨房,想将宋甜儿特意留给他的食物取出来食用。 却在经过小花厅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苏丹虹本不想多理会,这里的事情有楚留香和苏蓉蓉三美女处理,他根本不需要参合进去。可是他最终还是停住了脚,甚至凑近到窗户下面细细地听小花厅内的谈话声。 正在谈话的人,一个是楚留香,另一个就是那个陌生又冷清的声音,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女人,而且只要听听这优美的声线就知道她一定是一个十分优雅动人的女人! 苏丹虹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在偷听了一会儿后陷入了沉思,他开始回忆,回忆这个女人刚刚提到的“天一生水”、“神水宫”。 苏丹虹十分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两个词,而且印象还很深刻。 皱着眉努力地在记忆中搜寻了许久,苏丹虹一拍脑门,低呼一声:“不是那部电影吗!” 说起来真是惭愧,苏丹虹作为资深宅男却并不喜欢读书,尤其不喜欢读武侠小说,对于楚留香,他仅仅知道是古龙古大手笔下最出名的男主角之一,桃花运十分旺盛。但若说到他对楚留香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大概就只有三点——爱烧烤,爱和尚,女儿叫西门无恨! 因为那张红极一时的阿凡提版楚留香剧照在网络上传播甚广,苏丹虹便认定了楚留香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烤羊肉串本事;至于楚留香的女儿西门无恨,那本就是古龙先生写定的事实,楚留香也只能祈祷他的女儿能够继承他的优点,而不是像某位大妈那样“绝代芳华”才好! 至于第二点,苏丹虹之所以会认为楚留香深爱的女人是一个和尚,这还要多亏了他的母亲大人——何女士。 与只懂得宅的儿子不同,何女士十分时髦,即便年过四十,依旧追星追得很疯狂。而在苏丹虹还很年幼的时候,何女士就在疯狂地迷恋着四大天王之一的郭富城。 可想而知,何女士是要将郭天王全部的歌曲翻来覆去地听的,这还不止,凡是这位天王巨星参演的片子,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也都要一遍一遍地瞧上七八遍。 幸,或不幸,郭天王就演过一部叫做《笑侠楚留香》的片子,这片子演员阵容甚是强大,内中美女更是扎了一堆——那年头的娱乐圈美女可真是大美女!这扎堆的美女立刻吸引了还很年幼但已初现色狼本质的苏小萝卜头的视线。 而这部片子真正令苏丹虹至今记忆犹新的场景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中毒的楚留香被女主角——少林寺当家住持救了! 但若只是这样又怎么能让苏丹虹记得这么长久呢?那只因为这整个救治的过程都非常的迤逦:在飞舞的白纱之间,那男主角、那女主角,身上的衣服就一件儿一件儿地脱啊,最后脱得一件也不剩!男人古铜色的胸膛,女人洁白无瑕的后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的美景,观众虽不能看到最后,却已能展开最丰富的想象,想象这一场救命治人的结果会是如何。 不由自主地回忆了那一番美景,顺便将男主角的脸和身板换成了楚留香本人,苏丹虹不自觉地抹了抹鼻子下面,心中感叹这样性感诱人的场面,实在是引人犯罪啊~ 只是美丽的女主角最后好像成了植物人,甚是令人惋惜! 等到苏丹虹从迤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楚留香已经拉着那个女人跑到了甲板上。接着小花厅内传来苏蓉蓉三人的声音: “他若想拉一个女孩子的手,只怕是没有人能拒绝的。” “神水宫门下若都是男人就好了。” “女人也没有关系,不过最好丑一点。” “如能丑得像母夜叉则最为感激。” 苏丹虹随即笑嘻嘻地推开窗户,倚在窗棂上向花厅内探出上半截身子:“你们在说神水宫什么?” 宋甜儿一回头,咯咯笑道:“你舍得醒过来啦?” “饿也要饿醒了!”苏丹虹说着,绕道从偏门走进了小花厅,宋甜儿却已经一转身去了厨房。等她将食物取了过来,摆放到桌上的时候,苏丹虹已经从苏蓉蓉、李红袖的口中套出了他睡着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那楚留香是要教那个漂亮姑娘去见一见死了的神水宫门人么?”苏丹虹拿起筷子,拣了一块白鸡送到嘴里,他其实已经很饿,但是又忍不住和三位美女多说说话。而且他觉得这一次说不定就已经进展到了那部电影的故事中去了,他对那个女扮男装做了少林寺和尚的女主角还是很感兴趣的——剃光了头还能将风流成性的楚留香死死地套住,必定是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大美女! 苏蓉蓉却说道:“想必是这样,神水宫这次丢了天一神水,而札木合恰恰是中了天一神水才爆体而亡的,现在让她看一看,也好算是一个佐证。” “唉,”苏丹虹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喝了一口水,然后同情地叹气道,“真是人怕出名猪怕胖,别人家的东西被偷了捉不住小偷,竟然就赖到你们的楚少爷头上,我实在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佩服他。”那个自称神水宫门下的漂亮女人竟然是来寻楚留香麻烦的,直言若楚留香抓不到偷了天一神水的家伙,那这一笔怨仇神水宫就直接找楚留香来还清了——这是不是很没道理? 果然,只有女人的门派都是不讲道理的!灭绝师太的峨眉派如此,这什么水母阴姬的神水宫也是如此! 李红袖“噗嗤”笑出了声,点头“赞许”道:“你说得没错,他就是太出名了,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事情都平白落在了他的头上,而且还都不是好事!”她又对苏蓉蓉说道:“蓉姐要劝劝他收敛一点才好!” 苏蓉蓉只是无奈地摇头:“我哪里劝得住他呢?” 苏丹虹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这饭自然就吃得慢了一些,楚留香再次走进小花厅的时候,他碗里的饭菜勉勉强强才吃了一半。 楚留香坐在了那张他最喜欢的椅子上,伸长了长腿,看着他的姑娘们一个个聚到自己的身边,热切关怀地询问那个女人与他在外面究竟谈得怎么样了。 楚留香微笑着回答道:“宫南燕已告诉我,神水宫不久前正有一个门人怀了孩子,却因为门规自杀了!” 宋甜儿听了他的话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苏蓉蓉皱起了眉,十分的不可思议:“神水宫从不让男人进入,她又是怎么怀孕的呢?” “我猜她一定是被那个偷取天一神水的人骗去了感情,骗去了身子,在他的胁迫下不得不为他偷取天一神水,只是最后这个男人并没有带走她,而是让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面对死亡。” “只是,宫南燕又一口咬定,这个女孩几乎不认识男人,更枉论和男人有所牵连。”楚留香不禁思索起来,而后他对苏蓉蓉说道:“而且,甲板上那个穿着神水宫衣裳的女人,宫南燕竟从未见过她!” 苏蓉蓉一怔,道:“难道她不是神水宫的门人?” “她当然不是!”苏丹虹终于吃完了饭菜,放下了筷子。他站起身,慢慢地踱着步子,一面说道:“那个可怜的女人不过是一个掩饰罢了。”若没有一个穿着神水宫衣裳的女人,那札木合身上的毒就没法解释了,别人见到了尸体必然要寻根问底,那凶手为着五人苦心制造出来的自相残杀的假象,就白费了! 苏丹虹慢慢绕着桌子踱了一圈,最后在楚留香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但我想我或许知道他是谁。” “你知道?”楚留香惊讶出声,站在他周围的三个姑娘比他还要惊讶,她们从来没有想到苏丹虹竟然有这么一颗聪明的脑袋,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在只知道这一点点信息的情况下,就找出了幕后的真凶,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出众人反应中的惊愕与难以置信,苏丹虹哼了哼,然后向楚留香问道:“我先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少林寺的和尚,这个和尚还很漂亮,长得很像女人?”这件事是很重要的,他对这位楚留香一生挚爱的姑娘简直好奇死了!只是他记不大清她的名字,只知道好像叫什么花。 楚留香一愣,然后缓缓回答道:“你是说……无花?”提到这个名字,他的神情不由得暗了暗,他又想起了那张地图对无花,以及南宫灵的注释。 苏丹虹是不知道之前的事情的,但他却看见了楚留香的面容,看见他为了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那个美人儿而黯然神伤——这意味着什么?这分明已暗藏奸.情啦!!! 觉得自己完全真相了的苏丹虹不禁激动了起来:“你实在不用这么难过和矛盾,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意,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楚留香确确实实地被苏丹虹的这番论断惊吓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苏丹虹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还说得言之凿凿。 激动无比的苏丹虹用力地点了一下下巴,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楚留香,打算好好地鼓舞他一番,让他尽快去找那美丽的光头姑娘,却不想他没抓到楚留香,自己的后脑勺却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出手动粗的宋甜儿姑娘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苏丹虹:他应该庆幸,庆幸这里不是厨房,她的手里也没有菜刀,否则她一定一刀劈了他! 无花是谁?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妙僧,是琴弹得最好!画得最好!诗作得令人销魂!菜烧得妙绝天下的妙僧!!!是她宋甜儿心中顶顶厉害佩服的人,几乎与楚留香一般无二,可是苏丹虹竟然说他……竟然说他……是“她”? 简直岂有此理嘛! 被扇了一巴掌的苏丹虹觉得自己很无辜,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想到了那些年代的电影编剧是多么的不靠谱,东方不败都能爱上令狐冲,那这个叫无花的和尚被男变女了又有何不可呢? 苏丹虹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连忙斜跨出一大步,避其锋芒,闪躲到了宋甜儿的“攻击范围”之外,哀哀讨饶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实在是那本破书上写的!”尼玛,电影编剧果然都是坑货、大骗子! “书?什么书,听你胡书!”宋甜儿气得可狠了,竟然跟着跨出步子,跟在苏丹虹后面和他追打了起来。 楚留香三人看着这两人一逃一追,都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李红袖甚至嘻嘻笑道:“这就是打是亲骂是爱吗?” 宋甜儿立即转了方向,放过了胡言乱语的苏丹虹,转而去追打竟敢胡言乱语到她身上的李红袖来。 “死里逃生”的苏丹虹狠狠地跨出了几大步,将“财主”死死地抱住,哀怨道:“我没有骗你,这都是我看过的一本书上说的,只是这本书中记载的事情总是真真假假,谁也辨不清楚。” “可是我若不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就太对不起你啦!”苏丹虹抬起头,努力地在楚留香的肩膀上蹭了蹭。 楚留香反手抄住苏丹虹的腰,然后将趁机蹭他运气的人按在了椅子上:“那你就说说看,但你刚刚说的话实在太震撼太不可思议,根本一点也不能叫别人相信!” 苏丹虹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他的脸蛋开始涨红,但还是张口将自己从电影中看到的剧情说了出来:“这件事情恐怕还要追究到十几二十多年之前。” 楚留香坐了下来,宋甜儿与李红袖也停止了追打,安安静静地走到苏蓉蓉身边,看着苏丹虹“胡书”。 苏丹虹脸红过不过一阵,一会儿又恢复了正常,他拿过茶杯,喝了一口,一本正经道:“十几二十年前,曾有一个小日本……咳,东瀛武士远渡至中原。他是一个武痴,更是东瀛排名第一的高手,他一来就向中原各大门派发起了挑战,一时间江湖上许多的门派都被他给挑了!” “比武论战本是江湖上极为寻常的事情,可是这个东瀛人实在可恶,竟然逼迫手下败将一个个自杀,据说这正是合了东瀛的武士道精神,败既要死!” “一时间武林动荡不安,最后不得已,以少林、魔教为首的六大门派设了一个局,将日本……东瀛武士引入一处险要之地,六大门派的掌门一齐动手终于将他斩杀了!” 苏丹虹说到此处,停顿了下来,他满意地看到其他人脸上露出的不可思议,嘴角勾了一下,“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这个东瀛武士虽然死了,但他却留下了一对儿女……嗯,现在看来应该是一双儿子。” 楚留香心中一动,出声问道:“难道说六大门派将这两个孩子带走了,甚至还将他们收作了弟子?”难道无花和南宫灵竟是一对兄弟?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苏丹虹点点头道:“没错,正是如此,其中年幼的那个孩子就被少林方丈所收养,而年长的那个则被魔教教主抢走,做了他的‘鼎炉’。” “鼎炉?”楚留香挑了挑眉,问道,一时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苏丹虹连忙解释道:“咳,就是利用他特殊的体质来助自己修炼魔教的一门极邪恶的功夫,只是魔教教主武功大成之时,就是鼎炉命丧之日!” “难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死了?”李红袖不禁嘘唏起来。 苏丹虹摇头道:“他是祸害遗千年,本来是该死的,却因为勾引了一个神水宫的门人,竟是利用天一神水反将那门至阴至邪的功夫修炼成了!”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惊叹的表情,这让“说书”中的苏丹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情,因此也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蝙蝠公子’的名号,但你们要知道你们正要去寻找的那个小偷,就是他!” 听到“蝙蝠公子”这个名号,船上的人的心头都似掠过一阵冷风,拔凉拔凉的。楚留香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那么南宫灵呢?那本书中可有关于他的事情?” “南宫灵?”苏丹虹一愣,脑海中忽然闪出一道灵光,激起一片灿烂的烟花,“那书上说蝙蝠公子的姓名正是南宫灵!” “你竟是知道他的?”苏丹虹不由得惊诧地问楚留香。 作者有话要说: ╮(╯▽╰)╭ 第13章 血海飘香(二) 这本是一个诡谲恐怖,充满仇恨的故事,却在苏丹虹的最后一句话后沦落成了一个谎言,一个大笑话。 面对苏丹虹惊讶的问话,楚留香不禁想,刚刚他说了那么多话,大概只有不了解江湖事这一句是完全作数的! 熟知江湖事的人当然不会不知道南宫灵根本不是什么魔教弟子,而是丐帮新上任的帮主。 李红袖直言不讳,嗤笑道:“要不是因为我知道二十年前确实有一个扶桑高手来到中原,你这故事简直没个地方是能信的!” “他就是瞎掰!”宋甜儿还在为苏丹虹之前说无花大师是女人耿耿于怀,说的话中也似夹带了火气。 只有苏蓉蓉微微地锁着眉,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去讽刺胡说八道的苏丹虹。 被两位美女如此奚落,苏丹虹不禁脸红到了脖子上。他耸了耸肩膀,无奈道:“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可管不着!”他只恨自己过去竟然傻傻地相信了这些事情,还当成宝一样秀了出来。 这哪是在秀剧情啊?这简直是在秀脑残啊!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不行,苏丹虹不禁恨恨地想,为了挽回面子,他要立刻补剧,让欲女心惊将全本《楚留香传奇》打包传给他,等他看完了这部武侠小说,哼哼,看李红袖和宋甜儿还敢不敢再嘲笑他! 苏丹虹下定了决心,向楚留香等人道了一声晚安便走出了小花厅,原路返回自己的卧室,爬上床连鞋都没脱,就闭上了眼睛,登陆上线铁血江湖。 且不说游戏里欲女心惊在听说了如花公子的决心后是如何惊讶奇怪,又是怀着一颗怎样居心叵测的心将于妈版的《楚留香传奇》全部下载下来,发给了如花公子,将她的好相公雷得差点口吐白沫,小花厅内的四人却是面面相觑,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诚如李红袖所说,苏丹虹所说的事情大多荒诞得经不起一点推敲,可是他们听了这故事后,竟奇异地都有一种感觉,一种似是而非的特别感觉,觉得这个故事确实与“海上浮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感觉完全是他们出入江湖这二十多年来的经验所培养出来的直觉,而楚留香能够经历那么多的风浪,与他这灵敏的直觉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 苏蓉蓉想了想,柔声道:“若我没有记错,无花大师与南宫灵,他们都是在二十年前被他们的师父带入闽南少林和丐帮的。” 宋甜儿立即跺了跺脚:“蓉姐,你别听苏丹虹的,他就是个信口雌黄的小混蛋、小怪物!” 李红袖嘻嘻笑道:“小丫头真是不得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袒护人家大和尚——你也不要担心,是骡子是马,是大和尚还是采花贼,拖出来溜溜就看出来啦。”她看向楚留香:“我知道你是我们中最不希望这些事是真的的,但不管怎样这总算是一条线索,何况,今天他们一起出现在海上实在是太凑巧了点。” 楚留香点头,苦笑道:“我只希望哪里出了错,要不然……”要不然如何,他也说不出来,他既惋惜与这两人的非凡友情,却不能违背正义公道,违背心中的那顶天平。 他忽然对苏蓉蓉说道:“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苏蓉蓉温柔地反问道:“你是不是要我去神水宫,替你问一问那去过神水宫的男人是不是南宫灵?” 楚留香点点头:“知我者莫过苏蓉蓉。” 苏蓉蓉弯了弯嘴角,宋甜儿立即朝李红袖作出了一个牙酸的表情,却被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苏蓉蓉说道:“要我去神水宫并不难,但是我走了以后,你呢?” 楚留香道:“七天后,我在济南大明湖边的风雨亭上等你。” 苏蓉蓉转了转眼珠,掩住了嘴角,问道:“济南?那岂非朱砂掌一派的根据地?” “对,”楚留香说道,“但我会先去一趟闽南,如果可以,或许在天峰大师那里就能证明无花的清白。” 李红袖瞪了一眼宋甜儿后,回过神来,却在听了楚留香的打算后不赞同地说道:“你要先去闽南,再回转济南,那七天的时间恐怕是不足够的。” 楚留香却信心十足:“可是你们别忘了,我还有一样秘密武器,一口神奇又了不得的‘箱子’,有了他这点事情还真难不倒我!” 夜半,被于妈版《楚留香传奇》生生雷翻的苏丹虹狼狈地滚下了线,可是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苏蓉蓉三女的说笑声。苏丹虹不由心头纳闷,原本还以为受神水宫所迫,这些人会很紧张很压抑才对,却想不到还有在他床头嬉笑的功夫。 不过,认识楚留香至今,还真没见过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而烦恼愁苦过,这个人天生就只会带给别人欢笑与安心,替别人解决麻烦,却绝不肯将自己的苦恼轻易地传播给他人。 但是世上又怎会有从未苦恼烦忧的人呢? 比如现在的苏丹虹,就急需要看一看楚留香本尊,来洗洗眼睛,愈合一下他那颗受创的小小心灵。 真是作孽!朱孝天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会被于妈看中了,还得罪了他家的造型师,被糟蹋如此的呢? “你看,他好像醒了!” 苏丹虹睁开了眼睛,然后又赶紧眯了起来。宋甜儿竟是瞧准了他睁开的那一瞬间,拿了面镜子放到了他的面前,李红袖则举着一根点着的粗粗的蜡烛站在床头,镜子反射着亮堂的烛光,刺目极了,让刚刚醒来的苏丹虹一下闭上了眼睛。 宋甜儿却得意地笑道:“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你可顶顶漂亮啦,过会儿咱们的张老板就要来把你接走,带你去闽南见见世面。” “什么张老板,干什么要去闽南?”苏丹虹睁开了眼,瞄了一眼镜子,这下得了,吓了他一大跳,乖乖咧个咚,镜子里面他苏大公子怎么变成了一张女人脸?!! 苏丹虹狐疑地看向苏蓉蓉:“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在他看来这三个姑娘里最靠谱的就属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了,其她两人对她简直是马首是瞻。 苏蓉蓉微微笑眯了眼,道:“楚大哥要扮成关外药商,去闽南和济南调查浮尸这件事情的背后阴谋,所以只好委屈你,扮一回张夫人,跟在他身边。” “对,叫你说无花大师是女人,所以叫你做女人试试!”宋甜儿将镜子塞到苏丹虹手里,拍拍手,欢快地叫道。李红袖忍着笑,对他嘱咐道:“你一定要替蓉姐看住楚少爷,莫让他再被外面的野猫叼走了!” 苏丹虹呵呵笑了两声,心道你们自己不放心楚留香,却要我个男人去做黄脸婆去看住他,可真是异想天开!就不怕他们是一丘之貉一道儿赏花闻香吗? 这三个姑娘实在是太看得起他苏丹虹,他没有拉着楚留香带着一起去风月场所见识见识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他在楚留香碰上桃花的时候从中作梗呢?那可是要被驴踢的! 苏蓉蓉三人岂有不知道男人的劣根性?要不然也不会先斩后奏,在不经过苏丹虹点头的情况下,就将他易容成了少妇的模样。 苏蓉蓉虽然被李红袖说得脸红,但终于还是不放心与李、宋二姝,和她们参合在一起,反复嘱咐苏丹虹要注意楚留香的动静,不能再让楚留香一离开她们的视线就百无禁忌,荤素不忌。 苏丹虹自然是将这些话左耳边进右耳多出,他拿起那只足有两三斤重的大铜镜反复地照着现在的模样。这铜镜打磨得十分细致平滑,除了黄一些倒是将人映得很清楚。 苏丹虹透过铜镜看着里面陌生的面容,了然地点点头,苏蓉蓉这三个丫头可真是有心机,瞧这张小脸蛋儿,说漂亮是漂亮,清清秀秀也算可人,可是比起船上的这三位就有那么点清汤寡水的意思了——难道她们还担心楚留香没有被外面的野猫叼走,却被他这只成天只知道睡觉的家养狗给拖走了啃掉吗? 女人呐,不管平时装得多大方,在这种事情上依旧会很小心眼! 苏丹虹放下镜子,摸了摸胸,那里竟然已经被缠上了东西,让它微微地凸出,却依旧是连A罩杯都不到的飞机场。 哦,这些装满小心思的漂亮姑娘,她们到底在提防啥? 苏丹虹抬头,望向正一脚踏进来,已经易容成药商张啸林的楚留香,嘴角忍无可忍地抽了抽——他可是还指望着靠楚留香那张好看的脸蛋洗洗眼,缝合一下被“阿凡提”戳伤的心灵呐! 现在好了,一个大胡子,黑紫黑紫的脸,人倒是英武,手里还抓着两个大铁球,耍得“叮当”作响,可是楚留香那张英俊迷人得让每个男人都嫉妒的脸蛋儿却是一点痕迹也找不着了! 苏丹虹郁卒了,在心里将不怀好意的欲女心惊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起来楚留香为什么会想把苏丹虹打包一起带走呢?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之一是因为苏丹虹与三女混得熟悉后就有些不那么死板了,在楚留香看来很有那么点不规矩的嫌疑——他始终如一地疼爱着这三个好姑娘,像兄长一样关注爱护这她们,自然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船上趁他不在的时候勾引了她们去;其二却是如李红袖所说,若是寻常方法,断断七天之内是没有办法先去闽南,再绕道到济南,及时与苏蓉蓉汇合的! 寻常的办法做不到,楚留香便要另辟蹊径,将主意打到了苏丹虹身上。他有看过如花公子的飞行器,知道这是一种能在天上飞,速度比烈马还要快的神器。 被人赶鸭子上架的苏丹虹虽然百般不愿离开这艘舒适的画舫,但在三位美女的虎视眈眈下,只好拿出了飞行器——楚留香运气真不错,前天晚上苏丹虹才将飞行器升到化形三阶,从单人座变成了可乘两人,要不然,嘿嘿,楚留香你就用你的绝世轻功一路跑去闽南吧! 飞行器的速度果然没有让楚留香失望,七八天的路程不过一两天就到了。不仅速度快,这个用五行灵珠升级的飞行器还十分的舒适,人坐在上面如沐春风,可不比在风尘中骑快马赶路舒坦许多? 他们甚至不用夜宿客栈! 楚留香舒展开四肢,舒服地平躺在飞行器上,他不禁庆幸自己在机缘巧合下去过苏丹虹的“家乡”,见识了那里许多的事物,否则苏丹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将这件神器拿出来,展示展示。 一路行来,楚留香是舒坦了,躺在飞行器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简直与在船上闲适懒散的日子一般无二。反而是苏丹虹为了操控飞行器,竟然一点能睡觉,上线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他在这一两天的损失就可想而知了! 在飞行器上白白浪费了时间,苏丹虹真是幽怨得不行,时不时焦躁地在飞行器上走来走去,或是在楚留香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他咬牙切齿。 许是感觉到来自苏丹虹的怨念,楚留香一翻身坐起身来,他看看苏丹虹笑了笑。苏丹虹歪着头看着楚留香那张漂亮的脸蛋,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个男人并没有一直贴着人皮面具,反而是他苏丹虹因为没有用过这东西,苏蓉蓉担心他摘下来就贴不上了,竟然强令他一直顶着这张女人面孔陪楚留香去闽南。 嗯哼,当他不知道她们那点小心思么?这分明是要他从闽南就开始,将楚留香的桃花运一路破坏到重回船上啊! 啧! 忽然,苏丹虹有了一个小小的灵感,他没有再去理会突然坐起身的楚留香,而是自顾自地翻起了包裹——他记得去年中秋节他在咸阳宫抽奖抽到的那张柳梦璃变幻卡就放在包裹里,一直没有用掉,也没有送去仓库才对。 苏丹虹将包裹翻了几页,终于在最后一页找到了那张珍贵稀罕的变幻卡。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他苏丹虹也曾经是名动整个三十二区的性感大美女——人妖都做了那么多年了,他何惧女人乎? 不过装女人可以,但他却不允许自己顶着一张清汤寡水的脸蛋,更不允许自己的胸连A罩杯都没有! 女人,什么叫女人? 85:65:87,这是必须的!!! 将精致的变幻卡放在手心里,温柔又不舍地摸了许久,苏丹虹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将卡片拍在了身上。楚留香刚刚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铁盒,抬头正要跟苏丹虹说话,却看到眼前原本细瘦的少妇转眼变成了一个风姿绰约,娴雅端庄的千金大小姐。 楚留香蓦然瞪大了双眼,上上下下地盯着苏丹虹瞧,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苏丹虹,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苏丹虹站起身,骄傲地挺了挺胸,然后掏出一面镜子,一面孤芳自赏一面向楚留香得瑟:“便宜你,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梦中女神,什么叫美艳与清纯共存!”说着就极尽妩媚地朝坐着的人盈盈一笑,丢了个媚眼! 第14章 血海飘香(三) 楚留香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美丽迷人、引人注目的女人,若不是知道这个美丽端庄的女人是由苏丹虹所乔装,若非苏丹虹太过得瑟,破坏了一点少女面容的清冷气质,这简直就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女人了! 这少年的女郎实在符合他的品味,让他不由自主地一看再看:她穿着一身的衣裳是他最爱的颜色,天蓝色宽袖长襦被紫色腰封紧紧地缚着,勾勒出苗条的身姿;粉白的双肩袒露在上襦外,在这个时代本是极不端庄的,却因为她本身的气质太过清冷优雅,已然让人产生不出一丝下流的思想,只欣喜地感受到一份源自唐时才有的自由与开放——那是最自信最美好的时代,那时的女人也活该是各朝各代中最自信最美丽的女人! 她的衣裳宽大、飘逸,面料光华透亮,是最好的锦缎所制。她的额间点着一点红色花印,乌黑的云发只挽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髻,斜斜地用两根碧绿的玉钗簪住,长长的发丝垂直落下,显得它的主人落落大方。 当风吹过时,这长发就连同粉红的批帛一起随着风飘动。 这样灵动方好的少女,他若在无意间碰见,也一定要多瞧她两眼,才不觉亏待了自己! 何况他们现在正在半空之中,蓝衣的美人站在蓝蓝的天空之下,实在是美丽空灵得不像话! 只可惜,这样美丽的女人果然只能是男人的“梦中情人”,绝不会真实地存在在这世界之上。 苏丹虹为什么要说话呢?他岂能不知道他一说话这美好的假象就穿帮了? 楚留香走到正得瑟中的苏丹虹身前,双手伸手,一手贴在他的丹田处,另一只手则伸出两根手指按在他喉结的侧面。 苏丹虹古怪于楚留香的举动,清丽的面容蹙眉向上看着他俊美的容颜:“楚留香你做什么?”这是在调戏他吗?但是当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立即眼前一亮,转而开口道:“是这样吗?” “还差一点。”楚留香说着两手又稍稍变换了一点位置,这样苏丹虹再次发出的声音就不仅是比他原本的声音尖锐一些,而是彻底变成了少女婉转冰凉的声音,若不仔细听是绝不能听出这声音是变声而来的。 这下苏丹虹是真正佩服起了楚留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这样一来,我就不用装成哑巴了!”变幻卡只能改变人物的外形,却改变不了他的声线,刚刚他甫一说话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禁可惜起自己只能扮成一个哑巴柳梦璃,否者配着自己男人的嗓门简直是对梦中女神的糟蹋与大不敬! 现在,有了楚留香的这项教导,他就不用再这样委屈自己——他对楚留香这一次的主动帮忙实在是感激极了、高兴极了!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些人天生厚脸皮不知“廉耻”,你若轻易原谅他的冒犯,又不能时刻警惕他的意图不轨,那你就合该被他一再轻薄。 “你真好!”开心极了的苏丹虹不由自主地展开了双臂,踮起了脚尖,在楚留香还未来得及防备之时,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将他的脖子搂住,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一声献出了香吻一记,以资奖励! 再次被人偷袭成功的楚留香忍不住想起了匕首对如花公子的评价,想起他与江一夏看到他轻易原谅如花公子时那扼腕的神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楚留香现在已深深后悔当初对如花公子的轻易原谅! 就在楚留香悔不当初,苏丹虹不断练习变声中,一两天的时间眨眼过去,当苏丹虹举一反三能够自由转换三种不同款声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到了闽南少林寺方圆十里之外。 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片竹林,竹木已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又因为在少林寺的范畴内,不曾为人所砍伐,内中大部分都已经长得极高极壮,多有臂弯那么粗.壮。 楚留香这一次去少林寺却是无功而返,这一趟来去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多,可是当他找到苏丹虹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困倦地倚靠着竹子,睡着了。 站在竹林中看着睡死过去的人,楚留香暗想这个人平时都要睡上十一个时辰,这副身子也早被他懒成了只能用来睡觉了,这一次自己强行将他拖出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一个人怎么可以把自己懒成这样呢?楚留香有些想不通。 他竟然没有立即吵醒苏丹虹,而是坐在铺满竹叶的地上,体贴地想要让这个人多睡一会儿。他一手抓过他的手,出乎楚留香意料的是,苏丹虹的手虽然冰凉,却还有着人体的温热,而不再是如死人一般的冰冷。 原来这个人也可以这样正常地睡着,不需要像一具尸体吓着别人么? 楚留香饶有趣味地伸手想要试试他的鼻息,苏丹虹却立即醒了。 风吹过竹林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远处似乎还能听到燥热的蝉鸣声。 苏丹虹睡意朦胧地看着楚留香:这还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这么正经地睡着,因为可惜用在身上的这张变幻卡,他也就忍痛没有上线——一旦上线铁血江湖,他就等于从这个世界下线了,所有用到游戏里的东西如飞行器、变化卡都会消失效用。 当然,若非因为蹭着楚留香的运气,让他在锻造方面的成功率大大增加,升级速度是别人数倍甚至十数倍,不需要花费同过去一样多的时间在游戏里,他也不会这么悭吝于一张变幻卡,而将时间浪费在等待楚留香这件事情上。 楚留香收回了手,尴尬地笑了笑。苏丹虹在初初的模糊后彻底地醒来,待两人站起身后,他不禁好奇地问道:“看天色好像也没有去多久,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楚留香却苦苦地笑道:“唯一知情的人天峰大师已经入关,等他出关至少已是大半月后的事情了。” “那你这一趟倒是白来了,我们现在就要赶去济南吗?”苏丹虹问道。 楚留香点点头,而后转过身来将他上下地打量了一番:“但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再好好打理一下你的穿着。” 苏丹虹闻言扭了扭腰,原地转了一圈,低头瞧着自己的装扮得瑟道:“我觉得我这样已经很漂亮了,实在不需要再画蛇添足!” 楚留香不禁笑出了声:“我也觉得你这样已经够漂亮的了,但是有些人看到你穿成这样恐怕要朝你吐吐沫星子的!”他仿佛现在才发现苏丹虹这一番打扮,不仅露出了雪白的肩头,连同样雪白的小腿也露了出来,这可真是不得了,在卫道士的口诛笔伐里,这样的女人恐怕是越漂亮越会遭罪的! 楚留香即将乔装的张啸林是一个很有钱的关外药商,他挥金如土,他品酒好赌,他喜欢美艳风情的女人,但就算是这样一个人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穿的如斯暴露的! 谁让苏丹虹现在扮演的是张夫人,而不是张啸林的小妾、随手买来的花姐商女。 现在,穿着暴露的苏丹虹,恐怕连这片竹林都走不出——竹林之外是少林寺的地盘,来往的都是最虔诚的香客,楚留香可以打赌,这些虔诚的香客是决不允许如苏丹虹这般穿着的女人从他们的眼皮子低下,正大光明地走过的! 听了楚留香的解释,苏丹虹才想起这时代大约等同于明朝,柳梦璃虽是美好,但若就这副样子站在了大街上,估摸着不到一刻钟就被人当成下三滥拖去浸猪笼了! 向来惜命的苏丹虹不禁搓了搓肩膀:“要不……我再换个中规中矩的模样吧?”他好像还有一张夙瑶的变幻卡——琼华派掌门人其实也是挺美丽的,还穿得很端庄,一看就是豪门正房夫人的气派,用在此时正是恰当! 楚留香没说话,他解开了自己的外衫将苏丹虹整个人兜在了里面,然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用最好的轻功往闽南城热闹的市街而去。 楚留香清朗的声音在风中笑道:“这样太麻烦了!” 不,他觉得被这样抱着到处跑,四处找做衣服的地方才更麻烦! 再次被抱着满街跑的“忧郁”男子苏丹虹郁闷地将脑袋缩在了楚留香的怀里。 画意坊是闽南城内最大最好的做衣坊,价格昂贵、手艺精湛、花样繁多,自太祖立国以来已有了不下百年的历史,闽南城内的达官贵人大多都是在他们家采购布匹定制衣裳。 苏丹虹笼住衣口,望着四面墙上陈列的各种款式的衣服,几乎看花了眼。 衣料是楚留香亲自挑的,他的品味当然不会差……至少不会太差!四匹布,一匹湛蓝,一匹素白,一匹姜红,最后一匹——苏丹虹偷眼瞧了一下,貌似土豪金…… 尽管知道这最后一匹做出来的衣服效果完全是为了映衬张啸林的身份,苏丹虹还是不免在心里唾弃了一把楚留香的品味,这尼玛多毁柳梦璃姑娘的形象啊? 楚留香出手豪爽,挑买了布料,又多给了一百两的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这笔银子,画意坊十二位熟手师父立即推开其他单子,专做这新来一单的生意,倒也十分快速。 楚留香却还不满意,在见着画意坊年轻美貌的女老娘时,又“甜言蜜语”地拜托对方为苏丹虹盘发——夫人夫人,哪有盘着少女髻的夫人的? 看在楚留香那张英俊的脸,抹了蜜似的的嘴,以及那一百两额外的银两的份上,女老板尽管奇怪这个好样貌好气质的漂亮男人,为什么他的老婆却穿得比青楼艳魁还暴露,最后还是爽快地将苏丹虹拉进了内室,帮他盘发。 楚留香最后还替他家“夫人”买了一盒子的首饰——苏丹虹望着檀香木盒中不少于二十件的金银黄白,默默地吐出了一口血:他若真将这些粗俗之物弄到了柳梦璃的头上、手上,他能在大半夜被广大仙四粉咒死! 苏丹虹默默地收了这一盒子真金白银,却是到最后也没有用上,连那一身霸气的土豪金衣裳也没能穿上,大概连楚留香自己也不能忍受这样暴殄美人的打扮,最后只好双双作罢,将之丢到了客栈的衣箱里。 从闽南到济南却要花费多了一倍的时间在路程上。苏丹虹在死扛了半天时间后,终于抵抗不住睡神的召唤,倚靠在楚留香的身上,慢慢地眯上了眼睛。楚留香本在低头看着手里为了解闷,让苏丹虹默写的一些属于他们家乡的那种文字,在感觉到苏丹虹快要睡着后,他立即转手将他拍醒。 只是一次拍醒,没过多久,苏丹虹又开始打起了瞌睡。香帅没有办法,只好放下手里的纸张,想一些法子吸引苏丹虹的注意力——他实在觉得苏丹虹现在这样,身体一定会一日不如一日,迟早有一天他会真的睡死在梦境中。 无奈,能够吸引苏丹虹这种懒人的事情实在不多,楚留香近乎绝望地将最后一项本事——赌技搬了出来,才将苏丹虹眯起来的眼睛一点点撑开。 赌之一技,古来有之,后世更将其与“黄”、“毒”这两件合作最危害人心的事情,可见它对人类的吸引力是多么的可怕! 何况,正儿八经给他传授赌技的人是楚留香,名师出高徒,楚留香将赌桌上每一种玩法每一种暗手,天南地北各种赌派各种规矩娓娓道来,由着他清亮温和的声音穿入耳中,饶是苏丹虹这样的宅男也被吸引得深思不属,沉醉其中,恨不得立刻上桌来上一把。 济南最大的赌坊是快意堂,城内又有依托在它之下的十三家名目各不相同的赌坊,三戏赌坊便是其一,只是除了赌桌它还向客人出售甜美的膏药、陪送柔美的女人。 所以,当张啸林张大老板老板带着一个穿着正经的女人远远向三戏赌坊走来时,看门的程三已在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过去。 张大老板自然是极有钱的派头,像他这样有钱的人实在不该带一个正经女人来这种地方的——这里的女人难道还不够多不够骚?竟需要他自带一个来? 可是等他看清张老板身后的女人时,他的眼睛就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 有种女人,合该被男人一直捧在手心里! 这种女人漂亮、迷人、高雅、清冷,生来就是远在云端俯视众生。 当你看着她的时候她绝不会瞧你一眼,她只会看着自己想看的;她也绝不会随意对别人笑,连最浅显客套的微笑也绝不会丢给她看不上眼的人! 这样的女人,你若有幸被她看在眼里,能得她一笑,那真是几辈子里得来的福分!若还能有幸将她娶回家,那真是是要时时攥在手里,恨不得不让别的男人看见他一眼,才觉得安心! 可是张大老板却很大方地将这个漂亮迷人的女人带进了三戏赌坊——他甚至还给自己叫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叫小翠,是三戏赌坊里最漂亮的女人,此刻却已经羞愧得脸都红了,几乎忘记了她的老本行。 这个漂亮的女人竟比她的男人还大方,一点也不介意张老板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肢,甚至连别的男人肆意黏在她身上的猥琐眼神也丝毫不在意。 起初,她只是坐在张老板身边,脸色变也不变地瞧着他坐在赌桌前大把大把地输钱,一个晚上他竟已经输了三万——这样的阔绰,即便是在日进万金的快意堂也不多见。 程三忽然心动了,他的眼睛终于从那个漂亮的女人身上挪开,挪到了张啸林张老板身上。 张啸林忽然朝身边端丽的女人笑笑道:“你为什么不去玩几把?你在这里,姑娘们都不好意思起来!你难道看不见小翠姑娘已经手足无措了?”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也不笑的漂亮女人竟然抿起唇角,朝着张老板温柔体贴地笑了起来,答应他立刻就从他身边离开,到别的地方去找乐子。 色迷心窍的男人们立刻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了位置,慢慢聚拢到了她的身边。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的张老板,眼光立刻冷了下来。终于恢复了一点本色的小翠姑娘立即伸出柔软的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抚摸:“你不要不开心,我绝不会像她那样无情,轻易地离开你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张老板赏了小翠姑娘整整五千两银子,这已比她这一个月来赚的都要多! 小翠姑娘越发地迷恋起了这个出手阔绰的大老板,殷勤地伺候起他,像最亲密的情人询问他的一切,来自哪里,又为了什么来到济南。当她打听到这些时,程三便也知道了这些事情,知道大财主是长白山一带最大的参药商,这次到济南就是为了花钱寻乐来的。 看着象征真金白银的银票子一张一张源源不断从张啸林的手中流出,可他紫黑的面庞上却除了兴奋一点其他的表情也没有,程三不禁心动了,他心里已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他若能将这个冤大头带到快意堂,带到主管孟秋魂面前,或许明天他就能升迁到快意堂里做个管事,而不用每天每天冷风凄雨地蹲在这家三戏赌坊的门外迎来送往。 比起张大老板的手气,他的女人竟然格外的好运,推了几副牌九之后已经将她的荷包塞满了银票,足足有一千两银子之多。她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却突然收了手。在程三带着她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说要去快意堂再玩一把的时候,她对张老板摇摇头道:“我困了。” 张老板体贴地笑道:“你确实该困了,不如你先回客栈,我玩够了就回去找你。” 漂亮的女人点点头,然后恢复了刚刚冷漠的神情,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出了三戏赌坊。 自然有些色胚子想要尾随出去,但是张老板魁梧的身躯竟然刚好将他们所有人去路都堵住了!直到女人迷人的背影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张老板才挪开了身躯。他对程三颇为得意地笑道:“家里有个这样漂亮的妻子,就要格外当心一点才行。” 程三了然地点点头,实则内心却在嗤笑,只有像张啸林这样的蠢人才会不知好歹地将漂亮的妻子带进这种地方得瑟——叫你得瑟,叫你得瑟,总有一天叫你戴满绿帽子! 第15章 血海飘香(四) 济南的夜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里的灯火并不比别的地方多些,居民的房舍内传出的声音也并不比别的地方少些。 但是这里的道路十分的宽阔,笔直地来笔直地去,而且被打扫得十分干净,人走在这暖热的夜风中,踩着一块块铺得平整无比的石板上,心情也能格外的轻松些。 苏丹虹独自一人走在空旷但是舒适的大道上,偶尔经过一两棵倚在路边,柔美多情的柳树,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道妩媚的阴影。 但他本不是会这般劳累自己,老老实实地用腿脚去走路的人,不是吗? 那他为何又要一步步走在这条大道上? 苏丹虹最后在一户墙头爬满蔷薇花的人家兀自停下了脚步。他微微抬头,看着墙头上掩去娇容的花骨朵,却没有伸手去摘一朵,戴在自己的头上。 这静谧的夜幕,却忽然传来了声声的狼声,深沉、幽怨,仿佛将西北高原上血腥的风也带到了这个沉静、安宁的城市。 西北三狼已来,来的却不仅是他们,在他们身后还有黄河瞎子金雕霞。 苏丹虹转过身来,背靠着一墙的蔷薇花,冷漠木然地看着西北三狼与金雕霞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实在是羡慕楚留香的艳运,真不知道他怎么总能招来这些个漂亮的娘们! 这漂亮的女人,是否也拥有一颗足够匹配她这副容颜的聪明脑袋? 西北三狼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各自心中已有计较,他们是稀少的三胞胎兄弟,拥有罕见的默契,甚至一个眼神也不需要就已经明白了另外两个兄弟的心思。 西北三狼的老三方苦愁忽然开口了:“我们兄弟都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一次来找姑娘不过是想请姑娘帮一个忙。”他说起话来,竟然还算是斯文有礼,透着股书卷气。 可惜的是他们所面对的美人竟对他们的邀请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明明该是在看他们,视线却掠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的金雕霞。 金雕霞是个瞎子,自然看不见花墙下少女对他的“青睐”,他只能听到西北三狼的脚步声、少女平静柔软的呼吸,还有花枝被风吹动的细微动静。 方苦愁却善解人意地笑道:“姑娘不用担心金老兄……” “你们是一路的?”花墙下的人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不急不缓,清凉凉的好似济南城的泉水。 方苦愁满意地点头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那你一定也是一个十分识相的好姑娘,对吗?” 花墙下的人没有回话,他的表情也没有因为方苦愁的回答而露出一丝惊讶,依旧冷冰冰的一丝变化也没有。他这个样子实在让方苦愁等人吃不准他的心思。 金雕霞突然道:“和她啰嗦什么,捉了去,不信楚留香不拿百宝箱来换!” 穿着蓝白相间襦裙的美丽女人闻言忽然弯下了腰,西北三狼立即警惕起来,可是他却只是扫了扫裙摆,而后又像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站起了身。 只是这时,他的手上已有了一把箜篌——“她”是什么时候拿出这样东西的?此前她又是将它放在哪里?难道……百宝箱竟是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手上? 西北三狼不禁激动了起来,除了百宝箱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有什么办法能凭空拿出东西来。 但是百宝箱又是在哪里?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们是十分走运的,他们甚至不用大费周章与楚留香这个可怕的男人面对面,只要直接将这个女人活捉,便能完成任务,然后得到那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 那狼似乎也感应到了西北三狼激动的心境,嘶吼出的声音竟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尖锐。 听着这凄厉高亢的狼呼声,金雕霞心中竟升起一股恐惧感,这种恐惧感只有在他将面临生死一线的艰险时刻才会出现。 金雕霞是个爱惜生命胜过金钱的杀手,他开始向后退,他没有通知同来的西北三狼,他与他们本并不是一路的,这一次的合作也只是权宜之计。 苏丹虹望着金雕霞一步步地后退,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他已经厌倦了这些百折不挠,始终追着他不放的野狗,若今天不能将他们彻底消灭,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么难熬。 苏丹虹在游戏中的职业是驯兽师,难道还有人比他更能操纵动物? 他的手指在箜篌上轻轻地拨动了起来,他的姿态优美,像从画里走出的仕女,恬静美好,却在拨动琴弦的这一刻杀气四溢,西北三狼几乎在同一时刻意识到了危机,齐齐向他出手。 西北三狼虽然总爱带着三头苍狼在外行走,但他们真正的本事却并不在这三头一同长大,同生共死多年的野狼身上。 西北三狼中的老大方苦笑用的是一口三百七十六斤的虎头刀,一刀下去就能将苏丹虹身后的围墙劈成两段! 老二方苦情用的是两杆再轻不过的判官笔,一左一右,轻巧无比也凶狠无比,江湖传言若被这笔点到,那这人的人便已上了判官的亡命册! 老三方苦愁用的却只是一双掌,乌黑布满伤痕的一双手掌经过千锤百炼,上面参合了天下间最古怪最奇特的毒,这双掌甚至不用拍到你身上,只要靠近三寸之内,你的鼻息你的肌肤就会被这掌上的毒气所染,人也就立即死了! 他们来势极凶狠,常年在生死线上游走的人,一旦感觉到逼命的危机必然不会再留手,只会用尽他们最凶残最狠毒的招式去攻击他们的敌人。 苏丹虹一共只拨出了三根弦。 第一声清脆悦耳,如碎裂的泉水激落在湖面之上,一直陪伴着西北三狼的那三头狼便立即疯狂地吐着口水,向他们的主人扑了过去。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方苦笑立时反手一刀砍死了陪了他三十二年的那头独眼狼的头颅,却也被这畜生咬掉了一条胳膊,只能痛苦地扑在地上打滚哀嚎! 老二和老三的本事竟然比老大要好些,虽然在触不及防下也受到了一些伤,却都被他们躲过了致命的要害,而那两头野狼却一个被刺穿了胸骨心脏,一个则身中剧毒,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多时,这两头野狼也已经死去。 看着这地上死掉的畜生,方苦情吐了一口唾沫,他忽然走到他的大哥身边,一笔刺穿了他的喉结,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方苦愁冷冷地盯着指头扣在琴弦上的美丽少妇,阴冷冷地吐出了“妖妇”二字,再不复刚刚斯文的假象。 苏丹虹却毫不动容,只是冷漠地看着方苦愁,还有还不犹豫弑杀了兄长的方苦情——西北三狼,果然不愧是下九流杀手中的翘楚,高贵的品德是决不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丝半点的! 苏丹虹扣动了第二根琴弦,低沉黯然,像孤独哀愁的人正在召唤死去的情人。 什么叫咎由自取? 地上已经死去的三头狼竟然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被断去的头颅会在地上嚎叫,被刺穿的胸口鲜血流畅沾满浓密的黑灰色鬃毛,那一身的毒气更是萦绕着来自地狱的怨恨扑了过来。 这一次死的人是方苦愁,正是死在他骄傲得意的双掌剧毒。 方苦情却还在苟延残喘,他忽然大吼了一声,没有给苏丹虹再拨动琴弦的机会,用判官笔刺住那头寒毒的野狼的狼头,然后用力地向墙角之下一掷! 此时,苏丹虹没有再拨动琴弦,方苦情只能看到他的手轻轻一扬,一根银针带着极柔韧的丝线便疾射而出,刺穿了被掷出半空的狼头。 这一针来势又疾又凶,方苦情一看狼头被稳稳地托在半空中竟然停止了去势,心中立即明了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他再不敢想与这个妖娆诡异的女人对持下去,而是选择了逃亡,可是他又如何能逃离得出去呢? 苏丹虹拨动了第三根琴弦,古老苍茫的一声铿锵落在地上,足有三人高的三头爆炎狼迈着傲慢的步伐,款款走来,他的身后竟是金雕霞被咬断头颅的尸体。 幻眼灵瞳,驯兽师五级可学习技能,用于捕捉灵兽时使用,也可用于对战中,随着玩家的熟练度威力会不断增强。 苏丹虹低头看着躺了一地,被吓得面容狰狞的西北三狼,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是太没用了啊这些江湖知名人士,不过是驯兽师最低级的幻眼灵瞳术,竟然有被吓得尿裤子的,杀手嘛嘛的果然一点都不酷! 只是可惜金雕霞是个瞎子,否则他就能一网打尽了! 苏丹虹收起箜篌哼了哼,本是半弯着腰在西北三狼耳边说着什么的他忽然转过头来,然后他就看到一个穿着雪白僧衣的少年僧人,正站在长街的一端,看着他。 星月相映下,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他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纵令唐僧再世,玄奘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照抄原文) 哦,这人正是妙僧无花! 苏丹虹瞥了眼地图,看到了这位资料,一点红油油的光点扎在地图上,还说明了这个人是敌人,是必须刷掉的boss。 无花啊…… 苏丹虹不禁想,如此美貌的和尚,难怪电影编剧也舍不得地趁机腐了一把,不惜将之男变女充作了楚留香的后宫。 需要这样吗?一个反派而已,整得比男主还高洁、神圣、美貌,这科学吗?苏丹虹暗自撇了下嘴,心中很是不服:小和尚你长这么漂亮,是想闹咋样啊?!!住持不会打你吗?!! 那三头在幻眼灵瞳术法之下已被收复,甚至配合着攻击了原主人的野狼,一头一头地聚拢在苏丹虹的身边,将他围成了一个圈,紧紧地盯着无花大师,喉间不断发出咕噜噜的低吼声。 就在苏丹虹弯下腰抚慰身边的三头野狼时,无花竟走到了近处,看着他问道:“你的琴已染上血腥气,你实不该这样对它。”那声音中竟有着许多惋惜与悲悯。 苏丹虹咳嗽了一声,这是要跟他打禅机吗?但是他对佛门教义什么的真的是一窍不通啊。 苏丹虹便只好干巴巴地回答他箜篌本就是他的武器。 得到这样的答案,无花像是看到一个宁顽不灵的恶劣份子,他不禁叹息、动容,缓步来到花墙之下摘下了一朵娇弱的花骨朵含在了手心里,如一位慈悲的普度者普度众生一般,将那蔷薇花笼在了手心里。 他这样的安静,这样的风雅,就像皎洁的月光一般,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愧,感到无地自容,再不能做出半点猥.亵的事情来! 无花已不再去看苏丹虹一眼。 苏丹虹却觉得这么漂亮的一个和尚不多看一眼,简直是对不起自己!尤其是这个叫无花的和尚,还曾是他记忆中最曼妙迤逦的画面中的女主角! 他已决定,要将游戏里的形象删除,就捏成无花这个样子,那一定能颠倒众生,杀出三十二区,征服铁血江湖全电信服的男女人妖妖人! 苏丹虹不禁向无花跨出了一大步,想将他瞧得更仔细一点。让他想不到的是,完全垂下眼根本不看他的妙僧竟然同时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苏丹虹一挑眉,又向无花跨出了一大步,妙僧随之亦向后退了一大步。 不会吧……联想到现在的自己是个女人形象,苏丹虹顿悟了,于是这坏心眼的东西立即就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苏丹虹立即笑嘻嘻地迈开了靠近无花的第三步,这姣好如女子的和尚竟没有再后退,而是直接调头,像是逃避洪水猛兽一般向来时的方向疾奔而去。 无花的轻功自然不弱,苏丹虹若坐上飞行器或许能追赶得上他,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已经忍俊不禁,捂着自己的肚子蹲在了地上,一面捶地一面狂笑不止。 这个叫无花的和尚怎么能这么腼腆?身为boss这么害羞怕女人真的可以吗?艾玛,这个江湖真是各种各样的人都有,真是有趣极了,好玩极了,难怪楚留香一个大少爷宁愿坐着船浪荡在这江湖里,也不愿回他的富贵庄园过安稳日子! 苏丹虹几乎笑得流出了眼泪,甚至在客栈门前碰上楚留香与冷秋魂的时候,他的脸上还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带上了无限的风情,令在场的男人无不将视线都凝在了他的身上。 楚留香却觉得内藏蹊跷,苏丹虹明显是极在乎现在这副面容的,只要有外人在他都要故意做出清冷高贵的姿态,决不让别人敢轻易靠近他一步,像现在这样不经意地露出勾人的笑意,实在是不符合他这几天的做法。楚留香敢打赌肯定是苏丹虹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事或人,才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瞧你开心的小模样!”楚留香转动着手里的两颗铁球,笑笑道——“小模样”三个字还是他在苏丹虹的家乡,陪匕首喝“酒”时听别的客人说,觉得很促狭就顺便学了过来。 苏丹虹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下一刻就敛起了那一脸的春风得意暗藏情的笑,摇摇头只温和地看着楚留香道:“回房后我说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只听牛魔王大喝一声:小畜生,放开那位大师,让为父来!!! 第16章 血海飘香(五) 客房内苏丹虹向楚留香提及与无花相遇的事情后爬上了床,然后笑嘻嘻地蹬掉了绣花鞋,对楚留香道: “我原本就十分羡慕你的桃花运,现在却更羡慕你的朋友运。” “我知道像无花这样博学风雅、美好可爱的人世上恐怕再难寻到一二,但是像他一样有趣的朋友你一定还有很多。” 在楚留香微笑着点头承认后,苏丹虹不禁感叹道:“瞧你这得意的小模样,总有一天会被上天宠坏的!”而后他又朝着床下的男人张开双臂,请求道:“楚香帅,帮帮我的忙,把这身麻烦的衣服脱掉吧!” 楚留香无奈地直摇头:“你就不能自己动手?” 他虽这么说,却并没有拒绝帮忙。诚如苏丹虹所言,楚留香虽然不惯于伺候别人,却很擅长脱女人的衣服——那速度简直就是快、很、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比他这个半吊子穿越来的古人自己解决可快多了! 滚进床单里的苏丹虹竟然还得了便宜又卖乖,半是羡慕半是奚落地问楚留香这是脱了多少女人的衣服才能达到这样的“熟练度”。 这样的问题,实在是让楚留香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只好说道:“你是被李红袖李姑娘附身了么,说话这么酸?我又不是蓉蓉,更没有抢过你的女人,你又何必这样说?” 苏丹虹咂咂嘴,一张小脸盘皱了一下,显得有些困惑地看着楚留香。他忽然低头想了一下,而后抬头对楚留香说道:“许是见到了无花,所以有些不高兴。” 这真是一个“莫名”又何其“妙”的答案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眉角轻轻地一挑,警告道:“你别还是当无花是女人才好!” 据楚留香所知,也并不是没有那些色迷心窍的人将面容姣好的妙僧错当了女人,来崇拜喜爱,只是无花是僧人,断绝七情六欲之外更不将这些凡人俗世放在心上,所以也就没有传出龌龊的事情来。 可是看苏丹虹这么个“神醋宫”副宫主的模样,再联系对方连续偷袭自己两次,楚留香已然有了些不妙的猜想。 被楚留香这么说,苏丹虹立时就噎住了,很有种哑巴吃黄连的苦逼感: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对味?楚留香是在暗示他对无花一见钟情,顺便警告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苏丹虹郁闷了,原本飘飘然的心情因为楚留香对他那纯洁的性向的误会,“啪嗒”一声从头顶摔到了脚下。 总觉得自个现在除了郁闷还有点莫名忧伤的苏丹虹将自己在被子里卷了卷,然后滚到了床铺的最内侧,与墙面来了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虽然大半的床位被空了出来留给楚留香,但是薄薄遮体用的被子却被他整个卷走了。 “你不热吗?”楚留香上床后将被子重新拖了回来,并问道。 苏丹虹没有出声,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瞧着内侧睡死不动的人,楚留香心念一动,伸手抓过对方的手握在手心里,属于女人才有的小小白皙的手半蜷在手掌中,五指纤纤,和这个拥有“百宝箱”之名的懒鬼本身的那只鬼爪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感觉到手掌中所握的温度,沉默在黑暗中的楚留香笑了笑,然后将这只手放回了对方的肚子上。 却在这时,楚留香听到屋顶上传来几声极轻微极轻微,仿佛只是猫爪上的肉垫轻轻垫在瓦片上一样细微的声响。 楚留香立即闭上了眼睛,并且侧过身子搂住内侧的人,做出夫妻同床的假象。 一盏茶后,一个女人顺着柔和明亮的月光,从窗外滑了进来。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小偷”,她一进入这间屋子就开始翻箱倒柜。她翻找东西时就像刚刚在屋顶上一样,动作极轻微,所以她有足够的自信,一点也担心床上睡着的人会被吵醒,进而发现了她。 这个自信的女人几乎将这间屋子里能翻的东西都翻了个遍!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所以最后她决定将床上躺着的两个人也翻一翻——她自然有理由相信自己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这床上的! 可是当她来到床边时,一直抱着老婆睡觉的胡子男人竟然转过身来,并且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你……你这是……” 这女人摆了摆手,叫他莫要说话,腰肢轻轻一扭,那黑色的紧身衣,就像软皮似的脱了下来。 月光,立刻洒遍了她象牙般的,赤.裸的胴体。 这赤.裸的胴体还带着种新鲜的肥皂香气,像是刚洗过澡。肥皂的香气,并不好嗅,但奇怪的是,这香气从她身上发出时,却已能够将人类最深沉的欲望唤起。 床上的男人似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只觉一个光滑、柔软而带着弹性的手臂,已蛇一般滑出了被窝。 男人被这美妙香艳的画面诱惑着,他的眼睛蓦然睁大,猛然间就有了动作,像迅捷的豹子一般扭过身子,大力地将床铺内侧蠢蠢欲.动的家伙压了回去:“你就不能乖乖躺着,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苏丹虹晶晶亮的眼睛盯着楚留香,他不想欺骗这个整个人都压制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想要扭过头去偷瞄一眼床下的女人,却又被楚留香毫不客气地掰到了另一边,摆明了不允许他偷看一眼!这让他十分的不服气起来,所以他故意捏着嗓子用楚留香亲自“调.教”出来的声音幽怨道:“你让我看一眼又会怎么样呢?她敢脱光了衣服勾引我的男人,我却连看她一眼都不行?”别说三次元,就是二次元的裸女他都从来没有见过,他真的是很好奇在这个时代,敢在陌生男人的房间里玩自脱的女人,是个怎样豪爽的御女范儿! 他甚至还假装贤惠地对他的“老公”说道:“你只要让我看一眼,我就让你把她带回去,想必蓉蓉她们只会怪我,而绝不愿去多责怪你的。” “你可真是贤良淑德!”楚留香的眼角已经在抽搐:苏丹虹实在是不懂女人的心思,再大方的老婆也绝不会愿意亲眼看着一个野女人脱光了衣服爬上自己的床,勾引自己的男人的! 但他知道苏丹虹在某些方面某些时候是个“宁顽不灵”的人,这时候他说要看看床下的女人,那用说的是一点用也没有的,所以他直接就点了苏丹虹的睡穴,让他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里。 看,这是多么简单有效的法子,一下子世界就安静了! 楚留香将被子盖住苏丹虹已经闭上的眼睛,这才有了空闲继续和床下的女人装调情。 可惜,被苏丹虹那么一打搅,他与这个全身裸.露在月光下的女人已是再调情不能的了! 光着身子站在床下的沈珊姑冷眼瞧着床上的“夫妻”打情骂俏,脸上的神情早已经冰冷得不能在冰冷。她的眼睛似藏了无数的刀,一刀一刀地剜着正从妻子身上爬下来的紫面堂男人,恨不得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块肉来熬成汤,才能弥补这对狗男女对她的羞辱! 当楚留香坐在床边上时,沈珊姑已经将她的武器——一把明晃晃、白亮亮的柳叶刀握在了手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直勾勾地与他对视,毫不掩饰地宣泄出她的愤怒与屈辱。 楚留香却是不可思议地笑道:“难道你竟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吗——你正该知道,你若想和一个有了老婆的男人做这件事情,就得先得到他老婆的同意才行。” 沈珊姑咬了咬牙,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我脱了衣服就是想跟你上床吗?你简直就是一个……一个恶鬼……” 唉,她为什么要骂他是一个“恶鬼”,哪怕是骂他一声色狼、恶棍,也远比现在这样好些! 楚留香不禁“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他当然已经听出这“恶鬼”二字背后所代表的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她虽然在恶狠狠地瞪着他,用嘲讽的语气骂他,却实是在不自觉地与他调情! 只是可惜,今夜注定是一个不适合调情的夜晚,楚留香别无他法,只好将她抓住,在她的叫骂声中将她交给了冷秋魂派来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着他们的黑衣大汉手中。 这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楚留香看着遗落在地上的柳叶刀,通过上面特有的标记知道了沈珊姑实是天星帮的门下,想必她来到此处必是与他们的总瓢把子——左又铮有关。 左又铮与朱砂帮掌门西门千同时浮尸海上,楚留香因此事来到济南,特意与西门千的首徒冷秋魂相交,却是这么巧,天星帮的沈珊姑竟是在第一天的晚上就找上门来。 恐怕,天星帮已盯着朱砂帮许久,可叹冷秋魂这样精明的人竟然毫无所觉! 楚留香望着沈珊姑钻进来的那扇窗户的外面,从这个美丽的女人一脚踏在屋顶上,他便已经清楚她正是从东面而来,现在他也可以判断天星帮的人就驻扎在这个方向,准备随时给天星帮一击。 他若现在找过去,那必然能够找到海上浮尸案的一丝线索。 被解开穴道的苏丹虹睁开眼,不满地看向楚留香,嘟囔道:“你这样可不厚道!”他并不等楚留香的回应,转而又问道:“你把她藏哪儿去了?她来找你又是为了什么?” 楚留香简短地将事情说与了苏丹虹听,在对方了然地点头后,轻声吩咐道:“我现在要去查探一下天星帮那边的动静,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披上隐形衣睡觉,一直到我回来。” 苏丹虹点了点头:“你确定不要我帮忙吗?” 楚留香笑了一下:“这就要看你的心意了。”说罢他就已经施展轻功,从窗口跳了出去。 苏丹虹站起身,将窗户关合上,然后拿出了隐形衣,披上它后就倒在了床上,继续睡觉——楚留香的办事能力他是完全不忧心的,而他这一天先是操纵飞行器,又是陪楚留香逛赌场,耗神耗力地赢了几百两银子,最后还动用幻眼灵瞳弄疯了西北三狼,可谓是费尽心力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床可以呼一下了,又碰上一个脱衣女向楚留香自荐枕席,闹到了这么个时刻,他可不累得慌么? 苏丹虹的体质实在是弱,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不论是他还是楚留香,原本只想着这里要应付的不过是海上浮尸的幕后凶手,极其相关之人,这些人没有理由去针对此刻变成女人的苏丹虹,只要他穿着隐形衣便能睡得安安稳稳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江湖上总有些偏执狂,他们一旦对某样东西有了贪念,动了占有的心思,那便是多么艰难、多么为难都一定要达成目标的! 甚至,连隐形衣这样的宝物也不能将“百宝箱”从这些人的眼中隐去“身形”! 当苏丹虹发觉自己被人劫持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怪只怪他自己为了防止再有人从窗户钻进房间内,而将窗户关闭上,结果导致摄魂烟被吹入房间内后得以最快速最有效地让沉睡中他中招。 因此他醒来时,已经在一个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唯一能掌握的信息就是鼻子闻到了十分沉闷的泥土味,他猜测自己应该是被人搬到了某个山中早已无人使用的山洞中。 他大概猜测出自己被抓与海上浮尸无关,反而极可能还是“百宝箱”引来的祸端。 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找到隐身中的自己的,又是何人告诉他们现在是柳梦璃形貌的他是“百宝箱”的主人的。 难道是逃走的金雕霞? 苏丹虹不禁后悔,不应该让这个老瞎子逃掉的! 这时,却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苏丹虹动了动脖子,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同时,他还听到两个从没听过的男声在不远处轻声交谈: “西北三狼已疯,金雕霞也已不知所踪。” “这个女人……” “她应不会武功,一个懂武功的人绝不会像她这样毫无警惕之心。” 这个言明苏丹虹不会武功的人又说道:“据孙二雀子所说,这个女人不仅与楚留香关系极亲密,而且他找到她时她身上正穿着一件极神奇的衣服,穿了它人便会消失。” “消失?” “是,却不是真的消失,只是别人再难用眼睛捕捉到她。” “这么神奇的衣服,自然是百宝箱的主人给她的。” “是,我甚至怀疑她正是百宝箱之主的情人。” “哦?难道她不是楚留香的女人?” “她臂上的守宫砂还在,想必不是……此番她与楚留香扮作夫妻恐怕是内中有因。” 哦,原来柳梦璃的肩膀上还有守宫砂……小野人好福气!不过,楚留香在世人眼里究竟是个多没节操的人啊?处.女和楚留香的女人竟然已经不能划上等号了! 黑暗中苏丹虹眨了眨眼,听到此处他敢肯定外面说话的两个人绝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最多将自己当做人质,威胁情郎交出“百宝箱”。 唉,还好,世上的人大多已经知道百宝箱之主是个男人,否则现在这样“美好”的误会也就不存在了,自己身份恐怕在第一时间就被揭穿,进而沦为这伙歹人的棋子、帮凶! 那外面的两个男人却还在说话: “那现在……” “你将这‘安息春’交给邹百针,他自然就知道要怎么做。” 至此,这两道男声便隐匿了起来,再没有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章描写女人脱衣服那段摘抄自原文。 第17章 血海飘香(六) 苏丹虹的脑袋自醒来都是昏昏沉沉的,一醒来他就集中精神想要调出地图,查看周遭的情况,可惜实在是精神不济,强行调动地图的结果就是让他的脑子像被千万根针扎了一样,痛死了却看不见地图的一点影子。 知道现在根本调不出地图,苏丹虹只好悻悻然作罢,纵然心头滋味够呛,也只能劝慰自己对方是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那两人不再说话后,不一会儿山洞内又进来一人,在他的吩咐下,先前进来的人便忙不迭应了一声,转身将苏丹虹身上的上衣脱去后便走了出去。 这衣服一被人脱去,苏丹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惊胆战地想这群无胆匪类不会看上了柳梦璃的美貌,想要一逞兽.欲吧?那他现在的处境可就不是捡块肥皂那么简单便宜了! 待这第二个人走近身边,苏丹虹立即闻着一阵酒精、树脂相混合的奇怪味道,原本就紧张的他不由得心头警铃大作,暗道这人不会就是那什么“邹百针”吧?那什么“安喜春”一听就是个邪乎,这帮贱人难道还要上春.药不成?这也太无耻下流了,简直连风行阙都不如啊! 苏丹虹却是猜对了一半,这新进来的人的确是瞎子神针邹百针!他本是下九门八珍九品绘艳楼的撑堂师父,因犯了忌讳被废去一双招子并被赶出了绘艳楼。他心中有恨有怨,却因为双目被废而颓废过许多时候,后来被他现在的东家找到,一番言语鼓舞之后终于重拾技艺,为新主效力。 此后不久,他的新主人便为他出巧计,不仅使他大仇得报,更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绘艳楼的楼主之位。 是以,世上的人都只知道八珍九品绘艳楼的新任楼主是个瞎子,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却并不知道邹百针已经成了那黑暗中的王者的驾前先驱。 邹百针走到苏丹虹身边,并不将他嘴里的嘟囔声放在耳力,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来他就放下了一堆瓶瓶罐罐,一套二十八针的针袋更是被珍而视之地缓缓展开。 黑暗中苏丹虹看不到邹百针一一抚摸过这些纤细银针时痴迷的神情,只知道身边的人伸出一手来缓缓地摸到他颈子上,然后一点一点向下游走,最后落在肩胛骨下面,接着就是十足的刺痛感从那处传入他的大脑,让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的难受。 被连续扎了几针,苏丹虹再蠢也知道这些人是想在他身上动什么手脚了。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把他抓来,在他身上雕朵花就能让他们得到百宝箱了么? 还是这一下下扎在他身上的针里还有着别的名堂?是毒药?可若是要下毒,何必这么麻烦? 受不了后背上的疼痛,苏丹虹张开嘴,开始呼呼出气。邹百针却仿佛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躺着的人的反应,依旧故我地做着手里的伙计,甚至越到最后越是沉迷了进去。 饶是苏丹虹努力地撑着,最后还是受不了这针针入肉三分的炽痛,头一歪昏了过去。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邹百针才收了最后一针,站起身仿佛欣赏一般低头望着苏丹虹躺着的地方——他的主人说得没有错,即便是瞎子又是如何,他们依旧可以享受到这种艺术自手中诞生的愉悦与满足,得到心灵的升华~ 良久,邹百针才从这种满足的快慰感中褪出去,他摸索着从腰间解开一个小小的布袋,将里面暗藏的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拿了出来,而后按住苏丹虹的头部,将这根银针刺进了他的后脑百会穴。 清早,楚留香回到客栈时,便看到苏丹虹单腿盘在床上,一脸茫然地皱着个小脸,似茫然似恍惚,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木桌上的烛台瞧,眼底一片青黑,恐怕一夜都没有睡好。 楚留香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只走到苏丹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回魂后奇怪地问道:“你昨天一夜没睡?等蓉蓉来了看到你这样非要骂你一顿不可!” 苏丹虹被一下子拍醒,听了楚留香的话却是更加困惑起来,他将额前散落的头发绕到耳后,才摇摇头回道:“你走后我就睡下了,还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但就是觉得没有睡饱,脑子又涨涨的,醒来后竟然怎么也睡不着了。”本来他还想睡个回笼觉的,身体却反常地睡不着——难道是最近睡得少身体已养成了新的规律了么? 楚留香并不相信苏丹虹的话,却是奇怪这人为什么要撒谎,只道苏丹虹是出去做了些私事,却不方便告诉他,他从来都是不愿勉强别人的人,自然在这里不强求苏丹虹说出实话,只要不是坏事就成。 苏丹虹却在脑子稍稍清醒后,才察觉到楚留香竟然脱去了张啸林的伪装,恢复了原本的面貌,不禁关心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说到这个楚留香却真是不得不气馁地叹了口气:“你一直都说我的运气十分好,可是昨天一晚我却是背运到了极点。” 苏丹虹一听这话,立即激动了起来:不能啊,楚留香要是背运了,那他不也要跟着一起在游戏里背运么?接着他反过来又想,该不会是自己蹭运气蹭太多了,才让楚留香的运气变差了吧?想到此,苏丹虹立即心虚地有点不敢看楚留香。 楚留香一时没有看出苏丹虹那关怀面孔下面掩藏的一点心虚,只是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极简略地说了出来,最后叹道:“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原本那些线索都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偏偏是临门一脚错失了抓住的机会!” 原来,楚留香先是通过冷秋魂找了西门千的师弟“立地追魂手”杨松,谁知到了他家中时这个人已经被人分尸,那封西门千离开济南前交给杨松的那封信也是不见了踪影;而后夜里天星帮沈珊姑主动找上门来,楚留香原本以为能在天星帮这头找到线索,怎料天星帮二瓢把子宋刚在他与冷秋魂的逼迫下,已经松口要将左又铮给他的那封信中的内容说出来,偏又冒出一个黑衣人来,将宋刚灭了口。 楚留香之所以要紧这两封信,正是因为不论是西门千还是左又铮都是在收到了这封信才离开他们的老窝,进而遭到了杀害。 若是能得到这两封信,楚留香自信便能看出这一场凶杀背后的真相。 可惜,始终是功亏一篑! “你说那黑衣人消失后不久便见到了无花大师?这可真巧了。”苏丹虹无良地笑道。只要一想到那个腼腆害羞,怕女人比怕老虎还厉害的漂亮和尚,他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若非地图有所显示他压根不相信这样一个高洁的人会是一个“坏人”。 楚留香却是摇摇头:“我也知道太过巧合……” “可是你依旧不愿意去怀疑他,对吗?”苏丹虹撇撇嘴,暗道这果然是“真爱”,都这样了还要死鸭子嘴硬,不肯面对现实!这不是准备着被无花活活坑死的节奏么? 苏丹虹不是楚留香,对无花的印象也只那一点点,这点流于表象的好感自然不能令他坚信无花大师的节操有多高,何况有地图为证,他根本想都不想就将对方打成了反派,一点辩证的心思都没有。 是以,楚留香的心情,苏丹虹是无法理解的。楚留香也知道这个人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只能无奈地再三摇头,叹息道:“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我总不愿怀疑他……像他那样的人,自该是站在云端之上,谁又忍心怀疑他的品格——你怎么了?”楚留香发表了一番对无花大师的推崇感言,回过神来时却瞧见坐在床上的人有所异状,不知何时开始苏丹虹竟在死命地抓挠着后背。 楚留香被苏丹虹那“狠”劲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的双手拉住,拖到了前面:“你的后背很痒吗?” 苏丹虹扭着肩膀,难受地回道,“从刚刚开始后背上就痒得不得了,明明这几天都跟着你天天洗澡的啊!” 苏丹虹说着半转身去,对楚留香说道:“你帮我看看后背,是不是长了痱子。” 夏天确是容易长痱子的时节,楚留香伸手掀开苏丹虹后背上的衣料,却是除了一道道红色的抓痕什么也没看到,不禁奇怪道:“没有痱子,要不要送你去大夫那里看一看?” 苏丹虹连忙扯下衣服,转过身来冲楚留香摆摆手,道:“我可没那么娇贵,你昨夜不是一夜没睡么?你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大夫。”不怪他娇贵,实在是后背痒得不得了,不去找个大夫配点药可不行。 楚留香却说道:“我倒是不累,原本就只是来看看你是否安全,之后还要出去找找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那你就按原计划去吧,数条人命,我可耽误不起。”苏丹虹说罢捞过榻上的衣服,又是拜托楚留香道:“只是还得麻烦你,这女人的衣服穿起来实在麻烦。” 楚留香笑笑,没有拒绝帮苏丹虹这一点小忙。苏丹虹是实在受不了后背上的奇痒,连早点都没吃就连滚带爬地冲出客栈。楚留香这才打点了自己的早饭,两碗皮蛋瘦肉粥一盘白斩鸡后,从容不迫地走出了客栈。 楚留香虽说自己昨天一天倒霉至极,却不想甫出门不久就找到了海上浮尸新的线索。 而这厢,苏丹虹匆忙忙跑出客栈后,找了最近的一个药堂就寻了进去,可是当他坐到大夫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痒了,而那位只长了一点青虚胡渣的少年大夫悬丝诊脉了许久,最后也只给他配了一点清热解毒的药丸。 苏丹虹拿了药,立即就吃了两颗,自我感觉不错,也没有多怀疑,就走出了药堂。这么一折腾,他整个人不止是清醒,甚至亢奋了起来,虽然眼袋已经十分明显,想要再躺躺睡一觉却是不可能了。 苏丹虹左右无事,又想起楚留香昨天的遭遇,暗想难道是那个美僧无花一路跟在暗处监视,在楚留香接触证据之前就暗下杀手,毁了证据? 但是以楚留香的为人,一定会追查到底,躲在暗处的人纵然能够先手他一步,但是恐怕可一可二不可三,楚留香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个武侠世界当人不二的主角,苏丹虹知道他一定能追查到这件凶杀案的真相,只是不知道那凶手最后又当如何对付于他。 虽然知道楚留香不管遇到怎样艰险的情况,最后一定能化险为夷,苏丹虹还是“多此一举”地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唤出飞行器,飞到半空中搜索起楚留香的所在。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苏丹虹又有地图在手,想要找到楚留香的位置再简单不过。他也并没有和楚留香汇合,只暗暗地躲在上头看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顺便查看他四周有没有暗藏什么敌人。 楚留香一早出了客栈,却碰巧看到沈珊姑独自一人进了一条巷子,竟是在寻人。他心中古怪,不明白刚死了情人——宋刚的沈珊姑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这里,好奇之下便跟了过去,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瞎眼画师孙学圃。 意外惊喜的是,这孙学圃竟是这整个谋杀凶案破解之谜的关键——楚留香曾在西门千的家中看见过一幅美人图,正是这瞎眼画师所画,而沈珊姑手中竟也有着这样同样的美人图,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沈珊姑手中的这幅画,却原本是属于她的大师兄左又铮的! 楚留香从与孙学圃的交谈中得知,这画中的人名叫秋灵素,孙学圃耗费了三个月的心血一共为她作了四幅画,想不到的是这美丽的魔女却在画成之后挖去了他的一双眼睛。 可是,即便这样,孙学圃也不愿意怨恨这个女人,或许他确实在恨着她,但是他对她的痴迷已经压倒了这种恨,这也便是他一直痛苦,甚至不惜废弃了双手从此不再作画的原因。 楚留香不禁对孙学圃起了同情之心,这瞎眼的画师无疑是一个多情的人,却遭到现实最无情的打击,谁又能对这样的人铁石心肠呢? 同事他也对那画中的美丽女人起了无比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美丽的女人,才能叫孙学圃这样一个曾经风流无数的人又恨又爱至此? 而且,他已十分怀疑,西门千等四人的死因,与这个美丽的女人脱离不开关系,恐怕正是因为她这四人才聚在了一起,最后被人一同杀死。 孙学圃却又告诉楚留香,画上这叫秋灵素的女人与城外五里,乌衣庵的住持素心师父是至交好友,素心师父必是知道秋灵素的下落——这无疑为楚留香指点了一盏前行的明灯! 楚留香与孙学圃的对话,苏丹虹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只看到楚留香跟着沈珊姑进了贫民窟,走进了一间破旧的屋子,之后不久沈珊姑就发狂似地跑了出来。而后便又有一人悄悄地走到那破屋的窗下,仿佛是在偷听,只是背站得极直,一点也不像是在做鬼祟之事。 苏丹虹好奇地扒开地图,查看了这个人的资料,这一看却让他立刻笑了出来:呦,这不正是那位腼腆又端丽的大和尚无花师父么?可巧,他又出现在楚留香的周围,却不知道又有哪个人要遭到灭口了! 第18章 血海飘香(七) 苏丹虹不欲与楚留香立即汇合,而是独自一人坐在飞行器上,下巴撑在手上瞧着下面人的一举一动。 好在,无花大师还是很耐看的,瞅多久都是眼福。 楚留香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掌握了关键的线索,所以苏丹虹即便遥遥地看着,也能看出他足底生风、颇为愉快的心情。 楚留香走得很快,他也怕这意外得来的线索再次被人掐断,所以竟没有察觉到躲在窗下的无花大师。 楚留香一走,无花大师就动了,他自然是要去将孙学圃灭口,他暂时还不担心楚留香会找到素心大师,当南宫灵通知他楚留香来到此地时,他就已经事前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此时,素心大师大概已经被南宫灵灭口。 残破的贫民屋内,因为楚留香的一句话而顿时心胸开阔的孙田圃蓦然大声叫道:“多承指教,请问尊姓?” 可惜楚留香轻功一流,人早已经飘出了小巷,根本就听不到他的问话了。 无花不禁笑出声来,看来自己确实将楚留香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逼到了极致,否则他又怎会这么疏忽,将孙田圃丢在一边,急冲冲地去找素心? 无花此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好,又不可谓很好,他却也将楚留香当做一个不可多得的知己者,可惜两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无花站在窗下,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每一次杀人,他的神情都会这样冷肃,他心中并没有杀手那种虚伪的对杀人的莫名信仰,这只是延续于他的父亲,那个来自东瀛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刚毅武士。 无花忽然有了开口替楚留香回答孙田圃的欲.望,可是令他惊诧的是,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出声,嘻嘻笑道:“那个人姓楚,别人都叫他香帅的。” 无花一惊,他一直守在窗下,如何不知道屋内的情况,不知道里面有几个人? 这突然而起的声音他却也认得,正是那晚在孔雀大街上见到的那个乔装成楚留香妻子的女人。 无花心中杀意顿生,他的计划容不得孙田圃这样的意外活着,而楚留香的女人够多,死去一两个也没有差别! 可是就像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样,等到无花推门进入屋中的时候,不论是她还是孙田圃竟都从屋中消失了。 他们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在无花大师的眼皮子低下消失了踪迹? 风,轻轻地吹; 六月的阳光炽热地暴晒着人们的脸庞,将他们的容颜晒得通红。 他的那件屋子虽然破旧,却也不可能挡不住风遮不去阳光。 被苏丹虹松开领子后,孙田圃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他的家,却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法子做到这一点的。他居住的地方是济南城最贫穷、肮脏的贫民窟,那里嘈杂却寂寞,绝不像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着甜蜜的花香、人们见面时斯文的问候、谈笑声。 这里的一切都似愉快的,绝不是贫民窟中该有的那种愉快。 孙田圃不意坑骗自己,刚刚抓着自己领子的人是运用决定的轻功才能在一瞬将将他带到这里——他少年时也是有名气有见识的人,怎会不知再好的轻功也不能在眨眼间越过五条大街,来到另一个地方? 苏丹虹此刻正翻查地图,刚刚在楚留香踏出孙田圃的屋子第一时间他就用掉一张定点传送卷,之后在无花出手之前,又立马使用飞行翅膀随机传送到了地图上的其他地方。 这个地方他当然不知道是哪儿,不过他也不是很在乎,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想必无花和他的党羽也不能立即知道才对。 不得不说在这时候,苏丹虹真是太天真了,难道他不知道丐帮是这个时代信息最多、传达最快的帮派? 怪只怪楚留香不想打击他,因而没有告诉他南宫灵并不是什么魔教蝙蝠公子,而是丐帮现任的掌门人。 所以,他很快就发现有几个小红点儿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像苍蝇一样烦人。 “看来那些人是一定要杀你的了!”苏丹虹叹息,对孙田圃说道:“你究竟对楚留香说了什么,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祸端?” 忽然听闻有人要杀自己,孙田圃惊吓得微微张开了嘴,可是当苏丹虹问他话时他又立刻警惕地闭上了嘴,他既然知道这件事十分紧秘,紧秘得别人几欲杀死自己,那他就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权当还报楚留香对自己的那番劝解。 孙田圃路并不知道苏丹虹与楚留香的关系,而现在即便苏丹虹说了他也绝不会相信,他已经做了瞎子很多年,自然比别人更警惕一些。 苏丹虹无奈了,他想想道:“看来你并不信任我!” 孙田圃说道:“任何人从家里被人突然抓到陌生的环境中,都不会对抓他的人有所信任。” 苏丹虹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所以他没有再追问孙田圃,而是将隐形衣拿了出来,交到了孙田圃手上,嘱咐他穿上:“这件衣服能够很好地保护你,但你也可以不听我的,但此后你不论遭遇了什么,都与我无关,若非因为楚留香,我是绝不会多管一点好事的。”他说这话时竟似乎有了点抱怨,但是他说完后就像被自己逗乐了一般又笑出声来。 孙田圃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莫名其妙得可以,却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将这件衣服穿在了身上——这件衣服薄如蝉翼,穿在身上一点重量也没有,孙田圃不禁更加惊奇起来,而那个奇怪的女人竟然一点也不避讳地帮他将连衣的兜帽戴在了他的头上:“不戴上这个可不行,隐形的功能会失效。” 隐形?难道他在说他现在已再没人能看得见? “好了,我要去找楚留香了,总觉得那位大师不会将那么大的便宜丢在路上给他随便捡捡,还一点不管反而跑来谋杀你!” 苏丹虹说罢,看了看地图上标注成NPC的孙学圃,笑了笑,然后就径直走了,也不管这个瞎子在陌生的环境会不会撞着什么,遭遇到非人为的意外。 当然,能被秋灵素这样的魔女找上,孙田圃本已不是寻常无用的人,这济南城他已经居住了将近二十年,自然绝不会在这里迷路。何况他现在已不能回家,一个不能回家的人,不论在哪里都不会迷路的,因为他已无路可迷! 乘坐在飞行器上,苏丹虹扒着地图一点一点地找楚留香的下落,等到他找到人的时候,楚留香已经中计被特意安排的马车送去了桃花庵。若非楚留香足够机智,恐怕已经被假冒的素心大师诓骗了,以为秋灵素已经过世了,那他好不容易从孙田圃这得到的线索就又断了。 幸好他醒悟及早,这才把握住了这关键的线索,重新寻到了乌衣庵。 只是苍天好似一定要跟他过不去,此刻,楚留香站在乌衣庵住持的禅堂内,看着挂在屋梁上随风飘来荡去的干瘪尸体,几乎被吓呆之余,更已恨得想仰天长啸! 他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件事实,秋灵素或许还活着,可是知道她下落的素心大师已经死去,而且已经死去多时。 或许他可以做一点自我安慰,至少素心大师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海上浮尸之案而死的! 然而,所有他能找着的线索都已经被人斩断,他似乎已经没有他法可想了! 而且,确实,随着他的调查深入,死的人竟是越来越多! 但难道他就要在这里却步,不再向前么? 当然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湿湿的,一步步往门后退,突然间,那梁上的枯骨竟向楚留香扑了下来。楚留香惊骇之下,又想闪避,又想伸手去接。就在这时,一柄剑闪电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胸膛,这一剑来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几乎不能闪避,胸腹陡然向后一缩,“嗤”的一声,剑尖已划破了他前胸的衣服。 也就在这里,几点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的风声,直打他咽喉、胸腹间几处要穴,一条人影自梁上飞起,“蓬”的,撞开屋顶,带着一阵阵凄厉诡秘的笑声,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开一剑,已料到对方后面必有杀手,身形早已乘着胸腹的收缩之势,向地上倒了下去。乌光便堪堪擦着他身子飞过。 只见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赫然正是害死“天强星”宋刚,以忍术遁入大明湖的那个人。 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时】(摘抄原文) 苏丹虹笔直地站在飞行器上,冷眼看着那一点红光隐藏在禅堂内,看着楚留香被疯尼姑带入禅堂中,看着那点红光与楚留香交叠在一起。 苏丹虹不是一个聪明人,对调查案件更没有一点经验,但他好歹看过一些侦探片,知道办案寻凶求的是什么,不过人赃俱获四字。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雾气朦朦胧胧地泛滥起来。 这荒凉人迹罕至的郊外野庵,竟在这深夏泛起一层晚秋的肃杀之气。 雪狼已开始嚎叫,蓝羽的凤凰飞翔在天际,超级泡泡欢快地绕着黑衣人的脚边蹦来跳去——却是这肥不溜秋的泡泡最为狡猾,不断吐出的泡泡爆裂后便变成黏胶一般洒在地上,只要稍不小心就会被黏住手脚,不能动弹。 雪狼不远不近地站在一仗之地外,冰蓝的眼睛紧紧盯着被超级泡泡骚扰得不胜其烦的黑衣人,只待在他疲乏之际突然跃起,给与最恐怖的一击! 凤凰盘旋在半空中,清越的鸣叫声响彻在山林中,时不时地伸出爪子去挠一下地上本就厌烦至极的人。也只有被它攻击着的人才知道,比起这犀利的爪子,更可怕的却是那一阵响亮过一阵的鸣叫声! 一下子就召唤出了雪狼、蓝羽凤凰、超级泡泡,苏丹虹觉得自己对无花大师实在是盛情款待了!他不免有点得意洋洋。 楚留香站在屋顶,瞪着下面被超级泡泡耍无赖一般纠缠住的黑衣人,一时间竟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 江湖上,不论哪个高手,都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一团团浆糊困得脱不了身的!就是楚留香也绝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窘境。 可是即便如此,被这三种神怪一样的动物围困着的人依旧不动声色,也只在楚留香飞到屋顶时他的神情才有了变化,额头才泌出几滴冷汗。 这人定性之足,意志之坚定,饶是楚留香与他为敌也不得不佩服起他来。所以他也不敢将这个诡计多端,多次破坏他的追查,甚至还对他动了杀手的黑衣人轻视一点。 是以,当黑衣人觑准三只灵兽配合间的一丝漏洞,立即如同鹞子般直起而上,又猛然落下身形,避开了超级泡泡的黏胶攻击,闪过了凤凰与雪狼的上下夹击时,楚留香得以立即冲了出去。 却也幸亏上端的苏丹虹因黑衣人突破重围的举动而震惊,之后很快地醒悟过来,将超级泡泡收回包中,使地上的黏胶瞬间消失,这才让楚留香免于同黑衣人一样的待遇,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尽情施展自傲的轻功,追击上黑衣人。 黑衣人本就在三兽围困中耗费了许多的气劲与心力,此时面对楚留香的追击,不禁有些局促。但更该死的是,吐着泡泡的那只怪物虽然已经消失,雪狼与凤凰却还在紧追不舍,从天空时不时传来的声波攻击更是让黑衣人头痛不已,在应付起楚留香来不免就露出了许多的破绽。 相比之下,楚留香这边就显得从容不迫许多,苏丹虹甚至觉得自己让雪狼和凤凰跟在他们身后实在是多此一举,不过他也懒得将这两只好不容易出来就亢奋不已的家伙收回去了。 随手召唤出大熊猫团子,苏丹虹开始将它抱在怀里揉揉捏捏。 飞行器之下的胜负并没有需要多少时间,所以楚留香受到的打击来得也就特别快了些。 黑衣人蒙面的布巾摘掉后,楚留香自然看清了他究竟是谁。 无花! 为什么会是无花? 对无花的真面目他虽然已有了一点心理准备,却怎么也料想不到那样高洁的人竟是那个排布了种种杀局的黑衣人! 最后,他竟还对自己动了杀机,这怎能不令楚留香错愕、伤心? 苏丹虹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看着楚留香抱着无花的尸体,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忽然就十分地不舒服起来。 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无花为什么会死?他又为什么要死? 楚留香只是希望他能跟他去官衙,去自首而已,这已是让一个罪人赎罪的最后途径,却也是唯一的途径。 楚留香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无花手上沾的血已经太多,而他又真心希望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朋友,希望他能主动洗清自己的罪孽。 可是无花不是楚留香,诚如这位极看重他的朋友所言,他一直是高高站在云端上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容忍代表世俗的官府中人碰触到他一丝一毫,像一个优越高尚的人一般高高坐着,拷问他的罪行? 这些人还不配! 这或许正是无花与楚留香最大的差别! 楚留香虽是江湖中人,却奇异地认可了法律的作用,亦从不赞同个人代替法律来代表法律,去惩戒别人,甚至是谋害别人。 无花的死自然无需楚留香动手,作为朋友他还知道一点这个人不杀人的原则。 苏丹虹走到楚留香身边,歪着头看着静静躺在他怀里的美丽尸体,皱着眉想了半响后,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嘴:“楚留香,你能看一下地图吗?”这人只是在诈死好么,你伤心个毛!感动个毛!老子现在心情很不爽快,你知道么?!!老子真的要变成“神醋宫”副宫主了,你知道么?!!老子竟然在一秒钟内被你诱成基佬了,你知道么?!! 我靠,凭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更新3000字的,但是为什么又超到4700了,老天你玩我么? 第19章 血海飘香(八) 可能是时代的差距,面对一具尸体,楚留香想到的处理方式是将其埋葬,而苏丹虹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将其火葬……不得不说无花大师是好运气的,抱着他尸身的是对他很有感情的楚留香,而不是新任“神醋宫”副宫主苏丹虹。 楚留香没有特意寻找一方风水宝地埋葬无花的“尸体”,而是就近在乌衣庵炸了坑,就将他放进棺材里埋了进去。 哦,这坑还是苏丹虹给炸的,用的是铁血江湖总排名十五,人称唐门第一高手的“金枪不倒”亲手炼制的霹雳弹。此弹威力惊人,一颗就能轰出直径五米的大坑,用来埋葬佛门高僧实在是绰绰有余。 苏丹虹其实挺想将无花大师火化的,但是楚留香阻止了他——开什么玩笑,既然知道无花没死,他当然不能任由苏丹虹胡来,纵然无花用假死来欺骗自己,让他越加的失望和伤心,但他同样知道此刻无花的活正是他破解海上浮尸案件的关键所在。 无花“临死”之前并没有透露多少“海上浮尸”的真相,如今想来其实是想制造“死无对证”的假象、楚留香如此看重他这个朋友,他的死必然造成楚留香很大的愧疚与伤感,楚留香或许就此罢手也未不能! 可惜的是,机关算尽,却料不到上天给楚留香开了那么大的一个金手指,令他的这般算计全部付诸流水。 望着地图上,属于无花的那点红光依旧耀眼地闪烁不断,楚留香不禁叹了口气,他始终还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无花竟然是这样一个善于利用人心、杀人如麻的“魔鬼”。 苏丹虹坐在他身边,正抓着一颗霹雳弹放在手心里滴溜溜地转着,偶尔还会做出将炸弹抛出去炸掉信坟的假动作。 其实苏丹虹此时挺郁闷的,他一直都知道楚留香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而且男人该有的优点他都有了,些许的缺点在男人的眼里也根本不算是缺点,可是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有了喜欢上对方的“错觉”的呢? 这“错觉”还是在看见楚留香抱着无花美丽的尸体,默然无声的悲凉身影,才突然冒出来的! 这感觉就太不对了! 此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沈珊姑脱光衣服,站在楚留香面前意图勾引他,都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反而还想凑凑热闹,借机看一眼三次元的裸女是个什么样子。 那时的自己哪有一点吃醋的意思?可是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正应了那句“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么? 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楚留香死了“爱人”才喜欢上他的,苏丹虹不禁浑身抖了抖。 但是不可否认,当他从飞行器上下来,看着楚留香悲伤至极的模样,心里的确是痒痒的! 自己还真是变态啊! 苏丹虹没正经谈过恋爱,在游戏里也多以嬉戏为主,本质上是个没开窍的主,自然不明白这份情感早已在自己与楚留香的长期相处中慢慢地累积起来了! 他原本是一个懒散的人,穿越之后更是变得冷心冷肺,全副真情都倾注在铁血江湖这个与原本世界相通的游戏中,所以当初在悦来客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召唤出灵兽,凶狠地将突袭自己的人残杀,并毁尸灭迹。 可是现在,他却肯将大把的时间用来陪伴在楚留香身上,同他一起查探海上浮尸的真相,甚至“多此一举”地救下孙田圃——就是对屡次骚扰令他不胜其烦的西北三狼也没有下杀手,将他们处置后快。 自从认识了楚留香,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一点一滴的变化虽然不明显,却都非常不容易,他正真正地将自己融入这个虚幻的武侠世界中,随着这个时代的心脏而鼓动脉搏。 也许,早在楚留香细心地在他的房中排设机关,并且一次又一次将他从危险中解救出来,就已经让他心动了,只是这种感情太过不同寻常,所以竟一直藏匿在心底最深处,若非“无花”这个被他潜意识认定成“楚留香最爱的人”的出现,又见到楚留香因为他的死这么悲哀,或许还要很久才能被这个迟钝的人所发现。 但是现在还不晚。 苏丹虹偷眼瞧了眼楚留香,很悲催地发现对方在自己的眼里好像打了柔光一样,比平时俊美的七八分! 七八分呐……心里痒痒的苏丹虹哭丧着脸,然后伸手在后背上抓了抓。 此时,心中各有思量的两个人正坐在飞行器上,远远地立于无花大师的新坟之上,正是要守株待兔,等待无花的同谋出现,亦或是无花主动诈死。 无花大师纵然天资过人,武艺超凡,但是楚留香并不认为凭他一个人就能够同时对付西门千四人,何况他还要替神水宫调查“天一神水”被盗一案,那偷取“天一神水”的人自然与无花是一伙的,楚留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一条线索的。 只是,他不禁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南宫灵,不禁想起地图上同样将南宫灵标注为他的敌人,更想起苏丹虹此前所说的关于南宫灵即是蝙蝠公子,以及其与神水宫门下的秘情。 难道南宫灵真的与无花是一伙,共同导演了这一场恐怖凶残的海上谋杀?他甚至还为了盗取天一神水,欺骗了一个可怜的女人,更令这个女人与他们的孩子被逼死在神水宫残酷无情的门规下? 想起那个开朗豁达的少年俊杰,楚留香心中更加地难受了起来,与无花相比,自己与南宫灵的感情还要更深厚一些,他实在不能想象如果南宫灵真的犯下了那么多错! 但不管怎么样,此案的真相他也是必须调查清楚的,不论如何他也不能令无辜的人惨死,只能在阴曹地府中伸冤! 楚留香再次叹了口气,然后他看向苏丹虹,他岂有不知这个少年从刚刚开始就在用一种奇怪、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他也并没有第一时间猜透这种视线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只因为苏丹虹平时根本就没有向他体现出一点点暧昧的倾向。 可是现在,楚留香却不得不皱紧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苏丹虹又开始像早晨那样,一个劲地挠着后背。 苏丹虹本是一派迤逦的心情,一边偷瞧两眼楚留香,一边把玩霹雳弹,幻想着无花的同谋者来挖坟时自己一挥手就将他们炸了个灰飞烟灭,那在楚留香的眼中是何等的大发神威、威武神气!可是随着后背越来越痒,甚至连脖子、手臂上都开始痒起来的时候,他就再没空理会这种黯然心动、偷偷恋爱的瑰丽心情了! 苏丹虹连忙拿出大夫配给他的药丸,倒出一颗立刻服了下去,等了等却是一点用也没有,他不甘心地又多服了两颗,结果却是依旧,一点也没能让他身上的瘙痒轻缓一点。 楚留香看着苏丹虹愤恨地将手里的瓷瓶砸了出去,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抓起他的左手,替他诊脉。只是他本就不精通医理,只不过与苏蓉蓉常年交流而懂得一点皮毛——虽然他这一点“皮毛”在世俗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是行家——可是对于一些极刁钻的病症却是束手无策。 楚留香拧着眉替苏丹虹把脉,神情渐渐地沉郁了下来。他发现苏丹虹的脉象十分怪异,可是又吃不准究竟怪异在哪里,论脉象好像只是内火过旺而已。但若只是这样苏丹虹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疼痒难耐得几乎将身上的肉都要抓烂了? 苏丹虹这副样子,与其说他内火过旺无法发泄,不如说是中了奇毒,现在却是毒发了! 苏丹虹闻言自己中了毒,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即从包裹里拿出解毒丸吞服了下去——他早就做过实验,游戏里的解毒丸虽然不如江湖上的传言那般包解百毒,但确实有很强的压制毒药毒性的作用。可是一颗解毒丸吃下去,竟然还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会痒的地方依旧会痒。不仅如此,现在他身上都已经开始起红色的疹子了,他自己是看不见,楚留香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楚留香实在担心苏丹虹将自己抓伤,因此双手齐出,牢牢地将他的手抓住,然后看着连脸上都冒出红色疹子的少年,不顾他想要抽回手的苦苦挣扎,道:“你心里不要急,我的医术不够高明,但是蓉蓉却是使毒行医的真正行家,她本就与我约定要在大明湖畔汇合,算算时间就是今明两天,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大明湖畔,只要有蓉蓉在,不怕治不好你!” 苏丹虹此刻是又痒又疼,刚刚他没注意就将自己身上抓出了好多血痕,那些疹子也有许多被他抓破出了血,现在被风一吹就是火辣辣的疼,他几乎疼得掉下眼泪来。楚留香这番话,无异于是雪中送炭,苏丹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连挣扎都缓和了下来。 可是苏丹虹却不肯让楚留香陪他去找苏蓉蓉,既然楚留香已经与苏蓉蓉事前约定在大明湖畔见面,那么在事态如此紧急的此刻,他怎么也不可能让楚留香丢下无花这边的。 但是楚留香显然不放心苏丹虹独自一人去找苏蓉蓉,他哪里看不出苏丹虹现在浑身痒的不得了,他实在担心没有自己在身边压制着,这个人会经受不了这份痛苦将自己抓成一个血人。 苏丹虹只好咬咬牙,对楚留香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你都必须呆在这里——我……我总不会真将自己害成一个丑八怪的,你就放心吧。”见楚留香神情间依旧是不放心,苏丹虹无奈,只好对他说:“要不然你把我的手绑住吧——或者你直接将我点穴定住了,等见了蓉蓉再由她替我解穴!” 楚留香始终有些迟疑,但在苏丹虹多番保证下,终于答应了他,由他一人去接应苏蓉蓉。楚留香也没有真的按苏丹虹所说将他点穴,却取出一副薄薄的宋甜儿特意做与他的手套交给了苏丹虹,有这一层手套,相信就算苏丹虹忍耐不了也不能太伤害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如花公子:欲女,我要是准备跟你和离,你要咋整? 欲女心惊:等我跟腐女协会的副帮主勾搭上,咱们再来谈这件事。 如花公子:=-= 第20章 血海飘香(九) 乌衣庵处于济南城郊外,与大明湖隔了整整半个城池,苏丹虹因有行脚利器,所以从乌衣庵到大明湖畔也止用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却只是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他身上的病痛竟然奇迹地好了,甚至连那些渗人非常的红疹也都隐弥在了皮肤之下。 但是这一次苏丹虹却不敢再轻忽它,实在是这病症令他太过痛苦,发作时简直是要了他的命,所以他现在更是急迫地想要找到苏蓉蓉。 苏蓉蓉却比计划来得更早些,竟只用了六天的时间就办妥了楚留香的嘱托,急奔神水宫从她的表姑那里探听了消息后,便沿着水路来到了济南城。 是以苏丹虹来到大明湖畔时,苏蓉蓉已经在凉亭下等了半个多时辰。只是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知道苏蓉蓉会出现在湖畔的人并不止他们三人,来找苏蓉蓉的人也不止有楚留香和苏丹虹。 这些人来得竟然比苏丹虹还早些,苏丹虹急忙忙赶到时只来得及见到苏蓉蓉被四个绿袍怪人围堵着,不过眨眼的功夫苏蓉蓉就被一个绿袍人的暗器逼得飞跃而起。然后苏丹虹就听到苏蓉蓉的惨叫声,紧接着便看到她的身体像秋天的落叶一般落入了碧绿的湖水中。 苏丹虹心头猛然一紧,一股火气呼啦啦地冲进他的脑子里。于他心中苏蓉蓉一直是一个温可、柔弱的女子,对他更是诸多照料!这样的好女孩儿竟还有人狠得下心,将她残忍杀害,这如何能不令他愤怒? 可是偏偏这里是风景秀丽、游客众多的大明湖畔,他的那些技能根本不能随便施放,连那些凶狠的灵兽都不能放出。 不过,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若论玩阴的,他其实一点也不差! 被怒火烧红了眼的苏丹虹,再也顾及不得残忍不残忍,下意识地就在绿袍人身上布下了“嗜血之眼”,同时召唤出灵兽“管中绿儿蝠”,在嗜血之眼的引导下,管中绿儿蝠足以让这些人生不如死! 在苏蓉蓉落水的下一刻,苏丹虹便立即布置好了这一切报复行动。毫不怜悯地望着那四个绿袍人被细小如蝇的绿儿蝠贴上,钻进了皮肤里后,苏丹虹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苏蓉蓉落水的地方——那里竟然泛出了许多红色的血水,苏丹虹的心都要被羞愧、愤恨烧裂了:楚留香让他来接苏蓉蓉,可他却让苏蓉蓉死在了眼前,这叫突然发现喜欢上了楚留香的他如何还有脸去见他,告诉他苏蓉蓉死了? 在初初的震惊、恼怒与羞愧之后,苏丹虹很快地恢复了冷静。他将地图打开,然后就看见标注为苏蓉蓉的小绿点儿竟然还在! 看到了奇迹与希望的苏丹虹,立刻操纵着飞行器钻入了水中——飞行器上安装了五行灵珠,人坐在上面进入水中,亦如空中一般,湖泊中的水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沾不上。 飞行器一入水,随即就在大明湖上翻起了巨大的水浪,引得近处的画舫里的游客一阵惊呼。只是飞行器速度极快,游客们除了这巨大的浪花,竟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最后只能当做是大明湖亘古传说中的巨大鱼龙在兴风作浪。 水下的世界远比从水上所见来得浑浊,迷乱的波光中,苏丹虹按着地图极速靠近苏蓉蓉的所在。虽然地图上显示苏蓉蓉还活着,但是那些血水还是让他心惊胆战,料想她还是中了绿袍人的暗算,受了伤,他必须尽快地找着她,送她去医治才行! 但不管如何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还活着,不仅是为了楚留香的嘱托,就是为了自己的心意苏丹虹都已高兴得几乎流下泪来! 他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在水下寻到了苏蓉蓉的踪迹。这个女孩却好似没有受伤,在水里的倩影就像一条姿态优美的人鱼,动作简洁而矫健地潜在水里。 看到苏蓉蓉身手这般敏捷,苏丹虹一颗紧张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来这位姑娘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他立即加速行至苏蓉蓉身边,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要将她拉到飞行器上。 苏蓉蓉却是一点也不肯领情,反而更加厉害地扭动身子,向前方游去。苏丹虹没想到苏蓉蓉会拒绝自己的援手,不禁愣了一下:“蓉姐……”忽然他终于想起了现在自己还是柳梦璃的模样,顿时了然苏蓉蓉对自己这般躲避的原因。 谁知,就在他他准备将变幻卡的魔法效果消除时,竟是状况突变,明明是正要加速逃离的苏蓉蓉竟然突然扭身掉头,向他笔直地冲了过来。 苏丹虹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是在一晃神之间被苏蓉蓉一把抓住了手臂,然后被她拽进了水里。 苏丹虹是个十足的旱鸭子,一进到水里就猛然喝了一口水,呛得几乎晕死在水里。好在他还留着一点清明,连忙将飞行器唤过来,四肢并用地爬了上去,这才免于溺死在大明湖中。 与此同时,他再没有什么可惜,立即恢复了本来面貌,然后坐在飞行器上一边将污水吐出来,一边冲苏蓉蓉大叫道:“蓉姐,是我,你不记得我的人总该记得这个飞行器吧!”当初他第一次召唤出飞行器时,苏蓉蓉明明就站在跟前,看得一清二楚才对呀! 他哪里知道苏蓉蓉正是知道这飞行器是他的,才会这般忌惮,只因她本是就是一个易容高手,而苏丹虹变成的柳梦璃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易容而成,所以苏蓉蓉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几乎认为苏丹虹已经遭到了不幸,他的东西才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何况柳梦璃是个美人,只要是有可能与楚留香结识的美人,苏蓉蓉以及另外两位姑娘都会第一时间对她开启“情敌模式”。 现在,看到那蓝衣的美貌清冷的女子忽然变成了苏丹虹,苏蓉蓉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疑惑起来,她自认是易容术的行家,竟然没看出来苏丹虹是易容的,而且她刚刚看得分明,苏丹虹几乎是一瞬间,就在一道浅浅的蓝光中从一个美貌的女子变成了现在这副可怜的模样。 苏蓉蓉带着疑惑上了飞行器,两人都被水浸透了衣裳,此时看着彼此竟是十分的落魄与可怜。 苏蓉蓉忽然娇嗔道:“你实在不应该化作这个模样来见我的,你该明白漂亮的女人总会引起别的女人的嫉恨与提防的。”她话中似在抱怨,但是语气与神态中的愧疚与抱歉已让苏丹虹瞧得分明,他自然不会当真地与她争辩——这好姑娘安然无事,对他而言就比什么都好了,这样他也就能对楚留香有个交代了! 待喘过气后,苏丹虹将苏蓉蓉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见她面色苍白,不禁关心地问道:“你可有受伤吗?我好像看见你流了血——你千万不要忍着,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帮你看看。” 苏蓉蓉笑了笑道:“我并没有受伤,湖里会有血水是因为我将胭脂洒在了水里。” 苏丹虹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出声来:“要是让那些绿皮‘青蛙’知道了真相,准保他们气得肚皮都要破掉!”他复又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你?难道是你往日的仇家寻上门来?可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的呢?” 苏蓉蓉摇摇头道:“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得,他们自称是朱砂帮的弟子,竟还想骗我是楚大哥派来的,楚大哥知道我不喜欢与陌生男人接触,又怎么会让他们来接我呢?” 苏丹虹点点头说道:“怪不得……所以他们见你不肯跟他们走,就动了杀心,想要将你杀死?听他们这般说话,一定是与海上浮尸案有所牵连的人。”他不禁低头沉思起来,却忽然听到苏蓉蓉轻轻地打了个喷嚏。苏丹虹立即拍了下脑袋,不好意思道:“看我竟将正事忘记了,我们现在就出去找个干净舒适的地方,把这身湿透的衣服换了。” 飞行器立即从水里钻了出去,一飞冲天。因为听说鱼龙现身而跑来“守株待兔”的游客们这一回却是除了巨大翻滚的浪花外,还看见了一个银白的影子,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如龙一般腾空而去,径直上了天堂,不禁又都感叹了起来,并且为自己能见到鱼龙飞升这一千古奇事而庆幸不已。 苏丹虹与苏蓉蓉果然找到了一个极舒适干净的地方——济南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悦来客栈。 许是因为上次意外穿越的缘故,自那以后楚留香便绝不肯在任何一家悦来客栈中入宿,但是当初离开京城的悦来客栈时,楚留香又留下了一大笔钱给客栈,竟然是将那间让他穿越的天字一号房间给永久地租了下来,苏丹虹料想这个风雅闷骚的男人虽然对穿越之事心有忌惮,但其实还是很好奇地想要再去“铁血江湖”逛一逛,玩一玩的! 至于现在,苏蓉蓉行踪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苏丹虹不敢涉险将她带到他与楚留香原先入宿的客栈,很显然,无花等敌对势力已经掌握了他与楚留香两人的行踪,若是现在他们回去那家客栈,极可能就是送羊入虎口,苏蓉蓉此前所做的死亡假象也会被立刻揭穿。 所以最后,不愿委屈自己的他们便来到了这家规模最大服务最完善的悦来客栈中。 第21章 血海飘香(十) 苏蓉蓉将一包用鱼皮鞘子包裹住的药粉给了苏丹虹,嘱咐他洒在热水里,人在里面泡上三个时辰即可将身上的伤口愈合。 苏丹虹依照苏蓉蓉的话去做,叫小二提了一大桶热水,人就泡在了里面。这药汤却是让他又是一阵好难受,甫一进入药水碰了伤口就麻辣辣的疼。苏丹虹龇牙咧嘴地忍着痛,这才没从药汤里跳出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之后,这药汤的好处就显现了出来,身上那些被挠破的伤口已都收了口子,薄薄的一层粉红皮脂覆盖在上面,人在水中也不觉得疼痛难受,反而惬意舒服了很多。 其间店小二体贴地又替他加了一次水,温温的汤桶里冒着水汽,被泡得一身白的苏丹虹窝在水里,慢慢地就睡着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被人捆住了,还被丢在了一艘船的底舱里。他身边还坐着一人,正是同他一起的苏蓉蓉,同他一样被捆绑得不得一丝动弹。 苏蓉蓉还未醒来,而是微微闭着眼睛,瞧这模样苏丹虹料想两人必是受了迷药才被人掳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这般神通广大,想他们是乘坐飞行器在天上飞的,直到悦来客栈旁边的夹角胡同才下得地上,也只在客栈里头露了个面而已,却是这样还是被发现了行迹,实在不可思议。 苏蓉蓉醒来后,低着头沉思了一番,才叹了口气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讲过的那个故事,楚大哥也曾问过你南宫灵与这故事是否有关这件事?” 苏丹虹点点头,道:“记得,书中记载他正是魔教余孽蝙蝠公子。” 苏蓉蓉摇摇头道:“南宫大哥……南宫灵却不是什么魔教中人,而是丐帮现任的帮主……若是他,只要我们在这济南城,在这大明朝,除非躲到皇宫大内里去,都要被他找着的。” 苏丹虹想不到这个叫南宫灵的人竟然是丐帮的帮主,立即乍舌不已:“我听说丐帮中都是豪杰之士,如何能有这样的人?”他就算再宅,再不喜欢看武侠小说、电视剧,也知道丐帮历代掌门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即便是黄蓉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何以到了古龙的世界里,丐帮就堕落成这样了? 蝙蝠公子哎,什么样的正道门派能培育出这样的极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文人相对,金庸古龙相爱相杀吗? 苏蓉蓉听不见苏丹虹心底的吐槽,只是摇头叹息,说她也不愿意相信,只希望这些都是丐帮中的害群之马所做的,与南宫灵无关才好。对此苏丹虹不置可否,心中却想那年头的电影编剧虽然不靠谱,但是基本上他们写明是反派的那在原著就基本是反派了,只不过小BOSS会变成大BOSS,大BOSS一定几率会性转成女主角罢了,所以他倒不觉得这个叫南宫灵的丐帮帮主会是个忠良之辈。 两人这般说着话的时候,那只时常从苏丹虹的包裹里跑出来的大熊猫圆子已经蹲在苏蓉蓉的手边,抓着绑住她的绳子慢慢地啃着。苏丹虹嫌弃这小子动作慢,又将善于此道的土拨鼠召唤了出来。不愧是“专业出身”,小耗子的牙齿在绳子上唑唑两下,很快就将苏丹虹的绳子咬断了。苏丹虹当即嘉奖了它一大颗灵气丸,小东西立刻抱住躲在了一边啃。 重获自由的苏丹虹将大熊猫抱到了一边,却不想这熊猫竟是个不愿半途而废的主,在主人怀里拼命挣扎不说,一只爪子还勾着绳子不放,一拉一扯间苏蓉蓉顿时被勒得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红印。苏丹虹没办法,只好将大熊猫放下,让它继续慢慢地去啃那绳子。 放下熊猫后,苏丹虹抬头看着顶端,想着要怎么才能出去,还是等掳了他们的人自动现身后再走。 却在这时,船舱上头传来一点轻轻的脚步声,不一会就有一尖利的人声传来过来,苏丹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对方竟然是与他们在说话:“两个鬼头醒来了么?快与我老爷子说话。” 苏丹虹正待回他话,头一转却发现苏蓉蓉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盘竟是煞白一片,像是惊得更像是恨得。他不禁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莫非你认识这厮?” “他……他是‘白玉魔丐’,他的声音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苏蓉蓉惨白着脸,咬牙切齿道。她这副模样倒是让苏丹虹很是惊讶,他认识苏蓉蓉也有些日子了,从来都是温温柔柔的女子何曾露出这副凶恶痛恨的模样? 谁知那上面的人竟能将苏蓉蓉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见,然后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老爷子都要将你忘记了,你小丫头却还觉得老爷子我!” 苏蓉蓉一听这话,立即就吐了口口水在地上,骂道:“白玉魔你这畜生,你不得好死!” 白玉魔却像是听得得趣,越加哈哈大笑道:“可惜了可惜,七八年前你虽未长好,老爷子却是想领回家去慢慢调.教,却被那小毛贼子楚留香把人给偷了去,真是好不恼火,今个正好物归原主!将百宝箱送与公子,老爷子我还能再立一功,哈哈哈……”笑罢,他便极作恶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水,听在下面两人耳里更是恶心不已。 这白玉魔说话狂妄,毫无逻辑,句句说来都让人匪夷所思。苏丹虹从他话中明白了这人大概是采花贼,惯常使用迷药迷人这些下作勾当,难怪他与苏蓉蓉再警惕也被他掳了来。 却是不知楚留香与苏蓉蓉第一次是否是因着这般缘故才结识的,英雄救美什么的,果然最能使得美女以身相许! 苏丹虹心头绕了几个弯,然后大声说道:“哼,什么白玉魔不魔的,这般藏头露尾哪有魔人的气势?我看叫你白玉老鼠、白玉耗子才对!” 白玉魔听了他的叫骂,沉默了一会儿,却是不中计,反而笑得恣意道:“小鬼头我知你是百宝箱的主人,也知道你手段了得,狠心辣手的事情做来恐怕比老爷子我更加没有顾忌。” 他哈哈一笑道:“我既然掳了你来,自然知道你的手段,那死在城隍庙里变成干尸的四个绿袍人可是你杀的?老爷子我若现身在你面前,恐怕也是这个下场吧?” 苏丹虹哼了一声,暗道可惜这采花贼躲在上面,他看不见人也就不能将游戏里的技能用在他身上,现在又被他提到了那四个绿袍怪人的事情,更是令他心中郁闷,唯恐苏蓉蓉将他看做心狠手辣的,到时候在心肠软、誓不杀人的楚留香耳边吹吹风,那他可就冤枉了! 苏丹虹微微侧过头来偷看苏蓉蓉的神情,却见她面目不似刚刚那般苍白,反而有了些红晕——却是被白玉魔的污言秽语给生生气出来的。 苏丹虹看不出她是否在意他杀死绿袍人这件事情,只当她没在意,回过头来,又对白玉魔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那四个人都是高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可能杀得了他们?何况他们是死在城隍庙——那地方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你就狡辩吧!你以为你真能骗过那小丫头,她聪明着呢。”白玉魔哼哼道,“你何必跟着楚小毛贼处处惹来麻烦?你我都不是正派的人,不若同我一样跟随公子,但能寻个吃香的喝辣的的好去处好年光!” 苏丹虹呸了一声:“臭老头、老神经,说了跟我没关系,你非要将人命官司往我头上栽,是想挑拨离间还是怎的?” 这时,熊猫终于将绳子咬断,苏蓉蓉站起身走到苏丹虹跟前,朝他摇了摇头。苏丹虹朝她笑笑,然后拿出了一颗霹雳弹,又将飞行器召唤出来,两人一起站了上去。 苏丹虹故意学着白玉魔哈哈大笑的样子,朝他嘲讽道:“臭老鼠,你且得意,看小爷我一颗霹雳弹炸飞你!” 白玉魔却忽然失了声音,没一会儿上面就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只是这打斗的声音极轻,没一会儿便停止了。正在苏丹虹与苏蓉蓉面面相觑时,头顶的木板被人打开,楚留香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双眼睛晶晶亮地在两人仰起的脸上转了一圈,而后调笑道:“小苏,你可已经把霹雳弹点着了?” 苏丹虹立即将霹雳弹扔回了包裹,拍了拍手:“你都来了,我还点什么霹雳弹!” 楚留香将舱门打开,苏丹虹与苏蓉蓉走出船舱,这才发现这艘船竟是颇为豪华的,一点也不像是丐帮能有的。苏丹虹不禁想难道那个南宫灵确实与这次的绑架事件无关吗? 苏蓉蓉却是一眼就看出了这船正是丐帮“净衣派”所有,她便曾经看过南宫灵乘着这船来海上找过楚留香过。 一时间苏蓉蓉心中愁思百结,南宫灵曾为他做过画,对这个人她还是很有好感和信任的。她不禁又去看楚留香,知道他现在必是比自己还要难受。 果然,来到灯下,楚留香脸上的阴郁立即无所遁形,虽然也有一点掩饰,苏蓉蓉却是知他甚深,一眼就能看出来。 苏蓉蓉本欲说些宽慰楚留香的话,却不想被旁边的苏丹虹打断道:“蓉姐,你快帮我看看,我身上又开始痒了!” 苏丹虹一边伸手在手上挠着,一边哀哀叫唤,这一次却比之前还要哦严重得多,竟是一开始痒就有红疹子冒了出来,手臂上、颈子上出了密密的一层,连脸上都冒了一些,看着甚是恐怖。 楚留香立即将因南宫灵而起的那些忧愁抛到了脑后,立即将苏丹虹按到了木椅上,苏蓉蓉也走到苏丹虹面前,伸手替他把脉。 这一把脉的结果却是很不得了,依苏蓉蓉所言,引出苏丹虹这般痛苦病症的竟然是楚留香和他自己! 第22章 血海飘香(十一) 楚留香本是留在乌衣庵外,守着无花的坟墓,谁知道忽然接到一枚飞镖传书,告知他苏蓉蓉两人被人绑走了,至于是何人所绑,又是为了什么却是只字不提。 但即便传书上未写,此时此刻将苏丹虹、苏蓉蓉绑走的人意欲为何,是再清楚不过。 楚留香看苏丹虹脸上、身上没有一处不长着红疹,几乎连他自己身上都痒起来了。知道这个人现在一定忍得很辛苦,楚留香便跟他谈起了话,说起了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此刻苏丹虹靠在梨花木椅上,一只手被苏蓉蓉按着把脉,另一只手则被楚留香牢牢地抓住,双双都不能动弹,饶是这样也是难受得身躯都扭动了起来。他对楚留香的一片好意心知肚明,更是十分的感谢。为了分散些精力,更是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与楚留香的谈话中,遂问道:“那你就丢下无花,来找我们了?那无花这条线怕是要断了吧?” 楚留香勉强笑笑道:“有了地图,想要再找到他并非什么难事,只是要再麻烦你一次,乘着飞行器绕济南城飞上一圈才行。” 苏丹虹笑出了声,却是牵动了脸上的肌肉,连同在上面的红疹立即叫他吃痛地倒抽了一口气。 苏蓉蓉诊了半天,最后掀开苏丹虹的衣服,查看他后背上的情况,并用一根银针刺入他的后背,问道:“痛么?” 苏丹虹微微摇头道:“痒得没感觉了。” 苏蓉蓉放下衣服,然后看着楚留香摇了摇头,楚留香却是立刻将苏丹虹的另一只手也抓在手里,死死地按住,不让他乱动。 苏丹虹被苏丹虹的举止惊得要死,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被抓住的双手,只结结巴巴地问道:“蓉姐,你可别告诉我……我得了绝症……”不应该啊,他还这么年轻,穿越来连两年头都没到,若是这么早就死了,怎么对得起穿越大神? 苏蓉蓉回过头来,看着头,却是一脸好笑:“说是绝症也算,我问你,你怎么中了安息春的?” “那是什么?毒药么?”苏丹虹疑惑地问道,却觉得奇怪,之前分明已经用过解毒剂,却是一点用没有,按理他现在不应该是中毒才对。 至于什么时候中了安息春,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苏丹虹不由得皱起了眉。 楚留香略作思考后却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晨的时候,你两眼底下青黑一片,我问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你却是怎么回答我的?” 苏丹虹说道:“我确实有睡了一整晚啊……” 楚留香摇摇头道:“只怕你半夜被人掳走下了安息春,却是不自知。”三教九流中迷魂术障眼法不知何其多,苏丹虹初初踏入江湖,着了道也未可知。 苏丹虹也猜出了楚留香的话中意,虽然不大相信,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昨天晚上恐怕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他身上,只是他的记忆被人抹除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昨天晚上睡成了死猪,被人下了“毒药”都没感觉的! “那这安息春真的会要了我的命么?”苏丹虹心里有点虚地问向苏蓉蓉道,他实在害怕苏蓉蓉点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苏蓉蓉笑道:“安息春倒不算是毒药,只是一种可以隐藏伤口的特殊药剂,只是你体质太差,血液不能很好地吸收安息春的药效,便会适得其反,皮肤会出现瘙痒的症状。”苏蓉蓉说到此便顿了顿,转而去看楚留香道:“但就算这样,苏丹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还有别的因素参合其中?”楚留香挑了下眉,问道。 苏蓉蓉点点头,却说道:“我只希望你现在立刻放开他的手——安息春本可算是十分温和的药剂,但是一旦碰上郁金香,药性便会增加十倍甚至百倍……” 苏蓉蓉不再说话,楚留香却是不得不尴尬地松开了手,他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自己用的香料让苏丹虹变成了现在这副可怜模样。 终于知道了谁才是“罪魁祸首”,苏丹虹立刻不甘心地瞪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被他瞪了一眼,自觉十分无辜道:“我早已说过你的体质太差,不应该一整日的时间都花在睡觉上,就是海龟都比你睡得少些。” 对楚留香这明显“强词夺理”的话,苏丹虹只能“呵呵”笑了:“你怎么不说我是猪圈里的猪?你又怎么不说你抹的香料太多了?” 苏丹虹原本还待再说说楚留香这风骚的习惯,希望他看在他这可怜的份上将身上的香味除掉,却不想这个人在听了他的话后立即脚底生风,竟是倒退着出了船舱,像被风吹着一般飘到了湖面上,不一会儿哪里还能见到他一丝半点的影子? 苏丹虹哑然地看着快步后退的楚留香好一会儿方才愣愣地回神。他不禁恼羞成怒道:“他就这么在乎身上要有香气?就算不抹郁金香抹点别的就委屈了他么?亏我还以为他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 苏蓉蓉笑笑,替楚留香辩解道:“这不能怪他,他用这种香料已经不少于二十年了,就算他现在不用了身上依旧有郁金香的香气的。” 却在这时,仿佛被风传递过来一般,传来楚留香的声音:“蓉蓉,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苏蓉蓉立即掩住唇角,嘻嘻地笑了起来。苏丹虹哼了哼,佯装不满:“看来只有我离他远一点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了!”说罢,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蓉蓉却忽然正经起来,用十分严肃的口吻对他说道:“你是应该离开楚大哥的身边了!” 刚刚只是在开玩笑的苏丹虹有些愕然地看着苏蓉蓉,却发现她完全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眼神中甚至还带了一份戒备。 苏丹虹的脸猛地红了起来,他猛然站起来,直直地盯着苏蓉蓉道:“蓉姐你……你还是信了那只臭老鼠的话?你竟然真的相信我会那么残忍地杀人……我……我连帮甜儿杀只鸡的胆量都没有……你……你不该怀疑我!!!” 说罢,这少年的眼中便噙满了泪水,似受了无尽的委屈,他低下头道:“我看见你被他们逼进了水里,确实是很生气,气得恨不得杀了他们,可是我没能耐……我……我恨我不是你们的楚大哥……连替你报仇的本事都没有……” 少年的模样是那么真挚,任何人看到他这样都该明白他心中的难受与委屈,可是苏蓉蓉看着苏丹虹,却想起了南宫灵想起了无花,那么光明磊落的两个人都可能是海上浮尸案的幕后凶手,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她又怎么愿意让这些人再次轻易地去接近楚留香,然后在他对他们投入了最真挚的友善后,又被他们狠狠地在心口上捅上一刀子? 这样的伤口虽不是血淋淋看得见的,但苏蓉蓉只要想想便觉得窒息,为楚留香感到不值得。 她叹了口气道:“但你现在这样,确实不该再呆在楚大哥身边,他身上的香味会要了你的命的!” 苏丹虹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咬牙切齿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对我懂了手脚……否则……” “否则你要怎么样?”苏蓉蓉警惕地看着苏丹虹。苏丹虹却是猛然抬头,猩红了一双眼睛道:“那我就……那我就……我虽然胆小,但是我知道江湖上有许多好汉,他们的胆量却很大,只要有钱——我有的是钱,我可以找上十七八个好汉,让他们去折磨他,在他的身上洒满痒痒粉——我手上的痒痒粉绝对不会比他的安息春差一点!” 苏蓉蓉愣愣地看着苏丹虹,而后缓缓地出声道:“你刚刚其实是想找人杀了他,对么?” 苏丹虹摇头道:“我想他并非想要我的命,最多是要我离开楚留香的身边。”他顿了顿,似有无尽的烦恼一般皱了下眉,然后继续道:“我又怎么可以为此就要了他的命?人命贵于天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只可惜官府大概是不会受理这样的案子的,我也只好给他一点教训了。” 他看着苏蓉蓉的双眼,目不转睛道:“蓉姐,不管你信不信,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怕别人的污蔑,日后你自然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他又看向船舱外茫茫的水域,眼中聚满不舍与辛酸,道,“但我确实应该离开了,被你这样怀疑,我心里实在难受……只是我已答应你的楚少爷要帮他寻找无花大师的下落,我总不好对他食言。” “你……你真的肯走?”苏蓉蓉哑然问道。 苏丹虹朝她浅浅地笑道:“我一向都是很听蓉姐的话的。”老子现在体质确实太差,想要压倒楚留香根本不切实际,还是先退一步,找个地方强化体格才好——老子手中有混元丹,还怕不能冲破任督二脉,成为一流高手么?等老子回来了,哼哼!!! 总之一句话,I.will. Be. Back~~~╰(`Q′)╯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呦~ 第23章 血海飘香(十二) 楚留香风一般飘走后,苏丹虹身上的痒疹果然如苏蓉蓉所说,迅速地好了。苏蓉蓉因为苏丹虹答应了离开他们的身边,因而对他也不再那么警惕,但是心中又有所歉疚,说到底这个少年在他们跟前从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若非她知道白玉魔虽然为人猖狂,被人所不齿,但还不屑于做撒谎离间之事,她必然不会这样提防着他。 她当然不会将自己对苏丹虹的怀疑告诉楚留香。 既然行踪怎么也隐藏不了,苏丹虹干脆带着苏蓉蓉回了他与楚留香投宿的那家客栈,又各自订了客房,分别住下。 苏丹虹从苏蓉蓉那里拿了一包药粉,然后整个人泡进了药汤里。只是这次他警醒了些,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像前次一样泡着泡着就睡着了,被人给绑票了都不知道。 却说他在澡盆里浸了一个多时辰,只浸得浑身发白,四肢酸软无力,偏在此时有人将窗户推开,站在漆黑的夜色里,笑容满面地盯着他瞧。 苏丹虹窝在水里,瞪着突然出现,笑得十分明媚的楚留香。因为还在不爽于之前这个男人落跑的行为,苏丹虹对着他的口气就有了点冲:“你原来还有看男人洗澡的爱好吗?” 楚留香想不到这个人竟然还在生气,不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要怪我,我若知道你今天会变成这样,早在二十年前便换了别的香料,决不会选这又贵又麻烦的郁金香的。” 听着这调侃意味大于道歉的话,苏丹虹撇撇嘴,不满地哼了一声,而后整个人沉到了水里,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楚留香看到他这副赌气的行为,不禁憋着笑道:“你还是莫生气的好,现在蓉蓉可是很担心你——她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 苏丹虹心头一惊,唯恐苏蓉蓉将那件事说给楚留香听。他立即冒出水,甩了甩头,问道:“蓉姐怎么了么?” 楚留香说道:“从回来到现在,愧疚两个字就一直写在她的脸上,她还央我来替她向你道歉。” 苏丹虹听了这话却是不信,摇摇头道:“恐怕是你舍不得蓉姐那副样子,所以主动跑来向我道歉——你能为她向我道歉,就不能为自己诚心诚意地向我说句对不起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一声不吭地逃走可是让留下的人感到很伤心的?” 楚留香微微低头,手指在鼻尖上轻轻地蹭了一下,道:“但我若留下只会让你更加难受不是吗?”只是当时苏丹虹望着他时那错愕与难以置信的眼神实在怪异得很,莫名其妙地让他心中生满愧疚之意——他明明就是为了这个少年好才这般做的,不是么? 苏丹虹顿了一下,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不由得脸红了一下,幸亏脸被水汽蒸着也看不大出。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蓉姐有告诉你她为什么这么愧疚吗?”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若是她肯说,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是没说了,lucky~ 心中最担心的事情没有被揭露出来,苏丹虹吁了口气,然后故作大方道:“既然如此,那么不论是你还是蓉姐都不用对我心怀愧疚了,最该愧疚的人该是那个在我身上下了安息春的人。”看,其实他还是很明理的~ 楚留香点头,笑道:“我早就知道没有人会舍得对蓉蓉这么好的姑娘生气的。” 苏丹虹伸出双臂搭在桶边,如阔佬一般舒展着姿势,半调笑道:“我其实更不会舍得对楚香帅生气的。”嘿~ 此时苏丹虹心情可谓大好,在水里泡得十分舒坦不说,楚留香还站在窗外跟他说话,实在是再惬意不过。 楚留香大约是被苏丹虹强吻过两次,对他近乎调戏的话也只当玩笑,除了低头摸摸鼻子外并没有做别的反应,这反而让苏丹虹大大地不满了,道:“你听不出我在很认真地调戏你吗?” 楚留香一愣,转而哈哈大笑道:“你下次再这么‘认真’地调戏我时可别说出来,不然就太没情趣了!”说罢他竟就这样笑着转身,从窗前离开了。 苏丹虹真没想到楚留香面对男人的调戏竟然是如此“豁达”,这……这是根本没把他的调戏放在眼里呀! 有了此番了悟,苏丹虹的心情立即低落了下去,整个人也都深深地,深深地沉入了水中(可是水桶里你能深沉到哪里去呢?)。 第二日清早,苏丹虹起了个早就乘了飞行器去找寻无花的下落了,可是他绕着济南城转了三圈也没发现他的行踪。正在他怀疑这个漂亮害羞的和尚已经溜之大吉了,却意外地发现另一个红得发紫的亮点——南宫灵竟然形色匆匆地骑快马出了城。 因为昨天被丐帮的人绑票,苏丹虹对这个现任丐帮帮主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是敌意十足——无花和尚至少还有美貌,让人不忍敌视,但这个乞丐头子又有什么呢?还没有和南宫灵正面对上,“食色性也”的苏丹虹吃不准这小子是否和他的兄弟一样美貌如花。 出于一种对昨日之事进行报复的心理,苏丹虹紧紧地跟在了南宫灵的身后,却是一路南下,来到了曲阜尼山山巅之上。 这山巅之上竟孤零零地住着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苏丹虹先是想到了“金屋藏娇”,而后想到了楚留香曾经提到的那个女人,那个将西门千这四个本是分散在天南地北的一方之主聚集在一处的女人。 会不会是她? 苏丹虹今天的运气真不错,竟然真让他蒙对了,这个女人正是丐帮前任帮主任慈的遗孀,被南宫灵逼得不得不向曾经的情人求助的叶淑贞,她原来的名字正是秋灵素。 苏丹虹很想像那日无花一般正大光明地站在山巅小屋的窗下偷听他们的谈话,可是他道行不及大师,只能猫着身子,尽量敛去一身的气息,窝在窗下小心翼翼地偷瞧着,却是一动不敢动,唯恐屋内的人发觉了他的存在。 他这般“委曲求全”却不是白白辛苦,南宫灵与秋灵素之间不过是面上客套,实则每一句话中都是暗藏杀机,处处是试探。苏丹虹听到最后,心中暗叫不好,听南宫灵这口头,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果不其然,话到终了,南宫灵忽然走到桌边,取了茶杯,替秋灵素倒了一杯水,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秋灵素的面前,道:“说了这许多话,夫人可是口渴了?” 秋灵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南宫灵递上的茶水,身体却是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她道:“想不到我这般委曲求全,你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只是你总该告诉我这茶水里究竟放了什么——当初任慈便是喝了你的一碗人参汤才去了,可是我怎么也验不出那是什么毒。” 南宫灵却是依旧恭敬地回道:“夫人多虑了,南宫灵岂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 秋灵素冷冷笑道:“也罢,早晚都是要死在你手上,多一日少一日又有何差别!”说着她伸手接过了这杯亡命水。苏丹虹在窗下偷瞧着他们的举动,焦急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砸了那杯水。 却是不需要他动手,秋灵素昔日也是被冠以魔女之名的狠心人,又岂肯束手待死?只见她佯装举起杯子,以袖子掩盖住杯子做出要喝下的样子。南宫灵自是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谨防她作假将水倒掉——这水里掺入的正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乃是无花趁着进入神水宫中讲经而偷取出来的。南宫灵不知这位兄长如何偷出此物,却因此对他更加的信服。 无花偷出的天一神水总共也不过几滴,可是十分的珍贵,南宫灵手里更不可能有多余的,是以他才不能让秋灵素将这水倒掉——他是拿不出第二滴天一神水来伺候这任慈的婆娘了! 南宫灵担心秋灵素将水倒掉,却不想她竟不是要将水偷偷倒掉,而是突然袖子一扬,竟是冲着他泼洒了过来。南宫灵一时未防到她竟敢袭击自己,只见那要命的茶水泼向自己,慌忙避开身子,就怕沾上一滴,一命呜呼了! 秋灵素却是并没有想就此杀了南宫灵——她早年得罪了石观音,武功尽被她废了,连绝艳的面容也被划花,她自知手劲不足,根本伤不了南宫灵,将水泼向他不过是要争取一点逃脱的时间。 但南宫灵是何等人物?闪身躲过天一神水后,立即凶星现世一般一脸怒容,见秋灵素向门前跑去,立即双拳贯出,直直击向她的后背——兄长说过,此女绝不能再留!楚留香已经知道秋灵素的存在,甚至连无花也被他揭露了出来,现在已容不得他再心慈手软、顾念旧情了! 却是说时迟那时快,躲在窗外的苏丹虹自知时候已到,此时不动手就要追悔莫及。他手一张,驯兽的紫金花软皮鞭立即出现在手上。这软皮鞭他用得最是得心顺手,一落在手上便甩了出去,正是卷住秋灵素的纤纤细腰,将她从屋内拖了出来。饶是如此,秋灵素还是受了南宫灵双拳击出的余劲,当场就呕了一口鲜血。 苏丹虹哪还管得了这些,立即召出飞行器,拉上秋灵素坐上便向天上冲去,也不去管南宫灵看到飞行器又会做何想法。 反正,世人皆知,他有一口神奇非常、神气十足的百宝箱,他根本无需遮遮掩掩! 作者有话要说: =============================================================================== 干将:原本,能够打通任督二脉的人便可算作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干将:后来……后来打通这二脉的人越来越多,就像能用得上玄铁宝剑的人越来越多一样。 干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干将:少侠,新出炉的菠萝菠萝蜜铁剑,要来一把吗?今日八折。 =============================================================================== 第24章 血海飘香(十三) 直到见到秋灵素,楚留香才将那个被苏丹虹扯得乱七八糟的剧情真正地理顺,看清了完整的真相。 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秋灵素作为任慈的妻子,西门千、札木合等人朝思暮想的人,这整桩凶案仅剩的受害人与直接目击证人,却是实实在在地告诉了楚留香,南宫灵早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俊朗正气的少年,他不仅变得奢侈、贪婪,而且已经残忍得像虎,就连一手将他抚养的任慈都没能从他手中逃脱。 苏丹虹唯一说对的地方便是南宫灵与无花是一对兄弟,他们的父亲正是一个痴情而可怜的东瀛武士,因为妻子远归中原却不愿与他相见而起了自杀的那念头,他先后约了少林方丈天峰大师与丐帮帮主任慈,生生受了他们各人一掌后伤重不治而亡。 “但是南宫灵绝非是为了替父报仇才做下了这些恶事,但我也不知道他和他的同党究竟是为了什么。”蒙着面纱的秋灵素冷冷清清地说道。 楚留香默默地垂下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想。众人已经退出了房间,仅留下他一人静静地呆着。 忽然,窗户被人推开,苏丹虹靠在窗棂上朝他招了招手:“楚留香,这件案子算是破了吗?”他笑意欢快,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十足的轻松自在,似乎没有看见楚留香脸上的悲哀一般。 楚留香抬起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少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南宫灵,他不禁苦笑着点了点头。 苏丹虹遂愉快地笑道:“那我可就走啦,为了我的小命着想,可不能再跟着你了。” 楚留香一愣,忽然站起身,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苏丹虹道:“你这就要走了么?以后呢?” 苏丹虹嘻嘻笑道:“你怕咱们以后碰不上吗?你放心吧,蓉姐说了,等我的身体更强壮一些,将安息春的药性吸收了,也就不怕你身上的香料了。” 楚留香笑了一下,兀然发紧的胸口微微松了口气。他颇为忧虑地扬了扬眉,问道:“你可有安全的地方去处?能在济南城里找到易容的你,我恐怕对你下药的人背后不简单。” 苏丹虹点点头,为楚留香这么关心自己的去处十分的满意,他笑道:“你放心吧,在遇到你之前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倒是你……人的一生总会碰上让自己伤心的事情,人心更是谁也保证不了不会改变,你还是莫要为南宫灵与无花太过伤心才好。”他顿了顿道,“倒不如想想那些依旧赤城的朋友吧,这样你会开心一些。” 楚留香笑了起来,他确实该想想那些可爱又真诚的朋友,一如胡铁花,一如姬冰雁,不管时间怎么流逝转变,他都可以保证这两个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望,令自己伤心!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谁的朋友都不会比楚留香的这两个朋友更美好、更值得骄傲的了! 苏丹虹见楚留香脸上神情不再是愁云惨淡一片,终于放下了一片担忧的心。他再次朝楚留香招了招手,又挥了挥。他走得极潇洒,既不含情脉脉,也绝不拖泥带水,因为他确定自己再回到这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便是楚留香的“风流史终结之日”。 他的人,必须忠贞! 坐在飞行器上,苏丹虹握紧了拳头:压倒,压倒,必须压倒!唯有压倒才是最终的胜利! 若能压倒楚留香,即便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也算是光宗耀祖的一件事情!(你确定?) 苏丹虹却想不到,一个月后,他竟在游戏里再次碰见了楚留香。 没错,这家伙又穿越进了铁血江湖这个全息模拟网游中。 苏丹虹虽然因为上次的帮会战而拿到了一颗混元丹,但是他怕自己的身体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这颗药丸的“王八之气”,要是一不小心走火入魔了,那他就歇菜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先炼制一些小混元丹,等适应了之后再使用那颗珍贵的,只有帮会战奖励品中才会出现的混元丹。 说到混元丹,却不得不说到铁血江湖的修炼体系,却是仿照武侠小说中的设定,玩家通过修炼打通奇经八脉来增加战斗力。修炼的方法有很多,或打怪或冶炼装备,甚至是就地打坐都能修炼,只是速度上有所不同,而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就是使用如混元丹这样的精元丹,加速修炼。 而混元丹的使用说明中,更是按照铁血江湖一贯的风格,将之夸得玄乎其玄,说成武林高手们打通经脉的最佳选择。 相比之下,可以自行炼制的小混元丹就逊色了很多,只能略微增加体质,缓慢温和地冲击经脉,但苏丹虹现在正需要的就是这个“缓慢”、“温和”。 但谁想得到,如花公子一上线就接连收到好几条系统邮件,头几条竟然是金枪不倒伙同四大长老向系统大神弹劾欲女心惊的帮主之位,并且一直弹劾到系统判定欲女心惊退位才停止。随后欲女心惊就退出了霸王帮,而金枪不倒竟然在相差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也退出了帮会。 这两个家伙是要闹咋样啊? 一摸好友列表,得,这两人竟然都不在线! 对这两个平时好得孟不离焦的好基友怎么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了,甚至不惜退出帮派江湖再见,如花公子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百思不得其解下,他只好进入帮派频道,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十分热闹的频道现在却是冷冷清清的,过了老长时间,一夜御七狼才冒了个泡跟他解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夜御七狼:啊,别提了,蓝颜祸水啊! 如花公子:??? 一夜御七狼:那个匕首啦,欲女想收他进帮做副帮主,但是匕首不肯,金枪也觉得这样不适合,对匕首对咱们帮名声上都不会好听。 如花公子:金枪没错。 一夜御七狼:可是你家欲女不听我家金枪的话啦,后来金枪说了一句什么,刷太快我没看见,反正两个人就吵了起来,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一夜御七狼:如花,你想做帮主吗?我给你做压寨夫人。 如花公子:姑娘如狼似虎,小生恐怕消受不起。 如花公子从频道闪了出去,却正好看到匕首远远地走来,身边是江一夏,江一夏的身后跟着流金遂悦——这是何等诡异的组合啊?如花公子不禁反思自己究竟是七天没上线还是七个星期没上线,怎么数天没上三十二区的天就变了? 哦,他从来没想过匕首竟然也有这般倾国倾城、血雨腥风的本钱! 而且,流金遂悦这副死缠住江一夏不放,又是怎么回事? 如花公子正皱紧眉头苦恼地盯着前方怪异的三人组,江一夏却是一抬眼看见了他,连忙上前疾走几步,来到他面前,朝他点了下头:“事情办完了?” “完了。”如花公子点点头,然后瞥了眼紧跟其后的流金遂悦,抬了抬下巴,询问江一夏这是怎么回事。 江一夏却是立刻拉下了脸色,黑成了一个包青天:“别提了,拉欲女的时候不小心救了他一下。” 哦,原来是英雄救狗熊的戏码。 如花公子当即表示理解。 如花公子随即无视了流金遂悦,只看江一夏道:“一夏,我要去崎岖山脉刷猴子,你去吗?” 江一夏奇怪地问道:“你刷那个干嘛?别告诉我你要炼制小混元丹。” 如花公子笑了笑,他知道江一夏这么奇怪的原因,因为铁血江湖中修炼经脉的方式实在太多了,相比之下费时间收集材料去炼制小混元丹反而显得得不偿失。可是他又不能跟江一夏说他是要在现实世界里用的,只好尴尬地站在他面前,但笑不语。 江一夏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知道欲女和金枪的事情没?” 如花公子无奈地耸了下肩:“知道,小孩子闹别扭而已,别管他们,过两天还不是照旧要回来。”江一夏点点头,然后朝身后的匕首说道:“连如花都不担心,你就不用这副样子了,跟着我也没用。” 匕首站在江一夏身后,微微侧着身子低着头,闻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接着他看向如花公子道:“你知道楚留香为什么一直不上线吗?” 如花公子笑得有些狰狞道:“不知道,私底下又不认识,怎么会知道他不上线的原因,大概觉得铁血江湖没意思就没玩了吧。” 江一夏的嘴角抽了抽,他倒是觉得那个叫楚留香的新手是被如花公子的强吻给吓跑了! 最后,江一夏被他的朋友叫去了别处,反而是一声不吭的匕首突然说可以陪如花公子刷崎岖山脉。他突然这么说,如花公子着实被吓了一跳,受宠若惊之下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便和他组了队伍,去了崎岖山脉。 崎岖山脉是一张孤立在沙漠中央的绿洲式地图,非要经过两三张沙漠地图才能转进这张地图。却说如花公子与匕首两人都有飞行器,自然不用一步一个脚印地在沙漠里跋涉,所以那几张漫天黄沙的地图根本就没造成他们的困扰。 匕首大概是真的被欲女心惊和金枪不倒两人的事情搞得烦闷了,竟然整整隔一个月都陪着如花公子,要么陪他刷崎岖山脉,要么陪他炼制小混元丹,连如花公子都觉得乏味的过程,他倒是一点怨言也没有。 然后,这一天他们照旧站在飞行器上,准备上崎岖山脉刷猴子,却在他们转进最后一张沙漠地图的时候,匕首忽然将如花公子叫停了下来,然后率先下降了速度,朝沙漠中的一个黑点冲了过去。 如花公子不知道匕首怎么会半路停下,只得跟了上去。接近到地面的时候他才看清了那个让匕首反应这么大的黑点是谁。 那黑点不是楚留香又是谁呢? 能够让他穿越的又岂只有悦来客栈的客房呢? 沙漠中的超级大风暴,同样也可以! 第25章 黄沙画眉(一) 沙漠气候诡谲多变,地貌更因此受到极大的影响,眨眼之间或许眼前的风景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大风暴过后,楚留香从沙子里钻出来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自己再次穿越进了“苏丹虹的家乡”,他甚至还原地寻找了胡铁花与姬冰雁许久,却黯然地发现自己根本搜寻不到这两个人的一点踪迹。 直到匕首向他冲过来的时候,楚留香才隐隐地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虽然他也可以安慰这里还不是苏丹虹的家乡,亦或者少年的家乡本就与沙漠毗邻。 匕首对楚留香出现在这里倒是一点都不惊讶,这张地图虽然离几座主城都很远,但玩家十五级后必须做的“护体灵盾”任务所需的物品——红蛇软鳞只有这张地图上的红蛇会掉,而楚留香现在刚刚好是十五级。 匕首不禁感到十分欣慰,就算没有他在,这个新手也懂得了做任务刷装备了,而不再是个连怪、NPC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白菜鸟了! 如花公子稍稍落后于匕首,与匕首的理解与欣慰不同,如花公子却是吃了一惊,想不明白楚留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留香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巧就碰上了苏丹虹,忽然想起这少年身上的安息香还没有解去,看向对方的目光在初初的惊喜之后转而带上了淡淡的担忧。 这倒是楚留香多想了,他很快也发现了自己杞人忧天了,如花公子并没有因为他在跟前就出现痒症。 楚留香面色喜悦地走近到如花公子面前,看他气色十分不错,因为沙漠的诡变而日渐沉闷的心情也飞扬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将这个俊朗的少年朋友抱住,高兴地说道:“见到你真是让我高兴——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当初这个人说走就走,走后甚至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回过他们,就是问起百晓生,也只得到一句闭关中的古怪话——这个连晨练都做不到的人,又怎么会闭关呢? 对这少年的无情无义与渺无声息,楚留香是真的很生气,也很难过,更是担忧,现在见到他安然无恙,又特别的高兴。 楚留香主动投怀送抱,居心不良的如花公子当然是来者不拒,伸手也将对方抱住,将对方的热情接得一点不剩:“许久了,也许有……两三个月?”可不想死他了么!整整一个月呢!!春梦都做过好几回了! 楚留香轻轻地笑着调侃道:“我以为至多只有一个月那么长。” 如花公子心头“咯噔”跳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也总有这种感觉,觉得你时时在我的身边,可是一个月前开始,这种亲密的感觉就突然消失了,让我好不伤心!” 匕首在一旁看着这两个拥抱在一起亲热地问候彼此的男人,眼角开始难以遏制地快速抽动起来。其实他与江一夏一样,一直认定了楚留香会没有再上线,是被如花公子给吓跑了,因此对如花公子多少有点埋怨,可是现在看看这情况,根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 但是匕首却不能理解现在楚留香怎么还能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和如花公子拥抱在一起——若是他被个男人强吻了,就算不将对方砍死,以后见着了也会心里长疙瘩,防着还来不及,又怎么能投怀送抱,让对方有机会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呢? 莫非……楚留香也是个基…… 匕首的身体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他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了一步——基佬什么的,他认识一个风行阙就可以了…… 用力地与对方抱了一下后,楚留香马上放开了如花公子,因为他也忽然想起了这个家伙曾经强吻过自己两次这么个事实,刚刚实在不应该太高兴就将这个“亲吻狂”抱住的! 楚留香松开了双臂,如花公子再是意犹未尽也只好悻悻地收手,然后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终究有些话是不适合匕首听见的,所以如花公子对楚留香设置了密语,问他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跑到沙漠里野营,然后就穿来了吧?那也太坑爹了! 楚留香的回答却让如花公子知道穿越大神不仅坑爹,而且还十分的狗血——这回竟然是沙漠大风暴这么恶俗的穿越梗。 楚留香却又说道:“想不到你们的家乡竟然与沙漠毗邻,或许日后我便能时时到你们的家乡做客,还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将我赶出门。” 如花公子知道楚留香误会了,于是摇摇头道:“恐怕不是你所想,我恐怕你只有通过大风暴才能回到你原本所在的地方。” 楚留香惊讶地看向如花公子:“难道你们这里真的不是人世。” 如花公子笑着解释道:“虽是人世,但人世也并非只有一个啊。” 楚留香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如花公子英美俊朗的眉目,思索着他这番话中的含义。这是一种全新的概念,但事实就在眼前,他非是不开通的人,脑筋也比寻常人要灵活得多,接受起新事物自然也就比别人更快一些。 片刻之后,他微微翘起唇角,然后张开了双唇正要问如花公子是将看做哪一个人世的人,忽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仿佛风吹动沙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是他在这大沙漠已过了许多个昼夜,对沙漠中许多的情况都十分了解,自然知道这细微鬼祟的声响并非是自然而成,而是正有什么生物踏着细沙,极阴险地向自己靠近。 风中似乎还有一股属于死者才有的恶心的尸臭味——这当然是他的错觉,他的鼻子根本就闻不到东西。 随着沙沙声越来越近,一股阴沉湿冷,全然不该出现在这沙漠中的气息携带着迫人的压力向楚留香步步紧逼而来。 楚留香能感觉到这是一股极其浓郁的杀意,似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但是他从未来过沙漠,更枉论在这里结仇,何以现在有人这般怨恨他,恨不得他去死? 杀机,只在一弹指间突然爆发。 楚留香身子猛然向左侧一避,反射地伸手向那袭向自己的人出手,可是这一出手却是叫他惊了一大跳——他的身后竟然是空无一物,而伸出的右手的确碰触到了东西,像是一把长戈。但是在碰触到对方的武器一瞬间他的右手立刻感受到一股灼烧感,与此同时这手竟像中了毒一般被染成了黑色。 恐怕,他确是中了毒,而且这毒还非同小可! 楚留香迅速地收手,并将右手手臂上的几处大血点住,可这毒着实厉害便是如此也没能阻住它的蔓延。 此时情况太过危机,楚留香不再去管变得全黑的右手,而是立即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还浑然不知的如花公子,施展轻功向前跑去,同时他还大声地向匕首示警。 匕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突然狂奔起来的楚留香,看着他那连“盗帅楚留香”都赶不上的轻功,竟然在一瞬间看迷了眼。 如花公子被楚留香拖着跑动起来,再次感受了把香帅独步天下的轻功,但同时他也看到了楚留香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快速下降的血条。 楚留香只有十五级,他的血条当然不会太长,如花公子快速瞥了一眼楚留香的右手,迅速地拿出解毒剂就往楚留香身上撒去。 可惜,就是这样也没能将楚留香身上的毒性解去,只是稍稍缓解了楚留香血条下降的速度而已。如花公子连忙又拿出五十万的大血包一下子拍到了楚留香身上,不断的加血下才将楚留香的血条稍稍拉上了一点。 看到楚留香现在的情况,如花公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不禁骂了一声娘。他在拿出解毒剂的同时还将狙鹰放了出来——这种灵兽没有别的技能,但一双鹰眼能够看破暗系隐身技能,并能将视界转移给玩家。 看清了紧紧缀在他们身后的是个什么怪后,如花公子当即骂出了声,然后朝匕首大吼道:“他妈的贱人,竟然是幽冥血魔!” 幽灵血魔,封邪塔80层副boss,暗、毒双系boss怪,敏捷也很高,就是匕首和江一夏联手也未必能对付! 匕首听到“幽冥血魔”四个字当即一愣,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脸色更是黑得不能再黑。在“圣火行动”之后,铁血江湖各区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神巫职业的玩家必须将他们在施展“灵能禁制”技能后不小心召唤出了BOSS消灭;而六大古都以及新人常去的几张地步更是禁制神巫施放“灵能禁制”,否则杀无赦。 这一条规定非是出自官方,但是神巫门的大门上就立着一块牌子,警告着新加入这个门派的新手,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可能有神巫职业的玩家不知道这条规定。 当然像“幽冥血魔”这样的boss不是什么人都能单枪匹马干掉的,但是各区的高手只要收到清理这种boss的要求都会立刻记下坐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消灭boss。而三十二区,还有以江一夏为首的boss清理小组,只要召唤一声,这小组内的六个高手只要在线都会第一时间传送过来! 再不济,难道不能在世界频道里吼一声,提醒一下其他玩家吗? 那个将“幽灵血魔”召唤出来的玩家显然不仅落荒而逃了,更没有联系清理小队,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让经历过“圣火行动”的如花公子大为恼火!匕首虽然没有经历过那场差点将铁血江湖三十二个区所有玩家逼得集体删号的“神巫门”事件,却也对这种行为十分不耻。 据说,当年“圣火行动”中,三十二区中除了主城每一张地图都塞满了boss,少者十来只,多者二三十只,几乎全区的玩家豁命围剿才将一张张地图清理干净。大批玩家在这场清理运动中被boss刷回了新手村,连专职后勤事业一百年不动摇的如花也上了前线,被boss踩在脚下碾踏了好几回。 对于铁血江湖而言,那是一段黑暗无比的日子,被称为“反面教材”的二区、“万里无一人”的三十一区就是这么变成废墟的。 不过“如花装备店”却也是在这段时间名扬了天下,那段时间见钱眼开的如花刚好开店,却打出了免费的招牌一直到“圣火行动”结束,让装备废的废残的残的玩家们感动得眼都红了!因此那场清理运动的主要领导者都将如花看成了自己人,而这些人现在都是排名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人。 而来得晚的匕首恰恰是在“圣火行动”之后注册三十二区的,因此才能后来居上,成为仅次于江一夏的三十二区第二强。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玩的霹雳online就出现过“圣火行动”这种情况,据前辈说,那时候等级低点的玩家只要一上线就被秒,连主城都有boss。 还好,我玩的时候,他们已经把这些boss剿灭掉了,不然…… 不过还是有神官召唤了boss就跑了,光我就遇到两回,啧 第26章 黄沙画眉(二) 幽灵血魔是守塔boss,最重要的是他是人形的boss,如花公子的很多技能对他一点效果没有。也就是说,三人中只有匕首勉强算是个战力。 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如花公子的意思是赶快联系清理小组的人来处理。但是当他看见匕首已经摆开出招的架势时,思维不禁一顿,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呼叫江一夏的密语关了。 在50万大血包的持续加血下,楚留香的血条已经恢复完全,但是幽冥血魔却始终缀在他们身后三五步远的地方紧追不舍,饶是匕首数次嘲讽出手也没能拉走这boss的仇恨。 这真的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以匕首这种高手的技术,整个三十二区就没有他拉不走仇恨的boss! 可是现在,幽灵血魔就像被楚留香下了迷药似的对他矢志不渝,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楚留香难道还是高仇恨触发体质?通过鹰眼如花公子时刻紧盯着后面的boss不放,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没错了,身为主角,除了逆天的好运外,不还都有着超越一般人数倍的拉仇恨“天赋”么? 若非有这么天然的“MT体质”,天一神水被偷后,神水宫的人又怎么会丢下小偷不管,反而来找他这个完全无关的人呢? 难道真的仅是因为他“盗帅”的名头在江湖上太过响亮?可是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小偷强盗又非他一人——若这个人不能解开海上浮尸之谜,进而找到了偷走天一神水的人,神水宫固然可以杀了他泄愤,却也将真正的犯人逃脱了,水母阴姬身为一宫之主,又怎么可能舍本逐末这么愚蠢? 可现在看来,一切的麻烦不过是楚留香这凶残的拉仇恨天赋给吸引来的! 陡然想通了这一点,如花公子立即冲楚留香大吼道:“你松手,它找的是你!” 如花公子吼得十分突然而且嘹亮,别说楚留香就是远远站着的匕首都听到了。匕首不禁皱了下眉,有些不能苟同地望向如花公子——他是知道这个人有很多缺点,是个大混球,却从没想过这个人会是一个不讲义气,在关键时刻叫同伴松手,叫对方“自己去死”的人。 楚留香也有些吃惊,但是在看到如花公子幽暗的火红色眼睛后,那一点惊讶立即消失一空。他笑着松了手:“你可要小心。” 如花公子一面朝旁边退去,同时给楚留香扯了个大大的笑脸:“你放心吧。”从来就没有一个boss仇恨过俊美无寿的如花哥! 果然,幽冥血魔在经过如花公子时,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手上不用拖着个汉子,楚留香的速度立即就快了许多,渐渐地幽冥血魔就被他拉开了相当长的距离。 终于,楚留香跑出了幽冥血魔的攻击范围,如花公子透过鹰眼看到幽冥血魔又紧跟了几步,然后停下了脚步。失去了目标的boss,呆了呆后立即调转脑袋朝刚刚嘲讽过他,还站在他攻击范围内的匕首冲了过去。 匕首神情一凛,一双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沙地上的脚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不知道如花公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呼叫江一夏等人,但是他在游戏里已经习惯了单枪匹马,更不愿意欠江一夏这个“对手”一个人情! 另一边,楚留香已经停下了奔跑的双腿,远远地吊在幽冥血魔的攻击范围一步之外——如花公子已经密语了他,告诉他boss攻击范围的事情,至于这个范围是多少却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刚刚他虽然被追杀得狼狈,但幽冥血魔于何时又是相差他几步停止攻击的,他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匕首虽然是三十二区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现在的等级也不过是四十八级,与80级的幽冥血魔相对抗,无疑是蚂蚁撼大树纯属找死的行为——不是如花公子鄙视匕首,而是封邪塔内就是寻常小怪其攻击力都相当于其他副本内的同等级boss,何况是守塔boss呢? 巨大的等级差距,更足够说明这场战役的艰巨。 而匕首皮脆血少的“娇弱”体质,也将幽冥血魔薄血的弱点扯平了。 真是一场丝毫优势也没有的对战啊! 如花公子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怪是受到楚留香的吸引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匕首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挂掉。 他的心声幽冥血魔自然听不到,作为高敏的boss,他的速度绝不是匕首这个没有一点外挂的普通玩家能够比拟的。几乎在两三秒钟的时间内,幽冥血魔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匕首的面前,手中的长戈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的杀气,然后直直地向面前卑微的玩家劈了过去。 这一招来势汹汹,匕首右手横出长刀在胸前,同时左手紧握一柄剔骨尖刀,只等幽冥血魔冲到他面前时一刀刺进对方的脖子里。 但是这样一来,固然能够伤到幽冥血魔,他自己也必然会生生受了boss的一招,或许这一招就能将他挂回复活点。 突然,空中传来蓝羽凤凰嘹亮的鸣叫声,幽冥血魔随即身形一顿,似踉跄了一下,但是他攻势并未收回,而是按照系统的设定依旧向匕首攻去。只是他的身形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一下的攻击就失了准头,想要达成百分之百的攻击效果就不可能了! 同时,在匕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粗犷身影,赫然是驯兽师的保护者——兽神——匕首立刻就明白过来,是如花公子在帮他挡住杀招。 为了不让自己处于幽冥血魔的攻击范围内,如花公子堪堪站在匕首身后三步后,在使用了“兽神荣光”之后,整个人都处于“黑屏”状态中——“兽神荣光”是牺牲技能,在技能效果消失前他会失去所有感官上的知觉。 “兽神”替匕首挡住了幽冥血魔气势滔天的一击,匕首立即把握住时机,右手翻转,向幽冥血魔的脖子上砍去,同时左手尖刀紧跟其上。而在他身后的如花公子在恢复了感官后,立即解毒剂、血包翻出来随时准备着往匕首头顶扔过去。 这其间楚留香始终站在幽冥血魔的攻击范围之外,冷静地看着匕首与如花公子两人的配合,但是他有预感,这两人还不足以对付这隐身的怪物。果然不出他所料,匕首双刀齐出,却是没能成功,正是两者速度上的差距成决定胜负的关键。同时匕首还在碰触到幽冥血魔的盔甲时沾染了毒气,若不是后面的如花公子及时施以援手,他现在恐怕已经挂掉了! 幽冥血魔一击不能胜,却是丝毫不肯放弃。他快速闪身躲过匕首的攻击后,一脚踏进砂石里,一双大手握住长戈大力一挥,一招似“回马枪”的“倒戈相向”夹带千钧之势向匕首杀了过来。 此时,如花公子“兽神荣光”的技能还处于冷却中,匕首自然知道这一点,经过刚刚那一番正面对决,他更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幽冥血魔。他是近战职业,不靠近对方根本不能发挥最大实力,但是现在靠近对方根本与找死无异! 不能进,便只能退! 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 而如花公子已经先一步退后到了一边——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以来自己从楚留香身上蹭来的不仅有他的好运气,还有他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仇恨值! 正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从来没被boss仇恨过的如花公子今天第一次被boss仇恨的双眼紧紧盯住了,还是80级的守塔boss! 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误会!他最多就算是个法师,怎么能正面承受boss滔天的怒火与仇恨? 失去了兽神保护的如花公子,在甫接触到幽冥血魔比海底还深沉的冰冷眸光时,几乎立即放弃了求生的念头,紧闭了双眼,一面呼叫江一夏来救场一面束手待死——能从匕首手里拉走怪,他也算是死得能耐了,以后可有吹嘘的资本了! 想象中的恐怖虐杀却没有来临,反而是自己被人扑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沾了一身的尘沙。如花公子一愣,心下一动立即睁开了双眼,满怀期待地看向抱住自己的男人——匕首——却是匕首——为什么是匕首??? 不应该是楚留香么?!! 这他妈的不符合科学发展观!!! 愤怒的如花公子张了张嘴望进匕首的眼睛:“匕首,你找死啊?”竟然扑到他身上挡招,以为幽冥血魔已经放过你了吗? 匕首却是理都没理他,而是立即爬起身,弓步跨出,手上的刀已经收了回去,换上的一把长弓。 弓却不是什么好弓,能让近战职业使用的长弓本都是大街货,任何职业都能用的那种。 如花公子连忙从地上滚了起来,在灰尘飞扬中他终于看清了现在是什么样的战况——竟然是楚留香出手了! 或者说他“出脚”了更适合一些——别问如花公子楚留香他一个十五级的新手怎么就能靠脚掌铲球这种不是招式的招式,把幽冥血魔产铲倒在了地上,还破了他的隐身效果,让他现了原形,因为他刚刚被匕首扑倒了,压根没能看见,理智也告诉他这件事根本无法解释! 见到幽冥血魔倒在沙土里不停地扑腾着,眼看就要挣扎起来了,如花公子赶忙朝楚留香吼道:“那是妖怪,不是人!”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倒是继续啊! 楚留香一愣,他现在大概是知道了这突然现形,足有三人高的腐烂怪物的弱点在哪里了。这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他原本只在一边观察,却因为看不见这怪物的真面目而找不出他的弱点。但他在看到幽冥血魔在追赶匕首的半途竟陡然调转枪头向如花公子冲去,立刻被吓得再也不能冷静地在一旁观察。 因为看不见这怪物,楚留香只能从他落在沙地上的脚印判断他的行动,因而他最有把握攻击到的就是幽冥血魔的双脚。 却不想这凶狠丑陋的怪物,其弱点竟然就在脚踝上——楚留香刚刚便是一脚铲在这个节骨眼上,才顺利地化解了幽冥血魔对如花公子的攻势,并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只是,刚刚他为了掀翻幽冥血魔而不得不抓住了他的胳膊,却也因此好不容易解除的“毒状态”再次“复苏”,头顶的血条再次疯狂地刷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匕首为什么是个脆皮近战,属性是他自己点的,不管我事儿~╭(╯^╰)╮ 第27章 黄沙画眉(三) 是人,就有弱点;是怪,也有弱点,哪怕是像幽灵血魔这样的BOSS。 楚留香出入江湖二十多年,经历的大小战役已不知凡几,还不曾在明知敌人弱点的情况下依旧落败的。 何况现在,他们至少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匕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幽灵血魔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腐烂的躯体渐渐地化作灰色的光点消失在金黄的沙地上,却留下了一堆天灵地宝——他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会一会这boss,却想不到在楚留香的提点与如花公子的指挥、配合下竟能将这不可一世的怪物打倒在地。 虽然此刻他身受重伤,可是比起幽灵血魔爆出来的那些东西,比起亲手杀死了幽灵血魔的战绩,这些伤势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甚至因此获利,从四十八级一举升到了五十级级,成为三十二区等级最高的一人! 同样越级升到四十五级的如花公子却是连看都没看那堆宝物一眼,早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楚留香面前,将他从幽灵血魔的尸体旁拉开。 虽然三十二区还没有人能够闯入封邪塔80层——就是boss处理小组也止步在51层不能再进一步,但是游戏论坛中,原二区第一高手“黄金蟹甲”发布的“单刷封邪塔120层”的帖子却是无人不知的,其中对这幽灵血魔的记录中就有一条“恶人死,死恶人”的评价,意思是说这家伙便是死了也要拖个垫背的,在尸体完全刷新掉之前身上的毒性依旧存在,玩家千万不能太过靠近。 在铁血江湖中,设定得这么卑鄙无耻的boss并不止幽灵血魔一只,粗心大意死在这种设定上的玩家也不止有一两个。 如花公子不能保证楚留香在这个游戏的世界里死了,是不是像个普通的玩家那样挂回复活点,所以该小心的地方是绝对不敢粗心大意的! 等到如花公子将能用的药品都拿了出来,将楚留香的血条、气槽都刷满时,匕首已经将幽灵血魔掉落的物品清点完毕:一件85级破损的曼陀罗软甲,一张轩辕神墓地图碎片,一本《百毒炼丹》残本,还有一把蓝品可升阶的82级匕首,剩下的都是些高级的丹药。 这些东西,除了丹药就没有一件能够直接使用的,因此全部都落入了如花公子的手心,但他也承诺能够修复、升阶这些东西的时候,必然将那两件装备做给匕首。 如花公子自然也不是白白给匕首做这些服务的,那张地图和那本药书残本都成了他的囊中物。 哦,你问楚留香分到了什么?那不是有很多药么,都归他了! 如花公子眉开眼笑地将全部东西都塞进包裹里,之后重拾话题对楚留香密语道:“恐怕你要像来时一样再次钻进大风暴里,才能回到你原来呆的地方。只是还要过三个时辰这里才会再次出现大风暴——难道你要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干等吗?” 楚留香有些惊讶道:“想不到你连大风暴何时来临都能推测出来,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如花公子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旁边完全不知道他们谈话内容的匕首,安他并没有对楚留香多作解释——能留一个高深莫测的印象给聪明过了头的楚留香,他何乐而不为呢? 如花公子关闭了密语,绕过话题,转而对匕首说道:“你看他现在都三十一级了,却连‘护体灵盾’都没做,说起来你算是他半个师傅了吧,不要负点责带带他吗?” 听到“半个师傅”,楚留香与匕首都露出了些微怪异的表情。楚留香感觉怪怪的之余,又觉得十分有趣,他已许久没有叫过别人师父了,今天竟在如花公子口中成了匕首这个沉默少年的半个徒弟;匕首却是微微惊讶地抬头看了楚留香一眼,而后迅速地撇过眼去,问如花公子道:“我以为……你更愿意自己带楚留香。” 如花公子却笑着摇摇头道:“我没空,我还要刷猴子。”正所谓猴子与香帅不可兼得,为了小混元丹,为了增强体质,日后能够压倒楚留香的伟大目标,暂时的分离是必须的。 匕首一愣,微微地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他转而去看楚留香,见这个浑身都流溢着一股风流气韵的男人,此时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如花公子与自己,并没有要出声反对的意思,反而一副随便你们怎么安排都可以的随性模样。 匕首不禁感叹道:这个贵公子一般的男人倒真是随和得一塌糊涂! 事情都分配好后,如花公子挥着手将楚留香送上了匕首的飞行器,可是转过身来后他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无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公共频道刷出了三条通缉放boss不除的神巫的喇叭。三条喇叭很快就被数不清的聊天打屁所淹没,但之后不过几分钟就会有人重新发布一条相似的喇叭,并标明是为如花公子代发。 很快,看到这条喇叭的江一夏就发来了消息,向如花公子问清了来龙去脉后,他留了一句“这件事交给我们”后便没再回复。 如花公子本就没有要将这件事情管理到底的打算,只是他还是提醒了江一夏一句,不要让匕首扯进这件事情上,免得两人“新仇加旧恨”,那就不好了。 江一夏没有回复,如花公子知道他已经看到,便不再将精神浪费这件事之上,而是一鼓作气将崎岖山脉上的猴子一连刷了六遍,连野外boss六耳猕猴都被刷出了两只后才停了手,溜出了地图。 如花公子忽然想起之前楚留香说过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沙漠中,还是因为苏蓉蓉三位美女被沙漠之王札木合的儿子给暗中截走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远遁沙漠边陲的姬冰雁,寻求他的帮助,却意外地在半路上遇见了消失了足有十年的铁哥们胡铁花,于是两人一同将“不愿”远行的姬冰雁架出大门,一起进了大沙漠。 却不想一场大风暴反而将急着寻人的楚留香刮到了这个网络虚拟的未来游戏中。 如花公子如何不知现实中的沙漠与游戏中外强中干的沙漠地图完全不同,那里的危险是真实的,毫无虚假的成分,是所有旅者的噩梦,人类的强大、文明在大沙漠的冷酷面前都不堪一提,只能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它的脚下。 也许处于食物链顶峰的那个男人是一个例外,可是楚留香纵然不似外表那般雍容懒散,如花公子却也不能想象他能像贝爷那边耐.操耐活。 即便楚留香能,如花公子也不舍得! 今天,炼制小混元丹的的主要材料“猴毛艾”如花公子已经刷了不少,算算时间大风暴将要顺序出现在各张沙漠地图中,也就是说楚留香回去的时间到了。可是让这个人就这么空手回去,如花公子心中始终有些不甘心不放心。他赶回主城开了自己的仓库,从里面挑了不少东西,这才满意地去和另外两个人汇合。 却说匕首这个师父虽然只是“半个”,楚留香更不可能叫过他一声,但他这人素来认真负责,虽是不喜欢说话,对楚留香这个朋友却是真心相待,因此一路上带着楚留香不仅做完了“护体灵盾”任务,连坐骑、灵宠也一并领取了。 铁血江湖赠送的灵宠都是统一的大熊猫,坐骑却是由着玩家在任务中自己抓取的,资质也就各不相同。楚留香抓到的坐骑是一匹九品资质的赤云马,三十二区开区至今也就只有两个人抓到过这种神驹而已。 匕首绕着楚留香的坐骑绕了三圈,光看外形这匹略显肥胖的幼年马崽一点也不像是头日行千里的宝马,但是翻翻属性又是一点假也不掺合的——作为“师父”的匕首,忽然羡慕了起来,他自己是个靠本事一点点累积经验与实力的人,也从来不觉得运气这东西在游戏中有其他玩家说得那么重要,但是看看楚留香,想想他曾经刷到的紫色血妖牛筋,再看看眼前这匹千里挑一的良驹,匕首不得不承认,运气好的玩家确实要比一般人玩得更舒心快意一些。 两人在楼兰古城地下七层刷了足够的王者玉冠后,便匆匆赶去洛阳驿馆交接任务,准备换取飞行器。他们到时,如花公子已经先一步等在了那里。 待楚留香取得了高品级的飞行器,再次让另外两人眼红了一圈后,如花公子才羡慕嫉妒恨地拉着他到最近的仓库。说服楚留香将包裹里无用的东西塞进仓库后,如花公子便将自己事先挑好的东西一一打包邮寄给了楚留香。 最先寄出去的是280格的包裹卡片,让楚留香先将所有锁住的包裹统统开通,之后才是蜂拥而至的各式物品,真是包揽了衣食住行各种各样,且不说那成堆的吃食饮水,光是打着柔光的衣服就有十多套之多,直接就将楚留香一共360格的包裹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么多东西自然不是一批就能发送完毕的,楚留香看着如花公子低头皱眉、嘴角微翘,认真专心的模样,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这人实在是太爱关心自己了,这幅模样简直就是怕他被大沙漠吞吃了一样。 楚留香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此时看着这个少年认真的可爱模样,他竟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莫非他被苏丹虹这个喜欢亲吻男人的家伙给传染了不成? 第28章 黄沙画眉(四) 匕首从没见过如花公子这么大方过,或者说铁血江湖开服至今还没有一人能如今天的如花对别人这么“无私”奉献过。 你能想象一个人用一堆顶级的药品、装备、武器,还有一堆杂七杂八却没一样是普通货色的东西,拿去填满另一个人的360格包裹的吗?甚至连这包裹大部分都是他出钱解锁的! 若楚留香是个萌妹子,若如花公子是个败家子,这还说得通,可是楚留香只是个长得比常人好看的男人,如花公子更是以爱财为名在三十二区声名远播。 若如花公子对楚留香有所求,或别有居心,这也勉强能够说得通,可是前次他还有强吻楚留香的不轨举动,现在却只是规规矩矩地将一样样东西塞满楚留香的包裹,反而是楚留香一见到他就将他抱了个满怀。 匕首觉得不可思议,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如花公子的“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并为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的楚留香捏了把冷汗。 但是他终究什么也不能说,他看得出楚留香对如花公子的好感远远胜过对他,他只恐怕将担忧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还叫楚留香看轻了自己。 金乌西坠,楚留香来时正是午时,火辣辣的虚拟太阳将阳光直射在地面上,晃得人眼花缭乱、混混花花,看什么都不真切。 此时已是六个时辰之后,沙漠的太阳却依旧火热,只是变得小小的,远远地坠在天边一脚。整个沙漠都被这夕阳照射得一片金灿灿的,仿佛落了一地的金子,让人瞧着就忍不住心神荡漾。 如花公子看了看时间,已经17点55分,再过5分钟系统刷新大风暴的时间就到了。他转过头,楚留香正在听匕首说话,见他看过来便朝他轻轻地一笑,而后回过头去继续与匕首交谈。 匕首原本是不同意楚留香冲到大风暴里去下线的——这哪里是下线,根本是被大风暴甩上天挂掉的节奏啊!无奈楚留香去意已决,只是叫他放宽心,不会出问题的,如花公子却只是笑,一点也没有要帮忙劝阻的意思。 匕首最后只能无奈地任由楚留香胡来,反正就算挂掉也不过是回到复活点,楚留香现在的等级很低,就是降了一级想要升上来也简单,只要他上线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就可以了!因此匕首嘱咐楚留香最多的事情就是要他多多上线,告诉他他的等级已经远远落后于大部队,再这么懈怠下去,就算好运得天怒人怨以后也别想在三十二区混了。 楚留香究竟有没有听懂匕首的话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时不时地点头微笑,表明他接受了匕首对他的这份关心。 如花公子听着他们的谈话,抬头看向远方烧得火红的天际,心头的情绪却开始翻涌起来——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楚留香,这次两人相遇虽是意外却也短暂,短暂得还不到半个小时。 还未回到这张地图的时候,他的心情还挺不错,全部心思都在怎么将楚留香的包裹装满,尽最大的准备保证他不会在沙漠中饿到、渴到、累到,让他能舒舒坦坦保持着香帅的气度风雅直到将苏蓉蓉她们带回海上。 可是现在,望着远处鲜红欲滴,好似格外沉重却总也坠不下去的夕阳,一股离别的不舍竟是油然而生,那相思的凄苦煎熬竟然现在就已爬上了心头。 可叹的是,他现在还只是楚留香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甚至还不是最起眼最重视的一个,想到这一点他就止不住从心头吐出血来。 其实,在离开的第二天他就后悔了,可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虽算不上是君子却还是个男子汉,总不能食言而肥得那么快,转眼一天的时间就跑回去,这不仅叫苏蓉蓉她们嫌弃,就是楚留香那边的印象分估计也会降低不少,虽然本来就不多的样子。 如花公子的眼睛本就很红,现在更是被夕阳衬得嫣红一片,楚留香抬头看进他眼中的光彩,也不由地被吸引,紧紧盯着那一双红眸瞧得出神。 匕首见此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注定是要与基佬为伍了,只是如花公子已有“妻室”,楚留香要是真被这个大混蛋臭男人给攻陷了,匕首实在担心他会变成风行阙第二。 曾经的风行阙何尝不是一个值得人交往的好朋友? 时间在各人的心思中不紧不慢,一针一秒地走动着,大风暴在18点01分的时候出现在了三人所在的地图上。楚留香佩服地看向“博学”的如花公子,对方却早已经脸皮厚得不见一点红晕。楚留香又看了一眼匕首,却见沉默的少年依旧沉默,在大风暴面前竟是岿然不动,仿佛早已将一切掌握在手中般沉稳。 楚留香忽然明白,并非是如花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恐怕是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大风暴会出现的时机。他不禁摸了摸鼻子,瞧着如花公子俊美的的脸庞暗笑起来:这个人的脸皮实在够厚,明明是该他心虚的时刻,却反而摆出一副正经又理所当然的姿态,若不是匕首在旁边使他的谎言被戳破,却不知道自己要被他骗到什么时候呢! 肆虐横行的大风暴转眼就来到了三人百米之外的地方,一股巨大的压力与吸引力向三人席卷而来。大风暴虽然还没有近到眼前,三个小小的人却已经被风沙袭击得东倒西歪。 楚留香于风中朝如花公子、匕首两人拱了拱手,多谢他们二人这一次对他的帮助。匕首没有及时回应楚留香的道别,而是一手死死按住头冠,然后召唤出了飞行器,等到他的人站上去了之后才朝楚留香做了个手势,指了指脚下的飞行器。 楚留香一愣,终于想起了他也已经有了飞行器,只是刚刚是乘着如花公子的来到这里,所以才让他一时忘记了这件代步利器。 就在楚留香想召唤出飞行器的时候,如花公子却是先他一步,并且将没有一点防备的他拉上了自己的飞行器,然后对他道:“现在想想就这样让你独自进入大风暴中,实在太危险,我不能放心。” “你这是……”楚留香错愕地看向如花公子,他当然听懂了对方刚刚说的话,却不免为对方的这番行径心惊不已。如花公子却是悠哉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他说道:“我陪你去,要是出了问题也能拉你回来。” 他说这番话时,飞行器已经载着两个人向大风暴中心冲了过去,楚留香再想拒绝已经来不及。 大风暴被称为铁血江湖最危险的“自然现象”之一,即便是五行运转的飞行器飞行在其中也是摇摇拽拽,十分的不稳当。 如花公子却是存心不让楚留香好过似的,突然大声地对他说起话来:“楚留香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楚留香一愣,张口道:“你要说什……”他话未说完,如花公子陡然抓住他的右手用力地将他向自己的怀中一扯,然后用自己的唇准确地擒住了他的嘴。 却不是以往开玩笑那般轻巧浅显,这一次的亲吻如花公子竟是事前早有预谋,故意引他说话之后趁着他张口的时机亲吻了上来,在他双唇未合之际一举破城而入。 至始至终,楚留香都因为错愕而张着眼睛,直直地望进如花公子浓艳入墨的眼眸中。如花公子同样睁着双眼着迷地与楚留香灰色的眼睛对视,不肯将这双眼中的一丝一毫变化漏掉。 只是这一吻对楚留香而言不仅意外而且格外的短暂,还未待他有所反击,飞行器猛然颠簸了一下,之后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席卷而起,直直拉扯向了无尽的天空。 即便是楚留香,即便他轻功了得,在数百米的高空中无物借力也只有被活活摔死的结果。 幸好,此时的他已经在游戏中取得了飞行器。 而这时候,胡铁花与姬冰雁为了找他已经在原地掘地三尺,却因为始终找不到他的踪迹而渐渐地有些心灰意冷。 所以当看到楚留香操纵着飞行器出现眼前时,这两个人高兴得几乎流下眼泪来。胡铁花更是一蹦三尺高,扯着姬冰雁耻笑道:“我就知道你是白担心一场,老臭虫最擅长的就是死里逃生,区区大风暴算得了什么呢?” 姬冰雁哼了一声,却没有与这个老酒鬼鬼扯的功夫,而是冷着脸走到飞行器前面,伸手摸了摸后问楚留香道:“这是什么?明明看起来像铁像铜,却比铁铜要轻,甚至还能载着人像风筝一样在天上飞,倒是方便得很!” 这个世界上能让姬冰雁夸口称赞的东西并不多,但他若开口夸赞了某样东西了,那便表示他已看中了这样东西,看中了它的“钱”途,要将它变作一大堆银子! 胡铁花立即凑了上去,将姬冰雁的手拍掉道:“你这只死公鸡,老臭虫的东西你也惦记?”可惜对他这番正义之词,姬冰雁非但无动于衷还嗤之以鼻。 楚留香摸着鼻子蹭了蹭道:“这是小苏家乡特有的代步工具,他们都叫它作飞行器。” 姬冰雁立即“哦”了一声,道:“难道这也是这位小苏送你的?” 还未等楚留香回答,胡铁花已经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脖子圈在自己的臂弯内,“阴险地奸笑”道:“我劝你莫要回答一个‘是’字,你这老臭虫我横看竖看都没有一点好的地方,怎么就有这么多好朋友好姑娘喜欢你?天下的好东西也都似主动堆到你面前一般。” “这个小苏一定是瞎了眼,才会将这么多珍贵又稀罕的好东西送给了你!”他叹了口气,而后又“嘻嘻”笑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在边陲已被人冷落了十年,几乎冷落出了毛病,现在最看不得有人一直受着别人的喜欢、关怀——这飞行器若真的是那个小苏送你的,那我可就忍不住要把这个笨蛋乖娃娃拐回家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月后,确如如花公子所料,欲女心惊与金枪不倒最终还是回到了铁血江湖。只是他猜中了前头却料不到结果,这两个猥琐的男人并没有回到霸王帮继续做他们的帮主、副帮主,反而加入了腐女协会,成为了她们的看门“小妹”。 如花公子得知这个消息后如遭雷劈,顿时觉得人生无望,遂与欲女心惊和离。 而金枪不倒,在被刘公公切一刀前,却是双眼含泪,紧紧握住了如花公子的双手,叮咛托付,要他好好照顾他的前妻一夜御七狼,因为这一刀下去,他们便再不能举案齐眉,只能做一对漂亮的姐妹花了。他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如花公子与一夜御七狼“有情人终成眷属”的那一人,现在更是衷心地祝福他们美满幸福。 种种话语,听在一夜御七狼耳中,真是令她感动得无以复加。如花公子却是被吓得直接下了线,一连好几天都没敢上来。 第29章 黄沙画眉(五) 楚留香闻言差点笑出声,他推开胡铁花的胳膊,双眼微微眯起,似玩笑似在自嘲道:“乖娃娃和我这个老臭虫呆了那么久,你就不曾想过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小臭虫了吗?” 如今这少年行事越来越放荡、毫无顾忌,竟然还会使计抓住自己与他接吻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楚留香虽不觉得生气,心中却难免难过,感叹这少年与当初那个只知道睡觉吃饭的懒鬼已是大不相同了! 蜀地的秋天依旧酷热,只除了九寨沟这样的深山老林,却是年年季季透着一股冰凉的冷意。如今便有人住在青青翠翠竹林中,因为禁不住这一阵阵的清风凉意而打了个喷嚏。 张笑果人称哑巴张,是住在黄海九寨沟外的乡民,从一个月前他便受一个有钱少爷的雇用,每日将吃食做好送入竹林中,放在竹屋前的石板上。 但是除了第一天,张笑果就没再见到这个有钱少爷,每次走近这不知什么时候搭建起来的竹屋,四周都安静得可怕,除了竹叶沙沙的吵闹声,再听不见其他。 一个外乡人单独一人住宿在深山野林之中,本就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何况他一直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人前?九寨沟中从来都不缺乏妖魔鬼怪的传说,渐渐地就有人说这个少爷并不是人,而是一个狐狸一个狼妖。 隔壁猎户那个不学好的儿子受了别人的挑衅,一次偷偷摸摸地跑进这间没什么人气的竹屋,结果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跑回村子的路上一直哭囔着“死人了”。 可是大家一起跑去看的时候,竹屋的主人又好好地呆在屋子里与他们说话,有胆大的透过窗户看见他气色十分不错,脸蛋虽然白净却和死人相差许多。 之后猎户的儿子不信邪地又去了几次,反被如法炮制地戏弄了几次,现在人已经半疯半傻了。 自从猎户的儿子疯了后,敢到这竹林深处的人就更少了,人们只当这个妖怪道术高深,不害人却讨厌别人去打扰他,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敢独自一人走近竹屋的人竟只剩下张笑果一人。 这一天他却意外地见到了那位被村民传扬得邪乎其邪的有钱少爷,他看上去心情愉悦,身子舒坦地靠在竹椅上,手里正捏着一张小画。 张笑果偷偷瞧了一眼这张小画,却是被吓了一跳——那哪里是画呢?他从未见过有哪位画师画画画得这么逼真的,那小画简直就像将事物从现世中直接地抠了下来,贴在了画纸上。 张笑果没能将这小画看得真切,却也知道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男人。 那是一个让人一见便很难忘记的男人,虽然张笑果只看见了一点点,却也知道能被妖仙收入画中的人必定风姿绝响,非是常人能比。 没错,张笑果已完全相信眼前这身穿青绿色短衫,几乎融入到竹林中去的少年是一个妖怪,他的本事就是能将人关进画纸里,再也出不来! 深深的寒意袭上了张笑果的脊背,他迅速地低下头,将吃食放在石板案台上,心中却在祈祷,祈祷自己刚刚的行为没有触怒了妖怪大仙才好。 妖怪大仙却忽然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我们家乡有句话,平白无故打喷嚏必是有人在说你的坏话——我好像也没有染上病症,难道刚刚真的是有人说了我坏话不成?” 张笑果的手微微地抖了抖,盛着青菜的陶盘立即洒出了一点汤汁。 妖怪大仙却没有看见他这一点异常,而是伸手撸过一枝横长出来的青竹,将它的顶端掰下来凑到竹熊的嘴边,挑逗着它。 他微微笑道,语气中却有些酸涩:“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要好久都见不到了么,一时冲动而已……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你说是吧?” 张笑果的手再次抖了抖——只因为暂时见不到你便将他收进画里了么?这可怜的男人甚至还不知道你是谁,何其冤枉啊? 张笑果迅速地将东西放下后,立即向在他心中渐渐恐怖化的妖大仙深深地弯了下腰,然后忙不迭地拎起竹篮,向家的方向拼了命地跑了回去。 苏丹虹松开竹枝,望着哑巴张逃命地迅速离开他的视线,心内颇觉得搞笑,他是因为这里够偏僻,堪称人迹罕至,所以才住在了这里,一方面能够躲避那些神出鬼没想要抓住他的人,一方面有个安静的地方也便于他食用混元丹后冲破经脉时不会受到打搅。 苏丹虹现在修习的心法是百晓生送他的,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而是江湖上流传最广,自少林而出的一本内家心法,浅显易懂,危害性小。百晓生还怕他初涉武学看不懂这本心法,竟是特意搜寻了一本据说是“君子剑”黄鲁直当年用过的,上面有不少这位名剑客所留下的批注与修炼心得,得到这本书的人必定比寻常人更得事半功倍之效。 但在苏丹虹看来,这黄鲁直的剑客,实在不是个聪明的人,从他的批注上便可看出他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一点也不懂得投机取巧。 又或者,百晓生正是要借此告诫他不要在武学之上投机取巧。 他手中的小画也并不是什么画作,而是他利用游戏的照相功能拍下的照片,主角自然是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见不到的楚留香。 苏丹虹吃过午饭,而后领着大熊猫走到了竹林中的一处。此处正有一口清潭,冰凉的潭水刺骨异常,潭面上也总有白色的雾气缭绕着,苏丹虹却从不曾见它结过冰,不可谓不神奇。 苏丹虹拿出一只竹制的小筒,灌了一半的潭水,又取了一粒小混元丹放入其中,待混元丹完全稀释后,竹筒里的潭水随之变得温温的——正是因为发现小混元丹遇水稀释的同时会放出巨大的热能,苏丹虹才特意用这千年寒潭的冰水来稀释它。 温温的潭水进入口中,有着一层淡淡的竹香,苏丹虹一边一点一点将潭水咽下喉咙,一边翻看心法。 待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部攒攒而起,苏丹虹立即放下心法册子,按照心法上所画的摆好姿势,却不是打坐,而是侧躺在地上,单膝曲起,一手支住脑袋,竟似一个弥勒闭目养神。 这本《阿逸多小心法》本就出自少林佛家,苏丹虹虽觉得奇怪,但为安全着想也只能遵循了这书上所示,内中气劲却是没有因为这古怪姿势而乱窜,反而循序渐进,以极柔和极安定的方式缓缓流淌在他的经脉内,一点点将他的经脉拓宽,让他气海渐渐壮大。 真正是佛海无边,有容乃大。XD 苏丹虹修炼这本心法的时日还不长,他唯恐小混元丹不够自己消耗,此前一心一意呆在游戏里刷猴子采集各种材料,每天也只留下一点点时间用来练习心法。 他这样一来不免显得松散懈怠,却也避免了急功近利,需知这心法虽然温和却也最讲究循序渐进,尤其是像他这般大的初学者,经脉已经长成,一触而就的修炼方法固然快速,却会有将经脉冲断的危险。 而他现在却是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血脉一点点扩展,不徐不慢却是沾了大便宜的,现在即便是他用了小混元丹,这经脉也有足够的柔韧来承受突然冲击的气劲。 苏丹虹原本还想多留些时间来巩固基础的,只是今日他在游戏中一时没忍住,对“其他”玩家做了“不文明”的事情,因此被明擦秋毫的系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进了小黑屋,并且在日后的一个月内他就算上线了都只能呆在这黑漆漆悄无人息的黑暗地图内。 为了以儆效尤,系统更是用血红的字体在世界频道上公布了他的罪行,这下好了,全铁血江湖三十二个区内的数万玩家都知道了他如花公子是个会对男人出手的BT基佬! 奶奶的GM,你既然这么反对这种行为,你呀干嘛不直接将同性接吻的动作从数据库里取消啊?它不发公告还好,谁知公告一出便引来好多不信邪的兄弟被送进了小黑屋,其中竟有一多半一进来就捶胸顿足,哀嚎不该以身试法做下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兄弟…… 所以说,人呐,就是贱,比铁血江湖的系统还要贱! 只是可怜身为犯贱第一人的如花公子,却没能因为这群前仆后继者而将基佬BT的污名洗刷掉,暂时是见不了人了! 暂时不上线,还是有好处的! 好在他炼制的小混元丹已经有很多,也全部没有存入仓库,所以现在就算暂时离了这游戏也不会将他的计划打乱。 只是不知道一个月后等他再上线的时候,自己头上顶着的那许多名称封号还在不在了。 苏丹虹正自凝神静气,脑中回忆着心法上所画的运功路线,逐步地引导着体内蓬勃的气劲。这练功的事情并非寻常,纵然说它是违逆天道,修改人类体质的事情也不为过。苏丹虹平日再懒散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修炼是时时处处小心谨慎,唯恐一时大意让内力反窜了经脉,使自己走火入魔,到时经脉错乱死在这深山老林都是极可能的! 今日,一切原本进展得也颇为顺利,虽然运转内力的过程中难免有滞涩的地方,但苏丹虹磕磕碰碰地按照心法也能将手足三阴经运转一回合。 谁知,就在他吐纳收气,准备完工的时候,于东面突然传来歌声。若是寻常歌声也就罢了,可这歌声洪亮,竟是夹带了雄厚的内劲于其中,是以这歌声震荡在老林之中竟也能悠扬绵远,无处不在。 可怜苏丹虹一个武学初学者,哪里能在这关键时刻受到这般外力的冲击,当即就受不住歌声攻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黄鲁直这个名字真棒,注定孤独一生 第30章 黄沙画眉(六) 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苏丹虹特意寻了深山老林来居住,为的就是在练功的时候不被外人打扰,谁料到竟是出师未捷,正正经经第一次修炼内力,就碰上了这么个杀才——在哪里唱歌不好,偏要来深山里唱歌;怎么唱歌不行,非要耗损真元将内力参合在歌声里——这不是明摆着闷骚么?这不明摆着显摆吗? 你一个闷骚瞎显摆啥啊? 被歌声震乱内力的苏丹虹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后,很快手脚就剧烈地疼痛了起来,眨眼间他的人就受不住这种经脉中传递而来的痛楚而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上各处都酸疼不已,手脚更是麻木得几乎动不了,这状况委实让他吓了一跳,几乎要以为自己就此废掉了。 却在他被这个想法吓得脸色灰白一片时,身边突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小子不用这么害怕,老头虽是浑人,却也不能将你这般害死。” 苏丹虹闻言外老者看去,却是一个胡子眉毛混在一起,比乞丐还要邋遢的老头子一个。听他声音分明就是那个将内力渗入歌声中,害他气息混乱差点走火入魔的浑头。 苏丹虹不禁没好气地瞪了这老头一眼。老头却是自知自己的无心之举差点害死了这小子,虽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但是理亏在己也不能说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油腻腻的头发,说道:“你不用这般看我,你小子身子骨太轻,本就不该修习少林的功夫。” “不若去华山,他家的功夫近年都只传授女子,想必是阴柔之极,恰是最适合你不过。” 马丹,这老混球在骂他是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随即,他便讥讽出声道:“老混球,你道华山似少林这般,他家的心法外人想学就能学的么?” 老头哈哈一笑,叹息自问道:“你竟然骂我——已有多久没人这么骂过老头?”他晒然一笑,而后对苏丹虹说道:“谁说一定要入华山才能练他家功夫的?老头现在就能教你。” 苏丹虹想不到这老混球不仅闷骚、M,竟还有这般的真本事,想他歌声中内力深厚,所练即便不是华山功夫,也必是高级的心法。他原本对这些高级心法不存有想法,实在是怕自己看不懂这些心法中的艰涩之处,到时怕只是浪费时间。可是现在就不同了,这老头既然说要传授他功夫,总不好意思丢下本秘籍就跑了吧? 若那样,他一定一日照三餐诅咒他遇不到人生唯一的S! 却说这老头自号“林中叟”,却是真没有像许多武侠小说中的先天高手那般,丢下本秘籍就将苏丹虹忽悠过去的意思。这个人不喜欢俗世热闹,为人却是放荡不羁根本受不住孤独一人的寂寞,现在遇着个同他一样的深山“野人”,可不是要与他做一个好邻居么? 何况之前他将苏丹虹害得经脉受损,自然更是真心传授,只希望苏丹虹能听他的话改习华山心法,这样才能将他受创的经脉修复得快些。 苏丹虹起初对林中叟还有疑虑,但是在看到他这般真诚热忱,一心传授自己,而自己改修了心法后确实如林中叟所言,内力运转时顺利了许多,增长的速度也快速了许多。 虽然浪费了之前那一颗小混元丹,但是苏丹虹全然不在意。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所能学习的武功套路也不经相同。想他现在能够得到适合自己的心法内功是何等的幸事?何况还有林中叟这个江湖高手从旁看顾、教导,更是幸中大幸!因此受了这诸多好处的苏丹虹,转眼便不计前嫌,将之前的事情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地跟着林中叟学习武艺,如同对待师傅一样孝敬这个怪老头。 只是要真的叫这老头一声“师父”却又实在不能,不是苏丹虹叫不出口,而是他一表示出这么点意思来,这老头就急的双眼通红,撩起衣角就想溜走。 如此三番两次后,苏丹虹也就不强求了,不肯做他师父就不做呗,反正该有的好处他都得了,这点礼节老头都不在乎他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却说林中叟在苏丹虹身边虽没应承他一声“师父”,但是师父该从徒弟那得的孝敬却是一点不少的。苏丹虹每每拿出在游戏中做的美味佳肴,这老头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地照单全收,不仅如此还抱怨苏丹虹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嫩头,才会没有储藏上几百斤的上等花雕,害得他老浑头有菜无酒,吃得十足的无趣。 每当这种时候,苏丹虹也只冷笑着看这老混蛋大快朵颐地消耗他的存货,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径自去修炼功法——尊老爱幼什么的,他虽是个宅男也是懂的! 却说有一点也十分奇怪,这老头竟是只传授苏丹虹华山派的内家心法,但是招式却是一概不传授,更别说那华山闻名天下的“清风十三式”了! 只是苏丹虹暂时也并不介意,他要的就是关键时刻能够压倒楚留香的气势,至于应敌的招式,在他眼底反而无关紧要起来。 林中叟本来还愧疚于自己不能传授这小混蛋以招式,但到后来也看出他对此并不在意,便也厚脸皮地不提这件事情。 且不说,诸多便利之下,难得勤勤恳恳努力向上的苏丹虹果然如他先前所愿,竟是在短短两月内就突破了初学者的瓶颈。按林中叟所说,现在的苏丹虹虽然没有出手伤人的本事,若论内功修为却已能挤占当今武林前一百名,这对一个初学者而言实在是难能可贵,便是赞一声“奇迹”也不为过。 “只是一百名之内?”苏丹虹皱眉,有些受挫。 想也知道楚留香的实力必定在前十啊前十,这一百离前十相差得也太遥远了点吧?(注) 他更清楚排在他前面的九十多名壮士,其实力与百名之外的那些人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说白了就不是一个境界的人,再不是他随便练练功夫就能超越的! 林中叟本是要夸奖苏丹虹,好好鼓励他一番,让他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的,却想不到自己这番话反而让原本斗志昂扬的少年变得灰心丧气来。看着苏丹虹那副失望的样子,老头不禁要怀疑这个小混蛋其实身负血海深仇,只是仇人太过强大,所以他才潜藏在这密林中独自修炼武艺,只期待能有一天能将对方打倒,报仇雪恨。 只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许是自己之前对他夸赞太多,所以让这少年起了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又被他的一番话打回了现实,才会这般灰心、难过。 富于想象力的老人揪了揪杂乱的灰白胡子,对少年说道:“你不需这么灰心,你现在虽然还不能胜过心中的那个人,但只要勤学苦练,胜过他是迟早的事——老头已经算得上武学奇才,当年也要在三十好几时才称得上一声一流高手,你还这般年轻,来日方长,总有一日能收获努力的成果的。” 苏丹虹暗中翻了个白眼,你一路人甲三十几岁才在江湖上排上名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武学奇才”,那十年前不过二十岁就扬名天下的楚留香岂非是奇才中的奇才? 有个道理苏丹虹是十分清楚的:普通人也许可以通过十分的努力胜过天才,但是想要赢过天才中的天才,却是难如登天! 最后他也没有真的气馁放弃,追爱的男人,总是格外有毅力有精神,和厚脸皮的,就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般百折不挠。 林中叟见此心中十分欣慰,却是再不肯提苏丹虹在现今江湖上的排名,唯恐再次刺激到这报仇心切的少年,使他意志消沉。 说这老头厚脸皮,却是一点都没有委屈了他!一日苏丹虹正在运功调息,这老浑头竟然在他身边一边吃着小菜一边长吁短叹,一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的为难模样。 苏丹虹知道这老头在故意引他入套,怕是有什么事要恳求他,却碍于面子不肯说,只等他给个台阶才会开口。他微微睁开眼瞧了老头一眼后,随即快速地合上了眼皮,自顾专心地运功去了。 老头见他这样,越加发挥厚脸皮的功底,哀叹的声音也越发肆无忌惮,甚至还夹带了一层内力。现在的苏丹虹与两三月前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不会被他震得气血翻涌,只是被他这么打搅,想要安心修炼是再不能够了。 苏丹虹只好草草收功,假笑着看向林中叟道:“老浑头,你是吃坏了药吗,这么不安生?” 谁知这老头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因为他终于出声了,立即顺梯子而上,摆出一副认真正经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头一生浪荡,从不愿受人点滴恩惠。只是当年断臂山一役受奸人所害,虽是侥幸获胜,却是身负重伤,若非拥翠山庄李观鱼出手相救,如今怕已是白骨一堆,又怎么有机缘传授小混球这般高深功夫?” 听到此,苏丹虹顿时明白一定是这个叫李观鱼的人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这老头受人恩惠想要报答,却是最后将主意打到了他这个连名都没挂的“徒弟”身上了。 果然,林中叟见苏丹虹神色不变,便又是一叹,将话说得更明了一些道:“不久前我不是去外面买酒喝吗?却遇到一个旧相识,从他口中却是得知李观鱼这厮于半年前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一口真气堵在心口到现在,正是说不得话动不了手脚,如痴傻一般摊在拥翠山庄。” “你说这是不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林中叟深深一叹,面色哀戚道。 苏丹虹嘴角抽了抽,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伤心、流泪的,他只觉得面前这老头实在是爱面子得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注: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若苏丹虹看过百晓生新作的江湖排行榜,一定会为楚留香的排名哭瞎…… ( ̄ˇ ̄) 第31章 黄沙画眉(七) 男人的心本就容易比女人冷酷一些,穿越而来的人却要比原著中的人还要冷情得多。 故而,在别人感动得无以复加的时刻,苏丹虹的心却还是冷的,他的眼明亮得像冬天里的白雪,冷眼旁观着一切。 拥翠山庄的老庄主李观鱼一掌将他的儿子拍飞了出去,李玉函登时便吐出了一口鲜血,人也像一张被揉碎的黄纸,软软地倒在墙角下。 六位堪称当世剑术最高的剑客俱都站在一旁,只除了李玉函的亲舅舅‘双剑无敌镇关东’凌飞阁因为不忍而背过身去,其他人俱是神情肃穆地看着这一场伦理悲剧。 可是若没有人求情,恐怕李玉函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 林中叟朝苏丹虹瞪了一眼,此时此刻再没人比他求情更来得有用,因为李观鱼的命就是他救的——三颗小混元丹,再加上当世六大高手的内劲推合,李观鱼走火入魔堵在心口血脉上的一口真气自然就解了。 现在,整个拥翠山庄最尊贵的人非苏丹虹莫数了,只要他开口,受他恩情的李观鱼再想大义灭亲也是不能够了。 只要苏丹虹开口,李观鱼便能放过自己的儿子,别人也绝不会说他一句不是,反而会称赞苏丹虹的仁义。 只要他开口,他将不仅是李观鱼父子的恩人,就是凌飞阁,甚至其他五位高手都会将他看做自己人,日后他在江湖上便是横着走也绝不会有人敢把他怎么样。 苏丹虹却是不为所动,他的一双眼都在看李玉函的妻子柳无眉。这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扑到了丈夫的身前,眼睛已经哭红,像一对核桃。 宋甜儿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一些,就是苏蓉蓉、李红袖、黑珍珠在她的影响下也渐渐红了双眼,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这些女孩子,本是最该憎恨这对夫妻的人,她们本就是被柳无眉两人骗进拥翠山庄,还被关押了许久,现在却又为了这两人的故事感动得眼泪肆流。 她们会被扣押在这里,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便是楚留香! 原来柳无眉竟是石观音的徒弟,而石观音却是一个几可与水母阴姬齐名,在江湖上令人谈之色变的女魔头,这样一个女魔头不仅对敌人够狠,就是对自己的徒弟、亲人也绝没有一分温暖亲切。 石观音甚至在柳无眉这个最喜爱的徒弟身上下了毒,令她痛不欲生,只为了柳无眉不愿呆在她身边,想要离开她,可是石观音这样的女人又怎么能忍受别人脱离自己的掌握? 可是柳无眉竟没有如石观音的意,而是咬牙忍受着毒药发作的痛苦,甚至不惜靠罂粟压制毒性也不愿回到石观音的身边。天长日久之下,她身上的毒性越来越强,毒瘾也越来越大,最后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生命。 现在,就是石观音也无法解除她身上的毒性,能够救她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水母阴姬。 而水母阴姬虽然答应了柳无眉给她解药,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杀死楚留香。 水母阴姬为什么要杀死楚留香?这只因为他破除了海上浮尸的谜底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大沙漠解救苏蓉蓉等人,结果把之前答应南宫燕,答应神水宫的事情给……忘了…… 虽然世人都已知道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是无花大师所盗,但是神水宫依旧不肯放过楚留香,为的却是他这种怠慢、轻忽神水宫的态度。 态度决定一切,神水宫在武林中的地位一贯超然,她们的心态也早已经变得傲慢无礼,又怎么能忍受得了别人的傲慢无礼? 柳无眉夫妇受神水宫所迫,竟然趁着李观鱼走火入魔,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之机,借这老头的名义邀请了凌飞阁等六人,请求他们习练李观鱼自创的一种剑阵,来对付楚留香。 虽然这六位武林前辈对李观鱼竟要他们杀死楚留香,心中十分怪异——他们怎么能想到李玉函会背叛自己的父亲,背叛拥翠山庄数百年的名声,为了一个女人而去谋害一个无辜的人?他们虽不明白其中缘由,却选择了相信李观鱼,相信这个老朋友绝不会害他们,他要杀楚留香那必是这年轻一辈的翘楚者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 李玉函与柳无眉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才将他们的阴谋一步步完成,其实今日柳无眉已经打典好了行装,准备前往大沙漠却寻找还未归来的楚留香,将他带到拥翠山庄受死。 只是不知他们的计划怎么就被李观鱼知道了,是以这位老人一口真气透过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地甩了李玉函一个巴掌。 在得知了真相的苏丹虹看来,这一巴掌还不够响亮,还不够清脆! 所以不管林中叟怎么瞪他,怎么暗示他,他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在他看来儿子不孝顺,被老爸揍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尤其是像李玉函这种谋害他人性命的人,就是打死了也是活该,别人根本就没有阻止的立场。 是想,若真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了,结果会如何?死的是楚留香,楚留香的朋友遍及天下,难道他们会甘心? 到那时,身为晚辈的李玉函、柳无眉自然可以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就像他们欺骗六位前辈那样将这整件事的责任都推脱到他们不能言不能动的老父身上。 李观鱼被称为天下第一剑客,他在江湖上的地位恐怕还不是楚留香所能比拟,或许世人便会猜测楚留香的人品,猜测他是否做了什么违逆天道的事情,才会遭到久不问世事的老前辈的执意诛杀。 这一场战役之后,楚留香殒去的必然不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他的名誉。真正的朋友或许可以接受楚留香的死亡,却绝不能接受他的名誉遭到无礼的侵害。 到时,谁会成为打击报复的人?不是李玉函不是柳无眉,甚至不是瘫痪在家的李观鱼,而是凌飞阁,是萧石、铁山道长这六位直接杀害了楚留香的人,他们必要带着这污点渡过自己的残生,终身不安。 对李玉函,苏丹虹真是半点同情心也产生不了。 但是他却很佩服柳无眉,她的人生是那么曲折、艰难,不要说寻常人,就是意志坚定的人也绝对做不到她这么好,恐怕早已经屈服在石观音的魔爪之下,供她驱使、玩弄,成为她身前的一条狗! 但她却逃脱了石观音的掌握,虽然这也让她走向了末路;她还找到了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男人,这个男人甘愿为她放弃一切——纵然道德上她的丈夫令人不耻,但于爱情上他倒值得别人竖起大拇指,否则,苏蓉蓉她们也不会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得泪流满面。 所以柳无眉扑到李玉函身上,抱住他痛哭着承担下所有责任,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取李观鱼对李玉函的原谅时,苏丹虹终于动了——或许是他同楚留香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对这些可怜的女人总是多一份怜悯与理解。 苏丹虹的求情果然赢得了凌飞阁等人的赞赏,李观鱼起初还因为愧对老友,不能接受他的请求,但在林中叟等人的劝说下,最后不得不叹了口气,扬言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从此以后李玉函夫妻与拥翠山庄再无关系,日后也决不能以拥翠山庄的名义在外招摇。 这时,已经哭成兔子样的宋甜儿走到苏丹虹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口,巴望着他道:“我听百晓生说过,你有一种药能够解天下的毒。” “他太夸张了,”苏丹虹笑笑,摸了摸女孩子的脑袋,然后摸出一瓶解毒剂送到了柳无眉的手中,对她道:“这种药虽然不能解除你身上的毒性,却能抑制它进一步恶化,只是这样一来,你就要日日忍受毒发的痛苦……”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只希望看在我替你们求情的份上,你们不要再去动楚留香——曾经,在我生命遭到威胁时,是楚留香保护了我,我的命就是算作是他的也不为过……” 柳无眉接过解毒剂,眼泪再次难以遏制地流淌了下来,她本以为今日就是自己与丈夫命丧之日,眼前的少年却替他们求情,救下了他们的命;而现在这个俊美年轻的人又将救命的药送到她手里,而他们原本要杀的人竟还是他的恩人、朋友。 这样豁达、任慈的人世上已越来越少,他们这样行为卑鄙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竟能遇上,得到他们的帮助呢? 李玉函早已在柳无眉的怀中渐渐醒来,却因为听了苏丹虹的这番话而惭愧悔恨得不能睁开双眼,但他眼角流下的泪水早已泄露了一切。 苏丹虹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苏蓉蓉,笑道:“只是,你家的大少爷怠慢了神水宫,这笔账要谁去替他偿还?” 苏蓉蓉一愣,然后微微笑着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道:“这件事你可别想去,神水宫向来是不允许男人进入的,除非你想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苏丹虹苦笑着摇摇头,他吃饱了撑着才会跑去神水宫找死——他可是很有自知自明的! 看来,这件事也只能让苏蓉蓉自己去办了,有熟人总是好办事一些的! 这件事情至此已得到最完美的解决,苏丹虹此行收获丰盛,不仅收获了数位武林前辈的赞赏与好感,还意外地收割了李玉函与柳无眉这两枚忠犬,就是苏蓉蓉都更加地惭愧于自己对他的误解,细心地关怀他的身体状况可有好转。 苏丹虹原本以为事情解决得如此完美,第二日就能启程九寨沟继续练功了,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他打开门却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美女,一个娇娇弱弱目光却冰冷冷的美女,她就站在林中叟的斜背后,冷冷地看着林中叟与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史藏一生推:不是腐女不能加入我们帮派 欲女心惊:我怎么不是腐女?我老公都成江湖出柜第一人了,我当然是腐女!!! ------------------------------------------------------------------------ 如花公子:我们和离吧 如花公子:我可以忍受你是个腐女,我也可以忍受你背着我去追腐女妹子 如花公子:但是我不能忍受你背着我,伪装成腐女去追腐女妹子 如花公子:你还有一点身为男性的尊严吗?!! 欲女心惊:我现在是妹子 如花公子:=-= 第32章 黄沙画眉(八) 林中叟以为自己乔装打扮得十分成功,这一路走来绝对没有人能认出他来,可是他绝没有想到在有心人的眼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光明正大得过了分,根本没有一点遮掩的效果。 这外表娇娇小小、柔柔弱弱,眼神却冷冷清清的少女却是林中叟的亲孙女,正是当今华山派掌门枯梅大师的高徒。 这个女孩子姓华,名真真。 林中叟自然也姓华,他还有一个姐姐也姓华。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华山第四代掌门‘辣手仙子’正是姓华,华琼凤。 林中叟的名讳是华琼虎,自然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本就是华琼凤的亲生弟弟,他也曾凭着华山派清风十三剑扫荡了黄河十三蛟,将整个江湖轰动! 现在,他之所以落魄成这副模样,只因为他叛逃了华山派,又因为他的姐姐是华琼凤,他也便连自己的家族都一并背叛了,即便是他的后人也不齿于谈起他。 可是现在华真真却来找他了! 这当然不是巧合,华真真来此也决不能说是全然的好意。 华琼虎抓起苏丹虹的肩膀,将他推进了房间,然后反手将门关上,也将自己的孙女关在了门外。这之后他才对苏丹虹说起了自己与这少女,与华山派的渊源,说起五十年前华山派中的明争暗斗,以至近日正在发生的一件足以令华山派名声尽毁的丑闻。 苏丹虹起初还事不关己地听着,至后来却是越听越奇,眉头也皱得越来越高,到后来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情实在匪夷所思,要不是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于一般人,几乎要被你吓死了!” 华琼虎叹了口气,一张老脸几乎皱成了一朵入冬老菊,上面斑斑驳驳的。他说道:“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是真真那丫头竟然找到了我,若我不回去一趟恐怕……” 苏丹虹却不以为然道:“五十年前你已违背了令姐的遗愿,叛离了华山派,现在你回去又有什么用?” 华琼虎的眉毛耷拉着,他朝苏丹虹瞧了一眼,缓缓说道:“所以我才想要找你帮忙……” “找我?”苏丹虹吃惊地看着华琼虎:“难道我就比你有用了?你要我顶着什么名头去管这件事?你都不行,我就更不行了!” 华琼虎忽然紧紧地抓住苏丹虹的双肩,瞠圆了一双精亮牛眼,道:“你只说是我的徒弟,那便是枯梅也要叫你一声师叔!” 苏丹虹急忙争辩道:“可是我已说过……” 华琼虎打断他道:“真真既然要找我回去,自然会将当初我叛离的事情圆回去,你去华山绝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反而能得到华山派的庇护!” 苏丹虹一把推开华琼虎,冷冷道:“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华琼虎一愣,双肩微微地颤动,他缓慢地将脸埋进了枯瘦的双手中——这放荡不羁的老者此刻看起来竟是这般狼狈可怜!他说道:“我不能回去,我怎么还有脸去见她?” 苏丹虹的面色一下子柔和了下来,像哄一个孩子一样轻声哄着华琼虎:“她早已经死了。” 华琼虎的身躯猛地一颤,却没有将脸抬起来:“正是因为她死了,我才更没脸回去。” 苏丹虹叹息道:“当初若没有你的背叛,她的掌门之位又怎能坐得稳?想必她地下有知绝不会怪你的。”谁能想到堂堂华山派的掌门人,在临死之际竟然要自己的弟弟监视继任的掌门人?这样的事情若传扬出去将会招到多少人的耻笑?继任者又如何能再在江湖上立足? 正是因为这样华琼虎才不能忍受地叛离了华山派,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妻子——“南阳”徐淑真,华山派第四任掌门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子女比起别人来更加痛恨他,只要见到他就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下肉来,让他痛不欲生。 是以,他这样放荡不羁、热爱热闹的人才会将自己流放到蜀地的深山老林中,不愿到人世中去。 若非听闻李观鱼走火入魔之事,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那片古老、苍茫的丛林。 华琼虎再也说不出话来,但他的肩膀却颤抖得更加厉害。苏丹虹看到他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狠下心来。他握住这老人的肩膀,对他说道:“我其实极想答应你的,可是你从不肯我叫你一声师父,我又怎么好意思顶着你徒弟的名头去华山派享福?” 华琼虎的双肩不再颤动,他放下双手,抬起眼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少年。他的双眼已有了些红。声音也变得不大通顺了起来:“你……我若肯应你一声师父,你可还肯做我的徒弟?” 苏丹虹又怎么会拒绝?他与老人的情义早已深厚,他们之间早已有了一份比师徒更浓厚、亲近的关系! 华山派,这将林中叟华琼虎的灵魂禁锢了一辈子的华山派在哪里? 苏丹虹站在华真真的身后,枯梅大师坐在正堂正中央,听着华真真叙述当年华琼虎脱离华山派的始末。她的左眼已瞎,完好的右眼却像鹰一样尖锐地盯着苏丹虹惨白的脸上,几乎要将他吓晕。 华真真却没有替她的祖父掩饰什么,她说的话竟没有一点谎言,只因为她早已经将华琼凤的遗嘱公布了出来,现在整个华山派都已经知道华家的子孙有监视华山派上下,乃至掌门人的权力。 至于华琼虎当年的选择,想必没有人会去责怪他,只会替他可怜——华琼虎本就是华琼凤一手抚育长大,他不能拒绝这位如母亲一样的姐姐的遗嘱,更不愿去监视自己的妻子,那么离开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在徐淑真之后,华山派内便只有女弟子,而女人对这些故事总是容易受感动的,所以现在已没有一个华山派的弟子再将华琼虎当成叛徒,而是当成一个为爱成全、自我牺牲的多情人。 苏丹虹的视线自枯梅大师座下大弟子脸上瞥过,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竟像宋甜儿一般,被这个动人的故事感动得眼睛通红。 但是枯梅大师的右眼依旧像鹰一样阴冷——不论谁坐在掌门的位置上,都不会喜欢有人在旁边对自己指手画脚的,而现在这位老太太却不得不面对两个年少者堂而皇之地监视着自己,就是苏丹虹都觉得自己若是枯梅大师,也绝不会给站在面前的小子好脸色的! 华真真的话已说完,苏丹虹应枯梅大师的话走上前来,伸出了右手。枯梅大师一点也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手,却惊奇地看着他:“你的内力倒不弱,确实是华山派的功夫。”她松开了苏丹虹看向华真真,朝她点了点头。 苏丹虹却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憎恶与痛恨,这许多的怨毒纠结成一丝阴霾掩藏在冰冷肃穆的目光中,却让这少年浑身止不住颤抖了起来——他几乎要后悔——若非想起林中叟那可怜悲哀的模样,他现在一定已经拔腿逃跑了! 枯梅大师却突然问他话道:“你可会摘星手?” 苏丹虹一愣,道:“什么?”他眨了下眼,软软糯糯地说道:“师父未曾教授过应敌的招式,他说武学本是强身健体之用,所以不让我学那些害人的招式。” 枯梅大师心下一松,面上却更加冷峻:“荒谬,学武之人岂是个个都是奸恶之徒?我等江湖中人学艺是为己更是为人,为了公道正义,师叔还是将师叔祖的胡话忘掉,才好!” 苏丹虹诺诺地连连点头,枯梅大师这才放过他,让身边的大徒弟将他领去后山,为他安排住宿之事。 其实,华真真在路上就已经飞鸽传书,华山派早已经将苏丹虹的居所安排妥当。所以这名大弟子并不急着将他带去后山,而是领着他将华山派各处逛了逛,与诸位弟子混了个面熟。 自徐淑真之后,华山派秉承宁缺毋滥的精英路线收徒,是以华山派虽是七大门派之一,弟子却远比其他门派少得多,许多都只是寄名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却是屈指可数,饮雨大师时期更是少得只有七个! 人数虽少,战斗力却是不小!这些女子大多一入山门便再没下过山的,现在突然见到一个唇红齿白,俊俏害羞的少年男子出现在面前,难免就哄闹了起来。 这位新来的师叔祖,便在女孩子的言语戏弄、动手动脚中,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羞得如煮熟的鸭蛋黄一样红透。 领着他的大弟子竟然也不出声喝止,只是抓着剑抱在胸前,看着他出洋相,然后等众姑娘闹够了才佯装生气,将可怜的师叔祖带走。 特意将自己伪装成一副绵羊样的苏丹虹这才得以暗暗地喘了口气,他也一直知道自己的女人缘其实很好,只是这种好与楚留香那种有着很大的不同。女人见到香帅的第一想法是惊艳、是怀春,见到他的第一想法却是蹂躏、揉搓。所以他占女人便宜的时候从来都是心安理得的,因为他知道这些女人也一定是抱着占便宜的心理跟自己亲近的! 这真是一桩悲哀的事情,但比起那种女人一点兴趣也引不起的男人,他已觉得自己很高端大气了! 苏丹虹跟在大弟子身后,心里感叹着自己女人缘如此之“好”,日后可要怎么安然在这女人堆里安然地活下去。 两人本是安静静地走向后山屋舍,却不想在半路上,走在前面的大弟子突然转过身来,腰中短剑双双出鞘,她冷冷地看向苏丹虹道:“你是百宝箱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蓝小伞:除夕啦,~\(≧▽≦)/~准备拜年啦~~~~~~~~~~~~~大家新年快乐~~~~~~~~~~~~~~小伙伴们准备鞠躬,预备~齐~~~~~~~~~~~~~~ 苏丹虹:祝各位美人儿万事如意 楚留香:鹏程万里 胡铁花:恭喜发财 张三:年年有鱼 无花:花开富贵 原随云:人财两得 华真真:平平安安 江一夏:马到功成 匕首:一帆风顺 欲女心惊:CP天成 金枪不倒:春风得意 一夜御七狼:哇哈哈哈~ 第33章 黄沙画眉(九) 苏丹虹心头咯噔一声,暗叫不好,完全没想到在这华山派中竟也有人对百宝箱存有贪念,看这大弟子凶神恶煞的模样,莫非是要杀人掠货吗? 这枯梅大师的高徒见他一脸惊恐,登时皱起了一双秀眉,手中短剑又向前递进了一分。苏丹虹看她神情冷漠,与在正堂中红了眼睛的那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的额头滴下了一滴冷汗,双手中也渐渐的湿了。他现在吃不准,吃不准这丫头是真要抢夺百宝箱,还是受了枯梅大师的命令,来试探他的功夫。 “你怎么不说话?”这大弟子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依旧只是摆出相杀的架势,说话的口气虽然又凶又恨,却并没有真正地出手。 苏丹虹忽然看不懂这凶巴巴的女人,她这样子既不像要谋财害命,也不像是来试探自己的,反而看上去只是在吓唬自己而已。 他在起初的惊慌之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扫去鼻尖的冷汗,虚弱地微笑道:“姑娘认识我?还是跟我有仇?” “我听说你认识楚留香?”大弟子不答反问道,她起初还能保持一点凶恶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下一句就换了一个模样,口气变得又急切又焦躁,“那你可认识……胡铁花……这个家伙现在在哪儿?” 胡铁花?苏丹虹一愣,稍稍想了想关于楚留香的事情,才记起来他最好的朋友就叫这个名字,只是可惜他呆在楚留香身边近两个月,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被宋甜儿戏称从酒坛子里泡出来的大侠。 他又想起了宋甜儿曾与他说过的关于这胡铁花的一件趣事:十年前他在一次酒醉后向华山派的“清风女侠”高亚男求婚,并且求婚成功了!这本是一件大喜事,谁知道求婚的人却是个结婚恐惧星人,大醉方醒记起所有事情后竟然脚底抹油,跑了! 江湖中的女儿自然不比闺阁中的小姐害羞胆怯,因而高亚男在胡铁花溜掉后立即追了过去,这一追就是一整年,一年后胡铁花便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直到最近高亚男也找不着他的下落。 倒是上次在铁血江湖中,楚留香曾说起他在沙漠边陲巧遇胡铁花的事情来,苏丹虹不禁抿唇笑了起来。他已猜出这个漂亮彪悍的妹子十之八.九就是那个被悔婚的高亚男。他却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高亚男,因为没有男人会将另一个男人的行踪告诉他正在躲避着的女人的! 心头主意已定,苏丹虹摇摇头道:“我虽然认识楚大侠,但是未曾有幸见过胡大侠,姑娘可是找他有事?姑娘与其问我不如去找楚大侠,他们本是最好的朋友,又怎会不知道胡大侠的下落?” 这拿着双剑气势汹汹的姑娘正是追了胡铁花十年之久的高亚男,她就像一根爆竹,别人一点基本就能点着,人心却并不坏。她见苏丹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心想这人胆子这么小,可不敢欺骗自己,只是又看他这副模样十分不顺眼,颇为不满道:“你这么懦弱,楚留香怎么会和你交朋友?” 苏丹虹闻言,一本正经道:“我的胆子虽然不大,却绝不会干出卖朋友的事情,一个人若要交朋友岂非我这样的最好?” 高亚男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收起双剑,冷冷笑道:“那倒是,楚留香可不是从不出卖朋友么?他自然要交你这样的朋友。” 苏丹虹看她转眼脸色又冷下来,大概是她也找楚留香寻过胡铁花的下落,却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因而觉得楚留香故意瞒骗她,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般记上了。 苏丹虹不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铁血江湖中的女人虽然号称铁杆娘子军,但是与眼前这个蛮横的女子比起来就完全不够看了,高亚男完全就是一只母老虎,在母老虎面前任何男人都没办法应付自如、谈笑风生的。 他不禁转了转右手食指上的铁羽银环扳指,却除了朝高亚男挤出一个微笑来,话是一点也说不出了。 高亚男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是个纯正的女汉子,对这种小男子的宽慰从来都是不屑的,是以苏丹虹沉默下来后,她便一转身,乌黑的两条大辫子在空中甩了开来,划出两个潇洒漂亮的圈圈。 之后高亚男便再没找过苏丹虹麻烦,却也连与他说话的兴趣也是缺缺。一路来到后山弟子舍中,苏丹虹看过华山派分配给自己的院落,心下甚是欣慰——幸好自己是顶着林中叟徒弟的名义来华山的,辈分高就是爽,光他一个人就占据了整整一个院落,还有两个漂亮的外门女弟子服侍左右,纵观整个华山派也就枯梅大师有这样的享受,就是华真真也没这待遇! 却说苏丹虹是受了林中叟的嘱托才来到华山派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因此在华山派中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轻松,这只因为林中叟告诉他华山派的镇派剑法,“清风十三式”的剑谱被人偷走了,而华真真竟是怀疑是枯梅大师监守自盗,将这套剑法传播了出去。 她会这样怀疑,正是因为“清风十三式”的剑谱都是由历代掌门人亲自看管的,别人绝没有机会碰触,可是枯梅大师直到江湖上已经出现使用“清风十三式”的人后,她才惊觉剑谱被盗,这岂非十分令人怀疑? 只是枯梅大师本已是华山派掌门,如何又会将本派的镇派剑法传播出去?是以林中叟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十分的吃惊。 而更令他吃惊的却是……咳咳,华真真竟怀疑枯梅大师想要还俗,想要嫁人…… 这……这设想很惊人,很具有发散性思维特征,苏丹虹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男人才会——才敢去娶这个阴冷丑陋的老女人。 而且他在华山派内呆了大半月,也不曾摸到任何线索不说,就是枯梅大师,据他观察除了一次受无争山庄庄主邀请一同探讨道家经文,而在外都留了五六日,之后却是从没有离开过华山,除了他这个师叔再没有见过半个男人——自徐淑真之后,华山派就再没收过一个男弟子了! 只是华真真却也不急,她不仅自己不急,还要叫苏丹虹也不要急,两人便一搭一唱地只是逼着枯梅大师,要她早日找出盗取“清风十三式”的贼子,将剑谱寻回。 华真真却反而要教苏丹虹华山派的功夫,她知贪多只会嚼不烂的道理,因此只将“清风十三式”传授给苏丹虹,此外便只有华山派堪称一流的轻功身法。 苏丹虹有雄厚的内功做底子,轻功学起来倒是轻松顺利,只在华真真稍稍点播了几次,明白了吐纳真气的窍门后,竟是一日千里,不过半月便能像《卧虎藏龙》里的高手那样,站在竹枝顶上飘来荡去了。 只是十三式的清风剑法却让他有些苦恼,只因这十三招剑式都是虚虚渺渺、飘飘忽忽,似有似无,似实似虚,似变未变,看华真真将这一套剑法演练起来那是婀娜多姿,如仙子曼舞一般灵动曼妙,可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却是怎么都不得劲。 林中叟真是说得太对了,这华山派的功夫,确实更适合女子,男子虽然也能习练,却是少了一份天资灵动。 苦恼了近半月的时间后,苏丹虹终于妥协不再勉强自己,他只安慰自己日后是必定要脱离华山派的,这套剑法即便学会了,日后也会如林中叟那般不能使用,又何必强逼自己学会呢? 谁料到他这心态一变,剑法反而进步了许多,虽然说不上进步神速,在高亚男这等早就习练清风剑法的弟子看来,却是很了不起了。 苏丹虹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便更加不将清风剑法的练习放在心上,每日只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演练这套剑法,其他的时间却全用在睡觉与修炼内功上。 自上次关禁闭后,他的等级就远远落后了,因此他从小黑屋中一出来便全身心地扑在了游戏上,能搭上江一夏、匕首顺风车的机会就绝不放过,有三十二区两大高手带着,他的等级才慢慢地向前列靠拢,前几日还重新将“名剑铸手”的称号给重新夺了回来。 他一方面要将大部分时间消耗在游戏里,另一方面又要兼顾游戏外面的事情,当真这段日子看似懒散、懈怠,其实却是辛苦非常,时常有分.身乏术,恨不得将时间变成四十八小时来用的感觉。 只是这般辛苦却不是白辛苦的,不说游戏上终于赶上大部队,重新占据自己的一席之位,便是内力的修为也更上一层楼,就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比以前不知健康强壮了多少。 只是啊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终于万事俱备,拿出珍藏的混元丹准备冲破任督二脉时却偏偏出了问题! 倒不是他练功练得岔了气而走火入魔,而是当他终于将内劲逼入断脉中,一举冲破了武学最难冲破的瓶颈时,浑身上下都像被人投入了一个大火炉中,不仅是经脉,五脏六腑都变得滚烫火热。 他虽然闭着眼睛,身体也不能动弹,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在脱落,空气中甚至能嗅到一股股铁屑的腥味。 这自然不是冲破任督二脉该有的现象,苏丹虹立即就想到了“安息春”,心道恐怕就是这玩意正在祸害自己。可是他正在紧要关头,体内经脉充斥着强大的内劲,现在他已是不能自已,只能咬紧牙关期望能在安息春.药性完全爆发前将任督二脉冲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下一章可以和香帅汇合了噶~ 第34章 黄沙画眉(十) 他虽然闭着眼睛,身体更是动都不能动一下,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在脱落,空气中甚至能嗅到一股股铁屑的腥味。 这自然不是冲破任督二脉该有的现象,苏丹虹立即就想到了“安息春”,心道恐怕就是这玩意正在祸害自己。可是他正在紧要关头,体内经脉充斥着强大的内劲,现在他已是不能自已,只能咬紧牙关期望能在安息春.药性完全爆发前讲任督二脉冲破。 只是他心中急切,偏这因混元丹催生的内力又远远大于小混元丹,几乎是它的十倍,竟是让他一时间难以完全掌握,更枉论将它们逼入该去的脉络中去。渐渐地他便额头渗出汗水,嘴角流出了血丝。 眼见自己就要走火入魔,苏丹虹心中更加焦虑起来,虽然心中一直嘱咐自己要冷静,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却在最危险,有人突然破门而出,看清屋内的情景,连忙直直奔到他床前,一掌劈在他胸前,将他体内混沌胶着的内劲全部打散,也将他从走火入魔的险境中解脱了出来。 苏丹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而后看向危急关头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却不是华真真又是谁? 他心下稍安,随即便晕死了过去。 华真真见他这模样,知道他身上恐怕是中了毒,连忙将他背在身上,径直奔向了山下的药庐中去。药庐的主人姜大夫却并不在,只他的孙女姜小环并一个瞎子呆在药庐中。 这瞎子在医术上懂的却要比姜大夫还要多许多,是以一出手便将苏丹虹身上的安息春给解了,还摸索着替他换下了一身血衣。 昏迷了半个时辰之后,苏丹虹终于苏醒了过来。他看着床头冷面冷眼的华真真,心下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刚刚差点就死在了安息春这不是毒药却比毒药更恐怖的东西上?若非华真真将他背到药庐中,恐怕他的一条小命就丢掉了!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她对待别人时总是像冰雪一样冷,刀锋一样尖锐,哪怕是想要亲近、照顾的人亦是如此。可是当你受到伤害的时刻,她却往往最出乎意料,是第一个向你伸出援手的人。 转了转眼珠,苏丹虹的视线落在了含笑坐在一旁,正拿着一本医书与姜小环温和说话的少年身上。这少年他并不陌生,却不是别人,正是无争山庄现任的少庄主原随云,本是随上次枯梅大师一同来到华山派,却因华山派不宿男客的规矩而暂住在了姜大夫的药庐中。 原随云出身名门世家,难得的竟然还有一份随遇而安的随和性子,为人君子谦谦,即便是面对姜小环这个叽叽喳喳的小村姑,也是一副和颜悦色,款款言谈的模样,难怪乎他人一来,虽未进山门已经令华山派年轻一辈的姑娘们芳心浮动了起来。 这少年的年龄却比苏丹虹还要小些,见着他这般恭顺如玉,苏丹虹这般脸厚的人也不禁产生自惭形愧的感觉来。 若非地图显示这温和谦逊的少年,却是一个敌人,还是一个boss级的人物,相比苏丹虹一定会将他引为知己,当做一辈子的基友来相处的! 不过这少年的形象实在极好,即便地图上象征他的那一点已然红得发紫了,苏丹虹与之交谈之后还是难免生起一抹向往倾慕之情。他心中实在惋惜,惋惜这华美的少年君子如何就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而自己却还要与他为敌。 江南,水乡,苏州。 夏日,这个时节这个地方,不仅绿,还很香。 就算下着雨,卖花的姑娘们依旧像黄鹂鸟一般,唱着歌儿在花车上跳上跳下,她们是苏州城内的一道风景,让过路的人都不忍地停下脚步,从她们手中接过一捧花,再递上几文花钱,令她们的笑颜更加娇艳。 凭着自己的劳动来获取生活所需的人,他们的笑容总是十分动人的! “逍遥池”是个公共浴室,价钱并不比单独的浴池便宜,但泡在热气腾腾的大池里洗澡,却别有一种情调:一面洗澡,一面还可以享受和朋友聊天的乐趣(摘自原文)。是以,凡是来此观光的游客在游览了一日美丽的风光后,都会情不自禁地到这里来泡一泡,洗去一身的疲倦,好好地享受一番。 像楚留香这样懂得享受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享受。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胡铁花,胡铁花已经离开中原十年之久,此次回来当然要将当年的老朋友逐个拜访,才好。 张三是他最先要找的人之一,这只因为张三的烤鱼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的下酒菜。 可惜的是他们第一天来就错过了张三——这个家伙竟不在他的破船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而他们在这绵绵的雨天,便只能“失意”地跑到澡堂里泡澡。 只是楚留香想不到的是,他们虽然错过了张三,却意外地遇到了将近一年未曾见过的苏丹虹。 那时也是碰巧,楚留香两人正掀开“逍遥池”挂在门口的珠帘,胡铁花还在与他抱怨着张三,他一抬眼便看到苏丹虹打着伞从街道的那头慢腾腾地走来。 一年不见,这少年的身量竟然拔高了不少,大约已与自己差不多高。楚留香的视力极好,所以虽然那时苏丹虹离他们还较远,他却能看清这少年的面目,发觉他的面容也比一年前长开了不少,少了一份苍白的纤弱,多了一份意气勃发的英气。 他的身体比起一年前,必是强壮了许多!楚留香不禁欣慰地想。 苏丹虹却不是独自一人而来,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人,一个华美的少年。一只古怪的猎鹰正停驻在这少年的肩头上。 这只猎鹰楚留香却是见过的,上次他在苏丹虹的家乡,与那两个少年并肩作战时,如花公子就曾将这只猎鹰放出来。事后他好奇心之下问过匕首,得知这猎鹰不仅能够看见隐身的怪物,还能将它看见的景象传递它的主人。 这猎鹰现在的主人,是否还是苏丹虹呢? 楚留香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人向自己这边徐徐走来,苏丹虹却是还没有发现他正在檐下瞧着他。 苏丹虹比身边的少年还要高一些,少年并没有打伞,两个男人都挤在了苏丹虹手中浓墨的油纸伞下,这就显得挤了些。 楚留香看见苏丹虹将伞略略向少年的方向偏着,将少年的身子完全遮蔽在伞面之下,至于他自己半边身子早已经被雨水打湿,却是一点也不在乎。 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呵护着对方,可见这少年已经真正的长大。 可是楚留香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眼前的这番情景,仿佛在说楚留香虽是让苏丹虹懵懵懂懂揭开禁忌之恋面纱的第一人,但是最终让这少年明白爱情真谛的人却不是他。 这世上,能够对初恋始终如一,并且勇敢追求的男人,本就少之又少,就是楚留香自己也未曾做大,所以他当然没有理由去责怪苏丹虹。 当初他从大沙漠中回来,苏蓉蓉等人向他说起在拥翠山庄中苏丹虹的事情,言谈中何尝没有要他亲自向着少年道谢的意思? 胡铁花本就对“百宝箱”好奇之极,在听说了他的事情之后更是想见他想得不得了。 但是他还是没有来见见这少年,他固然不介意那个吻,却还是觉得尴尬,很难主动与这人相见。 现在却是意外相见,他却有了物是人非、怅然若失的感触。 “老臭虫,你在看什么?”胡铁花已经从他身后跑到了他身侧,朝他视线的方向看去,然后用力地揉了揉鼻子,问道:“你认识这两个小子。” “打伞的那人就是小苏。”楚留香笑笑道。 “他就是小苏?”胡铁花眉毛一挑,“他不是在华山吗?”若非这百宝箱的主人无缘无故地跑去了华山派,他早就去见他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这时,两个少年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苏丹虹一身青衣,正是华山派子弟的装束,只是他依旧保持了在海上学来的坏习惯,光着脚踩着木屐,“哒哒哒”地踏在石板上,时不时地溅起小小的水花;那少年身上的衣着却考究得多,楚留香一眼就看出是出自京城织锦坊,便是他手中的黑绸手巾,其价值已不下于十金。 苏丹虹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楚留香。只见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而后蓦然睁大,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灿烂无比,仿佛全天下的阳光都在这一刻聚拢在了他的脸上一样光彩照人。 他的声音也不再是温柔缓和,而是嘹亮而愉悦,不论是谁都能听出他此刻是多么的兴高采烈! 他笑得如此开怀、漂亮,不论是谁见到这灿烂的笑容都会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的!就连楚留香都不禁低下头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又想起了那个在大风暴中短暂得匆忙的亲吻来! 苏丹虹却看不见他的尴尬,热切地朝他打着招呼:“香帅,真巧,你们也来苏州。你身边这位朋友不知是哪位英雄豪侠?” 胡铁花顺了一下后脑勺杂乱的头发,正因为“英雄豪侠”四个字儿心悦不已,这少年表情毫无造作之态,这番明显客套吹捧的话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实在令他听得心安理得不已。他不禁又要感叹这么好的乖孩子怎么能让楚留香一个人独占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他这样的英雄豪侠才是这少年最应该结交的人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苏丹虹、原随云:双双用生命来玩暧昧的蛋疼男子 第35章 黄沙画眉(十一) 胡铁花要想和一个人做朋友,就绝不拖泥带水,更不会文绉绉地说些连他自己都讨厌的客套话。 他已知道这个孩子和楚留香交情很好,而原则上楚留香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苏丹虹的表现也好极了,让他高兴极了,明明他身边的少年与楚留香文绉绉地互相鞠躬了不下三五回合,还在那里“虚情假意”地客套着,他与胡铁花却已经变得十分熟稔,说起话来也已像久违的老朋友一样,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这真是太合胡铁花的心意了,他最喜欢这样干脆爽快的男人! 也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这四个人倒像是苏丹虹与胡铁花是一伙的,而楚留香与原随云才是一对小伙伴儿。 但是不管怎样,苏丹虹始终站在原随云的身侧,他手中的伞也始终偏向这名看起来文弱许多的华美少年。 直到文绉绉的两个人不再文绉绉地彼此恭维、试探,苏丹虹才笑着看向楚留香,对他道:“门下苏州的产业有些账目不甚清楚,掌门便叫我这个闲人来这里动动脑筋。小原庄主怕我应付不来,就特意陪着我。” 楚留香笑了笑,点点头,而后双眼盯着苏丹虹的脸庞、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欣慰地笑道:“看来你真是强壮了不少,想必安息春已经被你解了。” 苏丹虹“嗯”了一声,随即看向身边的少年,感激道:“若非小原庄主出手,恐怕你已见不到我了……”下半句话他说得清清淡淡,却叫楚留香与初认识的胡铁花心神一紧,两人不禁用一种微微担忧的神情看着这个竹竿一样瘦高的少年。可是苏丹虹随即又将话题岔开来,轻松地笑道,“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但是他越是用轻松平常的口吻淡化这件事的严重性,别人反而越发明白他的体贴与懂事,为他感到揪心不已。 只是他说着说着,话锋陡然一转,突然顽皮地对楚留香眨了眨眼,道:“何况,就算我身上的安息春还在,你身上的香料却已换了,我们之间的交往再也不会有阻碍了,不是吗?”兰花幽香在男人来说还是显得闷骚了些,但是楚留香身上的这点变化,却叫他意外,也叫他不能不为之高兴雀跃! 胡铁花立即大惊小怪道:“我就说老臭虫你怎么换了香料,原本还以为你破了产,买不起昂贵的郁金香,只能用中土的兰花香,却原来……原来……”胡铁花说着说着便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忽然觉得站在原随云肩膀上的那只怪鸟,正用一种很冷很冷的目光瞪着他——这可一定是错觉,一个畜生怎么会有这么生冷、充满恨意的眼神呢? 相比之下,这畜生的主人,名叫原随云的儒雅少年只温温和和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目,嘴角含笑地听着他们说话,就算是胡铁花也觉得这人实在可称上“斯文有礼”四字! 楚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摸了摸鼻子。他的确换了香料,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会为了一味香料而放弃与一个朋友亲近的机会的! 他自觉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最多证明他很重视苏丹虹这个少年朋友罢了!但是在苏丹虹亲口说出这件事情,并向他眨眼睛的时候,他忽然就心虚了起来,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别人虽然听不出苏丹虹最后那句话中的特别深意,他却是一听就领悟了的! 但他总不好当着胡铁花与原随云的面,去逼问这少年为何要这样说,反而只能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一笑。 苏丹虹竟也没有说什么,也只是朝他笑一笑,而后说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我与小原庄主正准备回去。”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现在就住在太湖上,香帅若有空还望三天内能到太湖上一见。” 楚留香嘴角的笑意稍稍淡了一些,他问道:“三天后你们就要走了么?” 苏丹虹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我的两位朋友三天后就要离开苏州城远行了,但是我却希望你能帮他们一个小忙。”他并没有说那两个朋友是谁,也没有具体说明请求楚留香去做的是什么事情,楚留香却大约已经猜了出来。 据苏蓉蓉所说,一年前拥翠山庄一行后,苏丹虹因为救下了李玉函夫妇的性命,因而与他们的关系变得非同一般,这对夫妻时常会去华山派中看望苏丹虹。 想必,苏丹虹是希望他能替这对苦命鸳鸯向李观鱼求求情,让他们重回家族。而楚留香本身对这两个珍视彼此的爱侣是十分同情的,因此这个忙他是一定要帮的。 胡铁花似乎觉得他与苏丹虹聊得还不够多,两人的感情也应该还能更深厚一些,因此隔天就拖着楚留香去了太湖。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苏丹虹与原随云竟真是住在太湖之上,住在一艘看上去十分精致华美的画舫上。 这画舫却离岸很远,几乎有五十丈那么远。 这么远的距离,就是如楚留香,胡铁花这样的轻功高手,想要不借助船只,凭着一口真气也是不能飞渡过去的! 胡铁花不禁有些泄气,他看着远远的仿佛只有巴掌大的黑色船影,一边叹气一边对楚留香说道:“我想昨天小苏那番说辞只不过是客套话,他并不真想我们去拜访他,蹭他一顿酒饭来吃。” 楚留香望着远处的船只,却笑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一件事。” 胡铁花立即瞟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楚留香笑道:“小苏昨天请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 胡铁花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呼呼道:“你莫要以为你们认识得早些,小苏就将你看得重要一些,难道你看不出,昨天我们已一见如故,亲热得像一对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楚留香不禁摸了摸鼻子,其实他真没看出这一点来,他还真觉得若非因为他的缘故,以苏丹虹旧往懒散孤僻的性子,恐怕连理都不会理胡铁花一下。 胡铁花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说不过自己,这让他心中稍稍解气,但他转眼又泄了气一般,嘟囔道:“但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请人做客的?” 楚留香笑笑,没有回答胡铁花的自言自语。他笑容满面地走向岸边一棵垂柳,垂柳下正躺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脸遮在柳枝编成的帽子下面。他与胡铁花说了这么久的话,不可谓不吵不闹,这个人却是纹丝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岂非十分奇怪?难道他已经睡着了? 楚留香伸手摘掉了帽子,正躺着睡觉的汉子便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瞧:“堂堂香帅竟然不做雅偷,反而做起了强盗吗?一个破草帽也值得你动手来抢?”说话间他已将帽子抢了回去,但之后又十分嫌弃似的将它丢回给了楚留香,好像这是他特意施舍给楚留香的一样。 楚留香接住帽子还未说话,胡铁花已经蹿到他身前,瞪着汉子道:“你这懒鬼,不去撒网捕鱼,反而在这里偷懒,小心明日没有钱买酒吃!” 原来这个躺在垂柳下睡觉的汉子,就是胡铁花此次欲要探望的老朋友——“快网”张三。 “快网”张三冷冷地斜眼瞧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我才要奇怪,像你这种除了喝酒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没有活活饿死在酒坛里!” 楚留香知道这两个人关系虽然很好,却是一见面就像冤家一样,不狠狠地吵上一次简直就是对不起他们自己。所以他一点要搀和到他们中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像个聋子一般,一派悠闲地站在柳树下,笑眯眯地看着这两个人吵架。 胡铁花吵架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而且时常胡搅蛮缠,就是楚留香有时候也要望“花”兴叹,不敢招惹他。但是张三却是胡铁花天生的克星,从认识到现在,楚留香就没见过胡铁花吵赢过张三一次,也正是因为这样胡铁花纵然垂涎张三的烤鱼,见到他还是忍不住要刺他两句。 但这实在是自取其辱,在张三的嘴下,胡铁花就是三招也过不去的! 果然,不消十句话,张三就以压倒性的胜利,羞得胡铁花不得不蹲到一边,独自郁闷去了! 楚留香这才凑到张三面前,指着五十丈外的画舫对他说道:“你在这里真是再好不过,我们想要去那艘船上,你能不能送我们一程呢?” “快网”张三生于水乡、长于水乡,十分熟悉水性不说,还网得一手好鱼,做得一手好船,楚留香那艘终年停泊在海上的大船便是他的杰作! 他自己自然也有一艘可以做家的船,因此楚留香才会请求他捎带他们一程,将他们送去苏丹虹的大船上。 张三眯眼望了一眼那艘小小的船影,当即一抚掌道:“你认识那家的船主?” 楚留香点了点头,胡铁花猛地转过头来,道:“那船主正是我的好兄弟!” 张三却理都不理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般,只对楚留香说话,道:“要我送你——们去倒也无妨,但我却想看看这艘船的构造,我总觉得这船有些奇怪。” 胡铁花跳了起来,但他这回似乎学乖了,竟没有再去张三跟前讨骂,而是走到岸边望着远处的船只,做出一副孤胆英雄的苍凉模样。 指腹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楚留香笑道:“我想小苏不会介意我多带一位朋友去他那里做客的。” 胡铁花闻言,立即很不满地吊了吊眼,但他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连头都没有转过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蝙蝠传奇》后,我就一个感想——每章都能看见胡铁花在张三面前作死,真是不作就不会死╮( ̄▽ ̄)╭无奈啊 第36章 黄沙画眉(十二) 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跟在楚留香的身后,跟着他上了张三的船,跟着他上了苏丹虹他们的画舫。 但是他看见画舫内走出来迎接他们的两个女孩子的装扮时,立即惊慌起来。他不禁轻轻地捏住其中一个女孩青色的衣袖,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小心谨慎地问道:“敢问这位女侠,你家大师姐也在这里吗?” 这个小女孩将胡铁花上上下下看了看,然后笑道:“你就是老酒鬼老色鬼胆小鬼胡铁花吗?你若想见咱们的大师姐,我现在就替你们飞鸽传书!” 胡铁花一惊,急忙松了她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连连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还是不劳烦姑娘了!” 两个女孩子立刻嘻嘻地笑了起来,她们不过是华山派的外门弟子,因为要照料师叔祖的起居才能与内门弟子亲近一些,但却不敢管她们的私事的。 她们一早迎在这里,却是因为师叔祖与小原庄主两人的赌约,两人昨日便立下了赌局,赌这楚香帅与花蝴蝶要在第几天才会来做客。 这一局当然还是她们华山派的师叔祖赢了,但是就是她们也看得出这完全是小原庄主故意承让他的。只是师叔祖实在够厚脸皮,明明知道自己赢之不武依旧面无愧色地沾着人家的便宜。 每次看他们打赌,她们都要替自家的师叔祖羞死了! 楚留香三人登上甲板的时候,才发现这艘船竟远比看上去大得多、豪华精致得多。 这艘船外表看起来比时下最时兴的那种画舫要小些,但是当你登上去时,却发现这艘船竟比三四艘那种画舫合起来还要大。 而且它还十分的高,构造更如张三所说,十分的古怪,竟似是用钢铁铸造而成的——明明在外面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那时看起来与寻常画舫无异,都是用木块拼合而成的。 对造船技术很有研究的张三不禁瞪大了双眼,瞧着这艘床上的一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所以他不止一次地用手指关节去敲击船舷上的栏杆。 便是楚留香与胡铁花这样的外行人也知道这艘船与众不同,只是胡铁花向来大大咧咧,他不是张三,因此只要知道这艘船是属于苏丹虹的就够了,至于它的奇怪它的特殊完全没有必要去细究。 楚留香却想到了苏丹虹的故乡,想起了他们那里的许多地方就如这艘船一样,在外看不过是小小的一间、一座,但是当你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是一个大得出乎你意料的地方。 最典型的就是他与如花公子初遇时的那间打铁铺,明明看起来不过一坪之大,可是内里却足有七八百坪! 只恐怕这艘古怪的画舫也是少年从家乡搬来的! 此时的苏丹虹却正在睡觉!他就光着脚躺在竹制的躺椅里面,上面用青竹编成的大伞遮着太阳,便这样舒舒服服地“睡”着午觉。 幸好,这少年虽然染上了楚留香他们在船上光脚到处走的习惯,却没有像他一样,喜欢光着身子躺在太阳底下睡觉。 苏丹虹的身上还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子,虽然系带没有系紧,不该给女孩子们看到的地方却是一点也没有露出来。 原随云正坐在躺椅边,他的手里手边,是一垒一垒的账册。 楚留香不禁笑道:“小苏说你不放心他,所以要来帮他,却不想他根本是将所有的工作都赖给了你!”他虽故意说得像是在调侃,但嘴巴里已经有了点涩涩的味道。昨日苏丹虹对这少年的体贴与关怀,今日这少年为苏丹虹费心处理事务,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亲密无间,就是瞎子也能感觉得出! 却不想原随云竟怕他误会一般,立即解释道:“香帅可莫要误会了,小苏虽对我信任有加,但是华山派的内务却还不会让我一个外人来沾手的,即便他愿意我也万万不肯的。” 楚留香闻言,摸了摸鼻子,原随云话中的意思他如何不懂?他不禁有些惭愧,又有些高兴了起来,苏丹虹毕竟是成长了起来,不再孩子气地只管睡觉就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不愿去理会,已成为有担当知担当的好男儿。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缘由而高兴起来的,也就他自己清楚了! 胡铁花却已经不满起来,走上前,伸手就要将苏丹虹摇醒——哪有客人都来了,主人还在呼呼大睡的? 只是他手刚一伸,楚留香立即就动了,伸手要阻止他,只因他知道现在的苏丹虹绝对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挺尸”! 原随云的动作竟比楚留香还要快一步,只见他的手一伸,一晃,就将胡铁花的双手捏在了四指之间,而后他迅速地松开手。待胡铁花的手收回后,原随云抱歉地笑笑道:“实在抱歉,只是希望胡大侠莫要打扰小苏这一场美梦才好。” 胡铁花的手并未受伤,但他却眼神十分古怪地时不时瞟向原随云。 不仅是他,就是楚留香看了这华美少年刚刚那一手,也十分惊奇于他的武学修为。刚刚那一手楚留香已看出正是嵩山派的“探月捏花指”,这种功夫最是讲究精准,却十分阴邪,懂这门功夫的人通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要取人性命的。 原随云却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胡铁花的手腕,现在这手腕上甚至连一点浅浅的红印都没有。 这足以证明原随云已将这门功夫修炼得如火纯金,已达到返璞归真,去邪存正的境界。 楚留香实在不知该怎么赞叹这少年的天分,年纪小小却有这样的境界,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比拟,就是他自己在这般年龄的时候也绝没有这样的造诣! 江湖传言,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是个“神童”,长成后更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而且温文尔雅,品性敦厚。武林前辈们提起这位原少庄主,嘴上虽然赞不绝口,心里却都在暗暗的同情、惋惜——只因他自从三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后,就已双目失明,是个瞎子!(原文) 可是,现在这少年可还算是一个瞎子? 楚留香不禁望向少年肩头的怪鹰,而后他又看向苏丹虹,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苏丹虹确实已将这只怪鹰当做了一双眼睛送给了原随云。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不知道,原随云会是一个瞎子,这只因为他实在太聪慧,连天都要嫉妒他,因而令他残疾? 但也正是因为这缺陷,这过早绽放出光芒的“神童”才不会早早地夭折,才能安然地活到现在? 虽然拥有那张可以标示出身边人的善恶的地图,楚留香却并不喜欢常常打开它,尤其是在经历过海上浮尸与水母阴姬两件事情之后,他便更加不喜欢这种事物,如非必要他绝不会主动去打开它! 但是现在他却想要看看,想要看看苏丹虹将怪鹰送给原随云,究竟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他,还是…… 苏丹虹醒来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十三样精致的小菜,其中有三道他喜欢的豆腐,都被放在了主位上他的面前。 他显然很满意这三道豆腐菜,吃的时候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他除了自己吃,还要兼做原随云的“小厮”,为他布菜。原随云自然是带了仆人的,但那六个仆人只是安静地站在墙边,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楚留香看着苏丹虹贴心地将一道道小菜拣到原随云面前的小蝶里,看原随云的表情,也是一副十分满意满足的样子,看来他们已这样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是以才养成了由苏丹虹为原随云布菜,原家仆人只能干站在一边的习惯。 苏丹虹自然是已将原随云的口味了如指掌,才能让大家养成这样的习惯。 楚留香却觉得这一年的时间,这少年成长得实在太快,快得几乎有些可怕起来。 若非看清了事实的真相,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两个亲密无间的小伙伴之间竟藏着那么深沉的杀机。 一个人若肯用十分百分的温柔、体贴去关爱自己的敌人,让对方熟悉自己,习惯自己,然后将毒药包裹成蜜糖投喂给对方……他已不敢想象,若原随云想要对苏丹虹动了杀机,那他将会面对多么可怕的处境! 正在布菜的苏丹虹忽然抬起眼看了楚留香一眼,这个人正在被酒桌“长胜将军”柳无眉劝酒,但是他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会瞟向他。 这目光中竟还暗含着一份担忧。 但是他现在有什么可值得楚留香担忧的呢?现在连打百宝箱主意的人都已经找不见一个了,更枉论因为其他原因找上他麻烦的人了! 当然,危险也并不是没有的! 苏丹虹看向原随云,这儒雅华美的少年正朝他微微一笑。 苏丹虹此时脸上的笑意,自然也是极尽温柔与呵护。 胡铁花打着酒嗝,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两个少年愣愣地瞧着,不知道苏丹虹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酒,竟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都要醇香、浓烈,加上一个劝酒劝出门道的柳无眉,没一会他就已经被灌下了一整坛的泸州老窖,现在眼睛已经直得不能再直。 不仅直,还有些花,有些昏眩。 这一片花花晕晕中,他却觉得对面两个少年之间的气氛很不一般,很奇怪,就像是……是…… 张三忽然伸出了长脚,毫不客气地踹了侧对面的胡铁花,让他不能再这么无礼地盯着主人家瞧。然后他接过柳无眉抛来的一碗酒,一口闷了下去。 在柳无眉的强大攻势下,张三很快就醉了,然后是楚留香。 这三个最不可能醉倒的男人,竟然一起醉倒在了酒桌上!柳无眉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会劝酒的女人,任何一个酒鬼在她面前都是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一时半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被我玩脱(纲)了……/(ㄒoㄒ)/~~我对不起小原庄主,他本可以继续玩这场暧昧游戏的 第37章 黄沙画眉(十三) 有时候苏丹虹不免要想,石观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才能培养出无花与柳无眉这两个人才来?无花若不是和尚,必然是天下间的女人最想嫁的那种男人,柳无眉无疑也是那种令天下间的男人都想娶回家的好老婆人选。 可惜柳无眉虽然不是一个比丘尼,却已经被李玉函这个小混蛋给捷足先登了,这真是一件让全天下的男人都羡慕死的好事,就是苏丹虹都时不时地想在背后阴了这个败家子! 柳无眉知情识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甜到人的心坎里去,再苦闷无趣的人遇到她都会身心舒畅,想要开怀地饮上几杯。 是以,杯盏交错间,饶是胡铁花这样的酒汉也被她灌成了一只醉猫,摊在桌上,动都动不了。 莫说这个酒鬼了,就连原随云这样矜持的人都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在座的男人中,也只有她的丈夫与恩人免于她的魔爪的涂毒。 仆人们已经开始收拾残局,李玉函却拿出两根筷子,一边敲着碗边一边唱起苏州城里家喻户晓的小曲。 这歌词软糯缠绵,正是姑苏女子思念情郎的曲调。柳无眉立即伸手将他手中的筷子拿走,扔给了仆人,然后朝苏丹虹笑了笑:“你别见怪,他已经醉了。” 苏丹虹点点头,他岂有不知道李玉函李少庄主的酒量?若非他这酒量浅得实在见不得人,柳无眉又何必在酒桌上拼命地劝别人的酒,将别人统统灌醉?还不就是为了给他遮丑? 苏丹虹转眼去看趴在一边不动的楚留香,身边的仆人已经开始着手将这些醉鬼扶起来,送进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客房。苏丹虹忽然朝伸手正准备扶起楚留香的那名原家的仆人摆了摆手:“这个人由我来。” 柳无眉笑眯了眼吗,提醒他道:“原少庄主也已经醉了。” 那仆人再不用苏丹虹吩咐,已经走到原随云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原随云只是三四分醉意,暗淡的双眼看向苏丹虹,苏丹虹却已经走到楚留香身边,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原随云愣了愣,道:“我原本以为楚留香这样的老江湖,总不至于就这样轻易地醉倒的,尤其是在我们这些陌生人面前。” 苏丹虹笑道:“这里毕竟是我的地方,我能在他的船上安眠,他自然也能在我的船上醉倒。” 柳无眉忽然遮住半张脸,笑得秀眉弯弯,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李玉函扛上肩,将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丹虹的这艘船,真的是很大,别人家的船最多不过五六间房,他的这一艘却绝对不止十七八间,而且每一间都很宽敞,比起任何富贵人家的卧室来都要显得气派、富丽堂皇。 这自然是他从游戏里带出来的,却不是游戏原本就有的,而是他花了将近五千块才从官方那里专门定制来的超级豪华游轮,要的便是这舒服、气派四个字! 若非这样,怎么吸引得住原随云这样生来就享尽人间富贵与尊宠的人? 苏丹虹将楚留香送入客房内,可是当他将抱着的人送上床时,这个人又幽幽地转醒,然后发出一声足够引起他注意的叹息。 苏丹虹见他这样,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因而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了床边,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楚留香抚了下额头,坐起身来,偏过头将眼前的少年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后,才说道:“一年不见,你的变化真是出乎意料的大。” 苏丹虹笑道:“香帅却还是老样子,风流依旧,令人羡慕。” 楚留香笑了一下,道:“蓉蓉已向我说起你在拥翠山庄的事,也说了你是如何加入华山派的。” 他轻轻一笑道:“可是自那以后,关于你的消息就是蓉蓉她们不说,我也听来了不少,现在恐怕已没有人不知道你是个大富翁大财主,而且乐善好施,助人为乐,我的一个朋友甚至告诉我你是活佛降世的!” 苏丹虹眉梢轻轻一挑道:“你是说今年桃汛我捐钱给黄河灾民那件事情?我虽捐得多,但也并非独我一家,想必你也捐了不少。” 楚留香叹息道:“可是像你一出手就是两百万两,就已经将别人的光彩都掩去了,你虽是用的华山派的名头,可是别人岂会看不出华山派根本没有这样的财力?” 但这少年却并非只做了这一件大大的善事,去年冬天他也曾捐献了大笔的物资给北方的灾民,令他们不至冻死饿死在百年难得一见的严寒之中,让华山派的名声一下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至于其他一些,虽然比不上这两件事情,楚留香也陆陆续续地听来了不少,胡铁花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才会对苏丹虹未见面就已经有了很大的好感,非要跟他做成好朋友好兄弟不可! 只是树大难免招风,据李红袖姑娘的统计,这少年有数捐献出去的财物,已不下五百万两,这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力?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存着一颗善心,杀人掠货的强盗却从来都是见钱眼开的混账! 苏丹虹反而毫不在意地笑笑道:“那你倒不用为我担心,现在再没有不长眼的人敢来打我的主意了!”然后他便不愿再在这件事情上打转,说道:“你若只是想要拿这些事情来表扬我,我可就要走了,那些太学生写出的辞藻可比你这些话漂亮、好听多了!” 楚留香不禁摇摇头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一年来我所经历的事情?” 起身欲走的苏丹虹立即又坐了回去,盯着楚留香的脸庞,一脸兴趣地问道:“你若愿意说,我听一百遍都很乐意。” 楚留香便说起了在大沙漠中遇到的那些神奇的经历,他说来语调平缓,故事本身却是波折重重,叫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听得入迷入神。 到最后他轻轻叹息道:“若非南宫灵幡然醒悟,将解药拿出,胡铁花、姬冰雁,我的这些朋友恐怕都已经死在了石观音的行宫内。” “只是可惜,他终究没能逃过亲情……那样可怕的亲情……”说到最后,他已渐渐动容,双目通红。 当初海上浮尸案被揭穿,无花与南宫灵这对兄弟只能远遁沙漠,投靠他们的母亲石观音,却不想再次与楚留香对决上。只是南宫灵最终看破了一切,选择了改过自新,无花却依旧执迷,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这样的结局,怎能不叫人伤感、悲痛? 苏丹虹又怎么能看不出楚留香此刻心中的悲痛与惋惜? 他转了转眼珠,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说这些并不是在宣扬自己的经历,向我证明你的强大、厉害,你只是想劝说我,莫要那样残酷地对待小原庄主,看来你已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楚留香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丹虹,郑重地对他说道:“我只知道他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是一个连老天都嫉妒的天才,我看出了他的可怜,也知道他必有可恨之处。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人心是最善变的,如南宫灵,这一刻他们虽是你的敌人,但若给与机会他们也能变成你真正的朋友。” “若只凭地图上所标示的信息去选择朋友,你这辈子都可能得不到一份真正的友情!”话到最后,楚留香的神情已有些冷然。 苏丹虹知道楚留香的话语虽然冰冷,却是在诚心诚意地忠告自己,若他已经将他看成一个小人,在内心里看不起他,就是这点忠告也不会给与他的! 他不禁垂下了头,像个认错的孩子:“我将猎鹰送给小原庄主,确实是因为担心有一天会与他为敌,与他生死决斗。”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像他那样的人,早已经习惯了黑暗,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他的耳力易于常人,他从外界受到的诱惑也只有常人的一半,才能一心一意地学习武艺——他的修为实在高的可怕,半年前的我,根本没有胆量去想与他公平地一战!” 他不用再说下去,楚留香早已经明白他的用意,将一双眼睛送给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这不仅是多余,甚至是一种妨碍,一种谋害,令对方对外界的感觉失去平衡——高手过招,些许的判断失误都足以致命,若此时原随云与一个实力相当的敌人决斗,那他必死无疑。 苏丹虹的目光中不禁流淌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矛盾与悲哀,他喃喃轻声道:“但我也非是全然恶意,我确实将他当做朋友,真心期望他如你所说,能够成为第二个南宫灵,而且……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能再见一见这光明的世界,我总觉得这样或许能将他心中的黑暗驱散一点点……” 那么美好的少年,谁又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没入黑暗? 可是这一年的相处已足够他明白,不论是怎样的光明都无法点亮这貌似温和无害的少年,令他的心灵温暖! 自从他来到了华山,便与华真真合谋,将自己的名声肆意宣扬,让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华山派有一个仁心仁义的师叔祖。而在华山派因为他而声名鹊起,甚至有赶超其他门派的趋势时,枯梅大师便被他们逼迫得渐渐不能坐稳她的位置,近日更是忍耐不住,已数次向他出手。 若非他机灵,又有华真真从旁协助,恐怕他早已经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一次他来苏州,何尝不是枯梅大师借机将他赶出华山派,让她自己有一刻清净、喘息的机会? 而他与华真真通过这一年来的种种蛛丝马迹,得出的结论却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与枯梅大师合谋背叛华山派的人,竟就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 作者有话要说: 游戏中的兑换比例是:1rmb=1元宝=100两银子 苏丹虹至今卖得最贵的一件装备价钱为三万七 钱和装备一样,是可以拿到这个武侠世界来花的 so……这个武侠世界迟早有一天会通货膨胀,经济崩溃的XD 第38章 黄沙画眉(十四) 这半年来苏丹虹先后经历了七次死劫,其中至少有三次是出自原随云的手笔! 想起这三次堪堪躲过的劫难,苏丹虹不禁神情黯淡,灰心道:“我只可惜自己不是在他瞎眼之前遇上他,哪怕是在他刚刚失去双眼时见着了他,那现在一定不会这么无力……我终于明白当初得知无花、南宫灵是海上浮尸案的凶手时,你为何那么难过、矛盾,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楚留香默然无语地看着苏丹虹,他再次回忆起一年前在济南在沙漠中的遭遇,不禁同样无奈地叹叹息:他认识原随云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像他这样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的少年公子最易让人心动,不论是谁见到他都会忍不住倾慕于他的。 看苏丹虹现在这模样,楚留香知道即便这个少年一开始就知道原随云是他的敌人,会置他于死地,却还是忍不住将对方当做了朋友,甚至尝试过去改变对方。 只是像原随云、无花这样的人,真的能被他人所改变吗? 想起南宫灵临死前错愕、挣扎的神情,以及无花绝然离去的身影,楚留香也不禁迷惘了。 这些生来就注定站在高高的云端上俯视别人的人,似乎心也比常人冷酷得多! 年少伤怀的少年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微微垂着眼眸,望着脚下的地板,望着那上面繁复缠绕的花样。 楚留香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在苏丹虹的额头上,就像兄长安慰着年幼的弟弟。他轻轻一叹道:“我说这些并不是意在指责你,只是想要提醒你,现在看来却已是多余……”他非是苏丹虹,也并不清楚他与原随云之间的相处,确实没有资格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横加干涉。 苏丹虹一改刚刚愁闷的情绪,转过脸来,将楚留香的手拉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对他眯眯眼道:“你对我说这些当然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我觉得很高兴——能够得到你的关心,就算别人给了天大的委屈我也不觉得难过了!” 他一句话说来就是甜蜜蜜的,楚留香不禁失声笑道:“你是不是已拜了柳无眉做师父,将她在酒桌上的那套学来,专门用在我头上?” 苏丹虹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揶揄,反而笑呵呵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便又换上痛苦的神情,哀哀戚戚地对楚留香说道:“但小原庄主实在伤我太深,你难道不觉得只是摸摸头,根本就不能抚慰我这颗受伤的心灵?” 楚留香笑笑,却没有说话,然后将手抽了回来,将身上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件柔软轻薄的里衣后,便闭上了眼睛,在苏丹虹跃跃欲试的目光中一头栽到了枕头上,竟是立刻就睡着了! 正准备扑到楚留香身上去的苏丹虹当即整个愣住了,像一台死机的电脑,许久才缓冲过来,却是看着睡熟的人除了咬牙切齿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甘心地抓住楚留香的双肩用力地晃了晃,可是楚留香根本一点反应也没有,而且刚刚明明不是很重的酒气竟然一下子就冲进了苏丹虹的鼻子里,让他不得不承认楚留香很有一套,竟然可以强行将酒意压下,现在又将其全部释放出来,将自己放倒! 现在的楚留香,是真正地醉倒了,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去摇晃他都不可能将他弄醒的。 面对楚留香这种近乎无赖的逃避方式,苏丹虹除了恨恨地松开手,还能做什么呢? 翌日。 翌日的天气倒是十分不错! 楚留香醒来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太阳也才刚刚爬出湖面而已。 他身上当然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痕迹,但是他还是不幸地发现穿着的里衣已经不是苏蓉蓉特意为他做的那件翠绿色绸缎短衫,而是另一间染着翠竹花样的白色棉长衫。 若只是这样那还倒罢了,但是通体的舒畅却已经向他发出了一个很可怕的讯息——他的身体被人清洗过了! 是谁帮他洗澡的?是不是某个见缝就要插针占他便宜的小混蛋? 他希望不是,又希望是,这并不矛盾,楚留香也只在脑中过滤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便将它抛到了脑后,走去了花厅。 花厅的小桌上,摆着一小锅浓稠的白粥,还有一锅肉粥,菜色也很丰富,大饼油条、清脆的酸菜拌着切碎的黑.木耳,一大碗水嫩的豆腐旁边陪着五六种作料、香菜,还有四笼小笼包子正透着热气,楚留香走进花厅时便已问到了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原随云已经坐在了桌边,柳无眉与胡铁花竟然起得也很早。 主人却并不在。 苏丹虹竟然没有陪在原随云身边,这还是这几天里头次见到! 楚留香坐到胡铁花身边,这个人已经捏起了一只包子,急乎乎地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被烫得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转头微笑着看向正给他添粥的华山派的女弟子,柔声问道:“小苏还在睡吗?” 女弟子红着脸,笑着回答他道:“原公子想吃莲子粥,所以师叔祖一早就去采莲子了。” 楚留香接过女弟子递上来的肉丝粥,心里却是一突,心下不觉好笑起来,暗道苏丹虹这般对原随云,实在是宠得过分,宠得有些恶心了! 胡铁花似乎也这般觉得,他忽然凑到楚留香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口,轻声道:“老臭虫,小苏是不是喜欢男人?” 楚留香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等着莲子粥的原随云,没有做声。胡铁花似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兀自嘟囔道:“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用同一种香料,实在奇怪得很吗……啊,我忘了,你的鼻子就是个摆设,根本嗅不出。”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他手中的肉丝粥倒是十分可口,可见煲这口粥的人已入了门道,更花了心思在里面,只是不知道是出自原家仆人之手,还是这名娇俏的华山派女弟子。 却在楚留香这般想着的时候,甲板上突然传来另一名女弟子的尖叫声:“师叔祖掉湖里去了——救命啊……” 在座的人闻声俱是一愣,除了胡铁花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苏丹虹其实是只货真价实的旱鸭子,若是落到水里去,被淹死都可能。 但是这个人真能被淹死吗? 柳无眉忽然笑出了声,而后又装出一副十分担忧的样子看向楚留香。 原随云已经脸色一白,站起身走了出去。 楚留香当然明白柳无眉刚刚在笑什么,他若想不明白,那就是白白与苏丹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了! 但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办呢?有时候明明知道别人在设计你,你也只能自投罗网钻进陷阱里去。 来到甲板上,果然已经站在上面的人好似个个都是旱鸭子一般,除了趴在船舷上大呼小叫,竟没有一个敢跳下水去。 至于刚刚走上来的这些人,原随云是个瞎子,自然不能跳进水里去救人,柳无眉不用问这时候也必定已不会游泳,至于胡铁花……这人就算进了水里估计也只有被苏丹虹一脚踹飞的可能。 楚留香一生大半的时间都漂泊在海上,他还曾经在海里捕捉过大海龟,水性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苏丹虹被他捞上来的时候,却已经没了气息,肚子鼓鼓的,显然已经喝进去了不少水。 楚留香将这满肚子里的坏水挤了出来,但是苏丹虹依旧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苍白的唇,口鼻之间也是出气多过入气。 原随云命令众人分散开去后,走了过来,半蹲下身子问向楚留香:“是不是要给他渡气?” 楚留香用手在溺水者的肚子上按了按,那里正有一股真气抵着。 楚留香抬头朝原随云笑了笑,原随云愣了一下,随即也朝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楚留香双手撑在苏丹虹头部两侧,他缓缓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若再不醒过来,我就只好叫别人给你渡气了!” 苏丹虹应声睁开了眼睛,正看见楚留香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立即抿起苍白的嘴唇,也笑盈盈地看着楚留香。 然后,他出其不意地搂住了楚留香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上去。 楚留香怎么能防得到这个家伙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自己?原随云甚至就蹲在离他们不到一尺的地方,愣愣地“盯”着他们瞧! 只是这一次,因为被湖水浸泡过的缘故,苏丹虹的嘴唇冰冷极了。楚留香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刚刚这个小混蛋被捞上来时苍白的脸庞,心中起了一抹无奈的心痛来。 头痛却要比心痛来得还要多一些。 楚留香微微张开双唇,享受送上门来的香唇。苏丹虹可不跟他客气,撬开他的牙关就将舌头伸了进去,厚脸皮的人全然不将周遭的围观群众放在心上,权当是人形的活动布景。 可惜有人是绝不甘心做一个活动布景的! 胡铁花几乎在楚留香张开嘴,任由苏丹虹趁虚而入的同一时间,便扯开了大嗓门,叱声道:“小苏,你对老臭虫做什么?” 苏丹虹一惊,恼火地放开了楚留香的嘴唇,最后在上面意犹未尽地在上面舔了舔后,才松开了他的脖子,让两个人能够站起身来。 胡铁花见这两个人没事人一样,心头恼火更起,正要训斥苏丹虹这不规矩的行为时,后脑勺却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愤怒地回过头来,却看到迟迟未出现的张三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你在大呼小叫什么?” 胡铁花一下子被点着了一般,跳了起来面向张三,指着身后的两个人道:“你难道看不见刚刚小苏他……他……” “我只看到他溺水了,所以楚留香为他渡气,难道你连这都没见过?”张三一张嘴,竟是颠倒是非的说法。 胡铁花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张三:“你……你眼睛瞎了吗?” 张三冷笑道:“眼瞎的人恐怕是你!” 柳无眉竟在一旁点头应和道:“幸亏香帅渡了一口气,否则今日苏公子怕是要活不成了!” 刚刚竟真的是胡铁花眼瞎,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在老原庄主心中,苏丹虹是个怎样的少年呢? 老原庄主:佳婿! 楚:=口= 老原庄主:可惜老生膝下无女,可惜呀太可惜了 楚:¬¬ 原随云:在一篇耽美同人文里保持BG属性,我是多不容易啊!感动~ 伞:(拍肩)你还有机会,你还有丁枫 原随云:〒▽〒 无花:已安全人士路过,♂( ̄▽ ̄)/ 伞:无花大师,谁也没说你已经死透了 无花:(┬_┬)↘ 欲女心惊:原花求一发,年下求一发 苏:¬¬小原庄主是受 原随云:混蛋(╯-_-)╯╧╧ 第39章 黄沙画眉(十五) 胡铁花立即闭上了嘴,他不是笨蛋,岂会看不出这一船的人,本就都是苏丹虹的人?他虽暗恨张三不够硬气、轻易地就被对方屈服了,却更恨自己,若非自己一定要来见一见这个小苏,楚留香又怎么会被他强吻被他占便宜? 现在他们更是人在屋檐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此时,楚留香已经走到胡铁花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在了耳里。他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却是并没有出声替胡铁花说一句公道话。 苏丹虹更加没有要为胡铁花说句公道话的意思。他只是向刚刚为他大声呼救的女弟子点了点头,又叮嘱她取两套衣服送去浴房。他和楚留香两个人都是湿哒哒的,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是太湖之上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若不先行沐浴更衣将自己打理干净,在这大热天的得了感冒流鼻涕咳嗽的,可就不好看了! 胡铁花听见苏丹虹这般吩咐着女弟子,脸上立即变得五彩缤纷起来。他瞪了一眼苏丹虹后,又直勾勾地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几乎被他瞧得都要不好意思了。他不想这时候和胡铁花搭话,可是胡铁花却不肯放过他似的,阴阳怪气地问道:“他要和你一起洗澡,你就听他的话跟他一起去吗?难道你也觉得刚刚是自己在给他渡气?”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避讳苏丹虹的意思。苏丹虹竟也不以为意,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楚留香,看着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楚留香不禁再次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他忽然想起在苏丹虹的故乡听到的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胡铁花难道就不能像张三那样,当刚刚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他难道不知道这样逼问自己,已等同于帮了苏丹虹一个大忙? 被苏丹虹追求这件事情虽然两人都没有说出口,却已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原本他只当这是少年情怀的一场游戏,自己绝不会被苏丹虹给拐跑的,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这边恐怕是岌岌可危了,可恨的是这胡铁花竟然还要从中捣乱,恨不得在他背后再推上一把似的。 苏丹虹现在几乎已经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就连柳无眉都开始同情起了楚留香!但她在听见楚留香近乎赌气地反问了胡铁花后,竟是再也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楚留香气呼呼地瞪着胡铁花道:“我和他都是男人,一同沐浴有什么问题?两天前我们岂非一起在澡堂里洗过澡?”正是因为这是一件两个男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他决不能在这要命的时候将它拒绝,胡铁花难道就不懂“欲盖弥彰”这四字的真意? 胡铁花一愣,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这奇怪的地方就在楚留香身上,可是他身上究竟什么地方奇怪,他又一时说不上来。 可是他已坚信苏丹虹是一个龙阳之好者,又明显对楚留香居心不良,他就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在无人看顾的情况走进同一间浴室里洗澡! 此时此刻,在胡铁花的眼中,苏丹虹必是那登徒浪子,而楚留香就像一个天真无知的黄花闺女,而他却已是这闺女劳心劳肺还不被理解的老父! 楚留香与苏丹虹进入浴室后,胡铁花便焦躁得不得了,在花厅内走来走去,不管谁来劝说他都没用,就连张三的嘲讽技也不能将他的注意力拉走。 终于,一刻钟过去后,他再也等待不下去,猛然转过身竟是直冲冲地冲进了那间被珠帘遮挡住的大浴池。别人意识到他要去干什么,站起来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已是来不及了! 可是还没一会儿,柳无眉、张三等人就见到苏丹虹只穿了一件灰色的外袍,一手抓紧领口,一手捂住半张脸,匆匆忙忙地从他们的面前跑了过去。 紧接着楚留香也跑了出来,他穿得倒是十分的整齐得体,但是同苏丹虹一样走得匆忙,嘴里竟然还在不停地叨念着“胡铁花你个老酒鬼老糊涂”。 花厅内的人面面相觑,完全闹不清楚胡铁花是将这两个人怎么了,竟让他们这副模样。却在这时,胡铁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十分的灰心丧气,脑袋也重重地垂下。 他起初只是坐在张三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可是没一会儿他就忍受不住,扯住张三要他跟他出去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听他说说话。 张三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胡铁花立即又扯了扯他的衣服,他这才十分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瞧着他:“你要和我说什么?看到楚留香刚刚那个样子,你以为我还敢跟你胡大侠做朋友?” 胡铁花立即噎住了一般,张着嘴巴,却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柳无眉却笑眯眯地问道:“你进去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很不规矩?所以才被你吓得跑了出来?” 她本是揶揄,并没有要胡铁花回答的意思,胡铁花却垂下了脑袋,十分沮丧地说道:“我进去时他们倒是规规矩矩的……” 柳无眉立即瞪大了眼睛,就是张三也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进去的时候他们还规规矩矩的,你进去了反而叫他们不规矩起来了?你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胡铁花没有回答张三,却猛然瞪了柳无眉一眼,他原本还觉得这个女人是个难得温柔可爱的女人,现在看来她就是个三八,既多嘴又不老实,一点都不温柔可爱! 他也绝不会再向这个三八透露浴室里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字,绝不! 好在张三虽然不是三八,但还有一点好奇之心,也或许他实在被胡铁花纠缠得烦了,只好将就着陪他到个无人的地方说两句话。 等到身边再无人的时候,胡铁花才别别扭扭地将张三拉住,两人一起蹲了下来,然后无比内疚地忏悔道:“张三……我……我恐怕已经将老臭虫害了……” 张三望着绿波荡漾的湖面,语调冷淡道:“你应该将‘恐怕’两个字去掉。” 胡铁花哭丧着脸道:“可是我怎么会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和他是穿着一条裤裆长大的,你也认识他不止二十年了,我们何曾听说他对男人也会有心思的时候?” 他刚刚冲进浴室的时候,苏丹虹正坐在楚留香下方,楚留香正拿着勺子在替他清洗头发,两人当真是规规矩矩,什么坏事也没有干! 他们这个样子看在胡铁花眼里,却几乎叫他长了针眼!所以他一出声便没好气地叫苏丹虹离老臭虫远一点,谁知道这个小混蛋反而故意往楚留香的怀里钻了钻,这一钻可不就出了问题么? 他虽然看不见水下究竟是个怎样的情景,但是楚留香突然低声警告了一声“小苏”,苏丹虹紧接着便涨红了脸,捞起衣服就跑了出去,这过程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张三眼中目光闪了闪,却依旧是冷冷地讽刺道:“这也是胡大侠的功劳,我只是担心,日后你矮了楚留香两个辈分,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 胡铁花一愣,起初他还没听懂张三话中的含义,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对方正是在说他与高亚男的婚约,而苏丹虹可不就是高亚男的师叔祖么? 想到这一层,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知道错了,简直错得离谱……我现在根本已经没有脸再去见老臭虫了!” 他猛然站起身,握了握拳头道:“你……你替我告诉老臭虫,我实在对不起他,没脸见他!”他说完这话,竟是腾身而起,从船上跳了下去。张三一惊,立即站起身,凑到船舷上,却看到胡铁花已经踏着一只竹筏,快速地向岸边划去。 这竹筏竟还是早晨的时候,苏丹虹划去采莲子的那一只! 张三望着胡铁花落荒而逃的狼狈样,一时间真是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回过头去找楚留香,告诉他胡铁花已经畏罪潜逃了! 他先见到的人却是苏丹虹,这个刚刚还衣衫不整地从浴室里跑出来的年轻小伙子,现在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甲板上,光着脚眯着眼,望着东边升得老高的太阳。 张三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这少年也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原随云却在此时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走到苏丹虹的身边,两人便低下头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 张三一时间竟闹不清楚这两个少年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原随云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苏丹虹喜欢男人这件事情,依旧和他亲亲密密的,像一对……极好极好的朋友。 张三纳闷地走下甲板后,却有一只小船缓缓地驶来,停在了这艘豪华的轮船下面。小船上撑船的是个船绿衣短衫的女孩子,正是华山派专门负责送信的弟子。 苏丹虹打开女弟子送上来的书信,脸色却随着书信中的内容而渐渐冷了下来,最后脸上的神色已是冰冷得能掉出渣来! 原随云不禁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苏丹虹冷冷一笑道:“一件大喜事,皇帝陛下已经下旨,将玉剑山庄新月公主下嫁到我华山派,要将我纳做驸马爷呢!” 当真是树大招风、人为名高,想不到银子捐多了,连皇帝老子都眼红起来了! 第40章 乘龙快婿(一) 苏丹虹虽已坚定了一颗嫖男主压香帅的壮志雄心,但他却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因此招惹上这世上最强大的boss! 是问当今之世,权势最大的人是谁?是皇帝朱棣! 再问当今之世,心机权谋最深沉的人又是谁?是皇帝朱棣! 要怪就怪苏丹虹穿越来的时间点不对,正是朱棣刚刚杀侄篡位的头两年,国库正是空虚,偏又年年天灾不断,他却偏又要像个冤大头一头撞了上去,朱棣不逮住他才怪! 圣旨上说的极明白,是为感动他的义举,更是为了奖励为了鼓舞,为了江湖再不与庙堂以远~ 这一道旨意他若接下,便成了朝廷联系江湖的纽带,成为了朝廷统御江湖的第一步,他必将成为这整个江湖的罪人。 到那时他若不想死在武林人的刀诛剑伐之下,就只能金盆洗手,掐断与江湖的所有关系,完完全全地依附于朝廷,成为朝廷的自动取款机。 呜呼哀哉,天降横祸! 楚留香走上甲板时,苏丹虹正将信塞回信封内,脸上冰冷的神情却在见到他的一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变脸之快,便是原随云也自愧不如。 楚留香来此倒没有特别的意思,不过是告诉苏丹虹胡铁花已经离开。他说起这件事情时脸上神情平平常常,再不复从浴室里逃出来时的恼怒与慌忙。 苏丹虹再面对他时竟也是面不红气不喘,好似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这令紧随楚留香身后的张三诧异极了,甚至一度怀疑胡铁花是不是又“眼瞎”看错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胡铁花的视力极好,这只花蝴蝶虽不及楚留香观察入微,但关键时刻是绝不会看错一点情况的! 何况还是这么一件关系到楚留香“名节”的事情!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张三想到这种可能背后所包含的意味,看向楚留香的目光竟显出了几分担忧。 楚留香曾向他与胡铁花透露过,苏丹虹曾在他的船上住过两三个月,曾跟在他身边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已足够这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少年学会他身上不少的优点与缺点。 现在,张三只希望,这少年还没有学会楚留香那最自豪,也最令男人羡慕嫉妒恨的缺点才好,否则…… 苏丹虹却忽然举起手中的信封,对楚留香说道:“华山派来信,有人上门捣乱,需我回去处理。” 站在他身侧的原随云听了这话,无声地叹息:这人果然是要自己去处理的,根本没想过让楚留香牵涉到这件极麻烦的事情中去! 只可惜楚留香并不相信苏丹虹的话,华山派内有掌门枯梅大师坐镇,何需苏丹虹这有名无实的师叔祖去料理踢馆的人? 但是他没有质疑苏丹虹的话,此时两人刚刚经历那么尴尬窘迫的情况,正需要时间将两人分开,各自思考。 苏丹虹有急事要走,楚留香却不能陪他回华山派,就连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原随云也应他的请求,留了下来。这只因为他们都要为李玉函,去他父亲面前求求情,让这个为爱不德的多情郎能够重回家园。 李玉函的亲舅舅‘双剑无敌镇关东’凌飞阁在收到信件后,快马加鞭地在第三天的晚间赶到了太湖之滨。有了久负盛名的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盗帅楚留香的求情,又有昔日恩人苏丹虹亲笔担保,李玉函就是有再大的不是,李观鱼也只能网开一面,唬着脸将这个不孝子拎回家。 九月初八,已是霜叶染红的季节。楚留香却因为一封告急的求助信匆匆地赶到了华山派的山脚下,却被守在那里的弟子告知苏丹虹并不在派门内,自三个月前他进京后就再也没能回来,华山派内已有传言他被皇帝老儿扣在了皇宫大内内。 楚留香觉得这名弟子所说的话不可思议极了,苏丹虹那懒货怎么会和皇帝牵扯到一块儿去? 但是翻开地图,那人确实不在华山派内! 他这才从女弟子口中得知苏丹虹被朝廷赐婚的事情。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却让他昏眩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看着正一脸绯红不敢直视他的女弟子,缓缓问道:“贵派师叔祖得朝廷赐婚,江湖上竟是一点消息也未有传出……” 那女弟子低下头去,道:“旨意一来,掌门便严令我们不许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至于朝廷本没有特意去保密,可不知为何,自师叔祖去了京城后,关于这件婚事的消息就戛然而止,外人竟一点也听不到了。” 楚留香缓缓舒出一口气,又十分吃惊地问道:“那小苏是去京城抗旨?” 女弟子点点头,道:“是,师叔祖说为了华山派百年的清誉,他就是被杀头也决不能受了这件婚事。”说罢,她便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概道:“师叔祖虽然年纪比我还轻,入门也比姐妹们晚上许多,对华山派的心意却是谁也比不上的,就是……”她及时闭上了嘴,这些师姐妹间私下说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说与外人知道的! 楚留香对女弟子未尽之言并未追问,他向这喜欢脸红、低头的女弟子拱手告辞后,便一点休息也没有地赶往了京城,可是莫说皇宫大内,就是整个京城的大地图上也没有一点苏丹虹的踪迹。 楚留香略略思忖后,不敢有所停留,立即掉头去了临江玉剑山庄。 苏丹虹竟然真的在这里,楚留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对着一颗石榴自言自语。 楚留香贴在墙边听了许久,才听清他正在骂人,骂一个老女人,骂一个小女人。 楚留香从来不知道苏丹虹的嘴巴这么毒这么臭,要是让那个华山派守门的女弟子听见了这番话,一定会将全部的敬仰抛到狗屎堆里去,再一脚将他踹进这堆狗屎堆里去。 他正要笑出声,苏丹虹却已经声音幽幽地唤道:“楚留香,要吃石榴吗?” 想不到他虽然骂得专心,倒也警醒,想必是时时开着地图,警惕着四周的情况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从窗户外跳了进来,看着苏丹虹笑笑道:“你怎么骂起了未来丈母娘与老婆?” 他不开这个玩笑还好,他这一说,苏丹虹竟然气得当即一掌拍在那可怜的石榴上,将它拍成了一摊烂泥,红色的汁液立即将他的手掌五指染得湿哒哒的。 楚留香立即噤声,摸了摸鼻子。苏丹虹抽出手帕将手一点点仔细地擦干净后,才抬眼冷冰冰地瞧着他,然后拉开一张椅子,对他甚是有礼道:“香帅,请坐。” 楚留香立即乖乖地依言坐了下来。他刚刚坐下来,苏丹虹忽有冷淡地问道:“时隔三个月你才找到这里,我能不能认为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有事相求,我就是被人押着成了亲事抱了孩子,直到孙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也不肯想起来要找找我?” 楚留香不禁又摸了摸鼻子,此举暴露了他此时正有点儿心虚。 苏丹虹又倒了一杯水,递到了他面前:“香帅,请喝茶。” 楚留香立即接过茶杯,一口饮了下去。 苏丹虹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你自持年长,倒是从没对我这么老实听话过,看来你是真的有事相求于我。可惜……”他转而瞥向窗外渐渐红起来的枫叶道:“可惜老太婆不肯放我出去,除非我答应做她的女婿,或者找个更好的女婿赔给她。”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了吹水面,然后笑了一声,道:“胡铁花告诉我你的鼻子虽然号称是个摆设,其实天下间所有的毒药都能被你的鼻子所察觉,这是真的吗?” 楚留香一愣,反问道:“小胡?他何时向你提过这些?”胡铁花与苏丹虹相处的时候他都在旁边,绝不可能不知道胡铁花向苏丹虹说过这些事情。 苏丹虹笑了笑,却连眉眼都弯了起来,像两道弯弯的月牙。他神态愉悦地说道:“这当然是胡铁花就在这里,若非他陪着我,我又怎么能在这里熬上三个月?” 苏丹虹笑得虽然明媚,楚留香的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当然觉得出这笑意背后森森的冷意:“小胡在这里?” 苏丹虹却没有再回答任何关于胡铁花的问题,而是轻轻一笑道:“你既无法从我身上察觉到安息春的存在,那必定也有别的药物能躲过你的鼻子。”说罢,他便嘻嘻地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自然不只有安息春一种药物能够逃过楚留香的鼻子,当苏丹虹说完这些的时候,楚留香已经昏昏沉沉地趴在了桌上,眼睛也已经闭上。 苏丹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愧疚,甚至还开心得翘起了二郎腿。 没一会儿,胡铁花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站在楚留香的身后,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后脑勺。 “你真的要出卖楚留香?”胡铁花抬眼去看苏丹虹。对方却只是捧着茶杯,将二郎腿翘了翘,快乐得像个顽皮的小鬼:“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比我更能讨女人欢心了,想必杜先生也一定对这个女婿十分的满意!” 胡铁花看他这副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简直就要被他气死了!他气得两边脸颊都鼓了起来,上前就要将苏丹虹拎起来教训一顿,谁知道苏丹虹竟像秋天从树上落下的枫叶一般,在他的手下轻易地飘了出去,飘到了院子中,站在枫树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可是等到胡铁花从屋子里跳出去的时候,苏丹虹却又冷下了脸,正瞧着一个美丽的贵妇人冷冷道:“这位楚姓女婿杜先生可还喜欢?” 这个女人竟就是那位江湖传闻中,统御着武林中一股不可忽视的黑暗力量的王者,玉剑山庄的主人! 胡铁花再不去追那该死的苏丹虹,而是像只炸毛的猫又跳回了屋子里,然后一把捞起昏迷的楚留香,从另一侧的窗户跃了出去! 第41章 乘龙快婿(二) 胡铁花刚刚从窗户翻出去,就看见那十八个高手像罗汉堂里的铜和尚一样,挡在他的去路上。 这不是胡铁花第一次想要逃离玉剑山庄,这十八个高手也不是第一次挡在他逃离的路上。只是这一次不一样,楚留香不是苏丹虹,若让老臭虫招惹上杜先生母女俩,日后胡铁花非要每一天都抽自己十几个嘴巴子不可! 他已经对不起楚留香一次,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被苏丹虹给卖了! 所以,他这一战虽然艰辛,却绝不能退却一步。 只是,强拳难敌四手,这一十八好汉又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狠角色,平日对付上一两个胡铁花还能笑一笑,现在同时对付十八个,就太吃力了! 何况他还背着一个人,还得顾着不让这个人受到一点儿的伤害,行动间有了掣肘,该有的本事也就很难尽数施展出来! 胡铁花一闪身,堪堪一掌退开天鹰帮于方是的铁鹰抓,身后又传来裂虎堂周菊台的赫赫拳风,情况实在已是迫在眉睫,险得不能再险。 正在此时,苏丹虹与杜先生齐齐走了出来。苏丹虹冰凉的眼睛瞧着胡铁花在拳来脚往间闪避、出招,许久他冷冷出声道:“你是酒喝多了腿软吗?从这里到门口也不过三十丈,你这只花蝴蝶竟然也飞不过去?” 胡铁花瞧也不瞧他一眼,却是咬紧了牙关,恼怒道:“你若不是瞎子,又怎会看不见这些碍眼的走狗?”于方是等人一听此言,攻势更加猛烈,恨不得立刻就撕烂了他这张烂嘴——任何人被人侮辱成一条狗,只要有一点血性的人都会奋起抗争,何况现在正被围困的人是胡铁花而不是他们! 苏丹虹却还要在一旁幸灾乐祸、雪上加霜:“错了,这么多人连个大酒鬼都抓不住,简直连看门狗都不如!” 此言一出,胡铁花的处境立即变得糟糕无比,那十八个高手简直就是招招都是杀手,要将他立即毙命!但是胡铁花的脸上却突然亮堂了起来,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他明明还背着一个人,却仿佛身轻如燕,出招之间也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这只因他听到了一声叹息,一声来自楚留香的叹息——这个人原来并没有真正的昏迷! 虽然嘴巴上不肯承认,但胡铁花对楚留香的信赖根本就超出了常理,在他心中楚留香的形象有多么完美、强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此时的胡铁花心中已充满了勇气,一股势不可挡的勇气! 但是楚留香却还是赖在他的背上,一动也不肯动。 他当然还不能动,他若在此时动了,保管敌人便不止这十八个好手了! 胡铁花忽然大声地对不远处的苏丹虹叫道:“这些狗东西虽然没用,但也够烦人,你为什么不替未来丈母娘好好教训教训这些狗东西?” 苏丹虹原本还有一分的笑意冷冷地挂在嘴角,现下却是连这一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如飞鹤一般展开双臂,向胡铁花直冲而去。杜先生察觉到伸出手想要扣住他时已根本来不及。 本在纠缠中的众人,被突然冲进来的苏丹虹吓了一跳。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这凌厉攻势的目标竟不是向玉剑山庄的人,也不是胡铁花,而是他背上的楚留香。 苏丹虹的手中正是一柄玄铁金丝所制的十六档细梢折扇,扇面未开,扇尖却是直点楚留香背后风门穴。众人见他这般气势汹汹,心中错愕之余,更觉心惊,都为他突然展现出来的内力修为而惊愕不已。 就是胡铁花同他一起受困在玉剑山庄中三个月,也想不到他竟有这么浑厚的内力! 那十八名为苏丹虹突袭而来的气势所迫,竟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了半分之地,为他的袭击敞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杜先生一见如此情景,立即心生不妙,大声道:“莫叫他们碰到一起!” 这十八个人又围了上来,可惜已经完全不能阻止苏丹虹的去势。只见他明明是一招袭向楚留香,招式未老之时却突然收手,反而手势一转,扇面瞬间展开,竟是将夹击而来的五行宫双子的一刀一剑齐齐化解。下一刻,他身形旋转,脚尖点地,已是站在胡铁花身后,笑道:“杜先生,楚香帅有什么不好呢?人俊又多金,嘴巴还特别甜,想必您的女儿见了他也会很喜欢他的。” 杜先生却是冷冷瞧着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于方是见苏丹虹这般同杜先生说话,话语间更有拒绝玉剑公主的意思,一心倾慕杜先生的他不禁心头火气,立即双爪齐出,一招伏鹰抓十指弯如钩,霍然向苏丹虹双臂抓去。 苏丹虹猛然一推胡铁花,道:“你还不走?” 他话语未落,五行宫双子已经再次袭击而来,铁扇开合之间虽然再次将这两人击退,于方是的鹰爪却已攻至他后背,将他的双肩紧紧扣在爪中。 苏丹虹面色一凛,手中飞扇飞脱,直打趁隙而来的青城派高手的门面,此时于方是已扣住他肩头,顺势而下就要将他双臂扭至身后锁住。却不想他一招金蝉脱壳,于方是最后竟只锁住了他身上的灰金袍子,而他的人却已经划开了一丈之外,站定了身形后,对站在另一边的胡铁花与楚留香道:“玩也玩够了,不如赶快跑吧!” 原来刚刚苏丹虹又向杜先生商量起换女婿这件事时,楚留香终于忍无可忍地从胡铁花的背上跳了下来,飞起一脚将周菊台踹开后,便与这伙人混斗在了一起。 此时,苏丹虹这么说,楚留香自然心领神会,一把抓住胡铁花便向苏丹虹那边扔了过去。苏丹虹看他丝毫不费力气地,就将胡铁花这个百八十斤的汉子扔了过来,顿觉心惊肉跳,暗叫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点,这回胡铁花这面子算是全丢在玉剑山庄了! 手中铁扇飞转连连挥去三四人的攻击,苏丹虹一把接过胡铁花,手掌贴在他的腰上将他的身子稳住后,连忙唤出了飞行器,将人拉上后就向云霄端处飞了过去。 至于楚留香,他早就有了自己的飞行器,苏丹虹自然不会担心他逃脱不出! 三人两架飞行器,玉剑山庄有再多的武林高手,也绝对拦阻不了他们的出逃的! 可是在飞行器上,胡铁花却是一巴掌拍开苏丹虹抓在他腰身上的爪子,反手一个擒龙手就将他的右手臂扭到了背后,死死锁住。而后他恶狠狠地问道:“臭小子,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早拿出来,害我……害我……我问你,是不是今日就算没有楚留香,你也能带着我出来?” 苏丹虹“哎呦”一声之后,眨巴了下眼睛,眼睛望着三丈之外不远不近飞着的楚留香,看他一点也不想插手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三个月里,他们已不知玩了多少回“真话假话”游戏,胡铁花一听他这么问立即脱口而出道:“假话!” 苏丹虹噗嗤笑出声道:“假话就是我不能!” 胡铁花一愣,他不禁往楚留香那边望了一眼,心里默默地呸了一声,暗道楚留香不来这苏丹虹是不是就要在玉剑山庄赖上一辈子?枉费杜先生母女那般恶人模样,原来在这臭小子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他立即又将苏丹虹的右手臂拗一下,道:“你这么坏心眼,你爹妈知道吗?你信不信我替他们打你一顿?” 苏丹虹不禁暗笑,想不到这个老大不小的糙汉子,与自己熟悉了三个月,别的没什么变化,这些奇奇怪怪的口头禅倒是学了不少!他摇摇头道:“我只想告诉你,你再这么欺负我,迟早会叫高亚男知道的!” 一听“高亚男”三字,胡铁花立即松了手,跳脚哇哇大叫道:“我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臭小子没良心! 苏丹虹却从怀里拿出两个玉瓶子,将其中一个扔给了蝴蝶花道:“这是我从杜先生的炼丹房里拿来的解药,你一瓶我一瓶,接着。” 胡铁花听说有解药,连忙伸手将药瓶接在了手中,打开木塞,倒了一颗红色药丸就吞了下去。 原来,这自由惯了的胡铁花,本受了他的干娘花姑妈的请求来到玉剑山庄为玉剑公主(即新月公主)送嫁,谁知道竟被杜先生使计下毒,反成了玉剑山庄要挟“新郎官”不得毁去婚约的人质。 至于苏丹虹,那日去了京城觐见了皇帝陛下,以“今日皇室逼婚,他日国家有难,恐怕就再没有江湖人敢于出手相助”为切口,据理力争倒是让皇帝陛下收回了成命,只是婚约之事非是儿戏,你要悔婚当然得去跟女方家庭说清楚不是? 这不,就被困在了玉剑山庄内,与胡铁花“相依为命”了三个月! 胡铁花因为太湖上发生的事情,对苏丹虹本来颇有芥蒂,但是想不到对方竟然因为自己而被困,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与杜先生母女斗智斗勇,还三番两次差点丢了贞操,心中渐渐地便有了愧疚。 虽然依旧不赞同苏丹虹那迥异常人的性向,但这三个月的相处已让他再次将这个少年当成了小兄弟一般看待。 是以,当他知道苏丹虹只是为了瞧瞧楚留香会在什么时候想起来找他,才在玉剑山庄吊了三个月,更累得他身中“剧毒”整整三个月不能喝酒,才会这么这么这么的生气,气得简直想将他吊起来打一顿,出出火气才行! 更可恨的是这只老臭虫,竟然还配合臭小子的暗示装昏,一起骗他,害他担心得要死! 楚留香听了这两人在玉剑山庄的遭遇,瞧瞧胡铁花气得红彤彤的脸蛋,再看看苏丹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简直不知道该说这两个活宝什么才好! 第42章 乘龙快婿(三) 苏丹虹道:我们不熟,怎能成亲?于是玉剑公主道:没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苏丹虹咬咬牙,道:我喜欢男人,真的!!! 于是玉剑公主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虽不介意,苏丹虹却因此介意得不得了! 是问,一个女人在知道你拥有万贯家财,却只喜欢男人的情况下,还执意要与你结亲,那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势力极大、心机极深,据说女儿还没满月老公就莫名失踪的母亲呢? 苏丹虹几乎已能看到洞房花烛夜,他刚掀开了玉剑公主的红头帕,交杯酒还没喝,玉剑公主就迫不及待地掀开了他的头盖骨! 这样的女人,简直比母夜叉还要恐怖一千倍一万倍!!! 有玉剑公主老爹这个前科之鉴,傻×才会去娶这个高贵的公主! “所以你才执意要推拒这门婚事?” 楚留香听了苏丹虹这三个月的经历,最后问道。他虽这样问,心中却十分赞同苏丹虹的决定,他倒不觉得玉剑公主会谋杀亲夫,但也认为迎娶一个互相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子,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只是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原本以为这少年会拒婚抗旨是因为喜欢自己,现在看来,这样的猜测倒显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这古怪的心思令楚留香有些羞愧,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深知他品性的胡铁花不禁侧目,斜眼瞧了他两眼。 苏丹虹心有余悸地苦笑道:“可不是吗?若是婚后她觉得不开心,一刀把我结果了,再将我喜欢男人的事情抖漏出去,天下的人一定都站在她的立场上,那我岂不是连死都死得丢脸至极?”只凭这三个月这两母女施展出来的种种手段,他就不信玉剑公主能跟他安安稳稳,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 楚留香不觉莞尔,心中却依旧不怎么大相信苏丹虹对玉剑山庄两位主人的评价。 胡铁花抱着一坛子陈年花雕,坐在下首,直到将空了三个月的肚子都灌满酒后,才抽出空来理会另外两人。他打了个酒嗝,问楚留香道:“老臭虫你怎么想起来找这臭小子?小心他泡你!” 苏丹虹闻言,立即长腿一伸,不动声色地踹了这多嘴多舌的花蝴蝶一脚,面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一点异样也没有。 楚留香虽然察觉了桌面下的异样,但他已习惯胡铁花与别人胡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他瞧了一眼苏丹虹后,方才开口回答胡铁花道:“倒不是我想来,实在是有位老朋友转托我请百宝箱之主去他家中做客……”他话没说完,苏丹虹已阴测测地插话,道:“原来真不是你自愿来的!” 随即楚留香右侧小腿被人狠狠地踹上了一脚,却不是正阴森森看着他的苏丹虹,而是有些醉意的胡铁花——胡铁花本是要反击苏丹虹的,谁知道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突然收脚,他现在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这一脚下去虽然失了目标,却已经不能及时控制收回去势,于是便踹上了对面端正作者的楚留香。 这一脚来势虽狠力道却不大,楚留香当然也不会对胡铁花这个一辈子的好朋友发脾气,便只有一笑置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苏丹虹觉得楚留香这人不愧是武侠小说中的贵公子,气度涵养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对朋友的容忍更是旁人望尘莫及! 原本他听了楚留香刚刚那般毫不愧疚地说出实话,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深深地觉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楚留香压根不把他放在心里,这种认知既让他感到寒心又使他灰心! 但是反过来一想,现在可是他在追求人家呢,俗语有言:“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男追男那简直是隔了一整座珠穆朗玛峰啊!像楚留香这种七岁就约着邻居妹子,于月黑风高之夜外出抓鱼的风月老手(此条资讯来自胡铁花的“夜话老臭虫那三十年的情与爱”),哪是他个宅男能够轻易攻克的? 苏丹虹想了想,觉得此副本甚难,需要同志加倍努力、提升自身实力,才能走到碾压boss于身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那一天! 遂将心中的那份不舒服压下,苏丹虹重振旗鼓,伸出左手摊在楚留香面前,弯了弯手指,做出一副索要好处的样子——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楚留香口中的老朋友特意转托他来请他做客,当然是因为有事相求于他! 此时他若不从楚留香这边捞点好处,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苦苦等候了他三个月,这份真心真情? 楚留香岂有不知道苏丹虹这耍赖心思?不禁哭笑不得瞧着伸到跟前的手掌,却发现上面的掌纹竟与别人不同,生命线竟有两条:一条极短,几乎与姻缘、事业两线分叉出去一点便戛然而止,另一条却是从掌根处向上延伸,与姻缘线相交、纠缠。 楚留香抓住这只奇特的手,竟是颇有兴趣地翻开来仔细地看了起来。 他也略懂歧黄之术,知道男人一生的命相都能从他的左手中瞧出一些端倪,尤其是像苏丹虹这样奇特的掌纹! 苏丹虹扁了扁嘴,反手将楚留香的右手腕抓在手心,翻了个白眼道:“别瞎闹,我跟你要好处呢,你当自己是算命的不成?” 胡铁花闻言,一双醉眼立即瞪了瞪苏丹虹,义正言辞地指责道:“你做了那么多好事,难道背后都向人索取好处?” 苏丹虹笑呵呵地回道:“别人我自然是无偿帮忙,但是楚留香不同,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一点帮忙都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胡铁花听了这话,只觉得苏丹虹这人的思维十分不可思议与不可理喻,他不禁出声疑问:“我现在真怀疑你说喜欢这只老臭虫是真心的,还是耍着他玩。”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而后笑呵呵地看向楚留香,一副完明白人的样子,道:“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同的,喜欢你的女人不仅温柔,而且都爱心泛滥,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处都捧到你的手心里去。” 面对胡铁花这番话,楚留香只能沉默不语,任由他说。楚留香知道自己只要接了胡铁花这话,便等于将苏丹虹喜欢自己这件事正式摆在了台面上,若真到了这地步,想必以苏丹虹的秉性,做起追求的事情来必是更加地没有顾忌! 相比于楚留香的沉默与哀叹,苏丹虹却是笑得一脸得意,恨不能叫胡铁花多说两句! 浑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醉话的胡铁花,为自己倒了一大碗酒,几口喝下去后,抹了抹嘴角,眼睛亮堂得如同十五的月亮。他哈哈大笑道:“但是男人不同,男人在付出之前,首先想到的便是他能得到什么。”而女人,若她爱上了一个人,必然会全身心地付出,绝不会想要一点回报的! 胡铁花说完这话,便将酒坛子丢在了地上,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后。他转而看向苏丹虹大义凛然道:“你想要什么好处不如跟我说,我若能给便替这老臭虫给你——上次我欠他一份,现在正好还了他!”他豪气万千,双手插在腰间,一副要为楚留香两肋插刀的模样。 苏丹虹立即松手放了楚留香的手腕,饶有兴趣地瞧着胡铁花,点点头道:“你真的要替他?” 胡铁花一挥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丹虹笑道:“就一点小小的好处——我要他每天让我亲一下嘴,你能替他?” 胡铁花一听这话,本就红晕的面堂立即沸腾了起来。楚留香立即哀叹着低下头支住了额头,暗叫一声倒霉,若没有胡铁花这么一搅合,他有得是办法将苏丹虹糊弄过去,哪能让他这么正大光明地将“好处”索要去! 胡铁花不禁瞠圆了眼睛,下一刻便从座上跳了出去,指了指一脸痞相的苏丹虹,一双唇哆嗦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 他又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却始终低垂着头,根本不看他。 最后,胡铁花似气得狠了,丢下一句“谁找你帮忙,你就向谁要这好处去”,随后便像只灰不溜秋的貂子,迅速地蹿出了酒楼。 等他火急火燎地逃走后,苏丹虹才施施然地转向楚留香的方向,笑眯眯地对他道:“胡铁花真是一个大好人,认识至今他已不知帮我了多少次,我说不出的话他帮我说,我不敢做的事情他会‘鼓励’我去做,现在他还借故离开,给我机会和你多多培养感情~” 即便知道这只醉猫的本意是什么,苏丹虹也不免要感叹一声:胡铁花什么的简直就是苏丹虹之友啊~ 楚留香听他摆明是在得瑟炫耀的话,不禁叹气道:“你不用再说了,就是我都分不清他究竟是我的朋友还是你的亲兄弟了!” 苏丹虹甚为愉悦地拿起筷子敲了一击杯子,然后放下。 他乐滋滋地向楚留香重申道:“但我刚刚说的好处却是不会改变的,”他一伸手道,“士为知己者死,楚香帅能为那位朋友特意来找我,想必这一点点色相上的牺牲是绝不会吝惜的!” 楚留香一张手将这伸到跟前的爪子握住,压在桌上道:“小苏,苏丹虹,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酒馆内吗?” 苏丹虹一愣,道:“我知道,我还知道此刻至少有七双眼睛正看着你抓着我的这只手上,这些人里至少有三个是认得你的,所以他们才在见到你后便窃窃私语到现在。” 楚留香苦笑道:“原来你都知道。” 苏丹虹一点头,正经道:“想必不久之后,江湖上就会传出香帅断袖的传闻了!你可要小心别被蓉姐她们的眼泪给淹了!”他顿了顿,挑了下眉,状似忌惮道,“我也得小心,李姑娘是神醋宫宫主,若是让她知道跟你坐在一起的是我,非得扒掉我一层皮不可!” 第43章 鬼恋侠情(一) 九月二十八,霜叶红于二月花。 两人到达松江掷杯山庄的时候,苏丹虹已经两眼通红,比枫叶还要红上许多。 这倒不是他故意吓人,你若连续三天三夜不能闭眼,驱使着飞行器在天上飞行,你的眼睛一定比他还红! 因为掷杯山庄庄主左二爷左轻侯写给楚留香的那份信上语气十分急迫,所以楚留香才会急冲冲地赶去找苏丹虹,他们碰头后又片刻不停地赶往松江。 但即便他们这么拼命地赶来,也还是迟了一步。 左二爷与楚留香虽是朋友,但这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却从来没有求过这个后生朋友一件事,这一次突然改变脾气来求他将苏丹虹带到松江做客,当然不会只是想见一见这个名头正盛的年轻人。 左二爷请苏丹虹,为的却是他的女儿左明珠。但是苏丹虹来时,这个可怜的女孩已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他们被领进掷杯山庄时,这山庄的大门口还没来得急挂上白绫。痛失爱女的左二爷已经昏厥过去,不能接待这两位客人,接待他们的反而是替左明珠看病的大夫,神医名侠“一指判生死”张简斋张先生。 此时已不用张简斋说明,楚留香两人都已经明白左二爷这么急切地想要见见苏丹虹的原因,只是因为左明珠大病一场,病入膏肓之际,左二爷没有办法,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苏丹虹,这个百宝箱的主人身上。 江湖上将百宝箱说得神乎其神,自从苏丹虹入了华山派后,这一年来已不知有多少人慕名向他求药。 可惜,他的那些药丸根本没有治病的效果,最多就是给垂危的病人刷刷血补补蓝,延缓一下死亡的时间罢了! 所以,即便他们来得及时,左明珠今日也没有可能摆脱死亡的命运。 张简斋听了苏丹虹的解释,摇了摇头,怜悯道:“老夫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治百病解百毒的药,只是左庄主救女心切,我实在不忍心将他这份希望打碎,只能依他的心意让他将你请来。”说罢他又是重重地一叹。 这时一名仆人匆匆地走了进来,一面啜泣一面向众人报告,竟是左二爷已经醒了过来,却执意跑去了左明珠的闺房中,守在她的床头,还想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父女。 张简斋长长地叹息一声,面色悲怜地对楚留香说道:“左二爷爱女情深,但是人死不能复生,香帅是二爷的生死之交,还请好好劝劝他,他的年岁已经不小,却遭受此等打击,如果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老夫实在怕他……” 张简斋悻悻地摇摇头。楚留香明白他的意思,白发人送黑发人,岂非是天下父母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而左二爷对这个独生女儿有多么宠爱,楚留香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当他们走进后院,前脚才刚刚踏进左明珠的闺房,屋内突然传来左二爷且喜且悲的哭喊声:“老天爷慈悲,老天爷可怜我,明珠没有死,明珠又活回来了……明珠,你莫要害怕,这是你的家,你又重回阳世了!”(引号内内容摘自原著) 众人心头俱是一惊,都担忧地以为这个可怜的老人因为丧女之痛而发了疯。但是很快就有一个婢女从里面冲了出来,惊慌地一头就往边上苏丹虹的怀里栽了进去。楚留香连忙伸手将这个美貌婢女拦截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婢女神情慌张,见到有人问话,也不看是谁只哆嗦地哭泣道:“小姐她……她睁眼了……老爷要我来找张大夫……”她抬头慌张地左右瞧着,当看到张简斋时人立即冲到这个老大夫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颤抖着声音道:“先生……张先生,小姐她好像又活过来了!” 张简斋行医已不下六十年,在他手中从来还没有一个人被误判死亡的!他可以确定一个时辰前左明珠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又怎么可能又活过来呢? 但是当他被婢女领进闺房中,看见床上已经坐直身子,惊恐得像兔子一样的少女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看走了眼,竟将活人判断成了死人。 张简斋是一个十分可爱的老头,若是平时绝对会因为这一点失察而脸红起来,可是现在他的脸却很白,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凉意给占据了! 不仅是他,就是一向胆大的楚留香、苏丹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 这恐怖竟是来自左明珠——这可爱可怜的女孩,这刚刚起死回生的女孩竟告诉他们她并不是左明珠,而是施家庄的施大姑娘,施茵! 口说无凭,这个女孩竟还将施茵的闺房,近日的情况以及身上的穿戴一一说了出来,每一件事情都说得仿佛是真的。 而若她所说确实为真,那施家的大姑娘恐怕已经死了,现在他们见到的也已不是左明珠,而是被施茵借尸还魂的左明珠! 要说这里最害怕的人恐怕就要数苏丹虹了,他本是唯物论者,但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个死后穿越的人,对鬼魂之说已不能再有怀疑的立场。 若说他曾经做过一次鬼,不应该会害怕鬼怪才对,但他偏偏就是更加地害怕,害怕地整个人都已经站不住,只能伸出手臂将楚留香的腰抱住,将脸埋在他的颈子里,不敢再看那复活的死人一眼。 楚留香感受到他的恐惧,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摸了摸,无声地安慰他,叫他心安一些。至于他自己,同样因为这恐怖的气氛而从头凉到脚,但内心里却依旧不肯相信鬼魂之说。 他们的举动已经有些暧昧的过分,只是房中的人不论是左二爷、张简斋,还是丫鬟仆人,早已经没有一人还能分心去管他们的举止。每个人的心都已经被施茵借尸还魂这件事冻结了一般,要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瞧,要么像那个婢女一样哆嗦地低下头,除了地板什么也不敢去瞧一眼。 只除了一人。 “施茵”惊诧地瞧了他们一眼,而后迅速地低下头,但很快她又重新抬头,却只是看着左二爷,开口请求这个刚刚失去女儿的可怜老人将她送回施家庄。 左二爷当然不肯,且不说他根本不愿意相信面前的是施茵,就算他相信也绝不会将她送去施家庄这个仇人家去! “施茵”不愧是“河东狮”施家庄主母花金弓的女儿,一见左二爷拒绝了自己的请求,立刻就撒起泼来,甚至还对左二爷动起手来,用的不是别的,正是花金弓的看家本事“小鹰爪力”。 她这一手施展出来果然漂亮,虽是生硬也足够叫别人吓一跳了——掷杯山庄与施家庄的怨仇这里哪个不知道?左二爷的女儿又怎么可能去学花金弓的看家功夫? 楚留香却在苏丹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苏丹虹不禁惊讶地抬头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没骗我?” 楚留香奚笑道:“原来你胆子这么小,竟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苏丹虹顿时脸红了红,他虽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鬼,但是在楚留香戏谑的话语下,怎么可能还跟他争辩,那不显得十分小孩子气么? 他只能松开手,低下头去学着胡铁花的样子死命地揉了一下鼻子。 他们说话的声音极轻,除了他们自己绝没有别人能够听到。所以施茵虽然极力张大了耳朵也不能将他们的话听见一个字。 这个刚刚经历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女孩,竟然还抱有一颗极旺盛的好奇心,对两个漂亮男人的一举一动竟好像怎么也忍不住想要去看个究竟! 经过楚留香的提点,苏丹虹总算抛开那一丝的恐惧心,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这女孩的神情举止后,不得不承认楚留香是对的,这姑娘根本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鬼魂,而是在装神弄鬼的大活人一个。 他们却没有拆穿这小姑娘的小把戏,而是配合着她,让她继续将这场人鬼大戏继续演下去。他们都很好奇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弄出这件事情来折腾她年老的父亲! 楚留香甚至主动上前安抚她,告诉她只要他们确认了她确实是“施茵”,就立刻将她送回施家庄去。 施茵在得到楚留香亲口承认下的“三日期限,必定给她一个结果”的承诺后,才停下了疯狂逃跑的举动,窝回了床上,却是再也不肯和别人说一句话。 苏丹虹见她倔强的样子,与游戏中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娘子军一比,竟显得十分可怜起来!他不禁走向前,将灵宠大熊猫召唤了出来,在它的脑袋上拍了拍,让它身形变得像只小狗后转手将它扔进了左明珠的怀里。这只熊猫天生有点色狼的品性,一见到漂亮的大姑娘小妹子,便会立即往人家的怀里钻,这里拱拱,那里抓抓,一点国宝该有的气度矜持也没有!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最受欢迎的国宝,大熊猫天生就有萌的气质,饶是左明珠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在见到这只圆滚滚的家伙时,绷得紧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再不像初初醒来时那般恐惧、紧张。 见“女儿”终于不再如刚刚那般要死要活地要逃去施家庄,左二爷沉重悲凉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他自然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被施茵的鬼魂上身了,但为了对女儿的承认,也为了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请求楚留香替他探一探施家庄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 因为与施家庄那只母老虎十分不对盘,他是不好意思夜探施家庄的,也只能恳求楚留香了! 当苏丹虹与楚留香走到无人处的时候,他立即停下脚步,捂住了自己肚子,死憋着一口气笑得十分辛苦道:“我真难相信这个老头子这辈子从来都没求过人,还是说他已经求你将我带来这里,所以有一就有二,再来求你就能拉下脸了?” 楚留香也不禁笑出来道:“或许比起不小心被施家庄的人抓住,请我这个老朋友帮帮忙就不算太丢脸的事了!” 苏丹虹摇摇头,眼睛里几乎挤出了眼泪,道:“但我却相信闺房里躺着的姑娘确实是他的女儿了,这么滑头的老头,可不就应该有一个刁钻精怪的女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刚刚经历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女孩,竟然还抱有一颗极旺盛的好奇心,对两个漂亮男人的一举一动竟好像怎么也忍不住想要去看个究竟! 系统通知:恭喜玩家薛斌薛二爷,获得“腐女妹子”一枚 薛斌:( ̄ε(# ̄)  左明珠:(掩唇一笑)楚叔叔真讨厌,人家掩藏得好辛苦的说≥ω≤ 第44章 鬼恋侠情(二) 入冬的夜晚,比起其他季节来,不仅寒冷,还特别的寂静。 苏丹虹在掷杯山庄饱饱地睡了一觉,人刚醒来,水还来不及喝一口,就有一个仆人拿着一张帖子走了进来,交到了他手上。 帖子是请战的帖子,署名的人是新近几年渐渐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快剑客柳轻衣。帖子里还加了一张灰色的信笺,字迹却是华山派掌门枯梅大师的,别无其他内容,就是要他这个师叔将柳轻衣打发掉。 他曾小小地在枯梅大师面前展露了一手,让她知道他这一年来虽是日日睡觉,惫懒之际,却是天资纵横,已是学有小成了! 这当然是为了逼迫枯梅大师,加大在她心中的忌惮。 因此枯梅大师一再将上华山派挑衅的人,不合规矩地全部送到他面前,要他处理的时候,苏丹虹不仅不吃惊,还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因为这表明枯梅大师已经被他们逼住了,很快就要被他们逼得显出“原形”。 只是想不到,他人都跑到松江了,这叫柳轻衣的家伙竟还能找到他!看来是一早得知楚留香来寻他,又打听了香帅每年这时候都要到松江吃鲈鱼的习惯,所以特意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他一到这里,这人的请战帖就被送了进来。 这快剑客的毅力与细心,倒与以往那些苍蝇似的挑战者很不相同,倒叫苏丹虹夸看了两眼。 此时,楚留香自然已不在掷杯山庄之内,他白天已经答应了左二爷,帮他查明真相,现在早已经去了施家庄。 但苏丹虹却知道他去施家庄为了并不仅是左明珠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通过施家去与他家的亲家,薛家庄庄主薛衣人相见,这当然不是苏丹虹未卜先知,而是他们两个在左明珠的闺房内窃窃私语时楚留香嘱咐给他听的。 而楚留香之所以要去见薛衣人,则是因为七八个月前,他听苏蓉蓉的话乖乖地跑去神水宫为自己的疏忽谢罪,却不想遇上了中原一点红,遇上了一批正在追杀这昔日的第一杀手的杀手。这伙杀手与中原一点红本是出自同一个杀手组织,这一次来追杀他正是因为他叛离了组织。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追杀而来的五人,最后既没能杀死中原一点红,也没有被他杀死,反而一个个都死在了他们的老大的手中呢? 这只因他们杀不死目标,最后还被楚留香任慈地放过了,而他们的主人并不需要不能完成任务的手下。 这杀手组织的头目与楚留香等人也有所交手,其剑法之精湛,是楚留香生平从所未见。楚留香在江湖上已纵横二十多年,能够让他惊叹的剑客已经不多,这剑客的剑法却已叫他震惊得难以置信,便是帅一帆、黄鲁直等成名已久的剑客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玩剑的小娃娃! 而当今武林,论剑术最高者,莫过于薛家庄薛衣人,当年这人便因杀人如草芥而闯下了“血衣人”的称号。在楚留香看来,除了这个新出炉的江湖第一剑,是再也找不到如杀手组织头目那般好身手的剑客! 只是可惜楚香帅虽然交友甚广,薛衣人却甚少与外人接触,是以这大半年来他竟没有办法和这天下第一剑有相见的机会。 这一次,左明珠却将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了楚留香面前,所以苏丹虹才会说左二爷即便不开口请他帮忙,楚留香也会主动前往施家庄一探究竟的。 楚留香这边有事要忙,苏丹虹却是依旧如故,全然不在意地自己跑去掷杯山庄安排的客房,整整睡了十多个钟头,才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这睡着的十多个小时里,他却是爬进了“铁血江湖”,全力积累经验努力升级的同时,还顺便帮“腐男小分队”(前身为霸王帮,现为腐女协会下属机构)打了一场帮会战,捞走了一份奖励后才下了线。 柳轻衣的战帖却是在三个时辰就递到了掷杯山庄的门房手里,只是因为楚留香临走前特别吩咐左家的仆人,在苏丹虹睡着时不论任何事情都不能去打扰他,左家仆人只好一直等到现在才将战帖送到了他的手里。 柳轻衣定下的决斗时间是申时三刻,阳光还挺灿烂的时候,想当然,苏丹虹拿到战帖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这个时间点。 苏丹虹却依旧按照战帖上所说,在吃饱喝足后拿起一柄剑赶去了城西的一片枫树林,因为他觉得柳轻衣是个很有毅力的人,这种人往往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既然已经约定在枫树林里决斗,那他这一天都会守在枫树林里,不见到他的人是绝不会甘心离开的。 果然,这青年剑客没有叫苏丹虹猜错,当他到时这人还站在枫树林的边缘,怀抱一柄宝剑,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晚间的霜气打湿了! 当他看到苏丹虹时,脸上也没有一点焦躁不耐烦的神情,只是一双冰冷的眼,像剑光一般微微抬起,看了来人一眼:“你来晚了。” 苏丹虹笑笑道:“我是来晚了,你若觉得生气,我倒是可以自罚三杯向你道歉。”他当然没有真的拿出一壶酒一只杯,决斗在即,不论是对自己负责还是对敌手的尊重,此时都不该是喝酒的时候。 他这样说,也只是想让这严肃的气氛稍微轻松一点而已,他跟在楚留香身边时间久了,就很难再适应这紧张、冷酷的情绪了! 苏丹虹跟在柳轻衣身后,一路走在枫林中的小路上,直到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才停下了脚步。苏丹虹望了眼四周的景致,暗叹这青年怕是已在松江等了许久时日,才能在这枫林里发现这么一片适合决斗的空地来! 这一战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也早已在苏丹虹的心中。柳轻衣近年来风头太盛,剑术不可谓不高,但是他毕竟太年轻,而苏丹虹却是一个每天拿小混元丹当零食吃的人,面对他一身浑厚的内力,莫说柳轻衣这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就是枯梅大师这样的江湖老手,也不能正面对上他的一掌之力! 他们虽比的是剑术,但是柳轻衣很快便发现,不论他的剑势多么凌厉,刺剑的角度多么刁钻、凶狠,苏丹虹都能及时抵住他的攻势。尽管在他看来这人的剑招实在有些“笨拙”,明明是华山派的剑招却一点也没得华山派剑法灵动的真髓,可是自己的剑偏偏就近不得身! 不仅如此,苏丹虹的剑像是有一股魔力,只要两剑相触,柳轻衣的宝剑就仿佛被吸铁石吸住一般,被紧紧地黏在苏丹虹的剑上,需要用上十足的力气才能撤回来。 柳轻衣的剑法以快、灵巧为要诀,现在却要花上大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剑,自然渐渐地就感到吃力,这一场决斗的节奏很快都落在了苏丹虹手中,轻轻松松不过五十招就将这顽强、固执的青年打败了! 两人对决至第四十九招,苏丹虹剑尖一挑,柳轻衣早已经虎口发麻的手再也握不住宝剑,“呛”一声龙吟,宝剑从他手中脱出,飞射了出去,钉在了一丈之外的枫树树干之上。 柳轻衣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厉害的少年人手上,他原本还因为华山派将自己推给这个入门不过一年的弟子,心中十分不忿、怨恨,想不到自己竟连人家五十招都未过,就失了手中剑。 他当然知道自己战败的原因,只是苏丹虹这一身的内力实在是浑厚得匪夷所思,柳轻衣根本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人有如此天赋,明明比他还年幼,功力却已深不可测至此,竟已堪入大巧若拙的境地了! 柳轻衣单膝跪在地上,想了许久,渐渐冷静下来的他终于明白,像苏丹虹这样的高手,剑招已是虚华不实无须在意的存在,所以他虽然传承自华山派,剑法却独树一帜,以质朴之姿依旧能将自己刁钻、灵巧的快剑化解。自己能在这少年手中走到四十九剑,实在已是对方给足了自己面子——或许在此战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失败却已叫他看清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这青年的剑客在经历了初初的震惊后,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他的确是一个坚强执着的剑客,失败非但没有让他失去信心,反而令他看清了过去一直执迷的魔障。 他站起身,走到枫树旁将自己的剑拔下,转身反手握剑,向苏丹虹拱手低头道:“柳轻衣今日一败,是实力不济,他日再相见时,还望前辈不吝赐教。”他虽然年长一二岁,但是苏丹虹却是华山派师叔祖的辈分,此前他看不起苏丹虹的功夫,所以才避开称谓以一个“你”字称呼,现在却是被对方的本领所折服,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前辈”了! 而他这番话,虽有认输之意,亦有与苏丹虹约定来日再来挑战的意思,苏丹虹见他败而不馁,心中也很高兴,欣然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得到苏丹虹的允诺,柳轻衣再次拱了拱手,而后站直了身躯,带着手中的剑,转身离开了枫树林。 待柳轻衣的身影消失在弯曲的小道上,苏丹虹这才动身,带着剑慢慢地踱着步子,往回走。 刚刚与人大战赢了一场,完全放松心情的他身处一片火红的枫树林中,也不禁起了观赏的兴致,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望着身边两侧红艳艳的树叶,口中更是情不自禁地吟起了那首极著名的咏枫名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坐爱……”苏丹虹蓦然闭上了嘴巴,瞠大了一双眼睛,震惊而愤怒地看着正前方。 正前方有什么,值得他这么震惊这么愤怒,恨不得立刻拔剑冲过去砍人? 此时,枫叶依旧火热,小道依旧曲折缠绵,这火热的枫树林间,曲折缠绵的小道上,楚留香正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温柔呵护地跟她说着话。 然后,他一抬头,就错愕地看见了苏丹虹。 只是他却没能看到苏丹虹眼中想要杀人的目光,当他与怀中的女孩一起抬头时,这少年早已经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看起来就跟小原庄主他亲兄弟似的! 第45章 鬼恋侠情(三) 对于猎物来说,最可怕的猎人一定是充满毅力的那一种。 在爱情这座猎杀场上,苏丹虹绝对是一个很有毅力很有耐心,懂得很好伪装自己情绪的好猎手。 当楚留香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的苏丹虹脸上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恨意,甚至一点点嫉妒的意思都没有。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原随云,一副彬彬有礼,高贵可爱的模样。 当楚留香发现苏丹虹的时候,他怀里的女孩石绣云也抬起了头,同样瞧见了苏丹虹。 苏丹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在楚留香脸上打了个转,便移开落在了石绣云的身上。 石绣云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不仅美丽还有一种于农家女而言十分难得的风流韵致,或许正是这种韵致才让枫树林中,那位有钱的少爷愿意将她带进林中小屋中准备温存一夜。 不仅是那位少爷,就是旁的血气方刚的男人看到她,也一定会恨不得将一双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楚留香被她抱住的时候,心脏就噗通了一下,风流的老毛病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他的手臂也便搂住了她,怜香惜玉地同她说话。 苏丹虹若没有来,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今夜或许就会发生点什么也说不定! 苏丹虹虽只瞧了她美丽的面容一眼,那目光却已足够温柔得将女孩溺毙。而后他迅速而不打眼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斯文柔和却不失爽气地问道:“这位姑娘,你的脚不疼吗?” 她的脚当然疼! 石绣云本是要在与薛家二少爷欢好的时候,趁机刺杀了他,为自己的姐姐报仇的,谁知道却被现在正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给打搅了! 当这个浑身透着成熟、高贵气质的男人惊讶地看见光溜溜躺在床上的她与薛斌,而后迅速地为他们掩上门退出小屋时,她忽然羞愧地明白过来,选择这种方式来报仇是多么可耻、丢脸,即便杀死了薛斌,也将自己与姐姐一同羞辱了! 所以她立即推开了薛斌,冲了出来,连鞋都没有穿就追了上来。她一定要告诉这个男人,自己绝不是一个浪荡的女人,她这么做虽然是错的,却是有原因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渴望告诉这个男人,仿佛他理解了她,她的委屈就不在了,她地下有知的姐姐也会原谅了她一般。 只是这个男人明明看起来只是散漫地走着,速度却不慢,她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才追赶上了他,结果就不小心将自己的脚被路上的石块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少年竟然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的脚,她脚上的伤口。 石绣云畏瑟地缩了一下受伤的左脚,脸上像被火烧着了一般,变得通红而发疼。 脚,对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本就是十分隐秘又敏感的身体部位,不要说被陌生的男人摸一摸,就是看一看也足够叫她害羞,叫她害怕。 据说,古时曾有一位小姐,因为不小心被别人看见了手臂,便将一双玉臂砍断了,以示贞节。石绣云虽然不是这么迂腐的女人,但却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被一个俊俏的大男孩这么大咧咧地瞧着玉足,也几乎害羞得要死,心头也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苏丹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他突然大步走到楚留香与石绣云面前。在石绣云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单膝下,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脚。 石绣云立即挣扎了起来,狠狠地一脚踹在了少年的怀里,蹬在了他的心口上。 苏丹虹却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拿出了一卷纱布和一瓶药膏,石绣云看着他变魔术似地凭空拿出东西,立即瞪大了眼睛,却停止了挣扎,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苏丹虹包扎的技术十分不错,他的动作比他的语言更加轻柔,他轻柔地将石绣云的左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用丝帕轻轻地拂去伤口上的泥沙与血迹,然后抹上清凉的药膏,将纱布一层一层地缠绕在她的左脚上,最后打上了一个简单不花俏的小结。 当他将纱布打上结的时候,石绣云的呼吸猛然重了一分,楚留香敏感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甚至还有一点发热!他不禁抿了抿嘴唇,望向苏丹虹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许多。 苏丹虹虽然已将石绣云脚上的伤口包扎好,却没有立即放下她的脚,而是拿出了一双梅花样式的白缎绸面绣花鞋,然后一只一只地套在了她的脚上。 这绣花鞋看上去大得出奇,完全不合石绣云的脚的样子!当石绣云看见这双大脚的绣花鞋时,竟然嫉妒地在心里暗恨: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有这么一双大脚,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实在没有眼光,才会看上这么一双大脚! 但当绣花鞋都穿在脚上时,她却惊奇地发现这双绣花鞋竟然完全吻合她的一双脚,简直……简直就像特意为她买的一样…… 楚留香诧异地看着苏丹虹为石绣云包扎、穿鞋这一系列举动: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他在意的是这个少年的包裹里怎么会有一双绣花鞋,这绣花鞋上透着绿光,应是来自他的故乡,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他随身带着这么一双女人贴身穿的东西的理由。 欲女心惊早已跟苏丹虹和离,这双绣花鞋自然不是她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但不论是苏丹虹为谁准备的,都足够让楚留香心中打个突,叫他记起来这个男孩子还是会喜欢女孩子,会被漂亮的女孩子勾搭走,甚至跟她们成亲,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的! 苏丹虹抬起头,朝石绣云俏皮地眨了眨右眼,笑道:“这样就不冷了,女孩子要懂得心疼自己。”然后他轻轻地放下了石绣云的右脚,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呵护,仿佛他放下的不是一个女人的脚,而是她那颗跳得猛烈的爱心! 此刻石绣云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她意识到自己再不能赖在楚留香的怀里,她立即脱离了他的怀抱,站得直直的,微微侧过身子垂着眼。她好似没在看苏丹虹,楚留香却知道,女孩子惯常喜欢用这样的角度这样的姿态,去偷偷瞧她们心仪的男孩子的! 楚留香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堵得不能再堵了!自己被一个美丽、迷人的女孩子看上,主动地亲近绝对是件值得高兴、骄傲的事情,但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苏丹虹被个美丽、迷人的女孩子偷偷地瞧在眼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岂会看不出刚刚苏丹虹分明是在故意勾引这个漂亮的女孩?而且他成功了——“女孩子要懂得心疼自己”——啧,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小混蛋的嘴巴已经甜到了这种地步?楚留香敢打包票,现在只要苏丹虹再轻轻说上一句甜蜜蜜的话,保准这个女孩子就能跟他一起去看月亮数星星,在稻草堆里滚来滚去! 不论是幼稚的男孩子还是成熟的大男人,好似都有一种毛病,总是喜欢炫耀,将自己喜欢又属于自己的人推出来,让大家看一看,让大家都来夸一夸。若是有人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那简直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成就!但是如果有人因此想要觊觎他的人,那就是另一种情景了,这个男人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将对方恨死。 若是力气再大点,脾气再冲点,打死对方的可能都有! 楚留香现在是一点也没想过要打死苏丹虹的,虽然他今夜的这场艳遇明显是被苏丹虹给“截胡”了! 他当然不怕苏丹虹截他的胡,但他却绝不希望自己被石绣云或是别的女人截了胡!那样的场面,光想想就已经让他胃里心里酸溜溜的了! 他终于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吃醋”!知道了为什么李红袖听说了他的艳遇就恨不得咬他一口的原因! 他现在也已想抓住苏丹虹,咬他一口,叫他吃疼得再也不能朝石绣云眨一眨眼! 苏丹虹却还在笑眯眯地盯着石绣云,仿佛要将她的一颗心都化在他热情的笑容里。相比之下,从刚刚到现在,他除了一开始看了楚留香一眼外,就再没有看过他。 楚留香不禁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他要好好反省一下,不应该这样一直吊着苏丹虹,以致这个男孩才会这么忍无可忍地忽视他,不愿再看他一眼! 而眼下这种酸溜溜的心情也让他实在不能够再继续吊着这个少年! 远方忽然传来了打更人敲击锣鼓的声音:“咚——咚!咚!咚!” 楚留香抬起头,恍然状对苏丹虹说道:“已经四更天了,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苏丹虹笑着点点头,一点也不为他这突然的言语感到奇怪,反而戏谑讥讽道:“是呀,不论昨夜多么糟糕,这一天也都已经过去了。”说着他又朝石绣云眨了下右眼,然后又眨了下左眼,又顽皮又挑逗,简直就像是她的小冤家。 石绣云立即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看着那一双苏丹虹刚刚为他穿上的红梅绣花鞋。 楚留香终于受不了张手撑在苏丹虹的后脑勺上,无奈地教育他道:“你这样欺骗一个女孩子的心,是不对的。” 苏丹虹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望进他的眼里,然后徐徐、缓缓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欺骗她的心?男人的心岂非大多都是花的?还是你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不一样的,会对一个人爱得要死要活,生命里除了他再容不下别的人?”他说这番的时候,眼中竟然流露了一丝讥讽的意味。 这一抹讽刺却刺痛了楚留香的眼,让一向自信满满的他也不觉一愣。 石绣云抬起头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她不禁抿紧了嘴唇。她一点也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刚刚还像个小冤家似的对她眨眼的少年早已经有了情人,只是她吃不准他是不是像天下间的其他男人一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然后她就听到楚留香婉转地对她说道:“石姑娘,你明日可有空,我想去你姐姐的坟前看一看。” 石绣云古怪地问道:“你要看我姐姐的坟做什么?” 楚留香神秘地望了她一眼,目光幽然得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立即开口道:“那我明天傍晚还在这里等你……”她看了一眼苏丹虹,但这少年却一改刚刚的温情,竟然冷冰冰地撇过头去看一旁的枫叶。她心里一阵难受,迅速地调开视线,闷闷道:“太阳下山前你……们若还没来,我就不等你们了。”说完,她便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待她走得远了,楚留香才对对苏丹虹说道:“她是一个好女孩,你再不要欺负她!” 苏丹虹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作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楚留香一面笑一面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低下头,在苏丹虹的嘴角轻轻地啄了一下,道:“你要是不服气,再去欺负她,我就把你弄哭!” 作者有话要说: 在线码字,然后点直接发表,结果更新竟然没有新章,差点被吓死,赶忙刷新了三遍,才看到了新章,呼……这一章再码一遍搞不好就是完全相反的结果了 第46章 鬼恋侠情(四) 苏丹虹猛然转过头来,微微抬眼看着楚留香。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速而猛烈,几乎就要从胸膛里蹦出来,跳到楚留香的手心上去跳舞。 这一切发展得实在有些突然,让他措手不及,虽然他每天都在刺激楚留香,却也没有想到楚留香会这么快对自己有所表示。 这突然的变化让他发怔,甚至来不及调整出一个漂亮适合的表情来面对楚留香。 楚留香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月光透过密密的枫树林,只有一点点的光线落在他的脸颊上,可是苏丹虹看来就是这一点点月光也该死得明亮极了、温柔极了,简直叫他连看一眼月光下这张早已熟烂在心口的漂亮的脸庞,都心肝儿揣揣。 “你要这样看着我,看到什么时候?”楚留香含笑看着他问道。 苏丹虹愣了愣,然后他忽然有了动作,伸出手将楚留香的后脑掴住,微微踮起脚尖猛然将他的嘴唇吻住,然后慢慢地碾压着撬开了对方的双唇,肆意地在对方的唇舌尖描摹。 楚留香好不抵抗地张开了双唇,欲拒还迎的下一刻却是反守为攻,苏丹虹的脑袋立即后仰了下,但是当楚留香追上去的时候他又迅速地重新迎了上去。 楚留香很快就惊喜地发现,苏丹虹竟然是在学习接吻的技巧! 少年的学习能力倒是十分不错,当这个吻结束时,苏丹虹已能够稍稍地反击楚留香,用牙齿和舌尖再次去反击他的唇舌。 当苏丹虹离开楚留香的唇时,冷冰冰的脸才重新有了笑容,变得红扑扑的。他瞪着圆溜溜,满是雾气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他难得腼腆地感叹道:“你技术真好——我的心脏要是突然停止了,那一定是都是你的错!”然后他又大言不惭道:“但你也不要得意,不用过多久我的接吻技术一定会强过你,到时候你就不能再这么赖皮了!” 楚留香点了点头,这一次的确是他赖皮了,两人的约定中原本是他任由苏丹虹每天亲一下的,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让他来反占苏丹虹的“便宜”。 只是苏丹虹这样坦白地赞叹他的技术很好,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意外,也不禁跟着变得腼腆了起来——这还是头一次他与人接吻后背对方这么称赞。 苏丹虹便又靠近过来,在楚留香的唇上亲吻了起来。 他的确学得很不错,这一次,他不仅主动,而且熟练了许多,一改过去的青涩与苍白,已知道要如何运用自己的舌头去将对方的热情点燃起来,在唇舌纠缠间让对方忘记呼吸,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热情洋溢的吻上。 这一吻楚留香遵照两人的约定只是束手待擒,全然是在验收少年在刚刚那一吻中所学到的东西。 所以这一吻结束的时候,苏丹虹可谓是心满意足。他放开楚留香,向后退后两步,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开心地点点头。 楚留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笑着对苏丹虹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满足很得意?我的表现是不是比刚刚好很多?” 苏丹虹笑眯了眼,点点头道:“就目前为止,是我吻你吻得最开心的一次!也是你表现得最好的一次!”他心中却在感叹,接吻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两情相悦来得好,若只是一方有意,就算全情投入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唯一可惜的是楚留香实在是个接吻高手,恐怕某方面的技巧也不低端,苏丹虹原本是想着借着月光如此温柔的大好良机,趁机就将他压了的,奈何……他终究是低估了对方的“战力”! 有道是冲动是魔鬼,在压倒boss这件事情上是容不得有一丝半毫的疏忽大意的,现在他已经失了先机,就更加不能主动地凑上去! 光有理论知识全无实践经验的某人,稍稍深思后,不得不压制本心,将想要拖人立即跑去本垒打的欲望死死地压住。 但是他好像忘了,“追到立即压倒”并非他一个人才会有的想法,要不然楚留香也不会说出要弄哭他的话来。 不过,至少此刻他们都是安全的,诚然楚留香没有苏丹虹那番顾虑,现在却被左明珠与那个杀手组织头目这两件事情占据了太多的心神,这种情况下可一点都不适合谈情说爱。 苏丹虹已决定以步步为营为方针继续这场旷日持久的“压倒楚留香大战”,便将心头那团火热压下,转而岔开话题。他想起今夜楚留香本该是去夜探施家庄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骗枫树林中,难道真的是专门来与女孩子约会的吗? 他心中奇怪,便将疑问问了出来,楚留香看他神情中掠过一丝生气,心中不禁暗笑这个少年果然还是在吃醋,所以刚才才会演出那么一出,故意勾引石绣云来给他堵气。 楚留香遂将自己如何夜探施家庄,又是如何招惹上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那个被叫做薛宝宝的疯子的事情一一告诉苏丹虹,至于他为什么会来到枫树林,却是因为他觉得薛宝宝这个疯子的剑术实在太高,高得让他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疯,他是不是就是中原一点红原本所在的那个杀手组织的头目。 结果,他一看地图便发现这个疯子标注出来的那一点,竟真如他所料,是红色的。 红色,那便是敌人的意思。 所以楚留香离开施家庄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暗暗地跟在了薛笑人的身后,结果就来到了这片枫林,追进了一间小木屋。却不想当他打开屋门的时候,见到的不是疯子薛宝宝,而是一对脱得光溜溜紧密拥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楚留香深谙风月之道,一眼就看出这对年轻男女在做什么,尴尬之下只好掩门退了出去。石绣云却追了出来,一定要向他解释她并不是真的在跟那个叫薛斌的年轻男子幽会,而是想要借此机会杀了他,为自己的姐姐报仇。 听了楚留香这一夜的经历,苏丹虹只觉得这个人不愧是主角啊,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他竟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又是夜探施家庄,又是跟踪一个疯子,最后还撞破了一对男女的奸.情,他光是听听都觉得丰富精彩! 他不禁出声问道:“那薛笑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么?你现在是不是要去那间小屋?” 楚留香点点头,果然,两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前。这小屋其实并不小,看上去就很宽敞,只是外表朴素,一点也不像一个适合青年男女偷偷幽会的场所。 苏丹虹站在屋门前,忽然转过头来向楚留香开玩笑道:“我现在就要打开这道门,你猜会不会有一个穿黑衣的刺客拿着剑刺进我的心窝里?” 楚留香摸摸鼻子道:“你最好不要这样幻想,要是梦想成真,我会疯掉的。” 苏丹虹脸红了红,咋舌地转过头去,伸手便要去推开这扇连门柄都没有的木门。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木门,身边的楚留香却突然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用力地向他撞了过来! 这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快,两人竟都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一直有一个人阴险地埋伏在暗处。他穿着黑衣,拿着利剑,只等着一个绝好的机会就给他们一次致命的攻击。 苏丹虹被楚留香撞得差点跌到地上,他堪堪回过头来,便看到黑衣人站在他们身后,手中握着的长剑上已经将血滴在了地上。 这鲜红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这答案显而易见,苏丹虹却连想一想这答案的时间都没有,立即就向这黑衣人发起了攻击。黑衣人本没有将他放在眼底,在他看来清风派的剑法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还是本不适合这套剑法的男弟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丹虹用来对付他的却不是清风剑法——他用的甚至不是剑,而是针! 一根根绣花用的银针,在月光斑驳的夜色中,简直防不胜防。它们突然爆发,黑衣人甚至没有见到苏丹虹做出施放暗器的举动,这七根银针便已经带着红色的丝线,鬼魅凶悍地向他扑来,分别向他身上的七大穴位疾射而来。 但这刺客不愧是杀手组织的头目,是将中原一点红一手教导出来的厉害人物,这七根银针虽是来势凶猛突然,这刺客虽是抵挡得难堪,但终于还是勉强避过了生死要害。 为了躲避这七根诡异的银针,黑衣人已然向后猛然退去了三丈之远,当他落地时七根银针中已有六根消失在了夜空中,既没有落在地上,也没有被它们的主人收回去。 七根已损六根,却还有一根刺入了黑衣人的肩膀上,尖端爆开如莲花倒钩,立即勾住了他的血肉。 苏丹虹没有给予他喘息的机会,一把抓住了连在银针上的红线,用力地向回扯。鲜血便顺着红线一滴滴流淌了出来,滴落在了地上,竟比楚留香流得还要多、还要浓。 黑衣人吃痛地闷哼一声,反手提剑向红线砍去,结果令他大惊失色,他手中宝剑是铸剑名家所造,堪称“吹毛断发”,却想不到今日连这一根细细的红线也无法砍断! 黑衣人立即丢下了宝剑,转而一手抓住红线,却不是要将与苏丹虹拔河,而是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钻在他身体里的那根银针带着皮血肉块一起拔了出来。 黑衣人脸色一白,再不看手中的血肉,将它扔在了地上,而后什么也没有说迅速地运气轻功退进了黑色的枫林之中。 苏丹虹竟也没有再去追他,而是转身扑到楚留香身边,一连电住他心脉几处大血,而后迅速地扔了一大一小两个血包拍到他身上。这该死的黑衣人这一剑委实是要致楚留香于死命,若不是楚留香撞向苏丹虹,避过了心脏处,现在恐怕已经断气而亡。 苏丹虹看着楚留香胸口红了一片的外衣,心中痛得要死!他立即动手准备解去楚留香身上的衣服,却不想被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楚留香紧紧地抓住了手,问他要做什么。 苏丹虹这时候懒得跟这突然矜持起来的人废话,甩开他的双手后便一把将他的外衣撕开,然后从身上掏出一瓶清风派独门的金疮药,抹在了他的伤口上,直到这时候,楚留香胸前的伤口才收住了,不再继续流血。 苏丹虹盘腿坐在楚留香身边,一面盯着他的伤口,恐防有变,一面用赶紧的帕子擦着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斑斑血点。 在血包不停的补血下,楚留香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精神也缓缓地恢复了过来。他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在地上,坐起身来,虚弱地瞧着苏丹虹,抿唇笑了笑,然后不免好奇地问道:“你刚刚用的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清风派有这么诡异毒辣的暗器门道?” 苏丹虹将脏污了的手帕扔在地上,他看见楚留香嘴唇苍白干涩,连忙拿出一瓶药酒递给楚,让他补充水分。待楚留香接过药酒去喝,苏丹虹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说不是华山学来的,而是在家乡同欲女心惊一起学来的功夫,叫《葵花宝典》。 楚留香闻言放下了药酒,取笑道:“想不到你与欲女心惊还是师兄妹,想必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就这样分手岂不可惜?” 苏丹虹一愣,随即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瞧楚留香这醋吃得! 第47章 鬼恋侠情(五) 男人撕去情人的衣服,正是为了让他穿上自己挑选的衣服;而他之所以让情人穿上这件衣服,却又是为了能再次亲手将它撕掉,让他的小情人光溜溜地坦诚在自己面前! 待楚留香恢复了精神,苏丹虹立刻从包裹里翻出一套水蓝色的套装递给了他,一脸热切地要他赶快换上。 在楚留香脱去身上已被撕烂的衣服,将套装换上的时候,苏丹虹就站在旁边色眯眯地瞧着,顺手还拍下了好几张美人换衣的照片。他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眼光实在是好,选情人的眼光一流,选衣服的眼光更是一流,楚留香穿这套衣裳,那真不是一般的帅气,简直已可称得上帅到天怒人怨! 待楚留香回头来看他的时候,陷入花痴状态的苏丹虹连忙摸了摸嘴边不存在的口水,然后趁着对方不注意凑上前在对方的腰上摸了两把。 对他这色胚子一样的举动,楚留香也只能无奈地伸手将他的脸蛋、还有不规矩的手捏住。 苏丹虹立即缩回了手,规规矩矩、假作正经地问道:“刚刚那人是不是就是你想要找的杀手头目?” 楚留香在他脸上又捏了下,才放下手,也挺正经地回答道:“没错,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他那双狠毒凶残的眼神我绝不会认错。” 苏丹虹连忙向后退去一大步,站到楚留香碰不到的地方后,这才惋惜地说道:“可惜,地图上显示不出他的身份。” 楚留香没有继续捉弄苏丹虹,而是笑道:“你莫要忘了我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而你又在他身上做下那么明显的标记,或许明天一早我就能找到他了!” 苏丹虹闻言也觉得确实如此,那凶狠的刺客为了摆脱他的攻击,最后可是生生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大块血肉,这份伤虽然不能令他受伤,却能带给正寻找他的人极大的方便。 正是想通了这点,两人虽然刚刚经历了凶险的刺杀,现在却反而轻松了起来,远不及此前那般紧张忧心。 杀手头目的线索已被他们掌握,施茵、左明珠借尸还魂这件古怪的事情却还有待他们去推敲。 这次,苏丹虹再不敢去跟楚留香开玩笑,而是走到木屋门前一脚就将木门踹了开来——现在他虽状似冷静,但楚留香当着他的面被人刺杀,还差点挂掉,他心中已是聚起了一团猛烈的怒火,只能靠着这一脚的力道来发泄一二! 这木屋内竟然十分的宽敞,家具极少,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很大的铁炉。 这样简单的摆设,显然是供男人使用的,而且这个男人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定都是孤身独居,绝不喜欢别人来打扰他,所以屋里才会只有桌子却没有椅子。 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竟成了薛家二少爷幽会情人的地方。又或许正是因为他时常带人来幽会,才会让这里变得这么干净而整洁! 在苏丹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并没有什么看头的屋子时,楚留香直直地走向那个铁炉,手在炉中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摸出了一个铁盒子。 这掩藏在铁炉内暗槽中的铁盒子,里面竟然没有装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东西,而只是一些女人梳妆打扮用的东西,每一样却都很精致、讲究。 楚留香立即将铁盒内的几盒花粉拿了出来,此时苏丹虹已经好奇地走到他的身边,一双眼睛便瞅着铁盒内的东西啧啧称奇——他在华山派内呆了一年,整日和女人打着交道,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精贵之处。 楚留香便将手里的花粉一一打开,放到了苏丹虹的鼻子下面,让他闻一闻。这少年立即挑出其中两盒,古怪道:“这两盒花粉,若我没有认错,与左大姑娘身上用的应该是同一种。”他皱了皱眉道:“真是奇怪,薛家的二公子在这里偷情,左明珠难道也……”他忽然顿住,微微抬眼去看楚留香的脸色,他本是想说左明珠难道也在这里与人幽会,但他忽然想起了左明珠的父亲正是楚留香的好朋友,他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她,实在是有些难听了! 楚留香却根本不在意,接过他的话,说道:“为什么左明珠不能在这里与人幽会?这里虽然是薛家的产业,薛家又与左家世代为仇,但谁也不能肯定左姑娘就不能在这里,和他的情人幽会。” 苏丹虹点点头,感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左姑娘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还极可能就是风流的薛二公子,所以他们才会设下这个计策,让她假装被施茵借尸还魂,因为施茵本就是薛斌的未婚妻,只要左明珠成了施茵,便谁也不能阻止他们正当地结合在一起了!” 随即他又摇头道:“但是她是怎么知道施茵闺房的摆设,还有她临死前身上的衣着的呢?难道施家庄内已有了他们的眼线?”他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想必这个眼线就是施茵本人,虽然左明珠已将薛斌当成了宝,但施茵却偏偏将他当成了草,一点也不喜欢他!” 但是他立即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刚刚那一路上,楚留香分明说得很清楚,施家庄的大姑娘确实已经死了,她的尸体就躺在灵堂里——她既已死了,又如何能给左明珠通风报信?难道这姑娘已经好到这种地步,做了鬼也要助人为乐? 楚留香见他这模样,不禁扬了扬眉。在枫林小道上,当他提起施茵的房间以及身前的穿着与左明珠所说的毫无二致时,苏丹虹虽然故作冷静,但被他牵住的右手手心却潮湿了一片,连脸庞也苍白得发青,可见被吓得不轻。 楚留香十分意外于苏丹虹竟然这么怕鬼,现在看他这幅明显又被施茵、左明珠的鬼故事吓到的样子,真是既感到好笑又觉得好玩。 楚留香忽然就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忽然轻声悠悠地问道:“小苏,你这么怕鬼吗?” 苏丹虹立即被他的声音惊了一下,绷紧了脸,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鬼太可怕了!”不在地狱中走一遭,人类是永远无法想象阴间之物是多么可怕的! 想起在那幽深昏暗的地方所见到的各种各样的鬼魅,苏丹虹就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留香不禁咧开了嘴,然后柔声安慰他道:“你不用害怕,我虽然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有鬼,但却可以保证施茵绝不是鬼!” 楚留香的保证让苏丹虹为之一愣,他随即安心地吐出一口浊气,同时拍了拍胸,欢喜道:“真是吓死了!”而后他想了想,道:“那么施家庄灵堂内躺着的又是谁?难道是石绣云的姐姐?”他脑中灵光一闪,联系楚留香所做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是对的,不禁高兴道:“这两个臭丫头真是欠教训,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他这般说着,便向楚留香看去,眼前却突然一黑,只听“啪啪”数声,小屋的木门与窗户竟然同时紧紧地关上了。也不知道建造这间小屋的人怎么想的,不仅是门,竟连窗户也是一整木板所成,一旦关上便连一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苏丹虹条件反射性地觉得这是楚留香在捣鬼,在他与胡铁花相处的那三个月里,这种小把戏胡铁花可没有少耍出来捉弄他,楚留香和胡铁花那么铁哥们,想必干起这种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得很! 他不禁生起气来,大声叫着楚留香的名字,然后他便听到了楚留香的回应,他竟已不在他身边,而是走到了门前正要将木门打开。 苏丹虹很快就听到楚留香摇晃木门的声音,但这道木门好像被人用万能胶黏住了一般,不论楚留香用多大的力气,是推也好拉也好都不能将它打开! 苏丹虹更加生气了,他确定了,这绝对是楚留香在搞怪,想要看他如何怕鬼,看他出洋相。他立即抬脚走向门口,谁知道这时候脖子上竟吹过一阵凉飕飕的冷风,让他的脖子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楚留香却已放弃打开那扇不听话的门,转而向去推开那两扇窗户,谁知道这两扇窗户竟然比那道木门还要任性、不听话。 苏丹虹就听见“吱呀吱呀”窗棂晃动的声音,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轻轻地响了起来: “为什么骗我妹妹小云?” “为什么骗我妹妹小云?” “为什么骗我妹妹小云?” 苏丹虹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已被吓得要死,更是后悔得要死,这对着他耳边吹气哭诉的女鬼分明就是石绣云那刚死没一天的姐姐啊!想必是在枫林中他恶意勾引石绣云这件事情被她瞧见了,于是现在就来找他麻烦,要将他活活吓死! 他不禁哆嗦地出声问楚留香道:“楚留香……你有听到……女……女人的声音……吗?” 楚留香回话的语气透着莫名其妙:“什么女人的声音?小苏,我说过了,施茵并没有死,更没有借尸还魂,若我没有猜错,摆在施家灵堂上的应该是石绣云的姐姐!” 嗷——他当然知道死的是石绣云的姐姐,可现在正趴在他肩膀上恐吓他的也是石绣云的姐姐啊!(┬_┬) 这女鬼竟然还要不停地对着他的脖子、背脊吹冷风,苏丹虹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冻成一根冰棍了!他再也受不了这阴森的气氛,猛然捂住耳朵,抬脚就向窗口楚留香处冲了过去。 苏丹虹一头撞进了楚留香的怀里,然后瑟瑟地将他抱住,喘着粗气问他道:“楚留香,你怕鬼吗?”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你放心,我不怕。” 楚留香此话一出,苏丹虹立即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了一下楚留香,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后,欣慰满足地说道:“那今天晚上,我的人就拜托给你了!”(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嚼棒棒糖路过) 楚留香闻言惊讶极了,他想不到苏丹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被吓过头了,就要来邀请自己同他一同共赴云雨,以此来压惊吗? 这可真让他不好意思,若真是如此,他可真担心自己日后会习惯性地像这样吓吓这个怕鬼的小混蛋。 可是楚留香很快就发现事情完全不是他所想的,苏丹虹的确已经被他这一番捉弄吓得几乎要死,所以他只好选择逃避,采取了紧急措施,将意识躲进了“铁血江湖”。只是他担心那女鬼不会就此放过他的身体,所以才在最后拜托楚留香照顾好他的“人”,别让他的身体遭遇不测! 第48章 鬼恋侠情(六) 一夜御七狼一上线就看到如花公子跟个战败俘虏似的,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难得见到如花公子如此“乖巧”的模样,一夜御七狼觉得新鲜极了,绕着他转了三圈后,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三下,道:“真乖,今天给你买口粮!” 如花公子微微喘了口气后站起身,一巴掌拍开她的狼爪,用俯视的姿态鄙视了她一眼后,什么也没说,无声地转身去了城门口,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传送阵内。 因为太过恐惧,苏丹虹躲进了游戏中,但是冷静下来一番思考后,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楚留香故意捉弄他的。 可惜的是,他虽有心怀疑,却没有胆量下线去证实这个猜测。 无法证明的猜测,与其一直怀疑下去,徒增烦恼,还不如将它抛于脑后,做一些更有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这般想着的如花公子便起身,用眼神鄙夷了一番一夜御七狼的“轻薄”行为后,去了广海七星岛爬树。 广海七星岛的七星神木高逾千丈,直入银河星脉,如花公子嘿咻嘿咻地爬到树顶,躲过一个又一个磁场风暴,才进入了银河星脉地图,又在这张出了名的“自杀圣地”绕了个昏头转向,好不容易才在东南方向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银河星钻。 银河星钻并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是银河星脉是铁血江湖最为出名的迷宫地图,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玩家找到过出口在哪里,而玩家一旦进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连入口都找不到了,唯有自杀才能离开这张“噩梦地图”。 因此可以说,凡是进入过银河星脉的人,都要有死一次的心理准备,而银河星钻这玩意怎么看都是用来镶嵌在戒指上的,所以无数英雄儿女为了向爱人、向世人证明自己的爱情,便纷纷跑进银河星脉摘取星钻。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挂在了这张地图里,之后系统便会用血红的大字,极尽猥琐妖娆地向世人宣告某某已于银河星脉中自杀身亡了,于是全区的人都知道,某某准备结婚了! 如花公子曾经被欲女心惊强逼着进入过这张地图一次,然后他挂了。那时候他就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进入这张地图,哪怕欲女心惊在他面前横刀抹脖子他也绝不屈服! 而今,他却为了楚留香主动跑进了这张地图,摘一颗没有任何增幅效果的破石头,然后横刀抹脖子,自杀在这张地图,让全区人都知道他如花公子准备结婚了! 自从如花公子成了“铁血江湖”出柜第一人,几乎成了全服无人不知的人物,腐女协会甚至还拉着他做了好几回广告,硬生生将三十二区渲染成了gay的天堂、腐女的乐园。 果然,如花公子刚刚自杀成仁,从复活点走出来,就收到了一大堆的问候信,或恭喜他迷途知返,重返异性恋的怀抱,或关怀备至地问他是不是要再次为爱变性,去刘公公那里切一刀变回如花姑娘,而腐女协会副会长则严重警告他不要搞骗婚那一套,否则她们一定杀到他再也不能踏进三十二区为止。 面对这如潮的关爱问候,如花公子气定神闲地全部一键删除,然后关闭了邮箱和聊天框。 如花公子小心翼翼地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将心仪的对戒打磨了出来,那一颗2克拉的星钻也被他碾碎成细小的颗粒,镶嵌在了戒指上。 如花公子满意地瞧了瞧自己的新作,亲了亲后才将其收了起来,走出了铁匠铺。 但是他刚刚和门口的NPC干将打了声招呼,便眼尖地看到一个十分熟悉,令他魂牵梦萦了整整两年的美丽身影——那可爱迷人的人儿正站在不远处的复活点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玩家。 如花公子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一颗眼泪两颗眼泪……挂了线的珠子似的从眼眶里洒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到了何女士!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好吧,如果何女士有心,他们确实是可以在这个联系着两个时空的游戏里相见的! 如花公子擦擦不经事就流出来的眼泪,又揉了揉眼睛,慢慢靠近那个好像在发呆的女玩家。当他看到对方的ID名为“何女士找儿子”时,心整个儿地揪了起来。 何女士并没有发现失踪了将近两年的儿子就在眼前,这只怪苏丹虹没有使用原本的模样,而是学流行给自己捏了一张英俊无比、与自己相差甚远的脸蛋,就是身材也改变了许多! 因为苏丹虹本人与如花公子相差实在太多,所以何女士只瞥了一眼这个突然走到自己面前,情绪激动的小伙子一眼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复活点上,希冀着她的儿子能从那里走出来。 想当初,何女士本是一番慈母心肠才会突发奇想给儿子报了团,还强令将他塞上了车送去了深山老林里,只是想不到儿子竟是一去不回!领团的人说她儿子失踪了,警方找了二十天也没能找到他的人,只捡到了一只鞋子。 那只鞋子何女士是从警察局里领回来的,鞋面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却差点将何女士的眼睛刺瞎。 可是何女士却没有为自己的儿子做死亡证明,她早年丧偶,儿子是她生命的寄托,哪怕只是一点点念想,身为母亲也不愿意承认儿子已经成为野兽的腹中餐! 也幸好何女士没有注销了苏丹虹的身份证,否则他就不能通过身份证与银行卡号捆绑,将游戏里赚的票票送进银行给何女士做养老之资。 但是每次打钱时,发现自己的身份证还没有被注销,苏丹虹心里其实非常不好受,这说明何女士还在等着他回家,只要想到何女士是这样的景况,他就深深地觉得自己很不孝顺,也就怪不得阎王爷把他扔进了无间地狱里,整整呆了六个月才放出来。 何女士却是意外发现儿子的银行卡里一直有钱转入,因此顺藤摸瓜摸到了“铁血江湖”这个游戏里。只是现在“铁血江湖”开放的服务区很多,何女士没办法从游戏公司那里找到线索,最后只能使用最笨的方法,一个区一个区地区找,这一找就找了将近一年。 何女士早已经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那么逼自己的儿子,宅男又怎么样呢?只要儿子现在从复活点里出来,就是他做一辈子宅男,永远窝在他那十五平方的小房间里,她也高兴! 何女士的眼睛不好,盯着一个地方没一会儿就眼酸得不行,非得用手揉揉不可。苏丹虹看见她揉眼睛,立即心疼地叫了一声:“何女士……” 何女士转过头来,再次看向身边高大英俊的陌生青年,心觉古怪的她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有话便快说,然后又移开视线去看复活点。 苏丹虹又拉了拉她的手,何女士立即恼火地将他的手甩开,可是下一刻当听到“何女士,我是你儿子苏丹虹啊”时,顿时整个人都顿住了。 苏丹虹原本以为,两年不见,他又是起死回生一般奇迹地出现在老娘面前,何女士无论如何也应该痛哭流涕,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痛呼“我儿,想死娘了”才对!可是何女士不仅没有一把将他抱在怀中痛哭流涕,反而在回神之后立即伸出一手,死死地拧在了他的耳朵上,大声呵斥他的不孝,竟然敢装死装失踪,骗他老娘,害他老娘吃不香睡不着,整整愧疚了两年! 想何女士,年刚过四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硬是被这兔崽子吓得老了不止十七八岁,以前走出去小朋友叫她一声何阿姨,现在连高中生都管她叫奶奶了!!! 何女士憋了两年,一下子发出来,可是叫儿子好受,苏丹虹却是一点反抗也不敢,因为何女士虽然拧他拧得凶,骂他也骂得极凶,但是她的眼泪掉得更凶。 身为儿子,就算再不孝此时也不能反抗这顿“责罚”。 不过因为他如花在三十二区也算是个人物,所以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聚集了过来,围成一个圈看他被拧耳朵,更有甚者还拍了照片发去了论坛。 如花公子虽然看不到论坛,但也知道这群一天三餐没事干的无聊分子看到他这副窘样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所以等到何女士擦干了眼泪,他立刻将她带到了他的公寓里:家丑不可外扬,母子俩有啥事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只是当何女士问他怎么一直不回家的时候,他一时之间又被难住了,酝酿了很久,才老实地告诉他妈他穿越了,不能回去了。 可想而知,他说完这话之后,又遭遇到了怎样的家法伺候。 苏丹虹觉得自己就是一苦逼,谁他妈的能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穿越到另一个时空里去了?偏偏他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何女士就是打死他他也咬死了不改,到最后何女士就是不信也不能再拿他怎么样,只能瞅着他干瞪眼。 苏丹虹连忙拿出一堆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何女士,期望她能消消气。其实何女士根本没有生气,儿子失而复得她高兴还来不及,现在看到儿子这般“狗腿”的样子,更是想发脾气也发不出来。 苏丹虹看何女士脸色缓了下来,这才换了话题,问何女士这两年来过得怎么样,家里亲戚朋友过得又是怎么样,话题到了最后母子两人渐渐轻松热络了起来,仿佛忘记了苏丹虹消失过这件事情一般,像过去在家中的每一天,插科打诨、开开玩笑。 这和谐的气氛诱引下,苏丹虹忍不住告诉了何女士他追到了“媳妇”这件事。他不想向自己的母亲隐瞒这件事,干脆一鼓作气,将楚留香的照片拿出来给何女士瞧,并且佯装得意实则紧张不已地向她介绍:“这就是你未来的‘媳妇’,帅气吧?” 与苏丹虹那“得瑟”样完全不配合的是何女士拿着“未来媳妇”楚留香的照片,手直发抖:“老苏,你这媳妇看着怎么这么像男人?看上去比你大了一圈有吧?这么大年龄还玩cosplay?老苏你要三思啊……妈妈不喜欢这种型号的媳妇。” 苏丹虹“咳嗽”了一声,但他希望何女士能够接受这件事情,如能祝福他这个儿子那就更好了。所以何女士虽然表现得很震惊,他还是直言不讳地告知他妈妈照片上的就是个比他年龄“略长”的男人,还有,那不是cosplay,说了她儿子已经穿越了,喜欢的人是个古代人又有什么奇怪的?《宫》不是看过吗《步步惊心》不也看过吗?要有想象力! 何女士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回答自己,还回答得“头头是道”,仿佛很在理似的! 接着,何女士还没有从“儿子不仅穿越了还爱上男人了,简直是彻底疯了”的震惊中转过来,苏丹虹又给了她会心一击——她这个男媳妇竟然还是古龙小说里的男主角之一——楚留香! 楚留香?那个风流成性的楚留香?那个只属于二次元小说中的男人?儿子你不仅疯了,你还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何女士:妄想症是病,得治!!! 苏丹虹:妈,你别妄想了,我真的穿越了/(ㄒoㄒ)/ 第49章 鬼恋侠情(七) 何女士真不相信自己儿子穿越了,且不说这事儿符不符合科学,更不说她家这个宅男怎么就那么背,被抽到了古代,就冲苏丹虹突然拿出一张男人的照片告诉她那是她媳妇,何女士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儿子是因为变成了gay,所以不敢回家,只能假托穿越为名行私奔之实! 可是苏丹虹就是这么的点背,而且还不是一般普通的背,当初何女士将他送去的虽然是深山老林,但林中的高危动植物早就被人类消灭了一干二净,所谓的“危险度”真的只有零能形容。 可是,他还是挂在了那片深林里,准确地说,他是在旅馆偷偷摸摸爬上网的时候遭到袭击的! 谁猜得到,一条从抽水马桶里游走出来的小青蛇会是龙的后裔,还好死不死地恰在此时准备进化成蛟,也许是能量不足,这条小青蛇硬是追着苏丹虹不放,非得吞了他不可。 他就是这么死的,他还记得那条小青蛇吞完他不久就蜕皮进化了,如果何女士现在就去(XX,yy)坐标,或许还能见到那条蛇皮,他那一身被蛇吐出来的衣服应该还在旁边。 也正是因为他是被一条成蛟的青蛇吞掉的,所以肉体虽亡,灵魂却沾了一点点龙气,阎王爷爷因此格外开恩给了他一次重生穿越的机会。 苏丹虹说起这些的时候,面目表情一本正经。何女士犹自不相信,也只好摆出姑且相信这厮的姿态,心里却在暗恨,想她儿子虽然是宅男,但却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一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扯谎瞎掰了?料必是有个混蛋在背后撺掇,坏了他的性情! 何女士不由得仔细瞧向手里的照片——是说儿子啊,你穿越到古代还能给人拍照片?这谎话能掰得更不合理些么? 何女士撇撇嘴,瞅着照片上的男人哼哧了一声:“楚留香?和阿凡提确有异曲同工之感,但是比张智尧丑多了!” 苏丹虹立即不服,反驳道:“何女士你什么眼神?不带你这样戴有色眼镜贬低媳妇的啊!”明明超级帅的好不好?楚留香要是阿凡提,何女士那一二三四五代偶像算什么?阿凡提手里的羊肉夹馍吗? 何女士闻言,立即拿着照片就在苏丹虹的脑门上拍了上去:“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吐槽什么!” 苏丹虹梗着脖子,从何女士手里抽回了照片,十分珍视地收回了包裹里。何女士看他这副珍而惜之的样子,心下一阵怅惘,看来自己的儿子真的喜欢上同性,变成一个gay了。要说认知到这点她非是不难过不恼火,尤其是儿子还为此失踪了两年,就是现在还想死赖着不回家,更加令她心里不舒坦。 可是苏丹虹已经硬起心肠两年没有回来,现在看着这个儿子兴冲冲地告诉自己恋爱了,何女士心中担忧,如果自己对他的性向有所抵制,摆出家长的姿态向他施压,叫他好对方断绝关系,苏丹虹会真的“穿越”了,再也不会回家了! 这两年来一直折磨着她的疲累与恐慌感再次袭上心头,何女士不禁语重心长地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眼中露出浓浓的不舍与慈爱,人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对他道:“儿子,你就算喜欢男人妈妈也认了,妈妈现在只想你回来——你把这个……这个楚留香带回来,妈妈给他包红包!” 苏丹虹只觉得喉咙里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艰难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望向何女士,瞧见了她眼中的恐惧与浓浓的母亲对儿子的不舍与担忧,他知道何女士说出这番话,是真的怕极了他再次玩失踪彻底不见她了,才会忍耐着说出这番话的。 可是他真的回不了家了,只能将何女士的手拉过来抚慰地拍拍,然后尽量摆出一个快乐的笑脸对她道:“妈,我真的回不了家了,你要是寂寞的话就给自己找个男朋友,就算是想结婚也没关系,周叔叔不是很好吗?” 何女士恍忽忽地看着笑得很勉强的儿子,看出了他眼中的为难与心里同样的不舍,心中不由得抽痛一下。她连忙抽回手在苏丹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眼中故意露出一丝凶光与恶心道:“别提那姓周的,人家去年就结婚了。”说罢又呸了一声,“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明里一套背地一套!” 苏丹虹听了这句话,脸色微微黑了下来,他当然猜得出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想他突然失踪,何女士情感最是脆弱,那个姓周的追求她至少也有五六年了,却在正是趁虚而入的时候突然跑去跟别人结婚了,再看看何女士现在这样子,八成是那家伙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奉子成婚,要不然何女士也不会产生“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样的感概! 他虽然有气,但不想将母子再次相遇的宝贵时间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眼珠子一转,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他立即抓起何女士的右手,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了那两枚刚刚打造好的对戒。他将其中一只戒指取了出来,戴到了何女士的无名指上,人也从沙发上起来,单膝跪在了地上,嘻嘻笑道:“那可不一定,我现在就向你求婚,何女士敢嫁我这个坏小子不?” 何女士愣了愣,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儿子求婚,她将苏丹虹抓着她的爪子拍开,脸上通红一片,又窘又觉得好笑,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欣慰,不禁佯装生气教训道:“臭小子,占我便宜,小心你老爸发火半夜去找你!” 苏丹虹立即缩了缩脖子,站起身,瞧着何女士,她虽然教训了他一顿,但终于还是没有将戒指摘下来。而苏丹虹也没有将另一只戒指戴上,他只是想要安慰何女士,告诉她不管他在哪里永远都是她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现在他已长大,会像呵护自己的女儿一样呵护她,就像她曾经呵护他一样。 人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恋人,儿子何尝不是母亲上辈子的情人呢? 何女士摸着手指上的戒指,女人天生对这些点缀着点点钻石的饰品有好感,这枚戒指上镶嵌着许多颗星钻,虽然小而细碎,却闪烁着如星辰一般的光彩,迷人至极。何女士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游戏中的一组数据而已,可毕竟是儿子送的,其中的心意已经让她心里甜丝丝的,再看着戒指闪闪的,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可是当苏丹虹讨好地说是他亲手做的时候,何女士想了想,又要将戒指取下来。苏丹虹连忙出手阻止,困惑地问她这是要做什么。何女士摸摸儿子陌生的脸庞,笑笑道:“你这是要送给那个叫楚留香的,对吧?我可不好意思抢媳妇的戒指。” 苏丹虹连忙摇摇头:“都给你了,你就算不要我也不能再送给他吧?”又不是传家宝,婆婆戴完了还能送给媳妇戴的。 何女士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终于没有将戒指摘下来,而是让它安安静静地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时不时地就抽眼瞧两眼,显然很喜欢这枚戒指。 看到她这么喜欢这只戒指,苏丹虹就更加满意那枚戒指了,心里也满足极了,不禁又和何女士聊起了穿越之后所经历的事情。 至于何女士信不信,反正苏丹虹是信了她是相信的! 母子两个两年未见,好不容易能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中相见,一时之间便忘情地聊了好久,等到苏丹虹恋恋不舍地送何女士下线,自己又怅然了一会儿才下线时,已经是隔天的早晨了。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楚留香红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看。一见到他醒了,楚留香立即展开笑颜,微笑地俯下身子去向他道歉,说他以后再也不会装鬼吓他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苏丹虹竟然这么怕鬼,竟然被吓得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敢再睁开眼,脸色还十分的难看。 可是他道歉的话才说到一半,醒来后就显得愣愣的苏丹虹竟然突然流下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 楚留香这下可真是被吓坏了,没想到自己一时玩性,作弄了这个小混蛋一下,这个家伙竟然被吓到这种地步,甚至还哭了! 苏丹虹却自己抹掉眼泪,坐起身,高兴地将他抱住,在他的脸上亲了亲:“我就知道是你在吓我,但是这一次我不仅要原谅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将我吓得跑回去,我就见不到这这辈子里最重要的女人了。” 楚留香愣了愣,嘴角的笑意随即变得僵硬了起来:“哦,是吗?” 苏丹虹用力地点了点头:“是,你知道吗,我已经两年没有见过我妈妈了,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昨天晚上却见到了她……”他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边哭一边笑,“她是我在那个世界最放心不下的人,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牵挂,幸好因为你的恶作剧我才没有错过与她相见的机会,楚留香,你真是我的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得晚了,现在码第二更,如果快的话,能在晚上12点前发出来 第50章 鬼恋侠情(八) 楚留香听了半天,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微笑问道:“你已经那么久没有见到母亲了么?” 苏丹虹点了下下巴,然后看向他,奇怪于楚留香话中除了为他而高兴,之外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与怅然。他不禁出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亲人了?”古龙的小说他大多都是耳闻,却没有看过,就是楚留香了解最多的也只是那部很不靠谱的电影,余下的都是两人相处后才了解到的。 但楚留香的身边有朋友,有红颜知己,苏丹虹却从没见过亲人,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此刻听出他话语中的一丝叹息、怀念,苏丹虹觉得这是一个更深了解这个男人的好机会,于是便好奇地问了出来,至于会不会触及楚留香的伤处,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话却还是问出了口。 楚留香朝他笑了笑,翻身上床,掀开被子挤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平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脑下,微微地闭了眼。苏丹虹立即趴到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不肯说吗?还是你困了?”这里已经是掷杯山庄的客房,他醒来时楚留香的眼睛通红一片,显然是熬了一个晚上在他床边看守着,没有离开也没有休息的缘故。 被喜欢的人看守了一个晚上,说不高兴不甜蜜,那可真是大瞎话! 苏丹虹伸手在楚留香的鼻子上摸了摸,心里甜滋滋的说道:“其实你不用看着我,我再怕鬼也不能真被吓出病来或是干脆吓死吧?” 楚留香微微睁开眼睛,斜斜地看向他,笑得很诡异道:“可是你既然说将自己的人交给我了,我总不好就丢下你——我还记得你说的是今天晚上都交给我了……” 楚留香话未说完,苏丹虹立即火烧了屁股一般蹦了起来,匆匆地跳下了床,将旁边的长衫套在了身上。楚留香依旧枕着双臂,只是转过头来,看着他戏谑道:“你不想知道我父母的事情了?” 苏丹虹一愣,连忙转过身来,亮晶晶一双眼睛盯住楚留香的脸庞,笑道:“你说,我穿好衣服站在床边看着你说!”笑话,在他能够确保可以将楚留香压在身下这样那样之前,他是绝不要和这个男人一起呆在床上的,尤其还是在那个一时口误做下的许诺情况下!而后他腼腆一笑道,“我觉得这个角度看你特别的帅有魅力!” 楚留香被这番“甜言蜜语”逗得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立即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床顶道:“我母亲在我八岁那年被强盗所伤,早早就过世了,父亲因此自责不已,将我送去师父那里学艺后,便金盆洗手,隐居在了广东。” 楚留香说完这些便去看苏丹虹,这少年有些愣怔,然后戚戚然开口道:“想不到你的身世和我倒是相似,我父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出了事故,离开了人世。我母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可惜我没什么用,长到这么大了还叫她伤心流泪。”他重重地一叹,而后又摇摇头,转换了口气道:“但是广东可不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楚留香没想到他会冒出这句话来,不由得笑出声问他这是为什么,苏丹虹一本正经地回道:“广东素有美食天下的美称,我以前也去过那里,虽然只呆了三天却差点撑死在那里。年轻人偶尔吃多一点倒无所谓,老年人天天吃撑的话对健康可不好。” 楚留香却笑道:“可惜我的家乡就在那里,不仅是我的父亲,就是我都是从小吃撑长大的,所以都有一个特别大的肚皮,现在已经轻易撑不到了!”说罢他咧嘴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点童真的趣味,竟是想起了极年幼的时候被奶娘亲手包的饺子喂成了一个圆球,还被胡铁花戳着肚子哈哈取笑了一顿的日子。 也是这一次让他知道吃得太多是一件很糗的事情,所以日后他就很少吃得那么多了,渐渐地,不仅是饮食之上,便是其他事情他也学会了把握那微妙的“度”,让自己能够游刃有余地自在生活。 苏丹虹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眼前冒出了好多粉红泡泡,漂亮美满极了。他不由得安静下来,慢慢地等楚留香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等到楚留香神情平复,再次看向他的时候,苏丹虹这才开口,问道:“我能问问你师父是谁吗?听说光是这个答案在赌坊就已经值好几千两银子了!” 楚留香并没有犹豫,更没有拒绝回答这个几乎是江湖上一大秘密的问题,而是向苏丹虹伸出了伸出了左手,食指向他勾了勾。苏丹虹立即靠近一步,同样伸出了左手,放在他的手指之下。楚留香便曲指在他的手心上写下了自己师父的名字。 楚留香收回了左手,苏丹虹掰着自己的左手,心中感概就是几千两银子磨着手心也不如楚留香的手指挠得他心痒痒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有办法将这个诱人的家伙压倒,圈圈叉叉。 楚留香却真的困得很,在与苏丹虹聊过这些之后,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苏丹虹便呆在客房内,像昨夜楚留香看守着他一样看顾着他,一直盯着他漂亮的脸蛋瞧着,竟然是怎么也觉得看不腻,还越看心里越甜,直到楚留香醒来时,他的视线也没舍得挪个位置。 楚留香却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人吵醒的,原来竟是施茵的母亲花金弓打上了掷杯山庄。她倒不是得知自己女儿借尸还魂在左明珠身上,而是认为掷杯山庄欺人太甚,将城里的大夫都请走了,她的女儿才会救治不及而死的,现在闹过来当然就是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要左二爷给她女儿偿命。 可是据“施茵”说,她虽是重病而亡,但是给她医治的却是与张简斋齐名的江南名医王雨轩先生,现在花金弓闹过来不过是想借机撒泼给左二爷难堪而已。 左二爷当然不会请楚留香去给他对付花金弓这个老泼妇,他自己早使了法子将花金弓与她带来的一伙泼皮流氓全部赶跑了,但他最后还是让下人来找楚留香,邀他一谈。 左二爷自然不会将自己的目的告诉下人,楚留香也不会问下人左二爷找他做什么,苏丹虹却笑哈哈道:“看来今天晚上你还得跑一趟施家庄不可,想必你不去跑一趟,吓吓‘狮吼庄’的母狮子,左二爷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楚留香苦笑着连连摇头:“你倒是很喜欢看我的笑话!” 苏丹虹却立即收了笑容,只微微翘着唇角,神秘地说道:“难道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我猜你现在巴不得能去一样施家庄,若是能再见到薛宝宝就更好了!” 楚留香一愣,而后走到他身边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之后才走了出去。 楚留香方走出房门,就看到左明珠站在房门旁的走廊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脚脚尖磨着地面。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这个女孩立即抬起头来,脸蛋微微地泛着红晕,眼中透着兴奋道:“我娘来找我了是吗?” 楚留香笑答:“花金弓并不知道你在这里,她来只不过是给左二爷找找麻烦。” 左明珠不禁咬住了下唇,而后问道:“你去过施家庄了是吗?你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吗?” 楚留香不禁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女,他少年时就与左二爷相识,那时候左明珠还只有豆丁般大,却每天被她的父亲捧在手里,像宝贝一样到处炫耀给别人看,还问过楚留香肯不肯等等他这个女儿,等她长发及腰时将她娶回家。 楚留香记得当时自己很明智地拒绝了,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和左二爷变成翁婿,这个世界上,最诡变难相处的两种关系,莫过于婆媳与翁婿了,据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婆婆看自己媳妇百分之一百满意的,同样也没有一个岳父对自己的女婿十分得意的。他实在怕极了自己与左二爷的这段友谊变质,所以连连忙忙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却想不到一晃眼,那时候还在襁褓中的奶娃娃,而今也已经到了怀春的年纪。 楚留香心中感概万千,暗道时间实在流逝得太快,口中却只淡淡回道:“我现在已经不能不相信你的话了,就是左二爷问我,我也只能这样回答他。” 左明珠面上一喜,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她眼中放出光芒道:“你现在就帮我将这件事告诉左二爷好不好?我……我已……十分的想家……”说罢,她的脸蛋又变得红彤彤的,像个美梦成真的小姑娘。 这时苏丹虹跟在后面也走出了房间,当他看见左明珠的时候,却是心下一叹:他知道这个女孩特意跑来这里,一定是担心楚留香从中看出端倪来,同时又希望楚留香能早日为她“正名”,让她早一日顶替施茵的身份嫁去薛家庄,嫁给薛斌。 但是薛斌……苏丹虹不禁看向楚留香,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成全左明珠与薛斌了,这大约是这个男人希望通过年轻一辈的联姻,能够将左、薛两家的世仇化解。 原本苏丹虹对这段姻缘也持不置可否的态度的,可是昨天在游戏里,听何女士说起那姓周的事情,让他对这些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男人有了鄙视的心态。 想何女士只是被姓周的追求,他一听这家伙竟然背地里背叛了何女士乱搞,心里就难受得好死,愤怒的要死,恨不得给这个家伙套上麻袋拖进厕所揍一顿!由己及人,日后左明珠得知了薛斌是个花心大萝卜,她该多么难受?将她当成宝贝护着的左二爷又该多么痛苦、自责?恐怕到那时,左、薛两家虽然做了亲家,这仇恨却反而越发结得大了! 只是,等楚留香笑笑走开后,苏丹虹没想到左明珠竟然主动走到他面前,脸上透着诡异的红色,拽了拽手里的一块玉佩,竟然低着头低声轻轻地问他道:“你……你喜欢……他……是吗?我都看出来了!”说完这些,她突然有勇气看着苏丹虹一般,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却依旧憋得通红,眼神却幽幽的,透着一股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的暧昧。 但这眼神,苏丹虹却很熟悉,他被腐女协会拉去做宣传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少女用这种又暧昧至极的眼神看着他,让他脸红让他心惊,只觉得自己是她们面前砧板上的一块肉,随时都会被她们生吃了! 现在,左明珠,岂非已腐? 苏丹虹吞了口口水,努力做出淡定的模样,道:“是,我喜欢他。” 左明珠顿时眼前一亮,她甚至不避讳地拉住了他的手,接着又丢下,呐呐道:“但是……他很风流的……我是说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也看得出他很风流……”她慌慌地辩解了一句后,而后担忧地看向苏丹虹道,“那他……喜欢你吗?”她微微皱着眉,一张圆圆的苹果脸几乎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真是十分的苦恼和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与何女士重逢后,苏丹虹便将游戏里的形象删除,重新捏成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好让何女士适应一些,同时也让她看看自己的儿子现在长成了如何伟岸的一个男子汉,然后: 一夜御七狼:(# ̄▽ ̄#)敢问这位俊哥哥,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如花:你看不到我ID上血红的“如花”二字吗? 一夜御七狼:╮(╯◇╰)╭我不是以为你被盗号,所以来试探一下么 如花:(#-.-) 接着: 何女士找儿子:老苏?你又换脸了? 如花:(>口<-)何女士,别告诉我两年不见,你竟然连儿子的脸都忘了? 何女士找儿子:……儿子,妄想症是病,得治!宅男就要有宅男的觉悟,别宵想这些了。 如花:〒▽〒你是坏妈妈 第51章 鬼恋侠情(九) 苏丹虹会心地笑了,左明珠确实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难怪左二爷将她当成宝一般捧在心口上。可惜,好姑娘总是特别容易被坏男人所欺骗,令喜爱她的长辈日夜为她担心。 他反问这个女孩道:“你看得出我喜欢你的楚叔叔,难道就看不出他喜欢不喜欢我?” 左明珠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当然看得出他也喜欢你,可是说实话,被他喜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她忽然掰了下手指,道,“他的身边除了苏蓉蓉三人,再没有一个情人能够呆过一个月的……”她抬起头,十分惋惜、同情地看着苏丹虹道:“我没有要挑拨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像楚留香这样花心的男人,和他好是一件极辛苦的事情。” 苏丹虹没有因为她的这番话而露出一丝恼火的神态,他不仅没有为情郎的节操争辩一句,反而附和左明珠道:“的确,他是个很花心的男人,但是就连我自己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对别的人动心,又怎么能强求他永远一心一意对我呢?” 左明珠惊讶地张了张樱桃小嘴,却是喃喃无语。她皱紧了眉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丹虹,在这少女的心中,爱情是何等忠贞不屈、神圣无暇的一份情感,可是在眼前男人说来却是多么随意,仿佛一根路边开花的野草,可以顺手摘下,也可以随时丢弃。 苏丹虹仿佛怕她听不明白似的,还要添上一句道:“我自己也是男人,岂有不知道男人都是花心爱玩的?” 左明珠这下可是恼怒了,忍不住出声讥讽道:“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最讨厌你这样的臭男人,自己花心却偏要将过错推脱到性别上,难道这世上的男人都是花心的?” 苏丹虹轻笑道:“你说得没错,这世上的男人自然不是个个都花心的,可是我保证,十个男人里至多有一个是你口中这样的绝种好男人。” “你……你……”左明珠瞪圆了一双猫眼,咬了下嘴唇,用力地蹬了蹬脚,然后指着苏丹虹的鼻子,骂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苏丹虹却笑嘻嘻地伸手拨开了她的纤纤玉手,戏谑道:“你若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如跟我来做个赌如何?” 左明珠一愣,茫然道:“什么赌?我……我不会赌!” 苏丹虹便说道:“这个赌的玩法很简单,只要你乖乖站着别说话就行!”说罢,还未待左明珠有所反应,他已经出手点中了她的穴位。左明珠立即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稍稍转动眼珠子,眨眨眼皮。 被苏丹虹玩了这么一手,左明珠自然很恼火,她凶巴巴地瞪着苏丹虹道:“你做什么?”苏丹虹却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召唤出飞行器,然后将左明珠推到上面,带着她一起去了红枫林深处的那间小小木屋。 当左明珠见到这间小木屋的时候,脸蛋立即羞红了起来,想到苏丹虹已经知道了这里,想到楚留香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小秘密,她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想不透楚留香这两人是怎么发现她与薛斌的私情的,更猜不出他们怎么找到这间她与薛斌时常幽会的地方。 想起那些隐秘幽会时的甜蜜,左明珠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都变成了一团浆糊,迷瞪瞪的,再也思考不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她现在只但愿楚留香能够成全他们,莫要将他们偷偷幽会的事情告诉她的父亲。 直到了这里,苏丹虹也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他只是将她送进了木屋中,就站在那个大铁炉旁边,然后取出一件隐形衣给她套上,将她的身形隐藏在空气里。然后他才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等等——我知道施大姑娘与薛家的二少爷是有婚约的,再过不久就要成婚了,不如咱们就拿这位准新郎来做这个赌,看看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是不是都很花心很风流?” 左明珠闻言一双猫眼瞪得更加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姓苏的王八蛋竟然要拿薛斌,拿她的情郎来做这个实验——他怎么不拿楚留香来做这个试验? 但是左明珠对薛斌很有信心,她相信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风流花心,唯有这个男人一定对爱情永远忠贞,绝不会干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毫不畏惧地大声道:“你大可以玩你的小把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不过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薛斌是薛衣人的儿子,名门世家,和你这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苏丹虹噗嗤笑出了声,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真是率直极了,单纯极了,这样的好姑娘纵然嘴巴不饶人一些,别人也绝不愿意看着她一步步走进火坑里去的。 他转身走了出去,然后将左明珠关在了这间宽敞整洁的木屋里,左明珠除了透过左边敞开的窗户看看外面的情况,却是除了干站着一点别的事情也做不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这里等待,或许是四五个时辰,或许要一直到晚上,然后看到姓苏的混蛋像丧家之犬一样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卑劣的品性向她和她的情人道歉! 她相信薛斌是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因为她不在这里,按照计划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呆在掷杯山庄中,薛斌一定已经为他们的未来坐立难安,怎么还会有心情跟别人来这里? 但是半个时辰后,她的信念便有了动摇,她虽然依旧坚信薛斌不会背叛自己,却担心情郎被苏丹虹所骗,那该是多么可怜? 就在左明珠越来越急躁地又等待了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看见了薛斌,看见他搂着一个红衣妖冶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这小白脸脸上猥琐的笑容几乎叫她立刻吐了出来! 看着薛斌搂着红衣女人就往床上抱,左明珠简直要气疯了,可是她很快便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冷眼看着薛斌和这个女人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薛斌这个畜生想要将手伸进女人的裙摆里……然后她就惊奇地看到薛斌被女人踢下了床,碰的一声,她好像听到了鼻梁折断的声音。 左明珠不禁好奇地仔细打量这红衣女人,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十分美艳,极尽暴露的身材已经很勾魂,那双眼睛更是像一条毒蛇的性子,随时随地地袭击别人,叫别人中她一身妖娆的毒。 左明珠知道这个女人应是苏丹虹招来的,但她却从未在松江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妩媚妖娆的尤物。 红衣女人却突然一脚踏在薛斌的屁股上,一条腿曲起脚丫子就搁在床板上,左手大拇指轻轻地在鼻头上蹭了一下,嬉笑道:“施大姑娘,怎么样,咱们的赌算是我赢了么?” 左明珠这辈子都没有现在这么吃惊过,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床上的女人,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怎么能想到这个女人就是苏丹虹呢?她几乎要哭了,薛斌这个蠢货竟然被个假女人勾上了床,还被踹了下来,若她真的做了这个蠢货的妻子——不,只要让别人知道她曾经和这个笨蛋相好过,以后都再没脸能出门了! 苏丹虹此时已经将身上“赤练”的变幻卡效果取消,恢复了男子气概的他从床上站起身,两脚都在某个色胚子屁股上踩过后,才走到左明珠面前,伸手将她身上的隐形衣揭开,同时手一挥解开了她的穴道。 此时左明珠瞅着他脸上的笑意真是觉得刺眼极了,她虽然极想揍一顿薛斌,却同时也想教训一下苏丹虹,叫他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不见,这才能叫她此刻受伤的心好过一些。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不管怎么样这个王八蛋现在正是她的楚叔叔的情人,她总要给那个好看又风趣的长辈一点面子。 可惜的是薛斌却没有苏丹虹这样雄厚的“背景”,他本就是薛家的二少爷,而薛家本就与施家是世仇,左明珠可以为了爱情与他一起共谋化解这世代传承的怨恨,现在却也可以为了被他践踏的爱情,将这份仇恨火上烹油! 正所谓爱得越缠绵,被辜负时恨得也就越深刻! 断了鼻梁的薛斌此时自然好看不了,他的下巴几乎都被鼻血糊成了鲜红色。左明珠二话不说就凑到他面前,一脚将他踢翻过来,让他像只四脚朝天的乌龟,然后又是一脚,凶狠至极阴险至极地踹在了他的子孙袋上! 苏丹虹立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虽然惨遭毒“脚”的不是他,但同为男人他已感同身受,下.身似已在隐隐作痛。 苏丹虹心中不禁叹息,叹息薛依人只有这一个儿子,若不想薛家灯火油尽,这位天下第一剑非得从今天开始重新辛苦耕耘不可了! 他心中充满了对薛家,对薛衣人这位天下第一剑客的愧疚,因而实在不忍心去看薛斌,甚至连听一声他杀猪似的嚎叫声都已极度不忍,所以他只能背过身去,跟在左明珠的身后跑出了木屋。 等到他追上左明珠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哭了许久,双眼通红一片,像只可怜的兔子。 左明珠坐在小河堤上,用力地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拍了拍身侧的绿地,示意苏丹虹坐下,然后对他说道:“你们是不是背地里都嘲笑我,笑话我不要脸,跟仇家的儿子勾勾搭搭,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欺骗?” 这话苏丹虹如何能接上?他摇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楚留香也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像你这样的姑娘总是会被坏男人盯上,着了他们的道的。可是不论是我们还是你的父亲,都不会责怪你,只会想方设法扒了那坏男人的皮。”他忍不住向这个凶悍的姑娘竖起大拇指道:“要是每个女人都像你一样可怕,我们男人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本来还在伤心中的少女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讨厌似的推了一把身旁的少年,道:“你真坏,你比薛斌那个混蛋坏多了!”她莞尔一笑,而后看向小渠的水面,轻轻叹气向他倾诉道:“不怕你笑话,我本还以为自己十分伟大,不仅成全了自己,也保全了我的父亲——你知道吗,今年的除夕我爹和薛衣人就要决一生死,我虽对我爹很有信心,却也……” 苏丹虹不禁也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千万不要因此而自责,若我是你的父亲,就决不愿意让女儿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来保全自己的性命,那不仅会令他面上无光,更会叫他的心痛死。” “而且,”苏丹虹站起身,弹了弹沾在身上的草屑,道:“我觉得这一战你的父亲必有五成的胜算,你完全不用这么担心,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去再做一场戏,让左明珠夺回自己的身体。” 他轻轻地朝她微笑,左明珠不禁眯了眼,有些看呆了,这一刻她竟不由自主地相信这少年的话,相信他的父亲即便对上薛衣人,也依旧是那个豪气冲天、人人敬仰的掷杯山庄左二爷,是个谁也无法曲折的堂堂男子汉、大英雄! 左明珠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着苏丹虹脸红红的,就像一颗诱人去品尝的大苹果。她微微低下头,腼腆地向他道谢道:“之前我那样对你真是抱歉,若不是你牺牲那么大……还特意易容成女人,跟薛斌在床上……” 苏丹虹突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极力阻止不让这状似腼腆一心向他道谢的臭丫头继续叙述下去,可惜已经晚了——楚留香的轻功之妙当真天下少有,即便是内功修为如苏丹虹这般浑厚的人,当他悄悄靠近时竟也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等他有所感觉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实在已是太晚! “小苏,”苏丹虹此时头皮都已发麻起来,楚留香却只是微笑着站在他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到底牺牲了什么?又和薛斌在床上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2章 鬼恋侠情(十)(捉虫) 圣人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掷杯山庄的大小姐左明珠,却已足以称作是女子中的小人! 她已先一步陷苏丹虹于不义,现在却还要火上加油,惊慌愧疚地替他回答楚留香的问题:“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床上滚了滚……他对薛斌绝没有非分之想,至多也就是在他的腰上摸了两把!”她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苏丹虹想要伸手堵住她的嘴都已来不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女子?难道真的是多管闲事多吃屁,好心总是没有好报的? 此时苏丹虹如何看不出,左明珠虽已明白了他对她的好,却还是记恨他,现在正要借机谋害他一次! 偏偏这个臭丫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符合实情,让苏丹虹想为自己辩解两句都不能够。楚留香盯着他眼睛瞧的时候,身上已经释放出一股气势,叫他除了咋舌外不能说出一点谎话。 当苏丹虹被气极的楚留香扛走的时候,当他哇哇大声叫骂的时候,左明珠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极了,开怀极了。她早就说过,必须狠狠地让这臭小子吃个大亏,这样才能叫她受伤的心舒坦起来,所以他叫骂得越大声,她就越开心! 现在苏丹虹岂非已经自作自受,就要吃一个大亏了? 就连他自己都已经有了这项觉悟,不禁低声讨饶,求楚留香能将他放下来,听他解释两句。 楚留香却对他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你难道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叫左明珠看清薛斌的风流本性?” 苏丹虹竟奇异地闭了嘴,再也不说话了! 这非是因为他默认了楚留香的话,而是他们已经进了掷杯山庄,沿路遇上的下人仆役无不用惊讶过度的目光来瞪着他们瞧,有的还因为分神他顾而相互撞了个满怀。此等情景下苏丹虹除了闭嘴装死,还能怎么办? 他都不知道楚留香是这么开放的人,一点也不忌讳别人知道他和个男人牵扯不清,还将这件事正大光明地暴露在别人眼底。 他觉得那次在酒馆中,自己故意说些引人误会的话让别人流传出楚留香是断袖的手段,实在是弱爆了,不上台面极了! 他忽然听见名医张简斋的声音,连忙挣扎了起来,未果,只好开口请求道:“楚留香,能放我下来和张神医说几句话吗?人命关天……” 楚留香未动,张简斋却已经转身走到了楚留香身后,瞧着苏丹虹因为充血而通红的脸蛋,一脸笑眯眯的。瞧着他这一点也不惊讶,分明是喜闻乐见的样子,苏丹虹几乎要以为这老头也是同道中人了!他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位笑眯眯的神医道:“张神医,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张简斋乐呵呵道:“你说,老夫且听着,只要不是让老夫现在与香帅动手,救你逃出生天,老夫都可以尽量一试。” 苏丹虹听了这话,不禁呲牙咧嘴道:“想不到张神医还是个明白人。”他暗里鄙视一声老头不愧是神医,眼神倒是利得很,嘴上却正经说道:“还请神医费劲跑一趟城西的红枫林,那里有一间小屋,屋中正有一位伤患,若不能及时救治恐怕薛衣人薛庄主等不到今年的除夕就要杀上掷杯山庄了!” 苏丹虹虽然从心里瞧不上薛斌,却还不忍心真叫薛家断子绝孙,令一代剑客连血脉都无法留下。 却不想张简斋听了他的话,脸上立即闪过惊异的神色,他不禁激动道:“你要老夫去救治的难道是薛斌?难道左大姑娘与他……” 楚留香闻言将苏丹虹放到了地上,苏丹虹头部充血得厉害,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到递上去。楚留香连忙将他扶住,然后才笑吟吟地看向李敬斋,对他道:“神医果然知道左明珠与薛斌之间的事情。” 张简斋不禁有些羞愧道:“让两位见笑了,但左二爷既然请了老夫来为左大姑娘医治,老夫自然要尽力将她治好,怎能让她被心病伤了自己?” 楚留香笑道:“张神医医者仁心,只是可惜这番心意怕是被薛家的小子辜负了。” 张简斋何其聪慧明事的人,他虽然性情古怪,但常年在外走动如何会不知道薛斌这个风流大少的秉性?只是可怜左明珠一片痴情,又觉得男人年轻时没有不好玩的,只要成了亲,凭借左明珠的手段必然能将他导正过来的,是以才会答应这对小情人,帮他们做这瞒天过海的勾当。 谁知道……唉……张简斋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也是孽缘,怪不了别人的,只盼他们各自好自为之了。”说罢,他便向两人拱拱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了药箱匆匆忙忙地赶去了城西的枫树林。 楚留香转过身来,冷着脸看正努力站直身躯的苏丹虹。苏丹虹被他这样看着,立即满脸愧色地低下了头,轻轻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然后道:“你莫要听左明珠瞎说,我对你绝对真心真意,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绣花枕头辜负你呢?” 他话说完,楚留香便冷嗤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绕过了他,走去了后院。 殊不知他这样反而叫苏丹虹心中更加忐忑,若楚留香能跟他说话,哪怕是吵上一场,也好过这样无声地从他身边绕开。 苏丹虹实在怕极了楚留香因为误会他,而叫两个人的关系告吹,那他可不冤枉死?他真是后悔死了,叫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去管左明珠这档子闲事! 他巴望了楚留香已经一年有余,岂能让这样可怕的事情轻易发生? 苏丹虹连忙跟在楚留香身后,跟着他跑去了后院,进了他的房间里。 楚留香已躺在床上,瞧着床顶帐上一树的梅花图微微含笑。 苏丹虹原本以为他正生气着,脸上冰冷或怒得发红,却绝不应该像这样笑吟吟的!他不禁生气地走上前,端坐床边,伸手在他的视线的方向上撩了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鼓着嘴巴说道:“你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楚留香笑出声道:“我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想到你明明已经成家立业,却还三番两次地轻薄我,我就生气不了了,我只怪自己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三心两意,对爱情一点责任心也没有的人!”说罢,他甚至好翘起了二郎腿,然后又将视线转移,特别地不去看苏丹虹所在的方向。 苏丹虹可是被他这番言论吓到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楚留香心中的印象如此之差,他大惊失色,猛然站了起来,抓起他的一只手捂在胸口。张了张嘴,苏丹虹本想伤心欲绝、感人肺腑地大吼一声“你实在误会我太深”,可是到最后却只能呐呐道:“那不一样的,我早已经说过与欲女心惊成亲是被逼无奈,而你……”他说着说着便神情激动地看着楚留香的眼睛,饱含深情地对他告白道:“你在我心里是唯一不同的,你是我的真爱!” 楚留香却不幸被这句真情告白呛到了,就连他自己都奇怪,这明明是一句极煽情极能感动情人的话,可是不知为何听在耳里就是这么的古怪,透着一份言说不明的讽刺。 他不禁气馁地坐起身,抽回手,然后捏住苏丹虹两边的脸颊,苦笑无奈问道:“你就不能认真一点?” 脸蛋变形的苏丹虹努力配合着楚留香的“要求”,“认真”道:“我很认真,你不知道我多害怕你误信谗言,将我无情地抛弃!” 楚留香实在忍不住,只能叹息一声,松开双手,暗道一声自己实在倒霉,才会招惹上这么个小混蛋!随即他便将这个小混蛋一把拉上了床。 苏丹虹一惊,在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就已经一掌向对方拍了上去。只道上下攻受之间,决不能手下留情,更不能束手待命,是以这一掌没有十成功力,也已有了七.八成的火候。 不说苏丹虹的功力是否在他情人之上,但就楚留香是绝没有想到这小混蛋竟然在床上对自己大打出手的,一时不提防,硬是生生受了这一掌,被伤得无内动荡,一口腥甜在喉间,差点当场呕出血来! 苏丹虹连忙收手,望着楚留香泛白的脸色,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不还手?”楚留香不肯还手,那还叫他怎么出手?他不出手是要怎么靠那一身精纯浑厚的内劲压倒楚留香? 楚留香真是服了苏丹虹了,这王八蛋不仅在床上对他大打出手,动完手后竟还好意思问他这么一句话!楚留香不禁冷笑道:“你以为我将你拖上床来是做什么?打架吗?” 苏丹虹呐呐道:“我知道你是想把我压了,”他脸色开始潮红,却又不服气道,“但是我也想压你,你就不能公平点,跟我打一架用实力决定上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当四周环境中有床或类似物件时,千万不能作,一作就一定会失身 第53章 鬼恋侠情(十一) 楚留香捂着闷痛的胸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颇为不服的苏丹虹,现在他简直要被这家伙气得笑出来了,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有人要在大打出手之后才能将自己的情人压在身下的! 他刚刚被苏丹虹这混蛋当胸打了一掌,别说用强的,就是稍微动作大一些都会胸闷不已,而看苏丹虹这架势,想要他自己乖乖地躺下恐怕不能。 他忽然轻轻一笑,伸手在苏丹虹的脸上捏了一下,然后这面色惨白的男人便虚弱地向对方“妥协”道:“你说的没错,你我都是男人,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只依循一个人的心意去做。” 苏丹虹怀疑地看向楚留香,只是想不到平日强势风流的楚留香,现在虚弱的样子竟是意外的诱人,不似武人,反似一个柔弱的年轻书生,娇弱弱地等着别人去采撷。光是这样随意打量两眼苏丹虹就已经狼血止不住地沸腾了起来。 正是郎君本无意于此道,奈何伊人憔悴诱人,实在令人心动,不能忍耐! 苏丹虹转了转眼珠,说道:“你是同意了我的提议?”那可是好,刚刚那一掌之下,他担保楚留香一定受了内伤,现在两人交手,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能将这个男人拿下! 想到今日误打误撞之下竟能将楚留香压在身下亲亲摸摸、压压凸凸,苏丹虹越发地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着就准备扑上去将人摁倒。 楚留香瞧着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额头上也不禁淌下了冷汗。他连忙微笑着出声将这小子的兴奋气一句话打住道:“但是我绝不会和你在床上交手——这实在是扫兴至极,也可笑之极!” 苏丹虹一愣,扑上去的势头立即刹住,一屁股坐了回去,盘腿看着楚留香:“那你想怎么样?你若想下床出去打一场,我也可以奉陪!”瞧楚留香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若非苏丹虹自诩还有几分君子,现在恐怕已经二话不说,扑上去将对方强了! 楚留香起身坐到苏丹虹身边,倚靠在chuang头上,大大方方地对苏丹虹笑道:“不如这样,既然是欢好之事,不如就以这上面的手段论真章,我年长你,经验也丰富于你,就让你一次,由你先出手。”说罢他就展开笑颜,脸上就绽放出明亮迷人的笑意,“一刻时为限,若我折服在你手段上,想必在下面也能尽得欢愉,反之,你也要乖乖地躺下!” 苏丹虹摩挲着下巴,瞅着楚留香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蛋,纠结地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深思熟虑一番后,终于决定附和楚留香这项提议,虽说暴力之下今日楚留香必定逃不出他的魔掌,但是之后他就等着被踢下床,两人一辈子生死不往来吧。 为了长久,今日他且“斯文”一回!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的动物,一到床上智商就下降得厉害,苏丹虹也不例外,若是日后有人问起他这一辈子做得最错的选择是什么,他一定会愤怒地将对方摁在地上揍得他妈都不认识! 日后的每个日夜他都要懊悔自己怎么就能这么愚蠢,竟然放过大好的机会,上了楚留香的当! 楚留香此时是不是已经身受重伤?他本可以对这个男人为所欲为? 楚留香现在是不是就算想对他动手都已不能?而不是因为他较年幼、经验不足才故意相让于他? 楚留香虽已受伤,脸色已经苍白一片,但是这种男人即使受伤,即使已经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但他却可以将一件事情做得极好,好到苏丹虹恨不得咬碎了他!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掷杯山庄客房之内,一场耐力与技巧的比拼,最后胜的人还能是谁? 我猜苏丹虹进门之后一定没有关门,他们也一定已经将这件事情忘记了。我只希望这段时间之内没有人不小心路过,左明珠姑娘也还没有回到她的家。 一刻时的时间虽然不长,也足够楚留香恢复精气,何况还有一个人不知死活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楚留香的脸色已不再苍白,身上的气血已经沸腾了起来,苏丹虹的时间却已经结束。 楚留香拍了拍苏丹虹的脑袋,提醒他时间已经到了,他已经失去了主动的最佳时机。 苏丹虹恼火地抬起头,一脸的悻然与懊悔,从头到脚却已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子,下方更是不枉多让地同楚留香一般充血不止:他虽然点燃了楚留香身上的火,自己也燃烧得很厉害。 楚留香笑着直起身,瞥了眼下方,而后伸手在苏丹虹饱满欲滴的嘴唇上摩挲了起来:“好吃吗?” 苏丹虹吞了吞舌头,在他的手指上舔了一下,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摇。接着这个王八蛋便开始坏心地转起眼珠,一副诚恳的样子对他说道:“我觉得你我之间需要多相处一段时间,至于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说罢他就拨开楚留香的手,忍着一身的火气,慌忙地就想跑下床开溜。 可是此时楚留香又怎么可能容许他出尔反尔,让他跑掉? 在苏丹虹转身下床之机,楚留香已然出手。苏丹虹被他逼迫得只能缩回床上,出手反击他的进攻。只是楚留香出手处处不用内力,致使他也不敢全力施展本事,别说十成功力,连两三成的力气用来也是小心翼翼,就怕再将楚留香打伤,让他旧伤加新伤,一口鲜血吐出来。 这时候就显出他学习武艺时只追求内力的修为,而轻忽了招式的弊端,楚留香却偏偏花样百出,拳掌指之间变化多端,苏丹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招架不住,渐渐地莫说反守为攻,连保住自己不落入敌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留香每一次出手还特别刁钻,专门往那些要不得的地方拍去、摸去、点去,苏丹虹被他这般处处撩拨,原本就忍得很辛苦的“浴”火不消时便燃烧得更加旺盛。 苏丹虹的眼睛霎时通红一片,再顾不得爱惜对方的身体,也顾不得那什么君子之道,一抬手便是十成功力,心狠地向楚留香的肩膀抓去,要将他强行摁倒在chuang.上。楚留香却早有准备,料到苏丹虹少年心性,一时忍不住必然会对自己用狠,撩拨他的同时更是小心提防。现在却是苏丹虹来得正好,非但没能将楚留香扣住,反而被他顺手拽住,扑到了chuang.上。 两人身上的衣服经过三番两次的折腾,早被解得七零八落,楚留香望着苏丹虹蜜色肌,肤上,偌大一只蝙蝠刺青张扬邪恶地占据了这少年的大半后.背,眼中目光立即阴沉了下去,气息却更加地深沉粗重。 苏丹虹趴在床上,闷哼一声后挣扎着想要转身再战,楚留香却已经压在了他的伸手,气息浓郁得让他浑身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苏丹虹只觉得耳朵里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除了出两人的喘息声,便剩下心脏狂乱跳动声,有力得像要破开自己的胸膛。 他的眼睛也烧得厉害,勉强睁开来,也疼得很。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菊花不保,终于忍了又忍,才缓了一口气,轻声轻语、结结巴巴道:“香……香帅……你等……等……在做这件事之前你一定要知道另一件事。” 楚留香“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炽热的手掌却向下擦去。苏丹虹等不及他有所回应,急忙说道:“虽然难以启齿,此时却容不得我不说了,其实我族之人尤其是男子都身遭诅咒,若是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就会兽化,变成大猩猩……” “大猩猩?”楚留香眉一挑。 苏丹虹微微喘了口气,连忙继续道:“变成猩猩还算好的,甚至还可能变成一头狼、一条蛇,甚至是一只蟑螂——你知道蟑螂是什么吗?就是那种长着两根须须,身子扁扁的,六只细长的小脚滋溜溜爬得极快,它们什么地方都钻什么东西都吃,比苍蝇还要恶心肮脏一百倍……你也用不着担心,只要你做到最后我便能恢复原身!可你若做不到最后……”那还是让他做攻吧,否则逼急了他真变成一只等人大小的蟑螂,到那时只怕楚留香会受不住,变得终身不举! 楚留香嘴角微微一弯:他就知道这个小王八蛋一定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玩这种让他恶心的花样!他空出一只手抓住苏丹虹的肩膀,靠在他的耳边沉声道:“小苏,我听匕首说过,做驯兽师这种行当的人都有一种‘兽化’的技能,但是你若真敢变成一只……蟑螂,我立刻就拍死你!”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袅袅响起,苏丹虹脸上红得更加鲜艳起来,同时心中懊恼,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楚留香和匕首接触那么多的,害他所有老底都被这外闷内骚的家伙给抖搂光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中却还有希望,并不觉得今日就会沦亡在楚留香手里,他毕竟还有一招杀手锏——他就不信楚留香还能对一具“死尸”出手! 楚留香却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道:“你要是敢现在变成如花公子,回去不该去的地方,我保准你醒过来后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 苏丹虹被这句话吓得一惊,灰心之际身体不觉一软,楚留香则趁势曲指而入,破了最后一道堤防。 可惜苏丹虹终究年纪较轻,经验不足导致耐力也稍显不足,更没有勇气能与楚留香一战再战。在勉强煎熬过一回合后,纵然有楚留香要挟在先,他还是没志气地头一歪,眼一闭,冲进了游戏里,徒留一具火热的“尸体”在楚留香的怀里,让他咬牙切齿、让他摇头叹息、让他无可奈何! 将少年眼角的泪水弹去,楚留香看向他后背上狰狞的刺青,翻手在上,比了比,然后将棉被提上,盖住了那只圆眼振翅的黑色蝙蝠。 作者有话要说: 欲女心惊:虞姬今天发了8G的GV,要我看完后写份观后感给她 如花公子:你看了吗? 欲女心惊:我觉得还是苍老师比较适合我 如花公子:(ˉ(∞)ˉ) 第54章 鬼恋侠情(十二) 这黑色的蝙蝠刺青,却是早在太湖之上,楚留香与苏丹虹共浴时便已见到。根据苏丹虹的说法,自从他身上的安息春解去后,这只张牙舞爪的刺青就显现了出来,想必安息春被下在他身上为的就是掩盖这副蝙蝠刺青。 苏丹虹当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混蛋,虽然费了一番周折,但还是让他寻到了下手之人正是八珍九品绘艳楼的现任楼主邹百针。 邹百针与苏丹虹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会找上他自然是受人指使。可惜的是虽然种种迹象表明这幕后主使者正是苏丹虹的“好朋友”——无争山庄少庄主原随云,邹百针却很快从绘艳楼中消失了行踪,这一年来再没有人见过他在江湖上出现过,因而苏丹虹虽然对原随云有所怀疑,却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只能听之任之,将这件事情暂且放在一边。 却是因为这件事之后苏丹虹才开始对原随云特别地亲密起来,这只因为他已经开始怀疑原随云就是那个可怕的“蝙蝠公子”。 既然南宫灵不是蝙蝠公子,那么苏丹虹怀疑原随云就是蝙蝠公子也就无可厚非,何况他与华真真已经打探到,“清风十三剑”的剑谱正是流落到一个叫做“销金窟”的秘密地下交易场所,而这“销金窟”却还有一个极诡异、恐怖的名字——“蝙蝠岛”。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莫说楚留香,就是苏丹虹都不会轻信这样的巧合!(小原庄主:大家请相信随云,这真的只是巧合!) 楚留香本是在假寐,却惊奇地发现了苏丹虹身体上一项颇为奇特的变化:以往这少年这般“睡着”之后,不仅会心脏、脉搏都停止跳动,就连体温也会下降得厉害,若不是他的身体摸着还十分柔软,当真与一具尸体没有丝毫的差别!可是今天,这个人的身体却一直温暖着,只要不去抚摸他的脉搏,倾听他的心脏,楚留香都可以当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真的睡着了,而不是“神游”去了异世他乡。 因为好奇这少年身上的变化,楚留香饶有兴趣地每过两刻时便要用手去测试一次他的体温,看看是否会有所下降。 却是如此三番之后,当他再次起身,伸手往苏丹虹的额头上、胸口处、肚子上探去的时候,忽然一个仆人来到了客房门前,毕恭毕敬地说左二爷请他到左明珠的房间去看一看。 苏丹虹进来时一派正直,自然没有关上门,门是在他睡着之后楚留香下床去关上的。 现在掷杯山庄的仆人就站在房门外,心中不禁奇怪,以香帅平日的为人,何以要大白天就关上房门,难道…… 这个仆人忽然想到了今日山庄内流传最广也是最古怪的一则新闻——私下里许多仆役竟然说看到楚留香楚大侠将他带来的那个俊俏少年扛在肩上,然后一脸怒气地将他扛进了自己的房间……难道这可怜的少年已被楚香帅关起门来,狠狠地揍了一顿? 仆人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若不是为了给这少年留下颜面,香帅又何必特意地关上房门? 他正这么想着,房门却已经被打开,一身穿戴整齐的楚留香满面春风地站在了他的眼前。但仆人现在最关心的那名少年却没有出现——房内静悄悄的,好像里面除了楚留香再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难道传言有误?仆人不禁疑惑地朝房内偷偷地瞧去,楚留香立即关合上了房门,挡去了他的视线。这怀揣八卦之魂的仆人见自己再探听不到东西,不觉悻悻然。好在他尽管十分失望却还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没有忘记要将楚留香引去左明珠的闺房小阁。 等到楚留香赶到时,左明珠已经再次完成了大变身。她这一次回来闹得十分的疯狂而且吓人,一会儿说自己是施茵,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左明珠;一会儿对着她可怜的老父亲大吼大叫,逼他将她送回施家庄,一会儿又呜呜咽咽地啼哭,向左二爷哭诉自己在外游荡的可怜,苦苦地追问为何还不将她接回家! 她这一番戏演来仿佛又从人间、地狱间来回走了一回,当真吃力不少,却让左二爷再不敢怀疑于她,只盼望着她能恢复如初。 现在,见到自己的女儿终于“恢复”了过来,左二爷不禁老泪纵横,抱着左明珠一口一个“明珠,我的明珠”,还不忘安抚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他再不会让别的鬼魂来伤害了她,占据她的身体,让她回不了家! 左明珠则默默地伏在父亲的怀抱里流着眼泪,楚留香却不知道这泪水中是愧疚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 而在另一边,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如花公子正蹲在幽幽谷中戳着地上时不时刷出来的“菊花石怪”。这怪等级不高,不过区区六级,巨大的等级差异之下如花公子戳得再多也不能从这怪身上得到一点经验。 但他就是要戳,而且他已经用心险恶地戳了将近一个小时——看他的架势,必然还要继续戳下去! 路过的围观群众中有认识如花公子的,不禁纷纷驻足停留,渐渐地便开始对他这疯狂古怪的行为指指点点,暗道gay佬就是这么BT,连六级小怪的菊花都不肯放过! 如花公子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和楚留香做了这么亲密的事情既让他不自觉地感到甜蜜,又让他万分的纠结。只要一想到在下面的人是自己,他就忍不住暗恼,悔恨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被天外飞来的晴天小猪给踢了,要不怎么会放弃大好优势,选择听了楚留香的话,让他一举得手? 而且,只要一想到楚留香承认喜欢他到把他拐上床强上了,之间相差的时间还不到十二个小时,他心里就隐隐的虚得慌——他岂有不知对于男人来说,太容易到手的东西往往都会贬值得很快很厉害,尤其是倒贴上来的! 如花公子不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恼恨之情越加深重,只觉得自己情路一片黯淡,若一直这么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楚留香吃干抹净扔出房门去! 多么可怜?多么悲哀?呜呼哀哉! 第一千零一只菊花石怪的紫色屁股被如花公子戳烂后,地图boss蛛面狼菊被刷了出来,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小菊花冲向了猥琐下流的如花公子。奈何天道不公,七十八级的如花公子对付起二十五级的小boss实在是区区不在话下。 可是蛛面狼菊并没有白死,因为如花公子将手中的钢刀戳进它的菊花里时,一下子就顿悟了,透彻了一个宇宙亘古不变的奥义——辩证论! 马克思爷爷说得好,矛盾是处于万事万物之中的,矛盾的双方是可以转化的,他现在的劣势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恒心能狠心,不信戳不了楚留香的菊花! 想通了这番道理,如花公子顿时一扫先前的萎靡不顿,神清气爽地顺手又戳了一只紫色小屁屁后,才哈哈大笑地一道闪光飞回了主城,立即下了线。只是不知道那些围观的群众看到他这诡异的言行,又要做出何等恐怖的猜测来! 苏丹虹抱着一颗报复的心,兴冲冲地下了线、睁开了眼睛,结果手往两边一摸——得,楚留香压根不在!他不禁暗自呸了一声,果然太容易上手了就不会上心,如果今日是他将楚留香压了,历经千辛方尝到甜头的他保证会一直守着昏迷的楚留香,并且在此期间将他打理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让他睁开眼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自己温柔迷人的笑脸! 楚留香又怎么可能真的吃完了就跑?他至少还记得将苏丹虹的身体清理干净,未他穿上干净整洁的里衣,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睡了一觉,即使醒来后也不觉得半点难受! 除了浑身酸软乏力没有半点不舒坦之处的苏丹虹,当即摸出红、蓝两瓶药水喝了下去,觉得精神和体力都回复起来后,才嘟囔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楚留香却好像算到他会在这时候醒来一样,时间恰好地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的依旧是那份得意满足的迷人笑容。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苏丹虹不禁脸红了起来,好死不死地想起了一些绝不应该想起的事情!他不禁暗恼,明明已经决定重整旗鼓,将两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当成一次意外,现在又怎么可以再次想起它?现在竟然还要对着楚留香面红不止?这实在是太丢脸,也太没有立场了! 他立即给自己扔了一瓶速冻剂,身体僵硬了2秒的同时,脸上的温度也瞬间下降,而后他才昂起头,跳下床将鞋子捡起来穿在脚上。 楚留香原本以为这少年至少会因为被他压在身下而愤愤不平,现在看到他这么轻易地就冷静了下来,心中反而古怪,甚至还有些突突的不安感。 这小王八蛋的样子,分明是在说他还贼心不死,终有一日会扳回一城,叫他好看! 楚留香不禁走上前,逗趣这少年道:“我还以为你会害羞得不敢看我,毕竟你可是中途落荒而逃了!” 苏丹虹从脸上到脖子立即浮起了一层微微的粉色。他哼了一声,抬头看向楚留香,终于还是忍不住挑衅道:“你不要这么得意,我莫要忘了我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日后有你在我身下哭的时候,只可怜我尚且有逃跑的地方,你却只能承.欢我身下,任我为所欲为,一点逃走的机会都没有!”说罢,他便佯装得意地又哼了哼。 看到少年这既得意又心虚的模样,楚留香实在是忍不住。他不禁伸手蹭了蹭鼻子,而后便将苏丹虹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刚刚还十分得意的混蛋立即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面上却还要强作镇定,愣愣地看着他,道:“现在已是傍晚了吗?” 楚留香点点头道:“快了。” 苏丹虹立即咳嗽了一声,假装提醒道:“那你还不赶快出门去?难道你忘了昨天夜里与石姑娘的约定?” 楚留香却笑道:“不是我,而是我们一起跟她做下的约定,难道你看不出她真正想见到的人其实只有一个人,那便是你?”楚留香说完,便在少年蒸红的脸颊上亲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史藏一生推:今年你瘦了吗? 如花公子:……没…没有,我上线前刚刚才压完我家的小受! 史藏一生推:呵呵,你就吹吧 第55章 鬼恋侠情(十三) 这一日比昨日要冷些,枫林的红叶也比昨日鲜艳了许多。石绣云来得并不晚,当然也不早,她不想一个人孤寂地等待在枫林中,但是呆在家中又满脑子想着这件事情,还担心自己来得太晚,未免显得太拿乔,让那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轻自己。 女人总比男人来得矜持,在这种时候更显得骄傲!石绣云已隐隐猜出苏丹虹早就心有所属,却正是因为这样才不能让他看轻自己,要让他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好女人! 这种心思十分的别扭,在男人看来却无比可爱,这么别扭又可爱的女孩子,不论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舍得让她孤单单地等待着的。 石绣云来时楚留香与苏丹虹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许久,苏丹虹甚至已经点燃了一堆篝火,摆好了厨具煮起了肉汤。她来时汤正滚热,苏丹虹盛满的第一碗便递到了她的手边,请她喝肉汤。 这碗肉汤却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喝过的最美味的一碗,肉质鲜嫩、汤的味道也浓郁鲜口,滚烫的汤汁一口喝下立即叫她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当她喝完这一整碗,不好意思地放下瓷碗的时候,脸上已不能不害羞地通红起来,心里却已决定原谅这个少年先前故意勾引、作弄自己的事情。 石绣云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女孩,她可以小气地死死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肯放过,却又可以很大方地将刚刚还满满占据自己心底的大事情轻轻地放下,让自己好过,也让别人好过。 这样的一个女孩,岂非如楚留香所说,是个很好的女孩,值得一个很好的男人去疼爱她? 不一会儿的功夫,锅里的肉汤便已经见底,苏丹虹收拾完这一叠的工具,三人才出发,前往石家的祖坟。只是让石绣云想不到的是,当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楚留香竟然说这是口空坟,里面根本没有她姐姐的尸体。不仅如此他竟然还要将她姐姐的坟墓掘开,以此来证明他所说的一点也不假。 石绣云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是当楚留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竟意外地相信了他,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神力,让别人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话,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要跟着他去做。 挖坟的人当然不能是苏丹虹——他怕鬼!楚留香只能自己动手,坟墓里的棺材被他掀开后里面果然如他所料,没有石绣云姐姐的尸体,只有十几块砖头而已。 石绣云当即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完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岂有不知姐姐的尸体已经被丧尽天良的盗墓贼给窃取了?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不仅不能替姐姐报仇,现在更连她的尸体都失去了! 石绣云不禁低头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脸,呜咽地哭泣了起来。 苏丹虹抬眼瞧了一眼楚留香,而后踌躇着走到石绣云身边,低头看着她纤细的后背,对她道:“你先不要这么伤心,我们现在就带你去找你姐姐的尸体。” 石绣云闻言猛然抬头,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嘴角也抿得紧紧的,唇色苍白得可怕。她缓缓地蠕动嘴唇,半响才不确信地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而且没有比今夜更适合寻找石凤云尸体的时机了! 昨天,楚留香通过施家庄大少奶奶薛红红,终于见到了天下第一剑——薛家庄大庄主薛衣人,他不仅见到了薛衣人,还见到了薛笑人,见到了肩头被剜去一团肉的薛笑人。 这一面相见,薛笑人便再做不了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大傻瓜,日后他不仅不能再笑,连哭都已不能够。 杀手团首领的身份一下子被楚留香揭露出来,薛笑人再不能苟活,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兄长,或许只有死才能保全两个人的情谊。 薛笑人一死,薛红红就立刻拉着自己的丈夫跑回了娘家,不仅是他们夫妻俩,就连花金弓也因为一贯巴结薛家庄惯了,硬是拖着自己的丈夫施举人去给薛二庄主“守夜”。 现在,施家庄唯一的主人,反而是施茵这个死人。 棺材里躺着的却不是施茵,石绣云起初还没有认出灵堂内的死者是谁,直到楚留香将死人脸上贴着的人皮面具抹下,她才看了清楚,才痛楚地认出这个“施茵”正是她的姐姐石凤云。 一切的真想立刻大白,想必是施茵同左明珠一样,芳心早已他许,对家族订下的亲事十分不满,所以几个年轻人聚在了一起,定下了这出惊悚恐怖又巧妙之极的计谋,是以左明珠才能将施茵“死”时房中的摆设、身上的穿着说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共谋的情谊,所以不论楚留香怎样旁敲侧击,左明珠都不肯将施茵的下落说出来——她一向同她的父亲一样很讲义气,虽然自己已经失去了爱情,却依旧希望施茵能得到她们一同渴望过的幸福,莫要被人揭露了出来! 但是现在又当如何说服石绣云,让她去成全施茵和她的情人,而将自己的姐姐丢弃在别人的家中,受别人家的香火? 石绣云却什么也没说,这让本要向她承诺只要施家一下葬,就帮她将姐姐送回石家祖坟的楚留香一时间竟是开不了口。 她没有吵闹、哀求着要这两个男人帮她将姐姐的尸体夺回,只是看着棺材里的尸体默默地流泪,这样可怜的模样,莫说楚留香这样一向怜香惜玉的人,就是苏丹虹都觉得要她答应那样无理的要求,实在太为难她,也太不要脸了! 这女孩最后竟真的没有要求将她姐姐的尸体带回,却向身边的两个男人提出一个要求,提出要见一见施茵,不管怎样,她都要亲眼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要这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他们真的是情不得已,我也……会成全他们,我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我想她一定也愿意成全一对有情人的。” 当他们将石绣云送回家时,她推开栅栏后,忽然扭过头来,轻轻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家门奔了过去。 看到她这样难过却还不忘替别人着想,楚留香与苏丹虹都由衷地叹息起来,为这女孩的坚强与善良而赞叹。 可是当他们踏着月光向掷杯山庄走去的时候,却在半路上意外地撞见了一个酒鬼。 这个酒鬼当然就是胡铁花! 胡铁花喝得可真是醉,他今天不仅喝酒了,还吃了好多臭豆腐,酒臭味加上臭豆腐的臭味,简直就是臭上加臭! 苏丹虹立即就捏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另叫了两碟臭豆腐——只要是豆腐,不管是香的臭的,他都爱得要命! 这时候就不得不羡慕起楚留香来,他的鼻子总是闻不到这些臭气熏天的东西的,所以苏丹虹跑到旁边后,他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胡铁花面前,和他高高兴兴地说话。 胡铁花将手中的空酒瓶丢到桌上,然后看向楚留香,道:“老臭虫,你果然在这里!” 楚留香不禁笑道:“我当然在这里,我每年的这时候岂非都在这里?” 胡铁花笑哈哈道:“你这个习惯可真厉害,竟然二十多年了都没变!别人都说你飘忽无踪,我看他们根本是在放屁!你这只老臭虫根本就是一找就能找到,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找到的人,有时候还会自己钻到别人面前,让别人看了触气!” 他说到最后连舌头都似打了结,看着就已经醉了不轻。楚留香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却绝不碰他面前的臭豆腐一点,连他的酒也不碰。 胡铁花却突然跳了起来,慌张地四处地瞄了瞄,道:“你在这里,苏丹虹那个小混蛋呢?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苏丹虹便转过身子,看他:“我当然在这里,我早就说过只要香帅敢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一定追着他满世界地跑!” 胡铁花不禁瞪了他一眼,然后用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哼哼道:“真是不害臊,我都要替你脸红起来了!” 苏丹虹顿时大声讥笑他道:“难道你的脸现在是白的么?” 胡铁花喝醉酒的时候,绝对是红通通一张脸的,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今天他竟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和别人争论自己没有喝醉,而是突然站起身,跑到了苏丹虹的面前,将他一把拎了起来,瞪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 苏丹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仔细地看自己,却欣喜地发现吃完了臭豆腐,自己果然不怕这个一身臭的家伙了,就算跟他面对面站着鼻子也没有一点遭罪的感觉! 胡铁花将苏丹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然后这老酒鬼就松开了他,开始用力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甚至最后坐在了地上,像耍赖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实在对不起楚家、苏家的列祖列宗。 苏丹虹原本还笑吟吟的,待听清楚胡铁花嘴里在嚎叫的是什么后,脸色顿时大变,连忙蹲下身子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别再自继续嚎下去。 胡铁花果然停了下来,不再大声咒骂自己,但他却用力地掰开苏丹虹捂在他嘴上的手,极其自责地抓着他,两眼流着自责的泪水道:“小苏,小混蛋,我原本以为自己最对不起的是老臭虫,现在我才知道,我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你……你……”他“你”了半天,却再也说不下去,然后竟低下了头,不吵也不再闹,只独自持续着那份黯然的愧疚之情。 苏丹虹却是被这番话给听愣了,呆呆地好一会儿,才猛然站起身,用力地跺起了脚,然后凶狠地质问楚留香这么回事,胡铁花怎么就能看出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甚至……甚至还看出他就是下面那个?这只老酒鬼的眼力有必要这么犀利吗? 楚留香却依旧笑吟吟地,他总不好意思告诉苏丹虹,惯常风月的人总是对一些事情很敏感的,尤其是处子初经雨露之后的风情样貌,根本就逃不过这类人的眼的! 而常年同楚留香厮混在一起的胡铁花,恰恰就是这类人,能够一眼看出什么真是一点也不为奇!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辨别处男与非处男? 有个简单的方法,据说处男通常都会比较含蓄,穿衣服都不肯袒胸;而非处男,则恨不得连肚脐眼都给露出来给别人看。 不过这方法不是百分百灵验的(相信的话你就太天真的,嘎嘎~) 第56章 鬼恋侠情(十四) 胡铁花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还通红着一张脸,现在却连一点红晕也没有了——就这么一会会的时间,他竟已经酒醒了。 这个人真是个天生的酒鬼,他喝起酒来不仅比别人多得多,而且还醉得比谁都慢,醒得又比谁都快,就连苏丹虹这个不怎么喝酒的人都羡慕极了他这项天赋。 胡铁花起身后却故意板起一张脸,像一个慈爱的长辈教训幼辈一般对惊奇瞧着他的苏丹虹说道:“你看不出我有话要对楚留香说?你现在应该回避一下。” 苏丹虹笑出声道:“你要跟香帅说什么?难道我们的交情还不容许我坐在旁边听一听吗?” 胡铁花立刻用气呼呼的语气吓唬他道:“你这个小鬼今天怎么这么啰嗦这么不识相?楚留香多少岁数?我多少岁数?你又是多少岁数?你岂有不知道,大人说话的时候小鬼就应该乖乖地一边玩去?” 苏丹虹脸色变了变,随即他耸了耸肩肩,道:“好吧,你们都是老人家,想必是要老生常谈很久,我这个年轻人就暂时避一避吧。”说着他就走到豆腐摊老板那边,将没吃完的臭豆腐打包带走。 当苏丹虹从楚留香身边走过的时候,楚留香依旧微笑着,一点要将他留下的意思都没有。苏丹虹已经料到他会这般反应一般,竟然什么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一点哀怨的神情,就像个很听长辈话的孩子,乖乖地遵照胡铁花的话,在楚留香的目送下离开了臭豆腐摊,独自一人向掷杯山庄的方向走去。 他却没有真的走远,而是在拐角处便停下了脚步,然后将手中的臭豆腐放在了一块石板上。之后他的身形就开始改变,在月光下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通身漆黑的猫仔。 这只黑猫仔“嗖”的一声蹿上了屋檐,踮起毛茸茸的猫爪,迈开了优雅从容的猫步。 臭豆腐摊前,胡铁花已叫老板将所有的空酒坛收走——他正要严肃地和楚留香谈一次心,就像小时候学堂里的先生同他的学生那样,这种庄重严肃的时刻,若面前堆了一堆酒坛显然是不合适的! 就连楚留香看到他这个大酒鬼竟然破天荒地叫人把酒坛都搬走,也不禁侧目,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容,认真拘谨地等着胡先生来和他谈话。 从小到大,楚留香除了在父亲和师父面前,可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这样矜持严谨的态度,胡铁花不禁对他的态度感到一丝满意。 所以他原本该是带着怒气的质问也缓和了下来,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透着淡淡的埋怨道:“老臭虫、楚留香、楚大香帅,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难道就不明白小混蛋虽然是个混蛋,但在感情上却很认真?你不赶紧避开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主动贴上去?”他不禁摇摇头道:“难道你以为他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主动地离开你?还是你有把握既能从他这里偷腥,又能顺利地摆脱他,将他甩开?”若是这样,那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还怎么有脸去见苏丹虹,又怎么有脸来见这么不要脸的楚留香! 胡铁花一开口就是连珠炮的发问,楚留香却只是抿起唇角,微笑以待,等他将心中的关怀化作抱怨都吐出来后,才淡淡道:“我没有办法,我也知道小苏绝不会轻易从我身边走开。” 胡铁花一愣,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你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你这话真叫我吓一跳……”他忽然闭嘴,低下头眯眼去瞧。 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野猫,竟悄悄地躲在桌脚旁,现在正抬着头朝他喵喵地叫唤。 胡铁花是个很喜欢猫的人,尤其是黑色的猫咪更是让他喜欢得不得了。每当见到这些毛茸茸、懒洋洋,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小东西,他的心就会揪成一团,恨不得立刻将它们抱在怀里揉一揉,再抓住它们的小爪子捏一捏,才觉得过瘾! 可惜这只黑色的小东西今天来得实在不巧,他现在可有比揉一揉它、捏一捏它更重要的事情! 这只猫却还在喵喵地叫着,甚至已不耐烦地伸出爪子,在桌角上不停地挠。胡铁花看到它这个样子真是心疼得不得了,无可奈何下只好将它抱在了怀里——他知道这种动物就是这么的怪,不想理人的时候天皇老子来了也不会瞧上一眼,但它想要理会你的时候就一定死死地缠着你,你若不给个热情的回应它就要叫你不得安宁! 胡铁花只好抱住这只突然而来的娇客,然后依旧板着脸对楚留香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你真的要跟小混蛋守着一辈子不离开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了解我,我也同样了解你,难道我还不清楚你的性情,你又怎么能忍耐得住身边永远只有一个情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男孩子?” 胡铁花这么严肃地同楚留香说着话,一本正经地询问他未来的打算,可是他怀里的黑猫仔却一点也不配合,一会儿在他的大手掌上挠上两爪子,一会儿又要挣脱他紧紧抱住的双臂,蹿到他的肩头上去折腾那一堆乱糟糟的头发。最后它干脆就跳到了胡铁花的头顶上,在鸡窝一样的乱发间坐了下来,昂着头盯着楚留香瞧。 胡铁花竟也能够忍耐住,仿佛毫无所觉一般,依旧正经严肃地问着楚留香的话。楚留香竟也好像没有见到这只搞怪的黑猫一般,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胡铁花。当胡铁花的话已问完时,楚留香才启唇回答道:“我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如果问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谁,答案一定是‘胡铁花’这个名字,可是……”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无奈道:“那天在太湖之上,你应该已经看出我对苏丹虹这个小鬼头其实已有了反应,像我们这样的老男人,已经和小鬼头不一样了,若不是心底已有了喜欢,是绝不会有那样的变化的。” 听楚留香说起那天在船上的事情,胡铁花立即无地自容起来,他不禁羞红了脸,而后恼羞成怒一拍桌子:“你干什么提起那天的事情?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羞愧得只能将你放过?” 他气势汹汹地质问着楚留香,却没有将楚留香吓倒,反而将他头顶上的娇客吓得尖叫一声,一爪子挠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愤恨地跳到了地上,跑到臭豆腐摊老板面前,盯着锅里的臭豆腐开始摇起尾巴,却再也不肯看胡铁花一眼——这可真是一只绝情的黑猫,而且它跟胡铁花、苏丹虹一样,竟然也喜欢吃臭豆腐! 楚留香饶有兴致地瞧了一眼正对着老板摇尾乞怜的黑猫仔,然后转回视线,对胡铁花安抚道:“你何必这么生气?我只是在说你大可不必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我与小苏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其实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忽而缓缓叹了口气道:“固然他若没有缠我缠得这么紧迫,或许我就不会这么快地接受他,甚至可能一辈子都将这份感情埋藏起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惜的是这个家伙太会缠人了,而且你恐怕不知道……”他颇为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从他追求我开始,我便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的桃花运一下子都没了,所有应该喜欢我的女孩子都莫名其妙地转移了目标,有些甚至还喜欢上了他……”这并不是楚留香在冤枉苏丹虹,就比方说石绣云,若苏丹虹没有突然出现,以当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楚留香可以打赌石绣云一定会爱上他! 听了楚留香这番话,胡铁花可是吃惊不小,他不禁失声道:“难道小苏撬了你的墙角?——竟然有人能撬走楚留香的墙角?真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可是为什么此刻我竟有种极度感动的错觉?”他喃喃自问,神情更是毫不掩饰地激动了起来。胡铁花眼前一亮道:“难道是因为墙角都被他撬走了,所以你只好将就着跟他在一起?这倒真是个好办法,也真亏这小子想得出!”竟然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胡铁花都要对苏丹虹这个小混蛋竖起大拇指了! 瞧着胡铁花不明所以激动起来的神情,楚留香哑然失笑道:“当然不是这样,我接受他只因为我喜欢他,所以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就很不舒服。”他笑道,“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喜欢女人是喜欢,喜欢男人同样是喜欢,我又何必这么固执让自己难受,你又何必这么固执让你我一起难受?” 胡铁花呆愣住了,他虽然知道楚留香已经不在乎自己喜欢上一个同性这件事情,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就又是另一码子事啦。他愣了半天,才张了张嘴,道:“你哪里难受?我可看不出你有半点难受,但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敢相信你能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 楚留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那只黑猫仔。也许是胡铁花在这个摊子上花的钱足够多,让老板愉快了起来,所以在见到这只黑猫仔的时候他不仅没有驱赶它,反而慷慨地如它所愿,丢了一块臭豆腐给它。 这只猫仔竟是真的能吃臭豆腐的,而且看上去还十分的享受,埋头苦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空闲来理会身后正在交谈中的人类男性。 楚留香不禁摇摇头,暗自嘲笑一声,随即打消了心中那一点“这只黑猫或许就是苏丹虹变的”的古怪猜想。他这才回答胡铁花道:“我从没想过会和小苏永远在一起,如你所说一辈子的时间太长,莫要说我,就是小苏,虽然现在爱我爱得痴迷,日后也会有平淡的一天。”他垂下眼帘,微微含笑道,“而在那一天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他,但若他向我提出分别,不论那时我还喜不喜欢他,都会放手给他自由。”他与苏丹虹之间实在相差太多,不仅是年龄、阅历,包括情感也处于不同的阶段,他经历过少年时代,又怎么会不知道少年人的情感是多么炽烈而短暂? 楚留香明知这份情感既短暂又脆弱,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认为当苏丹虹主动提出分手时自己还会替对方高兴,因为这代表这个少年已越过了感情的第一道门槛,是他真正成熟的见证。 楚留香不禁转过头去,再次看向那只黑猫仔。这只黑猫已经将臭豆腐吃完,现在正长长地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狭窄的缝,就这样渴望地盯着摊位老板瞧,嘴里还要可怜巴巴地喵喵地叫唤着,让臭豆腐摊胖胖的老板都不好意思不再丢一块臭豆腐给它!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纲稍作修改后,一码到“楚留香”三个字就情不自禁唱出“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哎呦这要怎么破╰( ̄▽ ̄)╭ 第57章 枯梅无花(一) 本来偷听了别人谈话的苏丹虹心里挺开心的,感觉一瞬间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连背景墙都粉红得糊住了。可是胡女士瞅见他这晒幸福的德性就不爽,当即就给了他“会心一击”:“有什么好高兴的?那话头根本是随时都能分手的节奏!真喜欢你能说这句话?你个笨蛋!” 一瞬间,苏丹虹整个人都焉了,灰溜溜地跑去下了线。他没胆和何女士争辩,何女士能够体谅他喜欢男人已经很不容易,但要她顺便原谅勾引自己儿子变成同性恋的那个男人,就未免太勉强了!所以面对何女士偶尔冒出来的戳心窝子的话,苏丹虹大多采取消极态度——掏掏耳朵,就让这些话随风去吧。 人与人的想法确实大不相同!同样一句话,何女士出于对儿子的担忧,看出的是楚留香的不真诚,觉得对方对自己儿子的爱意没有苏丹虹对对方来得深刻,是渣的表现;苏丹虹却觉得楚留香现在根本就是将主动权完全放在他手上呀,只要他不说分手楚留香就不会主动结束这段感情,相反,如果哪天他觉得不喜欢楚留香了,就能一脚把他给蹬了,楚留香还不会跟他拖泥带水腻腻歪歪! 楚留香,真乃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情人啊!!!(# ̄▽ ̄#) 说知他刚下线,一睁开眼就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楚留香而是胡铁花! 胡铁花这一大清早地杵在他的床头是要干什么? 苏丹虹一边穿衣一边用眼角瞅着站在身边的胡铁花,就看到这个高大粗犷的汉子扭扭捏捏的,跟个大姑娘似地一直搓着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他这别扭的样子,苏丹虹大约猜出了他一早就来找自己的原因,他却刻意地不主动跟这个糙汉子说话,由着他一个人在那里纠结如何开这个口。 可是等到苏丹虹已经穿戴整齐了,嘴也漱了、脸也洗好了,已准备出门找吃的去了,胡铁花的嘴里却还没能蹦出一个字来。 苏丹虹看着他这个样子自己都觉得难受,他干脆就不去看,一抬脚便出了房门往掷杯山庄的厨房跑。胡铁花一看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出去,登时一愣,随即立即追了出去,却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已先他一步挡在了苏丹虹的面前。 这个小姑娘是谁? 这个小姑娘胡铁花也认识,正是掷杯山庄的千金大小姐,左二爷千万堤防着不让他这个大酒虫勾去带坏的左明珠。 苏丹虹本是远远一瞧见左明珠就立刻掉头准备绕道走,他可没忘记正是被这个恩将仇报的臭丫头给坑了,自己才会被压!他躲她还来不及又怎么肯主动凑到她跟前? 不料左明珠一眼看见他立即快步跑到他面前,手臂一横挡在了面前,一双眼睛亮晶晶地上下瞧着他谄媚地笑:“苏公子,早啊!刚起床吗?你知道楚叔叔去哪里了吗?” 苏丹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丫头当真阴险,明知道他刚起床还问他楚留香去哪里了,这与问他昨夜是不是和楚留香睡在一起有个毛的差别?不过是披了层礼貌的皮子罢了。 胡铁花却不知道两者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已存在“腐女”这种兴趣特别的女人,所以他上前便替苏丹虹回答了左明珠,好心地告诉她楚留香正候在左二爷身旁,等着他亲手烹调的鲈鱼脍。 突然瞧见胡铁花,左明珠不禁一愣,听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她又是一愣——她岂有不知楚留香正跟她的父亲呆在一块儿她这样问不过是想逗逗苏丹虹玩罢了! 被胡铁花横插了一缸子,左明珠撇了撇嘴。她也不回话,只一扭腰,拉过苏丹虹的手就要将他拉走。苏丹虹连忙将她的手拨开,皱了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没有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 左明珠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对苏丹虹说,反而瞪起一双杏仁眼看向胡铁花,然后她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对他说道:“胡叔叔,我要和他说说话,你能走远点吗?”说罢她又状似好心地“提醒”胡铁花道,“你这样紧紧跟在他身边,我觉得不太好。” 胡铁花听了她的话不禁狐疑地瞧向苏丹虹,他还以为楚留香与苏丹虹这件事情至少该是隐秘的,没有几个人能知道,可是听左明珠这话她岂非已经知晓了?这两个大傻蛋真是粗心大意,他们岂能不知道这种恋情在当今之世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怎么能闹到连左明珠这样的小女孩都知道的地步呢? 他本是要和苏丹虹好好说说,叫他立即就跟楚留香分手,免得以后伤心。他同楚留香在一起这么多年,对他的情史就算不能全部都知道,也知晓了个七七八八。楚留香自以为风流多情,以为自己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位情人,却不知他的这些情人里有多少是迫不得已才主动提出分手的,而他的从不挽留也不知伤害了多少老情人的心。 楚留香虽不会提出分手,可是那些爱他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停留虽是尊重也是一种忍耐,停留的时间越长,忍耐也就越多。恋爱中的人,若一方已在忍耐,另一方又如何会不知道?如何不会痛苦难受?楚留香会喜欢上的人当然不会很蠢,他们其实都很聪明,知道与其最后两看生厌,倒不如给双方留下一道迤逦的回忆,这样或许还能快乐一些。 胡铁花一直都很奇怪的一件事便是,楚留香竟是到现在也没有察觉到,他经历过的情人虽然很多,却没有一个愿意再出现在他面前,朝他笑一笑的! 别的人胡铁花可以不理会,但是苏丹虹已被他看做自己的小弟弟,又怎么忍心最后他也变得像那些女人一样哀怨,不得不走上同她们一样的道路? 他还想着和苏丹虹这个小混蛋友谊地久天长呢! 苏丹虹立即抽回手,唬着脸瞪了左明珠一眼道:“你知道他紧紧跟着我不太好,难道就不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子,单独跟我处在一块儿,只会更加的不好?” 左明珠蓦然脸上一红,立即垂下手背在身后交叠在一块儿打起了麻花。她的眼睛却还是亮晶晶地盯着苏丹虹瞧:“你别这样,我知道昨天我那样会让楚叔叔误会你,但你们后来不是和好了吗?还一起出门去了,我见到你们这样真替你们高兴。” 瞧着她这害羞的小模样,听着她这愧疚道歉的话语,苏丹虹不禁侧目以视——这样拙劣的演技,苏丹虹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去鄙视她、责备她。他忍不住笑出声道:“你到底要找我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难道还怕你的胡叔叔听见吗?” 左明珠偷偷地瞧了一眼胡铁花,脸上的红立即蔓延到了脖子上——这次她竟是真的脸红了! 她的身子微微地晃动了起来,像个可怜巴巴的孩子用乞求的目光望着苏丹虹:“我想请你……请你帮我试试丁家那个小子……” 她语焉不详,又羞羞答答的,一句话说得含含糊糊仿佛刚从她嘴里吐出来就融化在了空气里。苏丹虹不禁奇怪地问道:“丁家的小子?哪个丁家?哪个小子?” 左明珠越加地脸红起来,她的头也低的更低了。可是她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她究竟说的是哪个丁家的小子呢?她低着头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对面的人有所反应,不禁恼火了起来,抬起头来便瞪了瞪站在一边的胡铁花。胡铁花被她这一瞪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替害羞的她解答道:“难道你说的是从小跟你订亲的未婚夫——芦花荡七星塘丁家的大公子丁如风?我确实听说他已动身要来此向你提亲了,难道你对他感到不满意?要叫小苏试验、作弄他?” 被胡铁花这样问话,左明珠立即跺了跺脚,既害羞又气愤地转过身子,再也不愿去看他这个酒鬼叔叔。 苏丹虹却是心领神会,明白了左明珠的意思。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个可怜的女孩子被薛斌欺骗了一次,现在便对丁如风这个未婚夫也有了抵触,害怕他也是一个野女人一勾便能勾上床的胚货。 可是苏丹虹又怎么可能像上次一样变成个女人,再去替她试验男人?难道他被她坑得还不够厉害? 而左明珠虽然害羞极了,却依旧不肯像个寻常姑娘那样娇羞地从他们这两个面前跑掉,而是厚脸皮地站在他面前,一定要他一个答案。 苏丹虹瞧着她这样,笑了笑,然后答应道:“女孩子出嫁前确实要好好试炼一下未来夫婿的品性的。”左明珠闻言眼前一亮,却还没等她高兴起来,苏丹虹立即掏出一张变化卡拍到了她身上,将她变成了一个妖艳的角色美女。 随即,苏丹虹便问身边的胡铁花道:“你看,这个女人怎么样,好看吗?” 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的胡铁花愣愣道:“很好看,她是谁?” 苏丹虹嘻嘻一笑:“林仙儿~”这是去年元旦转蛋活动的奖励品,一套56张武侠人物扑克变化卡,凑齐全套市价五万八,可惜他没有凑齐,只捞到了其中六张,不过有两张重复的楚留香,他也就心满意足,无所怨尤了! 左明珠低头将自己左瞅瞅右瞅瞅,这副身体已经变得极尽妖娆,不论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担得起完美无缺,真是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左明珠瞅着瞅着眼睛便嫉妒得红了起来,心里却要安慰自己不屑地想怎么可能有人能有这么好的身材呢?这也只有戏法才编出来的罢了,根本当不成真的。胡铁花却偏要多嘴地劝说她,叫她千万不要去照镜子——他怕她会嫉妒地将自己的脸蛋撕毁,那就太不美了! 左明珠真是要被胡铁花这张臭嘴气死了!任何一个女人这种时候听到这句话都要被他气死的!她恨恨地要苏丹虹变去了她身上的戏法——她已决定正正经经地去和丁如风见面,瞧瞧他是不是一个端方的真君子,还是和薛斌一样是个花心肠的死太监! 左明珠气哼哼地走了,胡铁花却还没有走,他还有话要与苏丹虹说。可是看着苏丹虹现在满心欢喜幸福的样子,要他说出那样大煞风景的话委实有些困难。 苏丹虹瞧他矛盾纠结的模样,终于大发慈善,叹了口气拍住他宽阔的肩膀道:“老胡,你不用再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只告诉你我喜欢楚留香,别的我绝不会去多想。” 胡铁花愣愣道:“难道明知他有一天不再喜欢你,你也不愿提前收手。” 苏丹虹摇摇头,笑道:“你这张嘴未免太臭了。”余下的他便不再说了,因为他已看到楚留香端着一盆鲈鱼向他们走来。 左二爷亲手烹饪的鲈鱼脍不愧为松江一绝,苏丹虹本就饿极,现在吃着楚留香亲手端来的鲈鱼,更是美上加美,这一盆鲈鱼已可跻身他心中美食的前三名。 楚留香既已来了,胡铁花再有话要劝说自己的小兄弟,也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瞧着他们偷偷地叹气。不管如何,他终究是不看好他们之间这段禁忌的恋情的! 却说胡铁花突然找来松江,却不是他原本的心意,而是他在长江口巧遇了张三。如同过去的每一次相见,胡铁花一见到这个家伙便忍不住嘴贱,却也依旧同过往每一次的结局一样,被张三三言两语刺激得抬不起头,灰溜溜地便跑来了松江,原本是想找楚留香诉苦,怎料到却意外发现了对方与苏丹虹的奸.情! 这真是叫他意外之极,无奈之极的大发现! 这一日后,左明珠果然如她自己所说,亲自见过丁大公子,和他好好地聊了一顿之后,才满意地点头,答应和这个男子结亲。 因为左二爷已经和薛衣人约定在今年的除夕决一生死,未免自己战败左明珠遭到连累,被薛家庄所杀,左二爷一等女儿答应了婚约,立即便和丁家约定了婚宴的时间,再过一个月就要将这个捧在手心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嫁出去。 作为左二爷的朋友,楚留香与胡铁花当然要留下来喝一杯喜酒。楚留香既然留了下来,苏丹虹又怎么能离开? 左明珠的事情便这样和和美美地结束了,而借尸还魂的另一位主角,施大姑娘却是被楚留香在两天后找到,他用的法子实在简单得很,直接找上了丐帮,请丐帮的丐子帮他寻找施茵与她的情人。 因为楚留香揭露了南宫灵与无花这对兄弟的阴谋,免于名誉受损的丐帮早已经将他当成了大恩人,现在他有求于他们,当真是立即就调拨了人马尽心尽力地替他去找这对隐藏中的小情侣。 中间虽有些小小的波折,但施茵两人最终还是被神通广大的丐帮弟子地毯式搜索到了!而石绣云在见过这对小情人,听他们讲了自己的爱情故事,以及其中的苦衷后,虽然还是很难过,却没有立即要回姐姐的尸体,而是答应了他们帮他们蒙混过关,只是当石凤云的尸体重回自己的坟墓时,这两个人要去她的坟头添一柱香,叩三个响头,以此感谢石凤云对他们的帮助。 石绣云的要求并不过分,施茵虽然秉承了其母的个性,但在情人的劝说下也明白了石绣云的苦衷与成全,立即真诚地答应了她,甚至还发下了誓言。 一切似乎都是圆满的,只是谁也想不到半个月后,左二爷突然神神秘秘地将楚留香拉到一边,告诉他自己收到了线报,说华山派的枯梅大师已被她的徒弟华真真害死了,现在华山派一多半的弟子都下了山,正四处寻找华真真的同伙苏丹虹,要叫他同华真真一起给枯梅大师偿命!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原庄主,我们来了~~~~~~~~~ 第58章 枯梅无花(二) 华真真竟然没通知一声就杀了枯梅大师,苏丹虹从楚留香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同时觉得古怪极了。他与华真真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岂有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个喜欢谋定而后动、心思极深沉的的人? 但是当他得知华山派竟然派出大批的门人来搜寻他这个远游在外的师叔祖,而且还要将他与华真真同罪,他便立刻想到了原随云,猜测这是否又是他的一个计谋。 而如今,枯梅大师既死,华真真被当做凶手必是已被扣押,至于苏丹虹自己则远在外处,那此刻华山派中主事的人必定是高亚男。 苏丹虹与高亚男之间虽然不能说有多熟悉、亲密,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性子大大咧咧,为人却很正直公道的女子,若不然楚留香与胡铁花也不会将她当做一个老朋友来看待。 所以,此刻听说华山派竟派人来抓捕苏丹虹,胡铁花当即跳起脚来,不可思议地大叫道:“高亚男脑抽了吗?她的师姐妹杀了她的师父,和小混蛋有什么关系,竟然还要叫人来找你治罪?” 苏丹虹却笑笑道:“她们将我打成华真真的同党,倒不算什么怪事,你这么奇怪只因为你并不知道我入华山派正是由华真真引荐的,这一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在有心人士眼中何尝不是要与枯梅大师互别苗头、一争高低?” 胡铁花听他说得这么有道理,一时间倒有种有话说不出的感觉,他虽说不出话来,人却一直在摇头,心中总觉得高亚男这个家伙没道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留香这时才缓缓道:“高亚男虽然性情鲁莽,在这种事上却不会轻易牵连无辜,除非是被奸人所误。若让她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同我们在一起,想必能将她的想法改变。只要她不再坚信你是华真真的同伙,华山派必然不会再为难你。” 苏丹虹静静地听楚留香将话说完,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正想请你们同我一起去华山派,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若是平日,苏丹虹要胡铁花去华山派,去见高亚男这只母老虎,胡铁花一定会跳起来,蹿出门外,躲个十年八年叫别人再也找不着他。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事关苏丹虹这个小混蛋的小命,胡铁花是想也没想立刻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而且对高亚男竟然冤枉了他的小兄弟,胡铁花不仅心中奇怪,还特别的生气,就算苏丹虹不提他也一定要上华山和这只母老虎理论一番,叫她知道自己的错处! 胡铁花果然是个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子,就连苏丹虹都能看出此时他已经十分担忧高亚男,担忧她被奸人所骗,更担忧她被奸人所害,可是偏偏他自己就是不知道,还自以为是为了公道为了苏丹虹才要去华山,去找高亚男的。 苏丹虹看到他这样毫无所觉的样子,不禁在心中为高亚男这段艰难的爱情而叹息。 而后他看向楚留香道:“我的这个请求或许会叫你们觉得我在利用你们,而且还要过河拆桥,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生气,并且能够答应我。” 楚留香看着他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苏丹虹说道:“我希望你们陪我回华山,至少该让高亚男知道我是你们的朋友,枯梅大师于高亚男亦师亦母,她若认定了我是杀枯梅大师的帮凶,以她的品性,除了你们能打消她的怀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而且……”他微微皱眉,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只担心这一次是有心人的刻意栽赃,我一点也不相信华真真会突然杀了枯梅大师,而这个有心人恐怕香帅心中已有了人选。” 楚留香闻言惊叹道:“难道真的是他?” 胡铁花听他们说话听得糊里糊涂地,不禁催促楚留香将话说清楚,他最讨厌这种半遮半掩的说话方式。楚留香看了一眼苏丹虹,这少年已神情晦暗地垂下了眼帘,这位“有心人”实在叫他伤心,也叫他灰心。 莫说苏丹虹,就连与对方不过一两日相处的楚留香,也觉得这样一个美妙的人,竟会如此陷害自己的“朋友”,实在让人觉得悲哀,又感到生寒。 他不禁摇头道:“也许事实并不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也许……”他犹豫着没有说下去,或许连他也觉得除了拥有那般身份、地位和智谋的那个人,再也找不出哪个人敢有胆量将枯梅大师杀害,以此实现陷害苏丹虹、华真真的目的。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何突然出此杀手?那个人若已要杀苏丹虹,何不在他还在华山派时便出手,将他与华真真一网打尽?此刻苏丹虹人远在松江,若是想逃岂不十分容易?如那个人的心机又怎么会斩草不除根,为自己留下祸害? 难道他就肯定了苏丹虹一定会回去?还是他终于被苏丹虹干化了一点点,于无意间想要将他放过?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楚留香立即顿住了话头,转而看向胡铁花道:“你该知道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就算已有九成的把握我也绝不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免得将他白白冤枉的。” 胡铁花见他不肯透露这个人的名讳,又见到苏丹虹一副黯然哀伤的样子,不禁泄气地别过脸去。 楚留香却又问苏丹虹道:“你是否担心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你回去自投罗网,将你杀害?” 苏丹虹点点头道:“以他的势力,凭着此时他们泼在我身上的污水,就算他亲自出手将我击杀,别人又能说什么?所以我才希望你们帮帮我,帮我压压阵脚——有你们在或许他的张狂凶狠就能压制住一点!” 胡铁花忍不住转过头来道:“这件事算什么请求?你当我们算什么?就算我不算什么,老臭虫总要多袒护你一点才对,以你们现在的关系……”他疙疤了一下,仿佛亲口说出这两人间的关系就等于已认同了他们,自己再不能自欺欺人相信他们之间清白了! 楚留香反而古怪地低下头,沉默了起来。苏丹虹说道:“这的确已不算请求,我的请求是要你们不论如何也不能掺入这次事件中,只许旁观,绝不动手!” “什么?”胡铁花真没想到苏丹虹竟然这么跟自己见外,立即不满地大叫道:“难道你要独自面对整个华山派的围攻?你未免太看扁我了!还有老臭虫,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是连自己的情人都保不住,还不如干脆就做一只真正的大臭虫!” 楚留香听他叫骂起来,只觉得自己十分无辜。他不禁苦笑出声,摸了摸鼻子,道:“你认为这是华山派的内斗,所以不愿别人干涉其中?就算我也不行?” 苏丹虹点头道:“没错,我既已是华山派中辈分最高的人,总不能为了一己之身的安全就给本派留下祸端,叫外人看了笑话让他们将华山派看轻,心生轻慢之意!” 他虽是涉入江湖不久,却岂能不知道在此次事件中若叫外派人干涉其中,那对华山派将是患无穷,便是说要为其引来灭顶之灾也未尝是威严耸听。这江湖中便是这一年里便已有许多新派门就因为受到那些德高望重的老派门的指指点点,最后沦落成了别派的附庸,甚至彻底消亡了! 华山派虽然已不是没有名望没有根基的新门派,却更要苦心经营,决不能留下把柄让有心人趁缝而入! 胡铁花听苏丹虹将他们的出手相助比作了祸害和笑话,不禁撇撇嘴,哼哼了起来,只觉得苏丹虹是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大笨蛋,跟他争吵都有辱他胡大天才的智商! 楚留香却一点不以为意,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幽暗深远,只是瞧着苏丹虹,唇角却已微微地弯起,带上了一丝笑意。他当然明白苏丹虹的顾忌,有顾忌总是好的,这说明这个男孩子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在哪里,代表他真的有在成长,不仅是外在,还有内心!而他只要见到这个少年一点点的成长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高兴,在心中为他庆祝! 苏丹虹瞧见了他嘴角的笑意,脸上的苦涩之情渐渐地消解了,心情也不由得松快了许多。他微微一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华山派的女弟子虽然都凶巴巴的,但是对我这个师叔祖还算服帖,只要她们不再坚信我与枯梅大师的死有关,我就能在华山派内横着走。”他稍稍一顿后,问楚留香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因此以为我将你们当成了外人,那样我可真的要苦恼了。” 楚留香笑了起来,伸手将苏丹虹的双手抓住道:“你以为我是长不大的老男孩,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懂。”说着他便同苏丹虹一起扭过头去看着胡铁花。 胡铁花能说什么呢?难道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那个长不大的老男孩?就算他肯承认自己一直都长不大,也决不能承认自己老呢,真正老的人明明是楚留香这个老臭虫才是——他不仅老,还特别地喜欢扮老牛吃嫩草! 可是他还是觉得苏丹虹要他们只躲在一边看热闹,是一件极伤他们面子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岂非要说他们的笑话?楚留香是苏丹虹的情人,对他娇惯一点,为他牺牲一点名声倒也没什么,但是他胡铁花,这点名声累积得十分不易,要轻易地牺牲却是万万不能的!他已在心中下了决心,只要苏丹虹的生命一受到威胁,他就是拼了一死也要将他从华山上救下来! 可是等他到了华山,看到高亚男这只母老虎,被她恶狠狠地一瞪后,立刻像朵开谢的黄瓜花一样萎了,只能靠在最后方,不敢上前呛声。 当他们三人来到华山派门下,一声通报之后衣带飘飞之声中迅速地从山顶飞出了九名少女。 以高亚男为首,这九名少女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她们不仅穿得和高亚男一样,就连表情动作也一模一样,个个都是凶巴巴地,盯着苏丹虹这个杀人“帮凶”的目光愤恨得她们立刻扑到他身上,将他砍死、咬死,将他碎尸万段、戳骨扬灰! 第59章 枯梅无花(三) 高亚男确没有看轻这位师叔祖的本事,这九名少女已是华山派中剑法翘楚者。现在她们手握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宝剑,分别占据一个宫位,正是华山派“小九宫天阴剑阵”,乃是祖师爷感悟九宫八卦阵所得。剑阵之内变化多端,配以华山派闻名天下的轻功,敌人一旦落入阵中,真个如同被鬼魅追魂一般,功力稍低者,彷彷徨徨间便已将性命丢在了其中。 现在,高亚男带着九名弟子将苏丹虹拦截在山门前,个个目露凶狠、愤怒,恨不得立即就叫他去死! 苏丹虹却是看着她们手中的利剑,不见一丝惊惧与慌张,反而苦笑着摇头问她们道:“你们就要用手里的剑来对付师叔祖吗?” 这九名弟子正因为掌门之死,胸中恨意不绵绵,正要一鼓作气与苏丹虹厮杀,谁知他见到这番阵仗不仅没有畏惧、防备,反而柔声和气地询问她们,就像一年半里他与她们相处时一模一样,不论被她们怎么欺负他总不会生气,最多苦笑地看着她们,不仅如此还要将许多好东西送给她们,让她们行走江湖多了几份保障。 此时她们手中的宝剑可不就是这位师叔祖一把一把亲手递给她们?她们已在后悔,今天本不该带这把宝剑的,只是这剑当真锋利,早已用的顺手,仓促之间又怎会想到这些? 苏丹虹软软的一句,虽然不能让她们打消对苏丹虹的怀疑与敌意,却叫她们的气势薄弱了下去。高亚男见众师妹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立刻大喝一声,叱骂苏丹虹与华真真为何要这般狼子野心,竟然谋害了枯梅大师! 此言一出,顿时群情激奋,女孩子们立刻呼喝着向苏丹虹冲了过来,却是各自按照剑阵步法行动,只一晃眼的功夫已是将苏丹虹围在了剑阵中,而后一齐用华山剑法向他攻去。她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剑阵中的那个人,可是就算是这样,苏丹虹面上也没有一点变化。 一直站在楚留香身后的胡铁花看到这番情景,却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敢于直面高亚男这只母老虎的威胁,猛然跳到楚留香面前,对着高亚男大吼道:“高亚男眼瞎了吗?我跟老臭虫两个大大的活人你竟看不到?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会和小苏在一起?” 只是让胡铁花泄气的是,他的大吼一点也吸引不了高亚男的“仇恨”!这个追了他十多年的女人此刻眼里只剩下苏丹虹、心里只剩下报仇,旁的事物根本一点也占据不了她的一分心思! 苏丹虹在剑阵中明明危险万分,这个小混蛋大笨瓜竟然还是坚持赤手空拳,不肯拿出他的那些宝贝兵器去对付这些臭丫头,胡铁花看到他这样更加地生气起来,简直是要捶胸顿足了。忽然。只见一名卷发的弟子在同门的掩护下,竟是突然从剑阵外围一下子掠到剑阵中央,一把剑化出九道剑气,呼呼地向处在那个位置上的苏丹虹心口处刺去。! 胡铁花看到此等凶狠剑招,立即向前跨出一大步,想要立刻就施展轻功飞身入阵,助苏丹虹一臂之力。却不想一直沉默的楚留香恰在此时出手,却不是要将苏丹虹从剑阵里捞出来,更不是要去对付这些围杀苏丹虹的女孩子——他竟是迅速地出手将蠢蠢.欲.动的胡铁花一把按住,让他不得动弹。 楚留香的眼睛越过胡铁花,紧紧地盯着阵法中赤手空拳的少年,他嘴上冷冷道:“难道胡大侠已经忘了自己的小兄弟临行前对自己的请求?” 胡铁花一愣,却是挣扎得越发厉害,大喊大叫道:“你倒是记性好得很,可惜我不是风流多情的盗帅,我是绝不会让她们冤枉‘死’小混蛋的!”他嘴里说着讽刺的话,,心里更是恼火极了,觉得这么多年不见,楚留香竟变得这么沉得住气,竟能眼看着苏丹虹就要被人杀死了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一边,看他们拼命! 明知胡铁花在讽刺自己,楚留香却并不生气,他虽不生气却依旧冷着脸一声不吭。 胡铁花肩胛被捏住,被迫止住去势。他没想到楚留香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在这里帮倒忙,立即轮起肩膀,以小擒拿的身法来挣脱肩膀上的那只手。楚留香轻轻一松手,胡铁花立即揉转过身,想要依样画葫芦也捏住他的肩膀,再将他丢进剑阵中给他情人当肉盾。 楚留香却已经先一步猜出了他的想法,当他收手时人也已经轻飘飘地向后退去了一大步。胡铁花手臂就算长过了猿猴也绝对抓不着他! 胡铁花一击不得手,本还要再次出手,可是他却瞧见楚留香冷冷淡淡地绷着脸,一双嘴唇抿得紧紧,深邃的眼睛只瞥了他一眼便迅速地移开,投向了剑阵中。 然后胡铁花就惊奇地听见了苏丹虹的吼叫声:“胡铁花你是与我有仇吗?这时候还要袭击他叫我担忧分心?” 胡铁花立即转过身来,将楚留香丢在了一边,专心地看向剑阵中的变化。他实在好奇极了,刚刚苏丹虹还是一副左右见绌,只能堪堪抵挡高亚男众人的攻击,简直就是徒于逃命,哪里还有心思他顾?可是他偏偏就是在这种险要时刻分了心,还偏偏就看到了他正在“欺负”楚留香! 等他冷静下来,仔细地观察剑阵中的形势,才知道自己刚刚真是白激动了一场,苏丹虹虽然还在拼命地逃,但比之刚刚已不知轻松了多少。胡铁花是个老江湖,怎会看不出九个女孩子现在虽然还很嚣张,败势却已注定! 胡铁花却也看出造成这变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些女孩子虽然都是华山派年轻一辈的翘楚,但彼此之间的实力却有差距,这样的差距便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配合完美,这就大大消减了剑阵的威力。 开阵之初,这种差距还没显现出来,因而便成了整个剑阵威力最强的时刻,而苏丹虹又不愿意对这些女孩子动真格的,此消彼长之下自然就被剑阵压得死死的! 可是苏丹虹毕竟内力浑厚,比这些女孩子更有耐性,一个“拖”字诀,就简简单单地破了本门威力最强大的剑阵。 接着胡铁花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苏丹虹的轻功很好,他的速度显然已快出这群小姑娘许多,否则在开阵之初也不能险险地就被他逃了过去。 发现这件事后,胡铁花不禁发出一声叹息,而后他的一双眼睛便忍不住地去看高亚男,替她担忧起来。 剑阵中的高亚男却早已经苦不堪言,开阵之后不过一百二十招剑阵威力就已经完全衰竭!恰是在剑阵渐渐不支后她们竟发现,掌握这支小九宫剑阵的已不再是开阵的人而成了苏丹虹! 小九宫天阴剑阵本是依仗开阵人的轻功身法,使九条身影如鬼魅般穿梭纵横,叫人防不胜防,于其心智慌乱之际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但苏丹虹轻功远胜于她们。从他入阵开始九个姑娘就一直追着他跑,可是到最后竟完完全全抓不到他一丝的身影,反而是他神出鬼没,从她们想也想不出的地方冒出来,将她们吓一跳后立刻又消失了身影,叫她们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师叔祖究竟是要做什么。 待到一百八十招过后,高亚男再迟钝也察觉出苏丹虹对她们的戏弄,不禁大喝一声,将剑阵强行破除。 剑阵一破,苏丹虹立即退到一边,笑眯眯道:“好玩吗?” 九个女孩子除了高亚男登时个个都脸红了起来,却又都心有余悸地捏紧手中宝剑,仔细堤防着苏丹虹,心下暗道幸亏大师姐收阵及时,要不然按师叔祖这种玩法! 高亚男冷眼环顾四周,当她发现其他八人个个脸色惊疑不定,花容失色,便知道要靠这些人来制住苏丹虹根本呢就不可能。她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将宝剑提在胸前,冷冷地看向苏丹虹。 下一刻,在胡铁花的惊吼声中,高亚男一袭青衣已向苏丹虹攻去。她这一次却是拼得一死也要杀了苏丹虹为枯梅大师报仇的!苏丹虹看到她这么拼命,面上一凛,再不敢马虎应付,正经地迎接高亚男的攻势。 苏丹虹武力远在高亚男之上,但勇者无畏,拼死的人更是勇士中的勇士,高亚男毕竟是江湖上人人赞誉的“清风女侠”,拼死的杀招凶狠至极,直叫胡铁花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刻跳进缠斗的两人之间,将她用力地抱住,喊她一声姑奶奶,求她千万住手! 此刻,若是胡铁花要出手,楚留香是决不会阻止的,就连楚留香自己都已在胆战心惊,随时准备出手将这两个人分开! 他虽已答应了苏丹虹绝不出手干预华山派内务,但那也只是在这个少年没有性命之忧的情况下才作数! 实在不行,他大可以加入华山派中,想必自己的师父也决不会有什么意见! 若是让苏丹虹知道了楚留香此刻的心意,一定会高兴得发了狂,将他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上十几口不可! 楚留香尚还能冷静观察情势,暗自告诫自己不能冲动,胡铁花却是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不能忍耐,不论是苏丹虹还是高亚男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心情与楚留香已经差不多,他的忍耐力却永远没有楚留香那么好! 可是当他冲上去的时候,那剩下的八个华山弟子立刻围堵了上来,警惕地看着他,八把宝剑的剑尖更是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不让他前进一步。 就在胡铁花被这八把剑抵住去路,忍不住愤恨地瞪着它们和它们的主人时,始终不动声色的楚留香突然惊呼出声:“小苏!!!” 作者有话要说: 从没想过手机码字会这么残,一小时300的字数,吐血死了TAT 第60章 枯梅无花(四) 缠斗中的两个人,苏丹虹自持辈分为尊、实力又远胜对方,往日情谊尚未淡去,实在不忍心对高亚男动杀手,双掌翻转之间虽然强招不断却还是处处忍让,只求擒拿不求击杀;高亚男却与他不同,是拼尽了全部力气,手中的剑锋芒间杀机处处,完全是不顾己身安危也要将对方杀死的打法。 一者忍让,一者进逼,饶是苏丹虹功力远胜对方,也渐渐陷入僵局,关键时刻一个错身间他却因为眼角瞄到一个熟悉身影突然出现,不由得为这人分了心。只是这一点点的疏忽便被高亚男寻到了机会,转身回剑便从后方向他的心口捅去。 苏丹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下大叫不妙,要命关头再不敢托大,同时也再顾不了其他,只能急忙侧身回转,运起周身内力,遂要一掌击碎疯狂杀向自己的高亚男的心脉。 这一招委实凶险,外行人看了只道苏丹虹必然死在高亚男的剑下,唯有内行的人才能看出如果苏丹虹这一掌成行,那么高亚男必死无疑。所以当楚留香看到这一幕时他的人随之动了起来,几乎在下一刻就冲了上去,要将这两个人分开。 可是他身形才刚刚一动,便已经有一个轻功绝世的人自他身后飞蹿而出,如一条黑色的游鱼冲向了殊死搏杀中的两人。弹指之间这个人便已经站在了苏丹虹与高亚男之间,只见他左手两指间阻住了高亚男的利剑,左手则是运劲抵住了苏丹虹的手掌,竟是同时消解了这两人的攻势。 攻势被破,又看清了出手阻止的人是谁,高亚男立即停手退后到了一边,这只因为突然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 无争山庄与华山派有百年情谊,不看僧面看佛面,高亚男再是报仇心切也只能悻悻罢手,冷冷地瞧着原随云及他身后的苏丹虹。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本与原随云关系密切的苏丹虹在看清是他后,不仅不感激他的解围,反而在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抽出一把碧玉刀,凶狠无情地砍向原随云的左臂。 他这一番作为不仅恐怖,更是大出所有人意外,就连楚留香都没有想到,惊恐地疾呼了一声。 原随云却不愧是无争山庄不世出的奇才,苏丹虹的举动虽快虽狠虽意外,但他也只是面上略略显出一丝诧异,人却并没有因此呆滞,双掌运转如行云流水,优雅间已侧身将碧玉刀攻势躲过。他一手探出,将苏丹虹握刀的手腕捏住,这时才轻轻地喘息道:“小苏,做什么?” 苏丹虹冷冷笑道:“小原庄主又是要做什么?” 原随云苦笑道:“我听闻华山派突逢恶难,又听说此事与你有关,我不放心你,所以才会匆匆赶来,想要帮你解除与众人的误解。”他看了一眼高亚男,不无庆幸道:“好在来得及时,你才没有铸下大错。” “那倒未必,”苏丹虹却依旧冷笑道,“今日你若踏入我华山派一步,我恐怕就要犯下大错,日后只能自裁于无争山庄前门石阶上了!”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会这么与原随云说话。高亚男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恢复了刚刚那副冷酷凶狠的样子。 原随云虽然意外,也很难过,却一点责怪苏丹虹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轻声柔软地问他:“小苏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你也以为我和别人一样会不相信你?我此来便是为了还一个公道给你的!”他说罢转头看向楚留香两人道:“想必香帅与胡大侠此来,目的与在下同样才是。” 楚留香却只是笑笑,而胡铁花则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连脸都红了起来。 楚留香接过原随云的问话,回答道:“恐怕要叫少庄主失望了,楚某的确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这一次却不知为什么,只想站在华山脚下看看热闹,已觉十分足够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楚某相信小苏能够自己处理这件事情,华山派是名门大派行事自有周章,绝不会连一次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就给人定下罪名的,你说是吗,原少庄主?” 他这番话虽是看着原随云说的,却已是一语双关,同时警告了这少年与高亚男:一则叫原随云不能在罔顾苏丹虹的意愿,还要用着为他伸张正义的名头却正大光明地陷他于不义;另一则叫高亚男明白他与胡铁花虽然不会干涉到这件事情中,但华山派若处事不公,天下有眼睛的人还有很多,谁也不能保证他和胡铁花,或是别的什么人将其中的腌臜曝光于天下。 楚留香行事惯常风雅柔和,就是胡铁花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也很少见到他这样语带双关地威胁别人,在他记忆里,就是极热血莽撞的年轻时候,楚留香也甚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是不是说明,楚留香其实对这件突然栽赃到情人头上的事情十分的生气,并不似表面那般风平无波? 胡铁花不禁退到楚留香身边,侧目偷偷地瞄着他,想要看看这个男人真正生气的样子是什么样。可惜的很,他看到的还是那个谈笑风生的楚留香,胡铁花不禁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他就瞧见了一点冷光,一点隐藏在楚留香眼中的零星冷光。 楚留香说完这番话,苏丹虹立刻收了碧玉刀,脸上也不再冰冷。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他笑得就像太湖同游时一般温柔和煦,对原随云:“小原庄主,你不要怪我,今日若让你牵涉其中,一旦传扬出去天下的人一定会对无争山庄有所误会,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因为我而染上污名?我说过你是我最美好的朋友,我是绝不会让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有一点损害的!” 他说得这么善解人意,原随云又是一直那样地体贴他,又怎么能不知道他根本不愿意自己牵扯到这件事情之内?如果勉强违背他的意愿也只会让两人落得一个割袍断义,一向尊重、珍惜苏丹虹这个朋友的原随云又怎么能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呢? 他只能灰了脸色,缓缓地垂下手臂,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却还看着苏丹虹,希望他能反悔,给他一次机会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帮助他。 苏丹虹却已铁了心,他似也不忍心看着原随云这样伤心失落的样子,不禁偏过头去,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听话乖乖回家,此番不论我是生是死,你都不能再提起这件事情,更不能为此找上华山派来!” 他这番话说来既伤感又灰心,却字字都在为华山派为原随云着想,原随云再是不甘愿也只能答应他,不再难为他的一片护派之情。 不仅是原随云,就是华山派的几名女弟子也心有戚戚然,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怪罪了苏丹虹,若他真的有罪,又怎么敢回到这里来?又怎么会坚持独自回归华山派,不让他的那些朋友帮他的忙?他的这些朋友岂非个个都是有名有望的狠角色? 站在他们身边的高亚男却冷冷地笑了起来,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嘲讽地瞧了原随云一眼,却莫名地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悄悄瞥了一眼苏丹虹——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同情苏丹虹呢?难道她忘记了刚刚她还在用命去拼杀这个年少的师叔祖? 高亚男走上前一步,依旧用一双冷冷的眼去看楚留香,问他道:“你和胡铁花真的不会干涉这件事情?” 楚留香点头道:“你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自然相信你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人。” 高亚男却说道:“我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可惜罪证确凿,华真真已供认了罪名,并且将苏丹虹认做了她的同党。”她转而用更冷的眼去看苏丹虹道:“我想,以你与华真真的情谊,她总不会临死前却将你拖来垫背吧?” 苏丹虹刚刚还在温和笑着的面容立即暗淡了下来,他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真真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难道华家还不肯放过我师父,难道她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高亚男不禁冷笑道:“你也不用做出这么可怜的样子,究竟是不是,两相对证不就一清二楚了?” 苏丹虹愣了愣道:“你终于肯让我进华山派,不再坚持要在这里就将我杀死,为掌门偿命?” 高亚男将宝剑送回鞘中,冷道:“楚留香与原少庄主都已经站在了这里,我就算恨不得你立即死,又怎么敢真的在这里动手?总要给你一次申辩的机会才好叫天下人闭嘴!” 她这番冷冷的话语,竟是特意说来反驳和讥讽楚留香的,胡铁花听到她这么说自己的好朋友,还特意地将自己的名讳舍去,将他当做透明人一般看待,立即不满地叫道:“小苏这三四个月内都与我和老臭虫在一起,又怎么去跟你那个什么华真真合谋,杀死枯梅大师?” 可惜他虽叫得凶,高亚男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丢给他,依旧将他当成了透明人,理都不理会一下。 苏丹虹点头称赞道:“身为华山派的大师姐,你总算已明白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以华山派的利益、名声为先了,我只希望你是真正的明白才好。”现在,他已可以完全确定枯梅大师还没有死了,否则高亚男绝不会这样冷冰冰地对楚留香与胡铁花的,甚至不会冷冰冰地对待原随云这位来自无争山庄的大少爷。 而她提出华真真出卖了他,将他诬赖成了杀死枯梅的帮凶,却更叫苏丹虹确认了枯梅大师还没有死,因为华真真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绝不会出卖他,一向耿直的高亚男也只有在枯梅大师的指点下才能做下这等栽赃同门的事情来! 现在,只要他踏入华山派山门内一步,将地图摊开了瞧上一眼,便能完全确认枯梅大师究竟是死了还是依旧赖活着! 第61章 枯梅无花(五) 问心无愧的人必然不会畏惧夜路,何况苏丹虹这样自持武力强人一等,更是不会畏惧一人独上华山派。 他由着高亚男带路,上了华山派,来到了灵堂之上——他们竟是要在枯梅大师的令牌前叫杀害她的凶手们落网,接受裁决。 苏丹虹一路上竟然一个字都没有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嘴角上微微弯着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讥讽。他在华山派一向温和待人,何曾表现出现在这个样子?其他女弟子不禁偷偷地瞧他,总觉得自原小庄主来了之后,她们的这位师叔祖就显得很不一样,人似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叫人看得心里渗得慌。 高亚男一进入灵堂便吩咐弟子去将杀人凶手华真真领来,要与他对证。而苏丹虹只是低下了头,像一个认死的凡人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裁决。 可是当华真真真的来了,高亚男问讯的话还没有说出一个字,苏丹虹却猛然抬起了头,冷脸冷声地冲她道:“不管我有没有罪,至少我现在还是华山派的人,是不是?” 高亚男一愣,却依旧冷声道:“是。” 苏丹虹又冷冷地问她道:“那我现在要去给过世的掌门上一柱香,你拦还是不拦?” 高亚男又是一怔,想起棺材内躺着的枯梅大师,高亚男不禁警惕起来,微微蹙眉看着他,似要看清他冰冷苍白的面容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他已经进入灵堂许久,连个屁都没有放,现在华真真来了他倒要向被她杀死的掌门上香了? 苏丹虹却已转过身去,再也不去管高亚男的答案,径直走向棺材。旁边一名弟子慌乱地看了一眼高亚男,见她似要上前拦阻最后又停步不前,便急忙点了一炷香递到了苏丹虹的手中。 苏丹虹接过香,高亚男立刻提起了一颗心,一双眼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宝剑,只要苏丹虹有所异动立刻就拔剑冲向他。 苏丹虹却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一炷香插进了香炉中,最后还十分恭敬地拜了拜。只是他这副恭敬的样子一点也不能叫高亚男放心,因为已有人告诉她苏丹虹绝不是一个好脾气、会束手就擒的人,在山门之前苏丹虹所展现的实力也足以叫她看清这个人的本领与不肯屈服的个性。 果然,苏丹虹状似恭敬地拜了拜后,口中忽然说道: 【“昔日太阴四剑为了报一掌之仇,大举来犯,扬言要火焚玄玉观,尽歼华山派,是枯梅大师浴血苦战不懈,身受轻重伤三十九处,才让太阴四剑没有一人能活着下山。” “五年后,青海冷面罗刹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于泰山之巅,饮雨若败了,华山派便得投为罗刹帮的属下。这一役事关华山派成败存亡,饮雨大师却偏偏在此时走火入魔,华山不能避而不战,是枯梅大师代师出战,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将手探入沸油中,逼得冷面罗刹不得不立誓再不入中原一步!”】(原文) 他一字一句说来,渐渐露出无限悲凉哀戚的情怀。他口中所说是枯梅大师少年成名之战,更是她成为华山派掌门的缘故所在,这两场战役中她所表现出来的对华山派的一片赤诚之心实在令人感动、震撼! 现在苏丹虹在灵堂之上忽然将这两件事娓娓道来,四周弟子虽早已知晓这些事,此情此景下也难免伤感万分,一些不能自持的弟子甚至已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就是华真真也忍不住红了眼,越过苏丹虹望向那口闭合的棺材。 苏丹虹站直了身躯,看着已经被紧紧钉死的棺材——他自进入这灵堂后便已经从地图上得知枯梅大师并没有死,但是当他看到这口棺材,这口早早就被钉死的棺材,心中不禁觉得古怪,按照习俗,人不下葬,何以要立刻就钉死了棺材? 若是为了掩饰枯梅大师并没有死,那就更不可能将棺材钉死了,在这样密闭狭窄的空间里带上一天,怎么可能不死?除非枯梅大师练有闭气的功夫,可是华山派各项武学中都没有此类武学,枯梅大师又是从哪里学来了这重功夫? 难道是原随云传授她的?就如同她将清风十三剑传授给了原随云一样? 想到曾经对华山派那么一片丹心的枯梅大师,而今竟为了排除异己不惜以诈死来达到目的,苏丹虹心中不可谓不难受,也不可谓不愤怒! 他徐徐说完枯梅大师生平最傲人的两样资本,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悲凉道:“可叹,华山派的枯梅大师,已是死了!” 苏丹虹说罢,眼眸再不复惋惜与哀痛,只剩下生冷的恨意,枯梅大师是死了,却不是月前,而是数年之前,她与原随云第一次相见之时——她自不是死在华真真手中,而是死在了原随云这个清俊少年手上! 人既已死了,那便是鬼,只是善人的鬼魂受了恶魔的诱惑,也会变成作奸犯科、令人厌憎的恶鬼! 而他今天便要做一回钟馗,将这个还留在人间为恶的女鬼赶去她真正该去的地方! 苏丹虹目光一冷,猛然翻到神案香炉。本被他那番话与感动神伤的高亚男一时失神,待回神时要阻止他已来不及,只见到他掀开神案后,便是气势万钧地一掌劈向棺材正中央。 苏丹虹心中有恨,又怎么像山门前一般手下留情?只这一掌落下,棺材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随即四分五裂像内中藏了一个炸弹到了时间,被炸了个粉碎。 高亚男怎能料到会有如此境况出现?当真是被惊得立即肝胆俱裂,双目发红。 却是在一片碎木粉屑忽然伸出一只枯萎如树皮的手,三指握拳,食指、中指如勾,凶悍无比地向尚站在棺材旁的苏丹虹胸口袭去——这一招便已是华山派中最阴狠最毒辣的功夫——摘星手。 只是这只手还没有碰到苏丹虹的胸口,他的人已向后微微退了半寸,只这半寸就叫这只手再难摘去他的心脏! 那只手一击不能得逞,立即缩回。随即灵堂内的人便惊恐地看到一个人影从还在飞扬的碎屑中蹿了出来,向后掠去半丈之地,阴狠地用她那唯一的眼睛瞧着她们的师叔祖。 高亚男却与旁人不同,她虽是惊恐,却是因为苏丹虹击向棺材的那一掌掌力太过恐怖,已叫她立即判断出躺在棺材内的枯梅大师必然遭受了毒手。当枯梅大师从棺材中脱身后,她便欣喜了起来,可是这份欣喜并没有持续太久,立即又被新的阴霾遮住,这只因为她忽然想起了苏丹虹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诛她和枯梅大师的心。 高亚男是枯梅大师的大弟子,更是她最得意的弟子,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人比她更了解枯梅大师这些年的变化——她不仅了解她的变化,更清楚她变化的原因,而不论是哪一点都叫她难过、伤心,却没有办法去阻止,只能看着自己的师父越陷越深,如今竟已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灵堂内,除了知情的这几人,别的弟子都被蒙在鼓里,伤心、痛恨、悲伤了这么长时间,同仇敌改了这么长时间,却忽然看见死了半月有余的师父突然活了过来,这叫他们如何不心惊? 心惊之后却是无休无止的疑问、怀疑,以及“背叛”。 枯梅大师却已顾不了自己的这些弟子,只一只眼睛看向苏丹虹,阴冷得像山崖上盘旋的秃鹰,恨不得立即将他扑倒,在他的身上撕下肉来。 苏丹虹却稍稍后退一步,同样冷漠的眼中再不见一点往日面见掌门时的畏惧,徒留下一片清冷冰凉:“华山派第七代弟子枯梅,以假死戕害同门,罔顾门派情谊、江湖道义,实不配再为华山派掌门!” 苏丹虹师从华琼虎,与华真真一同手握第四代掌门辣手仙子华琼凤遗令,有监视掌门的权利,现在枯梅大师犯下戕害同门的罪名,他们立即剥夺她的掌门之位,根本没人会站出来反对他们。 枯梅大师却冷冷看向苏丹虹,以及他身后的华真真一眼,讥笑道:“竖子宵小,若能将你们逐出华山派,老生就算舍了华山派掌门之位,又是如何?” 枯梅大师为掌门时不苟言笑十分严厉,弟子对她十分畏惧恭敬,早已习惯了听从她命令行事。而今弟子们听她这般怒斥苏丹虹与华真真,原本还对掌门有所怀疑的心立即又动摇起来,心中纵然有所古怪还是习惯性地选择站在了她这一边。 苏丹虹耳聪目明,立即察觉到四周的变动,心中暗呸一声死老太婆,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死不悔改,装作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当真以为别人不知她心里打的好算盘,无非是想要高亚男继承了掌门之位,再由她在背后操盘一切! 他心中又道,枯梅到了这种地步依旧不依不饶地将叛徒的罪名扣在他和华真真头上,显然是死也不肯放过他们!果然不出他所料,枯梅大师义正言辞地又扣了几顶莫须有的罪名在他二人头上后,便再也装不下去,只大喝一声,便凶狠霸道地向他攻了过来。 苏丹虹早已防备在那里,刚刚在棺材内她施突袭尚且不能将他怎么样,现在他已有了准备更是奈何不能。 只是枯梅大师毕竟与高亚男一众后辈弟子不同,虽然资质算不得上佳,数十年来不断修炼功力也非轻视之辈。苏丹虹虽然气恨她中途变节出卖华山派,却不能当场格杀了她,反要设法将她擒拿住,将她的罪行公诸于众后再由派中弟子来裁决! 以苏丹虹的功力,狠下心来要杀死枯梅大师倒也不难,但要活捉她却实在不容易。 一时间两人倒是打了个平手。只是枯梅大师用招狠毒,招招置人死命,早已失去了一派掌门的风仪,反观苏丹虹倒似处处留情,不肯杀害了她。四周弟子都不是瞎子,在门中修炼多年已都入了武学门道,看他们二人斗得久了,如何能看不出其中的差别?对枯梅大师假死的真相又渐渐地怀疑起来。 高亚男站在一旁,本是在枯梅出手之际便要拔剑辅攻!谁知华真真先一步被一个平素交好的伶俐弟子解开了绳索,一见高亚男要拔出手中宝剑,立即飞身到她门前,将她的宝剑死死地抵回鞘中,并冷冷警告她莫要一错再错! 高亚男莫名恍惚了起来,她本是正气凌然的女侠,只因师命才做下违心之事,本就对华真真两人心怀愧疚,现在被她突然拦住,竟是站在原地再也动弹不了,只红着一双眼睛,焦虑忧愁地看着打斗中的两人。 而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师父莫要同她在山门时那样,将苏丹虹逼进了绝路,若到了那种地步,苏丹虹一定会同那时一样,出手再不会留下余地! 只可惜现实却偏偏不能如她心愿,枯梅大师自知今日不是苏丹虹二人死,便是她亡,是以一点也不留情,在发现苏丹虹无意害她性命后更是不遗余力,只攻不守地逼杀对方。 高亚男看到这番情景,心中更加焦灼。而华真真却坚信苏丹虹不会败于枯梅之手,始终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只冷眼看着一切。 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再次发生!门外竟飘来一缕琴声,悠扬清圣不似人间俗乐。高亚男一听到这琴音,脸色立即大变,古怪之极。华真真本就奇怪灵堂之上哪里来的琴音,待看到高亚男脸上神情,心中更是一突。 第62章 枯梅无花(六) 面色古怪的不止是高亚男,还有她的师父枯梅大师。仿佛九天之外的琴音甫传来,便叫这年老的尼姑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似有无尽的嫉妒与滔天的怒火杜塞在胸口,无从宣泄出去! 只是有所变化的却不仅是这对师徒,这琴音所谓之来也原不是她们! 在这琴音出现之前,枯梅大师面前的人尚且处处留手,只想将她擒拿,是以她修为虽然低于对方许多,却还能一逞凶性和对方拼杀一番。谁知这琴音一来,苏丹虹顿时整个人都变得极不寻常,只见他毫无表情的面目上却是一双血红恐怖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血雾。 枯梅大师一见到这少年师叔的变化,心中顿时惶恐起来,一个十分不妙的猜想更是令她痛苦不已。 但她却没能痛苦太多太久,神情陡然变化的苏丹虹竟是一改刚刚的套路,忽然凶狠异常起来,内力极速运转起来,双掌翻飞之间已经一掌当胸打在了枯梅大师的身上,再容不得半分容忍与可怜。 枯梅大师登时就被打飞了出去,口吐鲜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渐渐地便没有了气息! 众多弟子见到枯梅大师竟然真的死在了苏丹虹手中,顿时惊恐异常。华真真只觉得怪异之极,当她身后的高亚男忽然抽身想要掠向枯梅大师尸体,她立即伸手将她拦截了下来,朝她摇摇头:“你看不出苏丹虹已杀红了眼?”此时苏丹虹的眼还是血红一片,任何人靠近到他面前,结果都只有死! 高亚男亲眼看到枯梅大师丧生,心中悲痛莫名,哪里听得进华真真的话?话也不能说一句,只突然一掌将没有准备的华真真逼退一步后迅速地冲向了枯梅大师。 只是她的人还在半空中,就感受到一股浑厚的掌力向自己逼来。高亚男心惊不已,向那掌风来处看去,出手袭击的人赫然就是苏丹虹! 这一掌来的迅猛突然,以高亚男的能耐绝没有躲过的可能,幸而她身后就是华真真。华真真虽然厌恶枯梅大师出卖华山派,对高亚男的感觉却还不错。此时她见到苏丹虹神情不对,不论是为他还是为华山派的声誉,都必须阻止他杀害高亚男! 当华真真看到苏丹虹竟然不合常理,突然对高亚男出手时,立即飞身而出,后来先至拽住高亚男的手,猛然将她拖走,险险避过苏丹虹的掌风。 人虽然被救下,华真真却不敢轻忽,转手就将拽住的高亚男抛向了灵堂之外,而自己却留了下来:她看苏丹虹异常古怪,仿佛被人操控了一般,唯恐他做下屠戮华山派满门的恐怖事件来,既然是她将苏丹虹领进华山派,此刻自然也要她来阻止他不让他毁灭了华山派。 出乎意料的是,苏丹虹并没有对灵堂内的其他弟子一逞凶性,而是紧紧盯着被扔出去的高亚男追了出去。华真真一见如此,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些,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却说高亚男本就是了解枯梅大师这件事情许多内.幕的人,此时被扔了出来,人在半空中,心里却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情,也终于知道那个混蛋给她师父定下的计策哪里是要消灭苏丹虹与华真真,根本是想要借苏丹虹两人的手来杀了枯梅大师与她,好将他们对华山派犯下的罪恶一笔勾销、死无对证! 果然她一落地就见到正前方的练武场上,正有一人盘腿坐在草席上,膝上一把漆黑古琴,人却一身白衣。那似魔似仙的琴音正是从他的指间流淌而出。 这人虽然穿着东瀛服饰,人却没有半点猥琐丑陋,相反竟是天人之姿!与记忆中不同,这人早不是个光头和尚,现在已是青丝及腰,在阳光下柔顺得发亮,衬托得他的容貌更叫明艳动人,叫人不能直视。 如此一个佳人忽然地出现在眼前,高亚男却觉察不到半点快乐,她只觉得恶心得想吐,为什么这样美丽的人,明明如同神祗一般却偏偏要成为恶魔一样,甚至比恶魔还要可怕万分? 高亚男刚刚落地,便拔出宝剑想要冲向面前的男子,要他为自己的师父偿命,可是她身后苏丹虹已经紧随而来,一见到她就向她连续攻击。如不是后来居上的华真真突然冲出来,再次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高亚男必然已经死在了苏丹虹的手掌之下。 华真真为了护住高亚男,当面与苏丹虹对了一掌,却是被他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再抬头,不论是她还是苏丹虹嘴角都淌下了一股鲜血。 华真真早就估计出苏丹虹的内功非常人能比,真正对掌后却还是惊愕不已,原本还以为自己能遏制住苏丹虹这厮,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心下一阵恐惧。 被华真真紧紧拽住藏在身后的高亚男突然想起楚留香与胡铁花,顿时朝华真真说道:“赶快下山!” 华真真虽然不明其意,却还是依照她的话带着她几个纵身,向山门处飞跃而去。 苏丹虹见高亚男被人带走,也立即跟了上去,一展身形,弹指间就消失无踪。 那弹琴的人见人都已经不在便站起身,将琴抱起,不再弹奏。此时华山派的弟子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追赶了出来,见到他个个都是一愣,心性不够坚定的立即就被他的天人之姿迷惑,发出无数的赞叹声。 为首的一个女弟子立即上前,大声呵斥他,问他是谁,何故来到华山派扰乱灵堂安宁?随即她又是一声令下,便叫弟子们聚拢起来,将弹琴者堵在了中央,显然是将他当做恶人要抓捕起来! 弹琴者丝毫不将围堵上来的华山派弟子放在眼底。他哈哈一声大笑,随即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竟是借着数一数二的轻功从众弟子的头顶飞跃了出去! 却说楚留香一行人却并没有离开华山的范畴,而是在原随云的提议下来到山脚下的药庐,暂时停下歇脚。原随云本就在这处药庐住过一段时间,药庐主人的孙女姜小环见到他来,立即蹦蹦跳跳地取出茶具,为他们烧好茶水,递了上来。而后这年幼的女孩子便蹲在大人的身边,来回地看楚留香与原随云,这两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楚留香三人各具心思,却只有胡铁花始终坐不住,时不时地就要抬头看一眼山道,希望能看到苏丹虹平安地出现在那里。 只是他没有等来苏丹虹,却等来了仓皇逃窜下来的华真真与高亚男。胡铁花认识高亚男整整十年,何曾见过清风女侠如此狼狈过?而紧追在后的苏丹虹一脸凶性,双眼嗜杀的样子,莫要说是他,就是楚留香也绝没有见过一次。 楚留香见到苏丹虹神情有怪,人已先随后而动的原随云一步冲了出去。苏丹虹只一心要杀死高亚男,对其他的人事物竟是一点也看不到听不见,楚留香的轻功又是世所罕知无人能及,当他来到苏丹虹背后时这发狂一般要杀人的少年竟是一点察觉也没有,就被他点住了穴道昏睡了过去! 楚留香将被点住昏穴的人打横抱起,送进了药庐之内,却是转身出去就将门关上,除了他自己看守在苏丹虹身旁,再不让任何人去打扰。 原随云原想一起跟进去瞧一瞧苏丹虹的情况,却被拒之门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去见高亚男,同胡铁花一起询问她与华真真华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苏丹虹又为什么发了疯似的要来追杀她们两个。 高亚男见到他时双眼便通红了起来,恨不得立即扑上去撕烂他的脸挖出他的眼睛与舌头,叫这个好看却心灵比谁都黑暗丑陋的男人再也骗不了世人。华真真却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按住她让她不能动弹的同时在她耳边低语道:“稍安勿躁。” 而后,华真真才告诉原随云与胡铁花,告诉他们苏丹虹是被一个人操纵了,所以丧心病狂地想要追杀高亚男,而后她轻描淡写地看向原随云,一字一句道:“一个月前,我亲眼所见正是这个男子杀死了枯梅大师,只可惜我武功低微,抓不得他,反而被大师姐误会。好在天网恢恢,还是叫他显了原形,只是想不到他竟有能耐操纵了本门师叔祖!” 华真真说完这些,便回过头去,握住高亚男的手又紧了紧,道:“你说是吧,大师姐?” 高亚男冷冷盯着原随云,咬牙切齿道:“是,只是那个人你虽不认识,我却见过一次,恰还是在无争山庄之内所见,别人都叫他无花大师,不知少庄主可还记得这个人?” 原随云闻言惊诧不已,嘴唇抿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随云听闻无花大师原是石观音的长子,据说被楚大侠两度揭穿阴谋后,便死在了北方大沙漠中的,难道传闻有失真实?”他不禁扭过头去看胡铁花,胡铁花却比他还要吃惊还要奇怪,他竟也是一直以为无花早就死在楚留香面前了,难道不是? 那他又是如何从楚留香手中逃走的? 楚留香却在此时打开了药炉房门,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慢吞吞跟着的苏丹虹。谢天谢地,这少年的双眼已不通红,面容虽然古怪,但身上已少了那份凶狠肃杀的气息,此时他已恢复成了那个温顺的好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求编编能不能把本文文名改为《(楚留香)少年,求别作》,以此来迎接苏丹虹即将到来的一大波作死……不过感觉编编答应的可能性不大啊 伞:小剧场,第五场三十六次,action 原随云:卿……卿……已长发……及……及腰,嫁……嫁……嫁……我可好? 无花:额米豆腐,施主,做人要有节操啊! 伞:卡,无花台词不对,再来一遍 原随云:摔,能不能按剧本念台词! 无花: ╮( ̄▽ ̄)╭这么狗血破下限的台词,恕小僧不能屈服在恶势力的淫威下! 原随云:…… 苏丹虹:你把“嫁”字换成“娶”试试,保证一次成功! 楚留香:(拎走乱入君) 原随云:…… 伞:小剧场,第五场三十七次,action 原随云:卿已长发及及腰,娶……娶……娶……我可好? 伞:卡,小原庄主台词错了,重来一遍 无花:…… 苏丹虹:…… 楚留香:…… 原随云:┴┴(╰(`□′)╯(┴┴这还叫人怎么演!!! 第63章 枯梅无花(七) 苏丹虹只觉得自己刚刚还在跟枯梅大师大打出手,谁知只是眨了下眼皮,再睁开眼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山脚下药庐中,而且楚留香就站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苏丹虹不觉诧异,他挣扎着爬起身,一手捂住额头,努力回忆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自己竟然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只记得正与枯梅大师斗得正激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十分美妙的琴音,这琴音却叫他眼皮发沉,不住地想要闭眼。 难道是自己被这琴音催眠了? 想到这种可能,苏丹虹不禁曲起手指敲了敲脑袋,而后看向楚留香,苦笑道:“你是不是有许多话要问我?” 楚留香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在晦暗的茅屋中显出淡淡的青色,他努力装作无事,勉强微笑道:“刚刚,你匆匆地从华山上跑下来,一副气势汹汹地追杀着高亚男和另一名华山派弟子,我真是被你吓了一跳。” 楚留香却从苏丹虹的面部表情看出,虽然看到这少年追杀高亚男这一幕的自己被吓了一跳,而现在的苏丹虹却也被他的这一番描述给惊吓到了。他不禁问道:“你是不是一点也记不得这件事了?” 苏丹虹苦着脸道:“没错,而且我猜得没错的话,我是被人操纵了,失去了自我才会这样追杀高亚男的。”他甩了甩头,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缝,似在纠结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皱紧了眉头。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对楚留香说道:“当初他们不仅给我下了安息春,在我的后背上绣上了一只难看得要死的蝙蝠,还对我的脑袋也动了手脚……”他抚了下自己的额头道,“一共九根银针,每一根若有一点差池我的小命就玩玩了。” 他在被原随云解开安息春之后,就有些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就是施毒者的幕后主使,所以虽然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疑虑也不敢再找这位年少有为的少庄主帮忙诊断,而是不惜周折地找到了浙北名医赫连翁若替自己看诊,结果就被诊断出了脑子里藏了九根银针的结果。 只是当时赫连大夫也说这九根银针只是有可能导致他被施针者所控制,而这种可能性并不高。加之将银针取出来的成功率不高,他能从手术中醒过来的几率不超过三成,所以一向惜命的他便没敢冒险,而是将这九根银针留在脑袋里,却不想最后还是遇上了最糟糕的情况。 对他而言,死固然可怕,变成一个被人操纵的活死人,还可能被.操纵着去杀害自己亲近、喜欢的人,则更加的可怕,还不如死了变成一个恶鬼! 苏丹虹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当初我有哪里得罪他们的,需要他们这样整我!”他猜测应是在济南那一个被他遗忘的夜晚,自己被人动手脚的,而那时自己别说是认识原随云,就连华山派都没有牵扯上半点关系,怎么就惹来这么大的仇恨,叫他们这样对他? 楚留香听了苏丹虹这番话,脸色微微变得更加青了一些。他坐到床边,伸手将少年搂入怀中,轻声宽慰他不要担心,并且对他微微笑道:“不止是你想不通,就连我也想不出半点头绪来,不过我想高亚男应该能给我们一点线索。” 高亚男既然是枯梅大师的爱徒,枯梅大师既然和原随云似有牵扯不断的关系,而苏丹虹背后的刺青又……这一环套着一环的关系,只要破除了其中之一,楚留香相信其他环节也会一一被破除,被理清! 而他们出来时,却刚好听到原随云在问胡铁花,问他关于当初在大沙漠中无花大师是否真的死了这件事情。 楚留香绝没有想到他会再次听到无花这个名字,更没有想到这个名字竟出现在了原随云这个可爱又可怕的少年口中。 难道无花与原随云竟也有关系,难道他们早已在“海上浮尸案”时就已经联手,成为了同伙?还是这两人之间的这种危险的关系确立的时间比这还要早些? 不仅是深知无花厉害之处的楚留香,就是苏丹虹也已经沉下了脸色,知道这个世界上若有什么消息是最糟糕的,那么一定就是原随云与无花联合这件事情! 无花与原随云,对付其中之一,就已叫人吃力,何况是同时对付两个? 看着原随云一派茫然惊诧的样子,询问着直率的胡铁花,苏丹虹忽然有种厌倦的感触,他不禁痛苦地抱住了楚留香,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后颈上,用力地汲取着他身上芬芳的香气,好似闻着情人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就能叫他免于被那种厌恶感所吞没,才能将愉快的,勇敢的……许多的正面情感留住。 而在场的人中,除了胡铁花,剩下的两女一男无不对他这样像个孩子一样依赖楚留香的举动,侧目不已。 楚留香却抓着苏丹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轻轻地拍了拍,而后朝原随云笑了笑道:“我虽然亲眼看见无花大师全身都陷入了沙漠流沙中,但是如果他突然出现在面前我是一点也不会惊讶的!”这或许只因为无花已在他面前装死过一次,所以他再装死一次楚留香便真的不觉得奇怪了! 楚留香的话虽然是在陈述自己亲眼看见了无花的死亡,可是别人听来却更像是在证明无花还活着,事实上,这里除了胡铁花一人还搞不清状况,已没人觉得无花真的死在了大沙漠的流沙之中。 高亚男忽然站起身,走到苏丹虹身边,紧紧地盯着埋首在楚留香发间的苏丹虹道:“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我与华真真都能证明,我师父是被无花大师所杀,你……你肯不肯再替她报仇?”她微微垂下眼眸,然后抬起手臂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道:“我知道凭我一个人力量绝对做不到,而我……我也根本没有脸面来求你与华真真,求你们替我师父报仇,可是……” 苏丹虹微微扭过头来,脸庞依旧紧紧贴着楚留香,看向高亚男道:“你们将‘清风十三剑’的剑谱卖去了哪里?” 高亚男的眼睛微微透着红,却夹带了一丝丝希望的渴望,她猛然抓住苏丹虹的手,冷冷地瞥了一眼原随云的后背道:“那本剑谱被卖去了‘销金窟’,只要你去了‘销金窟就一定会帮我师父报仇,但是我不知道这地方在哪儿,但是我愿意跟着你们一起去!”说罢她便看向华真真,“虽然我不知道‘销金窟’在哪里,但是真真知道!” 其实华真真也不知道‘销金窟’再哪里,但是曾经去过蝙蝠岛‘销金窟’的万寿园最小的孙小姐金灵芝知道,她不仅知道,而且已经被华真真说服,答应为他们领路,带他们去‘销金窟’。也正是因为这样,枯梅大师才会狗急跳墙,想到用假死来陷害她和苏丹虹,想要将他们一并铲除,再不能站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今晚的月亮亮得有些不可思议,它并不圆,却也不能叫人忽略它的存在。 苏丹虹已经回到了华山派,高亚男也已经为他和华真真洗脱了罪名,只是他也知道毕竟是自己亲手杀的枯梅大师,而且这一幕还被门派内的许多弟子瞧了去,不管高亚男和华真真如何替他遮掩狡辩,他都不能摆脱杀害掌门的罪名,也再不能若无其事地在华山派内长久地待下去。 他心底清楚,等到清“风十三剑”剑谱被追回,他就再不能留下来,必须向华山派提出出籍的申请,和华山派彻底断绝关系才行。 枯梅大师一死,华山派立即选出了继任掌门,却不是华真真也不是高亚男,而是高亚男的二师妹孤风。 孤风倒还不错,武学上虽然不如高亚男,但是行事风格较为沉稳,做了掌门之后华真真自然会倾尽全力去教导她,让她不辱没华山派的名头! 苏丹虹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觉。明亮的月亮慢慢地爬向高处,月光静静地移动,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刺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一瞬间,眼前变得白花花的,苏丹虹顿时坐起身,有些不适应地开始反胃,想要吐出点东西来。 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来,脑子里却翻滚起来,叫他终于记忆起了白天那段空白的记忆。 他想起了许多,记忆最鲜明的却是枯梅大师被他双掌击在胸前,然后像一片枯萎的落叶一样飘落到了地上,最后软成了一团,没了气息。 苏丹虹又吐了起来,可是依旧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眼前却再次出现了枯梅大师被他杀死的那一幕、全过程。 严格意义上来说,枯梅大师是死在他手中的第一个人,他虽然还对另外三个人动过手,但那些人却并不是他亲手所杀,而是将他们的性命交给了灵兽宠物,这两种情况带给他的感受当然也完全不同——杀人的人,和围观杀人的人,本就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苏丹虹还是觉察到了一丝诡异之处,这种诡异的地方正是叫他现在不断干呕的原因! 他竟然兴奋了起来! 虽然还夹带着一抹对死者的愧疚,可是这种愧疚之情竟是将他的兴奋渐渐地推向了高超叫他亢奋不已,怎么也睡不着。 苏丹虹知道这是绝对不正常的,但是他吐了又吐,呕了又呕,兴奋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下降,反而愈演愈烈! 苏丹虹忽然冲床上跳到了地上,连鞋都没有穿好就冲了出去,然后奔向了华山派下最豪华周到的那一家客栈——福来客栈! 第64章 枯梅无花(八) 枯梅大师虽然的的确确地死了,高亚男也已经放下对华真真与苏丹虹的敌意,转而与他们联手,但正因为这样,楚留香为了压制原随云,不让他有机会插手华山派的内务,因此并没有上华山,反而邀请原随云一同下了山。 有了他这番名为邀请实为胁迫,原随云即便还有别的心思,也只能客套地应他的邀请,一起入住了山下的福来客栈。 楚留香躺在床上,竟也没有很快入睡,而是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思量,想到苏丹虹所说脑中被人刺入九根银针的事情,想到高亚男说及自己在华山派中见到无花的事情,以及原随云与枯梅大师设下这个假死的阴谋,心中不禁揣揣,难以入睡。 却在半夜,月光撩过枝头,射入窗户,笼在他睁开的双眼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楚留香心中讶异,起身打开门,正看到本该在华山派内的苏丹虹,正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很是纠结地站在门外。 楚留香不禁出声问他怎么跑下山,难道是想他了吗? 苏丹虹却没有因为他揶揄的话而脸红,反而脸色一白,伸手将他推了进去,然后站在他面前垂下了头。 苏丹虹半夜睡不着觉,反而起了兴头,难以忍受之下才跑下了山,用楚留香那句“想他了”来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番兴头之所以兴起却是因为想起了枯梅大师的死亡,且始终淡忘不去,这一点叫苏丹虹难受得不得了,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证明他是个很BT的人,看到死人就会兴奋起来似的。 他不知怎么地又想起自己突然喜欢上楚留香也是因为看到无花躺在了他的怀里,而他脸上又十分悲伤,连泪水都几乎淌下的样子…… 糟糕,真糟糕,这种变态的设定,究竟何来? 苏丹虹不禁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蹲在了地上,痛苦地呻.吟了出来——不论谁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变态,都会很痛苦、纠结,很难过的! 楚留香何曾见过他这副样子?立即将他拉起来,将他死死抓住自己头发的手抓住、拉开,关心地看着他道:“你究竟怎么了?” 苏丹虹抬眼看楚留香,他眼中的关怀与担忧让这少年的心情好了许多。苏丹虹咬住嘴唇,忽然就有了一种向这个人坦白的冲动。他微微抬头,直直地盯着楚留香的眼睛,迟疑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今日,我本没有想要杀死枯梅大师!” 楚留香点头道:“我知道,你是被人操控了才会这么做。” 苏丹虹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可是,在她之前我已杀了三个人——第一个人,是你带着我去京城却无意间去了我的家乡,我回来后担心你的安全,想要去你的房间查看一下,却被偷袭,我惊慌之下就召唤了雪狼将他咬死了。” 楚留香听到这件事惊讶不已,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失望,他确实如苏丹虹所想,十分不喜欢随意杀人的人。可惜的是苏丹虹却在明白自己喜欢他之前就已经犯下了这样的过错,之后虽然改变了许多,犯下的错却已经无法改变,这也是苏丹虹心结之一。 楚留香的神情虽然关怀依旧,苏丹虹却敏感地察觉到他看向他的目光中的一点不同,他心中惊慌,却努力做出镇定的模样,而后继续道:“之后两人却是在济南之时,你叫我去大明湖畔与蓉姐汇合,可我一到那里就看到两个绿袍怪人出暗器杀死了蓉姐。我看到蓉姐被他们击落到湖中,愤怒极了,再也顾不了太多召唤了宠物蝙蝠吸光了他们的鲜血……” 苏丹虹再也说不下去,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杀死一个人简直就是恐怖至极、恶心至极,以楚留香的性情能够容下这样凶狠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做自己的情人,简直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也难怪当初苏蓉蓉在听说了这件事情后,也不管是否为真便要苏丹虹从楚留香身边离开,这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固然会伤害到楚留香,而苏丹虹因此被楚留香舍弃也一定会受到很大的伤害。 楚留香简直难以置信,他虽然知道苏丹虹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却想不到他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竟然放出蝙蝠吸干了两个人的血,叫他们在痛苦中挣扎死去,最后变成了两具尸干。这样的事情不仅恐怖,简直就是叫人发指! 楚留香向后退了一步,不禁撇开脸去,双手也松开了少年已在微微颤抖的双手,转而单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要避免自己忍不住自己去看苏丹虹的脸。 最后,楚留香坐在了身后的木凳上,低垂下了头,却是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他已连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只怕自己说出一个字都可能叫自己后悔。 此时,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苏丹虹更痛苦一些,还是楚留香更痛苦一些! 苏丹虹低下头,视线落在楚留香光洁的下巴上,自己的双唇却惨白颤抖了起来——他忽然惊醒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两件事情说出来——这两件事情他做得极隐秘,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不也早已经决定将它们永远埋藏,不让它们暴露在楚留香面前吗? 可是今天,枯梅大师的死亡,因为这场不受控制的死亡在他身上所引起的生理变化,不仅叫他心惊,更叫他心慌。他终于明白这两件事情终究是自己做的,即便能够欺骗别人却绝不能欺骗他自己,也终究会成为他与楚留香这场爱恋的阻拦! 他实在担心,日后再遇到枯梅大师这样的事情,他再次杀死一个人,然后再次像今夜一样亢奋起来——这样变态的事情如果被楚留香发现了,那他怎么办?楚留香又会怎么看待他? 可是看到楚留香现在这个样子,却又叫他更加难受起来。 少年渐渐低下头,微微喘气着靠近到爱人的身边,伸出手臂将他抱住,低声忐忑地问他道:“你已经在厌恶了我是吗?” 他在说这话时身体微微地颤动着,已将心中的恐惧与担忧完全地暴露——他本就是为了叫楚留香了解他此时的心境才会特意地将他抱住——他将这两件杀人的事情主动地揭露出来,为的是解除自己的心结,为的是能维持这份苦求许久才得到的爱情,而不是要亲手将它终止。 他知道楚留香未必能够违背自己一贯的坚持,而去选择原谅他当年的凶残,却正是因为这样他决不能在这时候退缩,只能迎头贴上,将楚留香紧紧地抱住,不让他逃走。 他早就说过,一旦楚留香选择了他,在他松手之前就绝不会让楚留香有选择离开的机会的! 楚留香心中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当少年将自己轻轻抱住,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畏惧时,心中的难受却更加重了一分。他不禁伸手将对方抱住,抬起头去看他,却看到少年的眼睛红得厉害,那里不仅有畏惧担忧,竟然还有一分隐忍的欲.望! 楚留香心中一动,连忙伸手摸向少年烧得厉害的脸庞,惊异地看着他,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苏丹虹终于受不了,低头埋进他的颈中,带着哭腔道:“我杀了枯梅……我杀了她……这件事让我兴奋,让我兴奋得受不了……”就算是在这种关系到彼此两人关系能否继续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受着枯梅之死的影响,亢奋不已,这种认知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楚留香闻言一愣,随即终于明白了苏丹虹这副样子的原因——这少年虽然自言已经杀死了三个人,可这三个人都不是他亲手所杀,枯梅大师却不同,而是实实在在死在了他手中。 杀人这件事情在江湖上好似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可是只要是有一点良知的人,在他亲手杀死一个人时又怎么会没有半分愧疚、恐惧与悔恨? 而男人本就是容易受到外界影响,让自己的生理受到影响,甚至会错误地为之亢奋起来,所以很多人在杀完人就迫不及待地去喝酒,去找人寻欢。 楚留香虽从未杀过人,却看过许多人第一次握刀、第一次拔剑、第一次杀人,他见过这样的事情已不知有多少,眼前少年的变化他哪里能够不明白其中缘由?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苏丹虹为何会冲动地将原本隐藏得极好的事情告诉自己,也明白了他现在真正在畏惧、恐怖的是什么,这样的少年叫他心疼不已! 楚留香将苏丹虹抱住,让他扑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轻声在他耳边叫唤他的名字,叫他不要担心,告诉他这种事情其实十分平常,告诉他只要过了这一夜就会好的,他绝不会让他变成他正恐惧着的那种人的! 苏丹虹轻轻地抽气着,缓缓地才哑然地出声向他忏悔道:“你不要怪我……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莽撞,杀死他们的……” 第65章 枯梅无花(九) 楚留香又能如何回答?苏丹虹杀的人并非是他,他本就没有权利代替已死的人去原谅凶手。 但若说他对着两桩谋杀无动于衷,对苏丹虹毫无意见,那又绝不可能。 楚留香发现在此刻,面对对方的乞求已很难明确地回答他! 可是正是这种时刻,没有回答反而比拒绝原谅更加让人难受、痛苦。 缓缓的等待中,苏丹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苍白。楚留香忽而叹气,双手贴在了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像兄长抚慰甫入青春期而盲目冲动的幼弟一样。 苏丹虹在楚留香的示意下低下了脑袋,贴在他的嘴旁,楚留香便在他耳边轻轻地呢喃,叫他不要害怕,告诉他自己不会鼓励他去逃避应有的责任,但也不会将他一人丢下,让他独自面对这难堪的境况。 听到情人的低喃安抚,少年呼吸的声音沉重了起来,他知道对方已经做出了回答做出了妥协,楚留香不会因此唾弃他,也不会因此将两人之间的感情放弃! 苏丹虹的人渐渐地开始蜷曲,软软地贴合在楚留香的身上,细微无力地磨蹭了起来。 楚留香灵巧的手忽然动作了起来,从苏丹虹的后背收回,迅速地来到他的腰间,埋.入他的衣物中,轻轻地一拉将浅蓝色的腰封拉下。少年哼了一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清晨,华山的清晨总能听到百鸟欢叫的声音。 苏丹虹从棉被里伸出脑袋,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然后又伸出右手,数了数这是他被楚留香困在福来客栈的第几天。 一个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 三天! 整整三天,他竟因为腰酸背疼整整三天没能下床! 导致这样的结果,他自己没有进行一丁点的反抗就让出了上面的位置,固然是主因之一,打了鸡血一样连番折腾的楚留香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楚留香简直就是抱着叫他完全沉溺在性.爱中,再想不起来别的事情的目的来进行这场交.欢的。这样激烈的情事对苏丹虹而言,感受到的不仅是快乐,更多的是痛楚和疲累!但是效果确实不错,第一天苏丹虹醒过来的时候,还能想一下前天晚上那些纠结的事情,第二天的时候他已经只能躲在被子里什么都不敢去想了。 这是第三天,他已记不清枯梅大师是怎么死在自己手中的,更不会因此而让自己变得不正常,浑身燥热起来。 但是代价似乎有点大。 苏丹虹的耳朵竖了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待觉得没有人在靠近后才哆哆嗦嗦地从包裹里拿出三瓶蓝喝了下去。 将空瓶子扔到床板下面藏起来,这个可怜的人翻了个身重新将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装作依旧熟睡的样子,只静静等着体力缓慢地恢复。 当被子里的人几乎眯着眼睛睡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留香拿着食物走到床边,伸手将被子掀开,将少年的脸露出被子外。 苏丹虹睁开眼睛,眨了眨,朝他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已经好了,你可以放我回华山了吗?” 楚留香和煦地朝他笑笑道:“你真的好了?” 少年转了转眼珠,努力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而后又酸溜溜地软了下去,重新躲进了被子里,腻歪在床角。比起可悲的前两天,他今日的气色真可谓十分不错,楚留香将食物放下,重新回到床边坐下,伸手就向苏丹虹抓去。 苏丹虹一看他伸出手,简直怕得要死,立即向后退了退,同时伸出手将他的手拍开,并且郑重地向他道:“你不用再继续了……”他的声音梗了一下,脸蛋红了红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让我从杀人的兴奋中解放出来,但是……你实在不必要做得这么狠的……”太狠了,哪有将人压了一天又一天的?半个月内他都不好意思到公共浴池去泡澡了! 少年的脸已红得不能再红,可惜他虽已觉得一切都已经解决,这种快乐又煎熬的事情完全可以结束,但是显然楚留香不这么想。 这三天他若不能将苏丹虹做到只剩下一口气,再也说不了话,再也爬不起身,又怎么能确保苏丹虹真正地恢复了“健康”,再不会因为杀了人而随时随地地亢奋起来? 他可不能保证每一次这个家伙杀完人后,自己就在他身边。 苏丹虹这次是真的惊恐了,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凭什么他都已经变成软脚虾了楚留香还能斗志昂扬如斯? 不甘心的苏丹虹在被楚留香再次拉到身下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自己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吃了壮阳药了是么?”不然这种玩法没理由不精尽人亡啊! 楚留香愣了愣,随后将他的人拉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脸,笑道:“看来你真的好了!”竟然已能说笑话来刺激他,这少年显然已恢复常态了,这让楚留香高兴了起来。 苏丹虹朝楚留香的下面瞄了一眼,连忙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并且信誓旦旦地对他保证道:“我已经完全好了,而且我可以向你发誓,以后绝不杀人——想必只要我不杀人,就不会再像那天一样了!” 楚留香听他这般说,不禁眯起了双眼,点点头赞同道:“不杀人是好的,以你现在的本事,只要有心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而后他双眼又陡然睁大,伸手就将悄悄松了口气的人拉到了自己的怀来,坏坏地笑道:“但是你刚刚问错了一句话,这句话足够再让你在床上躺一天了!” 苏丹虹闻言不禁张大了嘴巴:再躺一天?竟然还要叫他在床上再躺一天?少年整个人都呆住了,就像一个张大嘴的呆头鹅!楚留香却绝不会因为他变成一只呆头鹅而放过他的——他纵横情场二十多年,还从未被人质疑过能力,更没有被人在床上质疑是吃了壮阳药的! 因此种种,所以华真真再次看见苏丹虹的时候已是四天后的下午,她有些奇怪地看着一脸苍白无力的苏丹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问他,问他为何突然消失,连个口信都没有留下,叫她好生担心和着急,还以为他又被原随云设计了,变成了第二个枯梅大师。 若不是高亚男帮忙去问过了楚留香,知道这个混蛋师叔祖是跑去找楚留香了,华真真这几天恐怕已经找上了原随云,要他将人交出来! 苏丹虹咳嗽了一声,避过华真真古怪直视的目光,坐到了一边,这才问起华真真此后有什么打算,是否是要带着万寿园金灵芝,直接找去“销金窟”。 华真真见他抢先发问,也不在意,只点点头。可是当她刚要开口回答的时候,门外忽然走来一名弟子,竟说原少庄主已等在山门口,说要去祭拜前任掌门枯梅大师,而后就要离开华山派返回无争山庄去了。 就在前天,枯梅大师已经下葬在了后山的墓地中,华真真听完弟子的汇报,转而看向苏丹虹:“我不问你这几天去了哪里……枯梅死在你的剑下,她入葬时你不在对高亚男这些弟子而言反而能让她们的心里更好受些。”她顿了顿道:“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既然回来了,想必还是想要去祭拜一下她的,是么?” 苏丹虹点点头,站起身,道:“我的确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但是既然小原庄主也来了,刚好我也有话要问他,不如就由我陪他去吧。”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来到山门前,领着原随云去了后山的墓地。 埋葬着华山派历代掌门的后山墓地,自是寂静无比,偶有鸟鸣经过也只是将这份寂静衬托得更加幽冷。 一路无言的两个少年缓步走到这片被金黄的树叶掩埋住的死亡领域中,最后在新起的坟头前双双站定。 苏丹虹将竹篮扔在了墓碑前,然后取出火石将竹篮连同里面的冥纸冥币一同点燃,将它们一起烧给了地下的王者。 原随云却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半丈之处,并不靠近,而是用他那双晦暗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天空。当他觉得看得够了的时候才转过头来看苏丹虹。此时苏丹虹也已经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原随云不禁微微弯起嘴角,使他的眉目带上了风流的晕彩。他笑着问道:“若我没有猜错,这几天你应该都在福来客栈!” 苏丹虹的脸色原本还算温润,但在听到原随云近乎俏皮的话语后不禁冷了下来。他冷冷地说道:“我以为你最先该问的人不是我,你最先该说的也不该是这样一句话!” 原随云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轻声道:“你以为我最先问的人应该是枯梅?你觉得我最先该说的应该是向她忏悔的话?我与枯梅大师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 苏丹虹瞥向一旁被雷电劈成两半的高大树木,回道:“我知道的不多,我也只希望知道你与她勾结在一起就够了,其他……其他我已不想知道……” 当他说完这些的时候,原随云脸上的笑意便完全变了,不再是风流多情,而是讥讽嘲笑。他竟也开始冷笑道:“你既已这么说,便已说明你都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因为无花的出现,是因为枯梅看见无花时扭曲的脸叫你们完全明白了过来?” 他冷冷地伸出手,将手边绽放的一朵菊花揪下,碾在手中用力地蹂躏起来,最后松开手将碎裂成团的花朵扔在了地上。他冷冷道:“人总是这样,想要的总是特别的多,永远也不知道满足,凡人是这样,佛者也是这样;尼姑是这样,和尚也是这样——你是不是也是这样?”他突然直视苏丹虹的眼睛,问他道。 苏丹虹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叹息,看着面前冷脸冷声、冷心冷肺的少年,他知道这番谈话过后,他们之间再不能有友情存在了,他与他终究还是变成了彼此敌对的关系! 或许,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友情可言,从他被华真真带上华山派就已经注定自己与原随云绝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是,这样的认知却让他心情沉重,心口也似被人剜去了一块活肉,空空的,痛痛的。 他不禁看向原随云,想要从他冰冷晦暗的眼中看出这个美丽得近乎透明的少年是否如自己一般,对这份根本不存在的虚假情谊放在心上过! 但是他看不出来,又或者说他已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出来了,还是说那泄露出的一点点感情其实只是自己的错觉,是原随云故意留给他的一点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小原庄主的计划,无花大师他就不应该出现在众人眼前呀XD 但是你若以为无花大师是因为争风吃醋才出现的,你就太天真了XD 第66章 枯梅无花(十) 原随云却忽然轻轻柔柔地笑了,就像有一朵明丽的花朵绽放在他的唇边,这好看的少年如此温柔腼腆的笑容,即便是长久看习惯的人依旧会为之着迷。 苏丹虹看着这一抹瑰丽的笑意,心里却在发寒,嘴里也在发苦。 原随云笑着问他道:“你与华真真是否已打算前往‘销金窟’,想要寻找向全天下的人证明我就是蝙蝠公子的证据?” 苏丹虹抿了抿唇,目光流转渐渐晦暗,最后他撇开脸静静地转过身去,看向枯梅的墓碑,冷声回答道:“是,有罪的人总要为他犯下的罪过恕罪的,你说不是吗?” 原随云看着瘦高的少年,看着他并不宽阔的肩背,缓缓开口讥讽道:“据我所得的资料,你本不是这样充满正气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可杀人也可以害人,可是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却跟我知道的那个百宝箱主人完全不一样了,竟然也变成一个满口公道苍生的道貌岸然者。” 他哼了一声,继续道:“你知道你身上最让我讨厌的一点是哪一点吗?” 苏丹虹微微偏了下头,道:“你觉得我在伪装?” 原随云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哄住楚留香,才会刻意做作如此?” 苏丹虹忍不住笑出声道:“你说得没错,但是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一个人若伪装得久了,便潜移默化地真正变成了那种人。” 原随云微微呆愣了一下,喃喃念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他轻轻一晒,脸色猛然生冷起来,俊美的容颜也变得残酷无比,他冷冷道:“你可以彻底改变自己,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可我却永远也改变不了,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一件事?!!” 他虚假地哈哈一笑,而后狰狞道:“只是在我看来,你却远比我来得可怜,因为我不需要改变自己,依旧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财富、情人、声望,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切,都不会从我的手中逃脱!” 苏丹虹一声不吭,依旧低着头看着光滑孤寂的墓碑,听着原随云的话,他终于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与对方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以后也再不能有机会走上同一条道路。 苏丹虹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原随云说道:“你何必对我说这些?难道你连一点虚假的友情也不愿意留给我,至少在结局到来之前,让我心中还有一个美好的泡影。” 原随云清冷的目光投向苏丹虹,他冷酷地笑道:“你不要这样说,你对我那么好,我又怎么能一点情面都不留给你?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让你开心一些。” 苏丹虹心中微微一动,连忙出声问道:“你要向我承诺什么?” 原随云笑道:“一件你现在极希望我去做的事情,我可以对着枯梅的墓碑立天起誓,只要你苏丹虹活着一天,‘销金窟’就绝不会开张一日!” 苏丹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双唇因为吃惊、痛苦、愤怒、悲伤而开始颤动,他的人甚至为了原随云这状似妥协的一句话而微微摇晃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你……”苏丹虹的双唇已变得苍白,就像他的面容一样,他吞了口唾沫,双眼紧紧盯着原随云儒雅芳华的面容,迟疑着、艰难着,终于还是出声问道:“你已准备好要杀我?”原随云那句话岂非就是在明确地告诉他,他——“销金窟”的主人已决定要杀死苏丹虹,用尽一切办法都要杀死他! 不仅仅是他苏丹虹,为了“销金窟”能够永远开张,为了原随云就是蝙蝠公子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黑暗中,他一定还要设法杀死高亚男、华真真、楚留香,甚至是金灵芝! 原随云却闭上了嘴,只是用他那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看着苏丹虹,站在他肩膀上的猎鹰竟低下了它的头颅,闭上了眼睛。 苏丹虹看着原随云,但是猎鹰已经闭上双眼,他就知道现在的原随云即便双眼盯在他的脸上,却并没有看他——他已选择闭上了眼睛。 这是否意味着,在原随云的眼中,他苏丹虹,这个曾经的“朋友”已不仅不再是朋友,还已是一个死人,再不值得他用双眼去看一眼? 苏丹虹只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片冰冷。 他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冬日冰晶一样寒冷的笑容,冷冷道:“原少庄主智谋第一、武学第一、权势第一……恐怕连情人也是非同凡人的第一等人,原少庄主若想要杀一个人,那必定是十分有把握的!” 原随云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只是他选择了闭上了鹰眼,因而错过了苏丹虹此时眼中比他更冷酷更狡黠的目光。 原随云刚刚才说过苏丹虹原本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像他这样的人难道就真的能变成一个一身正气、情义难舍的多情种? 苏丹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刀,一把碧玉刀,四天前在华山派山门之前,他便是用这把碧玉刀砍向原随云——此时他将这把碧玉刀重新拿出来,是不是想要再次用它去袭击原随云? 可是,一年半前的苏丹虹连宵想与原随云一战都不敢,现在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个呵护了一年多的美丽少年斩杀在手中? 站在原随云肩头的猎鹰蓦然抬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瞪向它曾经的主人。 原随云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惊诧之后却是无边的讥讽与嗤笑:“你以为你能对付得了我?” 苏丹虹笑道:“我不用对付你,你不是已经发誓,只有我死了才会重开‘销金窟’?你刚刚给了我这么重要的承诺,我又怎么能不回敬你?你也不用再花心思来对付我,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如何?” “你……”原随云蓦然睁大双眼,向前迈开一步。苏丹虹却已将碧玉刀锋利的刀刃朝向了自己的脖子,他笑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仿佛他不是一个可怜的自裁者,而是一个凶残血腥的凶手,他的刀即将伤害的人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对面的原随云。 “你……”原随云迈开了一步,却不能再迈开一步,他忽然惊慌了起来,他想要说一句话,想要叫苏丹虹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死在他的面前根本毫无意义,他绝不会因为他的死而伤心痛苦,只会高兴快乐! 可是他除了一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来,只能慌乱地看着苏丹虹,渐渐地连动都已不能动一下。 苏丹虹却笑着继续对他道:“你不用这么惊讶,你说的也没有错,我的确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我也绝不会真的变成一个正气十足的人——我勉强自己变成这样也只是为了楚留香,想让他认同我,觉得我符合他的理想,是他可以陪伴一生的人!” 原随云张了张嘴,道:“难道……” “没错!”苏丹虹嘲讽地笑道,“我的本性就是如此,今日可以伪装,明日可以伪装,却又怎么伪装得了一世?‘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这首诗写得真是不错!” 原随云愕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瞧着苏丹虹,瞧着他手中的刀,然后听到他轻声悲凉的笑声道:“我现在就死,你立即就打开‘销金窟’,想必就算是为了我,就算你有无花相助,楚留香在这一刻的悲痛下也一定能将你们绳之于法!” 原随云挣扎了许久,终于破口出声道:“你早已不想活了?”这怎么可能?这少年……这一直如阳光般关怀着他,永远充满生命力的少年竟然早已不想活了?是谁?究竟是谁将他逼到这地步? 竟然不是他?竟然不是他原随云?难道不应该只有他这一个人,这一个非敌非友的人才能折磨苏丹虹,叫他痛苦、挣扎、难堪、无奈? 若不是他,那他花费在这个人身上的一年半时间,这白花花的时间,又要向谁去讨要? 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无花的无情嘲讽,嘲讽他太自以为是,太着迷在这虚伪的友情中,所以他才要故意现身,将他们这泡沫一样的友情戳破,叫他不能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精力,将他们的计划一再拖延! 原来,他在这少年身上所有的投入,都抵不上楚留香对这少年的影响,甚至,此时的楚留香还没有将苏丹虹无情地抛弃! 原随云只觉得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他的身形猛然拔起,向苏丹虹冲了过去,可是苏丹虹的动作也许不比他快,却绝不会比他慢多少,而他手中的刀岂非比原随云离得近得多得多? 当原随云冲到苏丹虹面前时,当他伸出双手抓向前方想要阻拦对方的自裁时,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虽然抓住了那口碧玉刀,同时也接住了一颗漂亮的脑袋——苏丹虹的脑袋,滚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一嘴! 苏丹虹竟然用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将自己的头颅砍了下来!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一个人竟可以像侩子手那样,亲手砍掉自己的头颅,一刀毙命! 原随云将嘴里的鲜血吐了出来,他手中的刀和头颅同时掉落在了地上,那颗漂亮年轻的头颅还在地上滚了几下,最后落在了旁边的菊花枝旁,乌黑的头发被染成了红色,遮住了死者还在讥讽嘲笑中的脸庞。 他怎么就死了呢?即便到了此刻,即便已亲手接住了苏丹虹满是鲜血的头颅,原随云依旧难以置信,这件事实在发生得太快,不仅快更是出乎意料,让他措不及防! 他原本以为,就算身份被揭穿,就算他与苏丹虹已成了完全的敌人,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还能和这少年玩一玩,像猫捉老鼠一样捉弄他,叫他害怕叫他痛苦。 可是苏丹虹竟然死了! 老鼠竟然为了摆脱猫所安排的命运,主动地死了! 原随云踉跄了一下,最后跌坐在了地上,他忽然发现,苏丹虹死了,竟反而叫他感到害怕感到痛苦, 感到难过! 楚留香忽然发现福来客栈的茶水竟然十分的香甜!胡铁花就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之间的桌上已经搁置了两个空酒坛,老酒鬼的面庞已经点上了两点红晕,却远还没有到醉的时候。 已是长发及腰的无花和尚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楚留香的面前,用这世上最怜悯最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口吐幽兰对他道:“楚留香,你知不知道,你的理想主义已将你的小朋友苏丹虹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死了? 苏丹虹:是!(痛苦吧!悲伤吧!哀嚎吧!哭泣吧baby!) 楚留香:……(拿出游戏初始赠品——替身稻草人看了一眼)唉,原随云一定被你吓的不轻! 苏丹虹:〒▽〒我都死了你还这么冷静,你不是人! 第67章 枯梅无花(十一) 胡铁花手一抖,半空的酒坛就冲无花那张漂亮到极点的脸上摔了过去。无花本就是武林中尖端上的人物,又怎么会被他轻易地“偷袭”到? 楚留香远比胡铁花沉稳得多,不仅是因为他没有饮酒,更是因为他很清楚苏丹虹这个小王八蛋的人品,知道他绝不是一个轻易就肯去死的人! 何况今天早晨苏丹虹才刚刚可怜巴巴地反复答应过他,这辈子绝不动手再杀一个人! 何况……楚留香沉默地看了一眼游戏界面,看到好友栏里苏丹虹的头像鲜活瓦亮,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苏丹虹曾经说过,如果这个头像变成了灰色,那表示他正在睡觉,正回到他的家乡和家人朋友团聚;只有他的头像不见了,那才表示他已经死去了,这时楚留香大可以哭一哭,为他掉两颗眼泪。 楚留香转过头来看向无花,看着这个他曾经最喜欢的朋友,看着这个他亲眼看见陷入流沙中死亡的男人,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情。 恐怕远在两年之前,在“海上浮尸”案开始之前,无花就与原随云相识,勾结在了一起,无争山庄虽然威名赫赫,但原随云想要掌握住百宝箱的下落,也只有依靠无花,依靠当时被南宫灵掌控中的丐帮,只有遍布全国各地的乞丐们才能将当时的苏丹虹准确地找出来。 楚留香忽然想起那时的苏丹虹应当是女人的样貌身段,想必那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被自己掌握住的人就是百宝箱本人,而只是当做是他楚留香众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个,以为通过控制这个“女人”便能掌握到百宝箱主人的下落。 这是否也可算作无心插柳柳成荫? 无花倒对楚留香能够如此冷静感到十分吃惊,但转眼之后他便似正在瞧着一件极有趣的事情发生在眼前一般,弯起嘴角无声地对楚留香说了“跟我来”三个字。 而后,无花便如他来时一般轻巧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楚留香随即变幻身形,连眨眼的功夫都没到就已经从座位上消失了身影。 胡铁花一愣,大骂了一声,扔了一把铜钱在桌上,连小二都没叫一声跟着就追上了先行跑走的两个人。 店小二听到了铜子落桌的声音,忙不迭地一溜小跑跑了过来,将散落在桌上的铜钱收拢起来,数了数,多的便都装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无花将楚留香引到了华山派后山专门埋葬先人的地方,当楚留香落脚的时候,他原本还算宁静的心情却猛地变得很糟,很糟很糟,他的脸色也变得比白纸还要苍白透明。 不仅是他,连原本一脸讥讽、快乐的无花也被眼前的修罗场吓了一大跳,精致的脸庞顿时扭曲了起来。 胡铁花比他们稍后一脚,可是他来到时,只看了一眼枯梅大师坟前的人和尸体,立即转头跑到一棵槐树下拼命地呕吐了起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呢? 无花立即闭上了眼睛,口中念了一声佛偈饿,而后迅速地来到原随云的身边,将跌坐在地上的他抱住,从一片污秽的血肉中拖了出来。 闻到无花身上独有的清淡檀香,原随云才恍然清醒过来。他站直了双腿,推开了托着他的无花大师,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已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现场,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他不禁低下了头,看向手中正捏着一根浅红色的细针——这是他从苏丹虹的脑子里挖出来的第九根,另外八根已随着他被拖走而散落了一地。 他无限惋惜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银针扔在了地上,转而去对楚留香微微笑道:“对不起,在下没有料到小苏竟然会这么做,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与我为敌。”他说得毫不在意,一双眼睛却悄悄而密切地观察着楚留香的面部变化——即便到了这时候他还是依旧不肯相信,相信苏丹虹已经死了! 他只觉得错愕、震惊,觉得这是一场骗局,始终觉得苏丹虹还远远没有被压迫到活不下去,必须去死的地步! 楚留香微微动了动,站到了苏丹虹的头颅前,然后转过身来,冷冷的眼中燃烧着两点幽暗的火焰,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俊美童子,却将原随云的视线挡住,不让他再看一眼地上血红的尸体。 他轻轻地握紧了双拳,而后又努力地放松开来。 楚留香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他感到愤怒,十分的愤怒,却不知道这愤怒是因为原随云的无情多点,还是对苏丹虹的胡闹更多一点! 这该死的王八蛋,什么不好玩,偏偏要玩假死?难道他以为他楚留香见到他身首异处,见到他的头颅被人砍断扒开,变得鲜血淋漓,作为情人,作为关怀他的人还能冷静以待?一点伤痛的感觉也没有? 楚留香现在根本恨不得立刻就叫原随云两人滚出他的视线,然后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快活的苏丹虹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叫他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愤怒的楚留香令原随云十分的失望,他却只是挑了挑眉,装作不在意那地上的尸体一般 ,无情冷漠地对楚留香道:“我原本还以为他至少有勇气来面对我,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不管怎么样,我说到做到,既然他已死去,那么销金窟随时欢迎香帅的大驾光临!”他轻轻一笑道:“此前我已对天立誓,只要小苏活着一天,销金窟就绝不开张一日的,现在……现在销金窟已不必自闭门庭。” 在一旁吐得够了的胡铁花听到这般冷血的话,终于忍不住折回来,冲到了原随云与无花的面前,一出手就要痛殴原随云一顿,可是别人怎会看不透他的心思,无花只是轻轻一扬手便挡住了他的攻势,冷笑道:“胡铁花,这里没有你的事!” 胡铁花大吼道:“那又有你什么事?小苏……我原想……认他做弟弟的……”却在这时,楚留香轻轻叹气,对他道:“小胡,你放他们走吧。” 胡铁花一愣,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急切地大声责问道:“楚留香你在说什么?” 楚留香却不再去看他,也不再去关注原随云与无花,只是脱下衣服遮住了苏丹虹的尸体——原随云一定十分不甘心承认苏丹虹就这么死了,所以他第一步就是扒光了死者的上身,在看清对方后背上的蝙蝠纹身后却还是不放弃地用刀砍开了死者的头颅,一定要将那九根银针一一找出来,才肯相信面前的尸体确实是那个在他身边鲜活存在过的少年! 看着这狼藉的尸体,楚留香不禁眨了眨晦涩犯疼的双眼,虽然明知道对方并没有死去,只是在用假死来惩罚原随云,惩罚这个少年的无情与残酷,让他也尝试一下这人间的痛苦,可是他的心口还是涨疼得厉害,竟不知不觉地开始怀疑,怀疑这少年其实是真的死了,否则他怎么会到现在一点活着的信号也不肯传递给他? 这么完美、毫无破绽的尸体,楚留香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仿作得出来,苏丹虹又是怎么当着原随云的面将假身与自己替换,还能叫原随云深信不疑! 这种诡异的没着没落的情况,让楚留香感觉糟透了,难受极了! 楚留香将损坏得几乎看不出面容的头颅用刚刚还套在自己身上的紫色薄纱包住,安在了尸体的脖子上。胡铁花看着他这样无声地收拾着苏丹虹的尸体,一腔的怒火竟然奇迹地消失无踪。 他竟也真的听从楚留香的话,从原随云与无花面前退开,让他们从自己眼前离开,走出了墓地。 直到原随云与无花离开,楚留香才勉强笑了笑,对胡铁花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胡铁花愣愣地看着楚留香,看着他平静的面容,不知怎么的这个糙汉子竟然突然流下了眼泪。 楚留香却被他这两滴突然掉下来的眼泪吓了一大跳:“小胡,你怎么什么哭了?” 胡铁花连忙擦了擦脸,然后别过脸去,道:“我怎么会哭?我只是看你太可怜,才替你流两滴眼泪,我知道你从来都不肯做这么丢脸的事情的!”说着说着他便又流出了泪水,脑中不禁回忆起自己在玉剑山庄,和小混蛋打闹在一起的日子——苏丹虹这个小混蛋可真是一个小混蛋,竟然连死都死得这么混蛋! 楚留香没料到胡铁花竟然这么说,他吃了惊后连忙摇摇头,将那种胀痛感从心中甩脱,而后迅速地从怀里拿出火种投向尸体,被华美的衣物遮掩住的狼藉尸体立即化作了一团火,黑黝黝地燃烧了起来——他已不能忍受这具尸体再多一点的时间,哪怕是一弹指,哪怕是一眨眼,他都不能再忍受! 胡铁花还在伤感,可是当他看到楚留香竟然这么草率地就处理了苏丹虹——他的情人的尸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像鸭子一样将嘴巴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句话道:“你……你王八蛋!” 楚留香却皮笑肉不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小胡,你真的相信小苏已经死了?” 这回胡铁花是真的呆住了,而后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楚留香脚边燃烧的火焰,开始沉思——他确实没有看清那颗被砍得乱七八糟的脑袋长着什么样子,完全是因为无花的话才先入为主将这身首异处的死人当做了苏丹虹的!难道真的如楚留香所说,这具尸体并不是苏丹虹那个小混蛋?楚留香既然是苏丹虹的情人,自然比他更清楚一些苏丹虹身上不为人知的特征,能够看出其中破绽再简单不过! 胡铁花觉得自己想通了其中关节,可是他欢喜了还不到十秒钟立刻就悲愤了起来——他竟然为了一具不认识的尸体哭了!他刚刚怎么就看花了眼,看着楚留香的背影竟觉得他正十分的痛苦、难过? 这实在是丢脸得不能再丢脸了! 胡铁花张开双手,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揪了起来,懊恼得跟什么似的! 楚留香却在这时收到了苏丹虹通过游戏系统发给他的邮件,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迟迟到了这时候才发来邮件——他一定是故意的!实在可气得很!可是楚留香在打开这封邮件时,心情却愉悦极了,轻松极了,他已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愉悦过了! 可是当他看完这份邮件时,脸色又迅速地黑了下去,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苏丹虹这个家伙竟然在信中告诉他他要独自一人去找浙北名医赫连翁若,求他将脑中的九根银针全部取出来。 在邮件的最末,这该死的家伙竟然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告诉他若哪一天他的头像消失了,那就表示他治疗失败,叫他只当做他已不喜欢他,叫他将他忘记了! 哈! 楚留香真是气急了,也担心极了,这个小鬼真的以为他不在他的身边,亲眼看见他经历那份危险的治疗,就不会为他担心、忧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可以开虐香帅了~呀,动啥也别动脑子呀,一动脑子就容易出狗血呀~~~~~~耶~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在~在~~~~~~~~~下一章开刷《桃花传奇》副本 第68章 桃花传奇 系统公告:由于系统负荷过重,《铁血江湖》将于三天后,即七月十一日凌晨一点进行系统更新,并针对一年未登陆的账号进行清理,请玩家互相转告。 以上这一条公告楚留香并不知道,因为自从上一次穿越到大沙漠中后,他就再也没有进入过这个游戏。 苏丹虹也不知道,因为此刻他已经被浙北神医赫连翁若放倒,躺在了病床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莫说知道这条公告了,连游戏都没办法登陆。 这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楚留香被《铁血江湖》的系统大神无情地删号了! 呜呼! 若是平时,这倒没有什么,可是偏偏此时完全不知道苏丹虹情况的楚留香完全就是靠着游戏里的好友栏,来确定苏丹虹这小混蛋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可想而知,这唯一联系两人的游戏界面突然消失了,楚留香会是多么的焦躁,这也就不能怪他当场就从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变成了一朵能冻死人的鲁冰花! 楚留香被删号的时候,正是三月初,阳光明媚,百鸟欢鸣的美好春日。他应华真真的邀请,同她一同来到万福万寿园,为金太夫人的八旬大寿贺寿。 华真真当然没有权利代替万福万寿园邀请楚留香,真正的邀请人只能是万福万寿园真正的主人——金太夫人。 早在五六个月前,金太夫人最疼爱的小孙女金灵芝已答应了华真真,将带着他们前往蝙蝠岛“销金窟”,此行势必十分凶险,金太夫人当然要亲自把把关,将同行的人逐个看一遍,以便确认自己的小孙女不会涉入危险之中。 不论是楚留香还是华真真,不论是他们的人品还是他们的本事,都让金太夫人十分满意,这位老太太甚至已动了心思,想要将这两个人也纳入她那张嚣张辉煌的孙女婿孙媳妇的名单中! 得到了金太夫人的肯定,楚留香两人立即便成为了万福万寿园中最讨喜的贵客,不论谁见了他们都会笑容以待。 而楚留香不愧是桃花运能逼死陆小凤的强人,只在万福万寿园中待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已先后结识了艾青、艾虹、张洁洁三个女孩子。这三个女孩子当然都特别的有特色,十分的好看,脾气也各有各的古怪、趣味,尤其是张洁洁简直就像针对楚留香的胃口而特别养成的漂亮姑娘,让楚留香也忍不住陪她快乐地说话、打趣。 可是正当他们站在万福万寿园美丽芬芳的花园中,正当张洁洁嫣然一笑道:“我喜欢守信的男人,只希望你下次跟我约会时,也一样守信”(引号内为原文)时,楚留香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只听到脑海中一声“叮”的清脆轻微的声响,立即心生不妙,连忙想要将那张游戏界面调出来,却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将它调出来,看一看苏丹虹现在的生死情况了! 楚留香的眉头紧紧地拧起,他已完全失去了和女孩子聊天打趣的兴致,他现在只想要立刻找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背后又是否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当场便用一种委婉但坚决的方式拒绝了张洁洁的挑逗,转身匆匆地离开。张洁洁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干瞪眼——她真不相信楚留香竟然会这么唐突地拒绝了她,她甚至要怀疑起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研究了许久、设计了那么久的那个男人了! 少女的心思千转百绕,男人却已经走远。 楚留香来到入住的客栈中,胡铁花与华真真就住在左右两间房里。楚留香毫不犹豫地敲开了华真真的房门,看着这个看似柔弱却比谁都坚强的女孩子,开口便问她最近有没有得到苏丹虹的消息。 楚留香的问题令华真真奇怪,他这个情人都不知道苏丹虹的下落,那她这半个外人又怎么能知道? 她不禁古怪地看向楚留香,偷偷地将这个正自焦虑的男人打量了一番后问道:“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她是有听说过一些关于情侣的传说,据说一方若有了什么要命的闪失,另一方便会心有所感,难道苏丹虹已遭遇了不测,被楚留香感觉了出来? 楚留香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华真真解释,他微微怔了半响,最后叹了口气,有些灰意地向华真真道了一声安,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中,躺了下来。 这一夜楚留香又怎么能安然入睡呢?突然消失的游戏界面简直就像是在光明正大地告诉他,苏丹虹已经死了,所以关于他的一切都要消失了,叫楚留香怎么能不忧虑? 所以第二天,在胡铁花震惊、稀奇的目光中,楚留香顶着一双熊猫眼,快马加鞭地赶去了浙北。 可惜的是他百般打探,竟怎么都没有找到赫连翁若的下落,更不知苏丹虹究竟有没有将银针取出来,还是在取针的过程中遭遇了不幸……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苏丹虹竟然真的没有再出现过,他不仅没有回来找楚留香,甚至连一个口信都没有给他。 苏丹虹同样没有出现在江湖上的别的角落,那个曾经仗义疏财、名望一时的华山派师叔祖渐渐地开始从人们的言谈中消失了踪迹。 这个人简直就是要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苏蓉蓉三女却发现这半年里,楚留香停留在船上的时间比以往都多了许多,即便他离开,通常也只是去华山派,探一探苏丹虹的消息。 他不仅喜欢上安静地呆在船里,就连举止也变得怪怪的,李大姑娘已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丑死了,就连宋甜儿这样的马大姐也知道他的楚大哥这半年里的心情其实一直都很糟糕、抑郁。 现在的楚留香,苏蓉蓉三女已可完全放心将他放出去,想必他已难以再靠他那张脸来骗取女孩子的欢心了! 可惜的是,他却偏偏不再如往日般被人引得东奔西走,而是整天懒洋洋地赖在了船里,叫她们看着碍眼! 这可怜等待的状态,楚留香一直维持到半年后,当再一次的中秋节来临时,当美丽关怀他的姑娘们将精心制作的月饼捧到甲板,放在小桌上时,楚留香终于一改过去那些日子里的颓然、忧伤,转而站起身,向这三个可爱的女孩子张开了双臂。 这一个中秋,是楚留香重获新生,恢复过往风情的日子,却也是苏丹虹自黑暗中睁开双眼,从长达一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日子。 只是这个可怜的人在病床上睡了整整一年,尽管有赫连翁若的悉心照料,在缺乏必要仪器辅助的情况下,他几乎一张开眼就立即因为太虚弱而背过气去,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而真的死翘了! 苏醒后的苏丹虹在神医的严厉关照下,又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缓缓恢复了一些元气。此时他的状态实在太糟,因为长期缺少营养,元气几乎消耗一空,整个人瘦的仅剩下皮包骨头,头发也白了一大半,脸上身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类似老人斑的玩意。 苏丹虹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是一腔悲愤心中流,立即将罪魁祸首逐一骂了个遍! 骂完了他才稍稍觉得神清气爽一些,而后开始缓慢地梳理起自己的记忆来。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最初张开眼睛时,脑中是一片空白的,什么也没有,人也木木的像个木偶,什么意识也没有。直到赫连翁若的徒弟走进房间,使房间内有了声响,他才有了意识,开始挣扎着做出一些动作吸引对方的主意,同时脑中像潮水一般涌现出许多的记忆,闹得他头痛欲裂,差一点又背过气去! 这些翻涌出现的记忆有穿越前还是活人的,有死后变成鬼被押在地狱做苦工受刑的,也有得阎王恩赐穿越到这个武侠的世界里遇到的人和事物。 谢天谢地,他没有狗血地失忆,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否则岂非要叫何女士又一次承受“丧子之痛”? 不过,他虽不必再一次成为不孝子,让他的母亲伤心欲绝,现在却显然要做一回陈世美了! 苏丹虹微妙地发现自己在回忆起与楚留香相处的那些点点滴滴时,竟奇怪地再没有过去那样满心满意地觉得甜蜜,快乐,甚至在想及楚留香的面容、话语时连一丝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 不仅是对楚留香,如原随云,这个亦敌亦友的华美少年,他也已再难有以前那种万般戒备亦难割舍的情谊。 这种变化叫苏丹虹心里怪怪的,说不出的诡异,仿佛这些感情被人用刨子刨过了一遍,所有深刻的棱角都被刨去,变成平坦坦的一片,苍白得很、也寡淡得很,再难引起他的激情! 他当然知道造成现在这样感情的淡化,一定与那九根银针从脑中拔除有着密切的关切,却是细思极恐,恍然发现自己突然喜欢上楚留香赫然正是自己被植入银针的那一天之后的事情! 难道说…… 难道说…… 难道说……这九根银针让他从异性恋变成了同性恋,而现在他又将从同性恋变回异性恋? 挖擦,有这么好的事情?弯了还能再直? 苏丹虹悠悠地竟有了一番得瑟的感觉出来了,然而想到当初却是在自己的猛烈追求下,楚留香堂堂一代风流香帅才被掰弯的,现在自己这边单方面直了,这可怎么还好意思回去跟人家交代? 好在,当初他曾变成过一只黑猫,偷偷地听了楚留香与胡铁花的对话,明了了楚留香对待两人之间这段感情的方式,所以此时他虽心有愧疚,却也万分庆幸。他真心祈祷楚留香真的如同他当初所说的那般,能够在他提出分手时像平时那样,笑一笑,便将两人的情谊重归到朋友这一栏。 唉,就如当初能够那么轻率地接受了自己喜欢上楚留香这件事一般,苏丹虹现在竟是如此自然地轻易就接受了自己已不爱楚留香这件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恍然发现……苏丹虹的这种变化,最倒霉的人不是楚留香,而是……小原庄主……唉,这孩子在我文里怎么就这么苦逼呢? 算了,点蜡吧 下一章开刷《蝙蝠传奇》副本 第69章 黑夜中的蝙蝠(一) 苏丹虹虽然已经决定好与楚留香分手,但却不愿意亲自去见他,这只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糟糕,简直就是大限将至的样子,以楚留香那极喜欢替别人着想,又特别容易将事情想得深入的性格,指不定就会误会了他劈腿的动机,转而同情起他,不忍心将他“抛弃”。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极不礼貌却最适合此时情况的方式——书信一封,就此断绝两人超脱友情以上的关系! 苏丹虹做事不仅任性,而且干脆,甚少有拖泥带水的时候,所以他说要追求楚留香的时候就能毫不犹豫地倒贴上去;当他想要暂时离开楚留香时,也从不和对方你侬我侬,要死要活! 现在,他单方面地决定结束这段已叫他不再有激情的感情,速度也堪称一流! 替他送信的却是当初他在松江时曾经与之比试过一次的“快剑”柳轻衣! 这本是一件极巧的相遇,当时苏丹虹正乘坐着他那艘超豪华的轮船渡江,却在江心看到一个载沉载浮的溺水者,这溺水者就是柳轻衣。 柳轻衣为何会出现在长江江心?这个问题苏丹虹没有去问,这溺水者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住进了豪华的轮船里。 柳轻衣原本就很佩服苏丹虹年纪轻轻却已武功超绝,现在又被他搭救了一次,心中已将他当做这辈子最大的恩人。而见到苏丹虹一副元气大伤随时都要死翘的样子后,心存感激的青年立即主动留了下来,陪伴在他身边保护他,也愿意听从他的差遣。 在进入华山派后就已经习惯了被人伺候的苏丹虹,自然不会跟这青年剑客客气,反正自己也供应着对方的吃喝,甚至还要时不时地指点对方的剑法武艺,干脆就当对方做了自己的半个学徒,使唤起来也毫不客气! 当柳轻衣带着苏丹虹的分手信找到楚留香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碧蓝的海水中游泳,像鱼一样矫健地在浪花里翻滚,三个漂亮的姑娘就站在船舷上彼此说着女孩子间的玩笑话,偶尔才会抬眼看一下已经游到天边夕阳下的男人。 柳轻衣望着船上美丽的女孩子,又看了看远处见不到面目的男人,低头思索了一番,最后驾驶着租来的小船,像飞鱼一样向夕阳冲了过去,最后却在楚留香面前猛然停止了下来。 楚留香可真是被这个冒失的青年吓了一跳,若非看到他一脸的严肃、沉闷,却再没有其他负面的情绪,香帅可真要以为这个家伙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可惜的是,柳轻衣正是来找他的麻烦的,或者说他是将苏丹虹作出来的麻烦带来了这里,丢给了楚留香。 楚留香回到船上,穿上一贯华美的衣裳后,才将信接到手中,缓缓地打开了它。 楚留香打开信封时绝对是高兴的,但他是一个耐得住一切引诱的人,因此并不着急地向柳轻衣询问苏丹虹现在人在哪儿,是否安康,又是为什么要叫别人送信来,而不是亲自来见见他这个情郎? 难道这少年终于知道害怕,知道将他抛下,默不作声地跑走是一件错事了么? 不管心中有多少疑问,楚留香都没有问柳轻衣。柳轻衣也没有多嘴地说一句话,而是始终低着头,担心自己的目光会提前暴露了信中的内容。 楚留香将信封拆开,将洁白的信纸摊开,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苏蓉蓉忽然从甲板上走进船舱里来,将一个托盘放在了桌上,并请柳轻衣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柳轻衣接过茶杯,却发现苏蓉蓉正在偷偷地瞧着楚留香。 柳轻衣不禁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楚留香——此时的楚留香已晦涩了眼眸,嘴角的笑意也淡化得几乎看不见! 柳轻衣立即低下了头,他想起就在刚刚,夕阳之下,这个快乐得像鱼一样的男人在甫听到苏丹虹的消息时,脸上绽放的瑰丽光芒、无限温柔的笑意,是多么的令人心动,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已因为信中的内容而收敛了那份动人的笑容。 这封信中写了什么? 苏丹虹竟然十分的坦诚,他既要楚留香不要担心他,告诉他自己脑中的银针已经被拔除,再也没人能够将他操纵;同时他也干脆利落地点明了自己已经不喜欢楚留香了,希望对方能够谅解他一醒来后就恍如隔世一般的境况,同时希望对方能够同样淡忘这段感情,让彼此重新获得情感上的自由。 他说得这么干脆明了,简直就是笃定了楚留香会答应他,会将这份感情轻松地放下一般! 可是这份笃定却叫楚留香心口堵住了一口气般难受、不舒服! 楚留香将这封信摊平放在了桌上,用自己的右手手掌压在了上面,而后他才转而看向柳轻衣,重复微笑问他道:“小苏现在还好吗?” 柳轻衣愣了愣,回答道:“他还不错……只是元气大伤,气色比以前差了很多。” 楚留香微微眨了下眼睛,又问道:“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柳轻衣连忙摇头道:“虽然看起来很糟,但据他本人说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他说如果你问起这些,让我尽管告诉你他很好,绝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叫你不要担心。这信上所说的内容也绝没有一点虚假、欺骗,叫你不要多想。” 楚留香点点头,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再次抬起头来,忽然问道:“他是否已有了新的恋人?”否则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混蛋王八蛋为什么会突然要和自己分手! 柳轻衣又是一愣,莫名地这青年的耳根微微地红了起来,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楚留香,告诉他苏丹虹并没有新的恋人,身边也只有他一个人。 楚留香沉默了下来,双眼却掠过了柳轻衣微微发红的耳根,而后转开了视线瞧向了别处。 始终没有走开的苏蓉蓉见到此已经明白了过来。接着她就走出了船舱,一脸忧愁苦闷地瞪着李红袖。李姑娘被她瞪得莫名其妙,急忙问她为什么这样。苏蓉蓉起初还不愿意说,被她缠得没办法才脱口而出,告诉她江湖上那个关于楚留香有断袖之癖的传闻是真的,那个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苏丹虹这个王八蛋。 而现在,这个王八蛋竟然还写信,把她们的楚大哥给甩了! 说完这些苏蓉蓉再也忍不住红了眼,替楚留香觉得委屈、痛苦。李红袖与宋甜儿被她的话给吓了一跳,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骂起了苏丹虹,同时也像苏蓉蓉一样红了双眼。 柳轻衣出来时正好看到这三个女孩红着眼睛反复咒骂着苏丹虹,只是她们都是从小跟在楚留香身边长大,都是文雅标志极了的美好女孩,即便心中烦闷痛恨不已,也绝不会像泼妇一样大声唾骂的。 但自幼养成的礼仪却不妨碍这三个美丽的女孩子一同将满腔的愤怒转移到柳轻衣这个苏丹虹的“代言人”头上,用她们美丽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视他。 这一双双愤怒的眼睛,真叫柳轻衣心里发虚,所以他赶忙冲到了小船上,灰溜溜地跑了。 而船舱内,楚留香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左手拿起茶壶,用手拿起茶杯,给自己添置了一杯暖热的茶水。 这茶还是今年新出的福建白茶,汤色明亮、香气馥郁,一口饮下,已经是香、涩、甘诸味齐全。 楚留香慢慢地碾磨着口中的香茶,细细地品味这茶香,以及此刻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他曾亲口说过,就如同他曾经历过的其他感情一般,他将这份感情的主动权完全交予苏丹虹。除非苏丹虹说分手,他是绝不会主动断绝这份情感的,可是若苏丹虹真的决定结束这份感情,那他也会欣然答应,并为苏丹虹的成长而感到高兴。 但是他现在非但一点也不高兴,还难受得要死!从他看到那信中明确写出的“分手”二字开始,他的心脏就开始抽痛,不停地收缩,心情也像一支飘落的羽毛,晃晃悠悠、浮浮荡荡,怎么也落不到底处,找不到落脚处! 当他失而复得一般从柳轻衣口中得知苏丹虹还活着的消息,他的心情是多么的快乐、鲜活,现在他就有多么的痛苦、难受,甚至愤怒! 最可恨的还是苏丹虹那笃定的口气,叫他恼火非常,最后却不知道该恼火的是苏丹虹的无情,还是自己竟然带给了这少年这样不安全的印象!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苏丹虹已深,根本不能做到自己当初的承诺,说放手就能放手! 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喝下,楚留香冷静地放下杯子,然后将那份无情直接的分手信重新看了一遍,眼中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晦暗。 他忽然站起身,将信叠好放入信封中,然后带着它走入卧室,将它放在了床头的暗格中。 当他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小船,一只几乎只有一个黑点儿大小的小船——楚留香知道,驾驶着这只小船的人就是将信送来的柳轻衣。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然后转身冲出了卧室,也冲出了画舫,以一块木板垫脚,冲向了那个黑点,那艘小船。 楚留香一路跟踪着柳轻衣,想要看看苏丹虹这个王八蛋到底躲在哪里偷偷地等着他答应分手的好消息——他一定要立刻、马上抓住苏丹虹,若这个混蛋不能亲口对他说出分手两字,亲口告诉他分手的原因,他一定立马劈了他! 可是令楚留香没有想到的是,苏丹虹竟然没有等着柳轻衣——他一路跟着柳轻衣,来到海边的小村庄,进入了村庄里唯一的客店,看着柳轻衣跑进一间客房里,结果里面却什么人也没有,而这个原本一脸兴匆匆的青年也在瞧清了房内的情况下立即整个人都颓唐了下来,变得毫无生气。 看着顿时失去精神的柳轻衣走进房间内,坐在床边低着头,许久都没有动作的样子,楚留香如何不知道这个可怜的青年也被苏丹虹给甩了? 想起在船舱时,这青年回答自己问题时微微红起来的耳朵,楚留香有些不自在地变了脸色。他立即转身离开了这家客栈,跑去了驿站。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哦也~ 第70章 黑夜中的蝙蝠(二) 楚留香原本想快马加鞭赶到华山,将苏丹虹这个混蛋抓住。但是当驿官将缰绳递到他手边时,他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忽然想明白,苏丹虹现在根本就是存心躲着,根本就不想见到他,甚至连别人也不愿意多见,因此他才会在利用完柳轻衣后就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青年甩了。 苏丹虹既然能这样薄情地对待他,又这样无情地对待柳轻衣,就算他追到了华山派又有什么意思?以苏丹虹的本事与狠心程度,存心要躲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抓得住他! 楚留香可没忘记苏丹虹与自己是不同的,他应该还拥有日行千里的飞行器,有这样的神器在苏丹虹手中,楚留香就是骑上汗血宝马也别想追上他的脚程,将他拦截在华山派内。 与其毫无胜算地追踪而去,何不如静静地守株待兔?这样既不费事,成效反而更大一些。 一年多前,苏丹虹突然诈死,显然将原随云“吓”得不轻。这可怜的少年那时虽然十分张狂地说出“销金窟”再不会闭门不做生意,可是那之后的第一年,销金窟却并没有如往年惯例向江湖中的名人派发请帖,邀请他们到海上蝙蝠岛做客。 原随云这样的举动简直就像在变相地祭奠死去的“朋友”,恐怕他在离开华山派,甚至在苏丹虹砍下自己脑袋的那一瞬间就已开始后悔,就已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虽是将苏丹虹当做了难得的敌人,更将他当成了一辈子唯一接近过的朋友。 朋友,多么难能可贵、珍贵无比的情谊? 只是原随云已经醒悟了自己对苏丹虹的情义,可对方是不是已反而将这份感情淡漠、不屑? 这真是一件令人伤感无奈的事情,苏丹虹若真的如同淡忘爱情一样遗忘了友情,那这份友情究竟是葬送在苏丹虹的薄情还是原随云的多谋呢?若没有他的手下在苏丹虹的脑中刺入了九根银针,苏丹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来,不论苏丹虹有没有淡忘这份友情,原随云又会被他怎样对待,都还不算冤枉。 在楚留香看来,这整件事里唯一冤枉的人就有他自己! 而他现在便要等待,等待“销金窟”重新开业的那一天,到那时,苏丹虹必定会再次出现,他只要等到那时候,就一定能等到苏丹虹自动找上门来。 但是苏丹虹的忍耐性竟然比一年前还要好了一点,楚留香一直等到了这一年的冬天,等到雪花落到了大海上,等到了丁枫送来请帖,他都没能等到苏丹虹。 但他既然决意等待,就绝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就算苏丹虹不会来海边,那他一定也会去长江的出海口,因为丁枫邀请他们前往蝙蝠岛的大船就停靠在那里。 丁枫也不是别人,据他本人说是原随云的徒弟、随从。 这一船来的人还真不少,有楚留香与胡铁花,以及他们的朋友张三这三个闲人,也有华山派的华真真、高亚男,以及她们带来的金灵芝。丁枫当然也在,他用来载人的这艘船本是紫鲸帮帮主海阔天的大船,所以他顺便也将海阔天和他的生死之交向天飞也捎带上,要将他们带去“销金窟”见识一番。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艘船上的人,这个人叫勾子长,一个功夫很不错,江湖阅历却很浅薄的初出茅庐者。这个男人身边有一只箱子片刻不肯离手,这箱子里正装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只属于这个男人的秘密,别人想瞧一眼都不行! 这十个人,都被装上了海阔天的大船里,就让这十分巨大的船显得小了!这船是远不能与苏丹虹那艘违反物理定律的轮船相比的,船中最多也不过就四间供人休息的舱房,三个女孩子住了一间,勾子长和丁枫勉强共宿一室,楚留香、张三和胡铁花则挤在了一起,剩下的一间则自然地给了大船原本的主人海阔天与他的朋友。 直到所有人都已经登上了大船,已经准备起航离开,苏丹虹还是没有出现在楚留香的眼前,原本十分笃定一定能见到他的楚留香也不禁质疑起自己的判断,忍不住焦躁起来。 当天夜里,这艘大船已缓缓地起航,船上的人虽然各怀心思却还是客客气气地坐到客厅里,一起喝酒一起聊天,假装得都很热情,都是一副心胸坦荡的样子。 可是他们各自都很清楚,这里的人早已经分成了两派,只有其中一派的人能够活着登上蝙蝠岛——丁枫,永远一副开怀模样的少年,竟然比他的师父、主人还要“诚恳老实”,一点也不避讳地当着楚留香等人的面将六口棺材抬进了大船的底舱,根本就是在说楚留香等六人虽然是竖着上船的,但是等到了蝙蝠岛的时候,他们就只能躺在棺材里上岸了! 这少年是不是十分的诚恳?亦或是十分的恐怖? 现在,胡铁花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就会浑身的不舒服。 却在他们已喝得半醉的时候,一只小艇悄然无声地追上了这只大船,这只小艇被三个人站得满满当当,看上去随时都会沉没在海里似的。 这三人竟然也是要去“销金窟”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追踪到了这里。丁枫似乎也不在意多出了三个人,竟连一句拒绝的话也没说就将这三个人让进了大船中,而大船的主人竟也没有说什么,乖乖地就将自己用的那件舱室交了出来,给不请自来的三个客人居住。 这新来的三人,自称是师徒三人,做师父的名叫公孙劫余,是个样貌丑陋得让人绝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怪物,而他的两个徒弟却都很清秀、周正,只是大徒弟皮肤白得可怕,白得血脉骨骼都能透过骨骼叫人看得一清二楚;小徒弟却又不同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已给他添了不少的风流,更别说其他,从他跳上船来,站在灯光下开始,船里的女孩子都不禁为了他的好样貌晃了眼。 可惜的是这一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却是一片冰凉,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希望别人来在乎他。 公孙劫余的大徒弟看上去呆呆的,许是因为白,名字便就叫做白蜡烛,而那本该多情却又无比薄情的小徒弟叫做小楚。 小,是大小的小;楚,是楚留香的楚。 “小楚?”胡铁花似乎发现了件极好玩的事情一般,嘻嘻笑道:“原来姓楚的人都要长成这副祸害人的样子的!”他故意做出古怪的表情,朝女孩子堆里斜了斜眼,然后又蹦到楚留香身边,搂住他的脖子奚落他道:“老臭虫,你可要小心,长江后浪推前浪,老楚死在沙滩上可怎么好?” 胡铁花故意逗笑,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领他的情,女孩子们自然一个个怒目以示,恨不得将自己手里的刀剑统统都捅到他身上去,就是楚留香这个失恋已久却还不肯清醒过来,急需一点笑果的老臭虫也没有因为老朋友的俏皮话而微微露出一点笑意。 至于公孙劫余师徒,更是一个个都将胡铁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也将他的人当成了隐形人,自顾自地从他的身边走过,进了客厅中各自吃喝了起来——他们倒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 这样貌古怪言行更加古怪的师徒,立即叫将船上的其他人警惕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另一派人请来的帮手,还是只是单纯想进入销金窟挥霍一番的游客。 楚留香的双眼却一直盯着那个小楚,很久他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看向四周其他的人。当他发现丁枫虽然也一直在盯着公孙劫余师徒探究着,对小楚却没有特别的关注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楚留香拨开了胡铁花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转而站起身走到小楚的身边,将他面前的一盘香菇豆腐丸子拿走,然后他就端着这盘丸子将它放到了胡铁花的面前,并微笑地关怀着胡铁花道:“这是你爱吃的一道菜,你不好意思去拿,我就厚一次脸皮帮帮你,免得你想吃又吃不着,难受得要死。” 胡铁花心里古怪极了,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这道菜了?难道楚留香真的老了,竟然不记得他最讨厌的一样食物就是香菇吗?他竟还特别将这道菜拿到了他的面前,该不会是要报复刚刚自己取笑他要被别人取代在女孩子们心中的“男神”地位吧? 这只老臭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胡铁花纳闷了!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楚留香竟真的是在报复他,他最讨厌的几样食物——海带、薄荷、血肠,楚留香这个小心眼竟然一一都给端到了他的面前,要他立即吃下去。 胡铁花端着酒杯,看着眼前的海带豆腐汤、薄荷蒸豆腐、血肠炒豆干,简直要哭出来了,没见过楚留香这么欺负人的! 不仅楚留香在欺负他,就连那三个娘们也很会见缝插针,冷言冷语地刺激着他,要他立刻吃掉这些食物,否则就不算是男人——她们岂非也在报复他之前无意间的冒犯? 真真是老臭虫与女人,难养也! 胡铁花猛地抱起酒坛狠狠地灌起了酒,等到他放下酒坛的时候,就十分潇洒且光明正大地往地上一栽——醉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 ̄ω ̄=)不是很乖乖地姓楚了么! 小楚:…… 第71章 黑夜中的蝙蝠(三) 勤劳的张三将胡铁花拖进了他们的房间,然后扔在了光滑平整的地板上,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一切都挺好的之后,才转过头来,去找楚留香。 楚留香正倚靠在门框上,看向左边走廊的尽头。张三却知道他此时要看的并不是走廊,而是他们隔壁住着的三个人。 他们的右边住着丁枫和勾子长,而左边原本是船长的卧室,现在却已经让给了公孙劫余师徒。 张三很明白,楚留香现在正想要看的人一定就在这师徒三人之中。 张三走到楚留香身边,问他道:“今天,你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 楚留香收回视线,瞧向张三,轻轻笑了一声,道:“我今天见到的人,你岂非也都见到了?” 张三竟也笑出声道:“的确,今天你所见到的人,我岂非也都见到了?只是你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轻松自在了!” 楚留香没有反驳张三的话,一副笑吟吟的样子问道:“那你想不想见到我更轻松自在一些的样子?” “为什么不想呢?我简直想死了!”张三笑得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头也不回地向隔壁走去,一鼓作气将关闭的房门撞开,走了进去,然后凶巴巴地对房内的人说道:“我要睡在这间房里,你们最好出来一个人和我交换房间!” 张三像个恶霸一样,走进公孙劫余师徒的房间,威风八面地坐到桌旁,好像害怕自己不够气势,还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叫这屋里的人再不能将他无视,只能一个个将关注的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 可是,在瞧了他一眼后,那两个做徒弟的就失去了兴趣,立即垂下了眼,各自耷拉着眼皮不再看他。反而是做师父的出声询问张三为什么突然要和他们换房间,难道隔壁住着的不正是他的好朋友? 张三气哼哼道:“你难道不知道那里现在已经躺了一个酒鬼?我可不要和一个酒鬼睡在一个房间里!” 张三这般说辞真是蛮横无礼之极,难道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他自己不愿意和酒鬼睡在一起,别人就愿意了吗? 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主动愿意和酒鬼睡在一间房间里——白蜡烛在听了张三的话后,竟然立刻就站了起来,苍白透明的脸上同样苍白透明的嘴唇动了动:“我跟你换!”说罢,也不等张三回话,立即就拿了东西冷冰冰直挺挺地走去了隔壁。 张三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他可不是想要和白蜡烛换房间才跑来这里的。他不禁转眼去看小楚,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始终垂着眼目,好像根本不在乎四周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儿,楚留香也走了进来,张三一见到他就立即跳了起来:“你也受不了那个老酒鬼了么?” 楚留香却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把你换回去。” 张三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小楚,可是这个年轻人依旧是刚刚的姿态,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张三不禁有种泄气的感觉,他朝楚留香无奈地眨巴了下眼睛,这才走出了房间。 楚留香走进房内后,便立即反手将房门关闭,并用木栓栓上。他来到公孙劫余面前坐好,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楚,嘴里的话却是问向公孙劫余:“白蜡烛说你想见我?” 公孙劫余点头道:“是。” 楚留香微微笑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公孙劫余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反而伸出手臂,竟是将他那一头杂乱的长发从头上尽数“拔”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光溜溜的秃头,还有一双金属的耳朵! 这头发当然不是真的头发,公孙劫余却是一个真正的秃头,而他那张扭曲得别人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脸庞也连同假发一起从脸上“拔除”了下来。 楚留香这时才将视线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转移,落在了公孙劫余的耳朵上——据他所知,江湖中拥有这样一双金属耳朵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天下第一名捕,外号‘白衣神耳’的“神鹰捕快”英万里。 英万里身为六扇门名捕,会来到这里当然只有一个目的,楚留香知道这船上必定已有一人与一桩大案牵扯上了关系! 原来英万里此来,正是为了数月之前,发生在京城之内的一桩极为恐怖血腥的凶杀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一家并随行一百二十家仆、兵将竟在一夜之间被人杀得一干二净,而镇远将军护送入京的贡品也被劫匪盗取一空。 此等大案立即震惊了朝廷,六扇门也派出了大批捕快搜捕,并将已近退休的英万里寻了回来,特别处理这件事情。 白蜡烛也并非是英万里的徒弟,而是关外熊大将军的得力属下,名叫白猎,正是为了追踪那批被劫的贡品而随同在了英万里的身边。 “至于小楚……”英万里瞧了一眼小楚,却迟疑了起来,似乎也拿不准是否应该在这时候将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楚留香却笑道:“我知道他并不真姓楚的,但我倒十分乐意别人都叫他小楚!” 小楚猛然抬起头来瞪向楚留香,冰凉的眼睛微微透露出一丝恼意。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宝剑扔在了桌上,然后拱手向英万里行礼道:“英前辈,晚辈有事与香帅相商,待会儿无论听到了什么能否请前辈都不要说出去?” 英万里连忙站起身,虽然尴尬却还是答应了“小楚”的请求道:“这是自然!” 小楚这才转过身来,却没有如楚留香所想恢复成他心中所想念的那个人的模样,而是依旧如故地坐了下来,对他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躲着你的意思。” 这家伙还算老实,竟然一下子就坦诚而出,没有继续在身份上进行狡辩与抵赖! 楚留香笑道:“你若没有躲着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露面,连该当面对我说清的话也不敢亲自来,反而叫别人送信?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显得很不庄重,而且十分随便?” 小楚握紧了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微微扭头看向另一边,道:“因为我不想让你见到那时的我,我担心你会因此而不肯跟我分手。” 楚留香被他这种奇怪的说法“逗笑”了,他不禁问道:“难道那时候的你特别的美丽,已美得像菩萨身前的金童,能把我迷得根本不能离开你?” “不是……”小楚撇了下嘴,道,“恰恰相反,那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 小楚转过头来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却沉默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楚轻笑道:“你是不是在猜我现在是不是也是五六十岁的模样,所以才不敢叫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难道不是?”楚留香问道。 小楚笑道:“不是,现在的我至少已经年轻了二十岁。” 楚留香目光微微转动,他对小楚的不置可否,心里却难受了起来,又觉得十分气恼。他不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楚,小楚却是无畏无惧地反瞪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英万里早已经坐不住了,他是一名捕快,最擅长捕捉人们话语中暗藏的含义,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了那个关于楚留香的江湖传言,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传闻中楚留香的男性情侣竟然是百宝箱之主,华山派现任掌门的师叔祖——苏丹虹! 英万里其实是被苏丹虹请来这里的,因为苏丹虹找他时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一定能够找到“京城夺贡”案的罪魁凶手,只是他需要英万里能够在抓捕凶手的同时替他见证一件事,见证蝙蝠岛销金窟的主人究竟是那一路枭雄! 现在,英万里岂有不知苏丹虹与楚留香之间一定出了问题,而且显然是苏丹虹对楚留香始乱终弃了——这样的大事件,若是传扬出去,楚留香必然成为一个大笑柄,就是苏丹虹本人与华山派也绝不会脸上有光。 偏偏,这件事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问题,像英万里这样年纪的人本就不会对这种事情有过多的好奇心,也并不想做一个和事老,他现在只想立刻走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个人去一对一地完结这件事情! 但是既然苏丹虹刚刚不让他走,还特别要他做出承诺,显然是不愿他离开的——难道苏丹虹担心自己和楚留香单独相处在一起,会让这本该结束的事情又多出波折? 英万里不禁看向楚留香——不论他怎么看,这个出了名风流的男人也绝不是那样胡搅蛮缠的人。 可是楚留香却叫英万里大吃一惊,他竟然微笑着扭头看向他,并客气地问他道:“英前辈难道要将这件事情一路看到尾吗?” 英万里被楚留香脸上的假笑惊了一跳,他已是一个老江湖,又是出身公门,身上的气势一向威严无比,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人见到他无不恭敬、敬畏的,可是现在他却在微笑的楚留香面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他不禁看了眼旁边的苏丹虹——这个年轻人已经低下头去看着脚尖,面上神情如何虽然看不清,但英万里已能从他双脚脚尖的方向看出了他的紧张。 但是英万里明智地决定不去多管闲事,再怎么样楚留香这样的江湖名士也绝不会因情而去谋杀的,至于其他……在英万里眼里男人根本就不存在贞操的问题,自然男人间的那档子事,也与强.奸绝对挨不上一点联系! 第72章 黑夜中的蝙蝠(四) 夜,黑夜,黑夜中隐藏了多少的恐怖与绝望? 黑夜中,连海水也变得幽暗诡谲。 这幽暗的夜色、幽暗的海水之间,一只黑色的幽灵隐秘在其中,滑翔在水面之上,扑向了孤独飘零的船只。它用四肢紧紧贴在船壁上,一点一点地匍匐靠近船舷。 它无声、无息,沉睡中的人们又怎能察觉得到它的存在? 英万里走出了船舱,静静地来到了甲板上——他是否能看见这只恐怖的幽灵? 苏丹虹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木桌上的一个小小的洞眼,他觉得自己很委屈,说好的说放手就放手呢?楚留香这样大名鼎鼎的大侠、正人君子,竟然也可以出尔反尔的吗? 他气鼓鼓得像只恼火的松鼠,十分不满地出声问道:“难道你忘了你说过的话?” 楚留香岂非比他更恼火,此时始乱终弃的人可不是他,而是苏丹虹! 楚留香紧紧盯着苏丹虹始终不肯抬起的脸庞,不经意一般反问道:“我说过什么话?” 苏丹虹的耳朵微微地动了动,他提了提嗓子,义正言辞道:“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你就会放手,绝不牵扯我一分,不仅如此,你还会为我高兴哩!”可是现在的情景根本与他说的完全相反,楚留香这副追债的模样,分明就是不肯放手! 楚留香好似全然听不懂一般问道:“我有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我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苏丹虹一愣,猛然抬起头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向楚留香:“你……你……”他张了张嘴,半响才说道:“你是没有对我说过,但是你对胡铁花说过的——你不能这么赖皮!” 楚留香微笑着摇摇头,像对待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悄声对他说道:“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作为男人应该也很清楚,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通常都是一个无赖。” 苏丹虹的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而后又趋于寻常。他抿起了嘴唇,脑中却有一种被烟花点燃、爆发的刺激感! 楚留香说喜欢他! 楚留香也并不是没有说过喜欢他,但他想不到现在这个男人再对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还会有种隐隐躁动、愉悦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不应存在的不是吗?他是因为那九根银针才喜欢上这个男人的,现在那致命的玩意已经全部拔除,在他清醒后也确实已经消除了楚留香对他的影像,感觉不到一丝深爱对方的情绪。 但是刚刚心脏的猛然跳动,又绝非是他的错觉!还是说不喜欢楚留香才是他的错觉? 苏丹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同时歪起了脖子,困惑地眨了眨眼。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奇怪的念头甩出了脑袋,因为他发现自己因为“喜欢”儿子而激动起来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楚留香的感觉再次变得苍白而空洞,毫无激情可言! 楚留香见到他这样,不禁古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苏丹虹不禁自嘲道:“只是想着,若是以前听到这句话,我一定已经高兴得蹦了起来!可惜的是现在的我已不喜欢你了!” 楚留香猛然黑了脸,他站起身,绕过圆桌站到了苏丹虹的面前。苏丹虹微微向后退开了一步,楚留香便又向前靠近了一步,于是苏丹虹便知道自己的后退别无用处,只好梗在那里,与他面对面看着对方。 楚留香缓缓开口,指着苏丹虹的胸膛问道:“你已不再喜欢我了,是么?” 苏丹虹点了点头。楚留香便又问道:“一个人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忘记对另一个人的爱情?还是你的这份感情原本就不存在?你根本一直都在欺骗我?” 楚留香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苏丹虹,让对方一时间竟连说话也说不出。 苏丹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点点的危险,还有一份浓郁晦涩的火焰,隐藏在瞳孔的最深处,正炽烈地燃烧着,只要他在浇一勺猎油,这火就能喷涌而出,将人灼伤。 苏丹虹不由自主地又想向后退去,楚留香却动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再有逃避的举动,只冷冷地问道:“你敢不敢亲口将那封信上的内容复述一遍?” 苏丹虹的心脏猛然收缩了起来,他若想要挣脱楚留香的钳制并非难事,但是他若拒绝了楚留香的这个要求,那便等于亲口否认了那封信中的内容,这样可能会造成楚留香的误解,更可能会让自己继续陷入这麻烦的爱情泥潭中! 他咳嗽了一声,用还是自由的那只手推在楚留香的胸前,让他离自己远一些,不想过多接触到从对方身上透露出来的压抑感。然后,他舔了舔嘴唇,突然有种无形的压力从他自己的胸膛里冒了出来,逼迫着他,叫他心脏狂跳、紧张不已,因而只能干巴巴道:“你说的没有错,是我欺骗了你,若没有九根银针对我的脑子造成了影响,我绝不会喜欢上一个,唔……” “男人”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一片阴影已经罩下,遮住了油灯昏黄的光芒。 苏丹虹闭上了眼睛,楚留香低头吻住了他,亲密地碾压着他的两瓣红唇,而后将他的人抵在了床柱上。 温度从对方的唇瓣传递过来,像是将楚留香心中不甘愿被抛弃的火焰勾引了出来,将他的人连同被抵住的人一起燃烧了起来。 楚留香的双眼变得通红一片,苏丹虹的眼睛竟也透露出了红光,他一把将楚留香推了开来,然后紧紧抓住自己的胸膛,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被自己推开的男人:“你……你……不是楚留香……”楚留香怎么能这样子?楚留香绝不会对别人硬来的! 楚留香撩开扫到额前的长发,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不是楚留香又是谁?难道是口是心非的苏丹虹?” 苏丹虹愣了愣,道:“你说谁口是心非?” 楚留香笑道:“你说谁不是楚留香?” 苏丹虹忽然觉得自己口很渴,喉咙里似乎已开始冒出烟来,这种情况下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看着楚留香干瞪眼! 楚留香伸出双手将苏丹虹的脸颊捧住,然后用两只大拇指摸向了他的双眼。苏丹虹被吓得立即闭上了双眼,楚留香立即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淡淡的吻,然后嗤笑道:“你知不知道,以前你说喜欢我的时候,你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刚刚你还固执地说不喜欢我的时候眼神又是怎么样的?可是现在,你的双眼里,岂非与你喜欢我时一样包含了温存的迷恋?” 苏丹虹微微睁开双眼,困惑地看着楚留香。他的心脏在被对方捧住脸时再次快速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的身体也不由地战栗了起来,一张柔软的面孔也似化去了冷漠的寒冰,涨红了一片。 眼中的光,也不再凉薄,变成了一个有情人才会有的目光。 苏丹虹想,有些东西或许真的是他弄错了,他并非因为脑子除了问题才会喜欢上楚留香这个男人,也并没有因为脑中的问题解除了就将喜爱他的那份心意也给丢开了。 或许只是他手术后睡着的时间太久,久到不仅是身体,连大脑都开始生锈,开始麻木,所以不论是对楚留香,还是对别人,那些爱情、情谊都像曾念的画卷一样不再鲜活、刺激。 若他没有再碰上楚留香,若楚留香真如他当初的承认,这份爱情或许就会永远地沉睡在他的大脑中,被他遗忘在角落,不会复苏、不会醒悟。 楚留香的眼神却在此时包含在一片晦暗的哀伤之中:“但我现在知道了,你那封信中所说,关于你不再爱我的事情,的确是真的。” 苏丹虹心中一动,连忙张开了嘴,却像被人勒住了喉咙,只能呆呆地看着楚留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刻,他已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不再爱着眼前这个男人了,可是若呀他自己准确地给出一个答案,竟也是不能! 他感受得到那些爱意正在苏醒,却不知道它们能苏醒到什么地步,会不会在关键的地方停止下来,让他和楚留香白高兴一场? 达人以上,恋人未满——苏丹虹一点也不想和一个男人处于这样纠结的关系中,哪怕对方是楚留香,是他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楚留香说道:“苏丹虹,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到你们家乡时候的事情。” 苏丹虹眨了下眼睛,不能理解楚留香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楚留香看着他单纯无辜,完全不明白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我想起了匕首曾经的朋友风行阙,也想起了匕首曾对我的忠告——他告诉我,你是一个十分凉薄无情的人,你不仅风流而且还滥情,可以同时有很多情人——这是不是真的?” 苏丹虹哑然,他无语地看着楚留香,然后想起了何女士“千辛万苦”淘给他的《楚留香全集》——现在楚留香是在讨伐他的风流滥情?他凭什么?他有这资格? 何况游戏里面多几个情人算是个什么打紧的事情?连接个吻都会被关小黑屋,哪像他楚留香,那些可都是真枪实弹地跟人上床啊! 不忿的苏丹虹忍不住朝楚留香呲了呲牙:“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 楚留香笑了笑:“我确实算不上是个好男人,可是你已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可气愤的?” “我只是觉得被你这样风流花心的人质疑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好笑至极的事情!”苏丹虹冷冷地嘲讽道。 “但我真的喜欢你!”楚留香突然放开了刚刚那个话题,转而将因为他突然而来的表白而愣怔的苏丹虹抱在了怀里,轻轻地用自己的脸颊温柔地磨蹭着对方的脸庞:“所以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手的。” 原本想要挣扎的苏丹虹在楚留香紧接而来,似叹息一般的“我爱你”三个字中安静了下来,他的鼻尖嗅着楚留香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这香气却是因为他才会改变的——眼睛却幽幽地望着桌上的油灯出神,目光随着那点灯火的跳跃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苏丹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思索着,探究着楚留香刚刚那句话中的含义,想要弄清楚对方口中的“就算这样”究竟是哪样,是指他已不再喜欢他这件事,还是他是个多情风流的人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苏丹虹:何女士,丫不肯跟我分手%>_<% 何女士: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苏丹虹:(—.—||) 第73章 黑夜中的蝙蝠(五) 可是楚留香说得实在含糊,苏丹虹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分辨出来。 他忍了忍,终究忍不住出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楚留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要他如何回答呢?不论怎样回答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在刺痛! 他只能笑笑,岔开话题道:“现在,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你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苏丹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固然美好,但在他却渴望能赶快看一看这混蛋原本那张脸蛋。 苏丹虹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变成这样,实在是为了你……们好,免得你们的眼睛受了伤害。”他并非危言耸听,他现在的样子绝对比与楚留香第一次见面时还要糟糕一百倍。 楚留香自觉地将“们”字屏蔽在了耳朵外,只是伸手在苏丹虹的鼻子上捏了捏。 苏丹虹很有自知之明,纵然楚留香百般“挑逗”与诱哄,他也没有恢复原本的样貌,这不仅是因为他怕自己现在的模样吓到楚留香,更是因为他现在的这个形象所用到的变幻卡总共就两张,他想留一张做纪念的,所以这已消耗的一张就不能轻易地浪费了作用! 楚留香见苏丹虹固执己见,不禁为他的固执叹了口气。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谁知就在这时候忽然从窗户外传来撞击的声音,还不止有一声。两人迅速地转过头来看向窗户,就见到一小片阴影正在锲而不舍地撞击着窗户,似乎想要将它撞破,闯进房间里来。 看这阴影,分明就是一只蝙蝠! 苏丹虹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就连楚留香也很诧异地说道:“这只蝙蝠难道已经瞎了眼,否则怎么会像无头的苍蝇一样,这么用力地撞击着窗户?” 苏丹虹微微摇头道:“我猜它更可能是一个聋子——不,这个季节的蝙蝠不是应该都在冬眠吗?怎么还会飞出来乱折腾?” 楚留香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然后这只已经头破血流的蝙蝠一下子撞了进来,若不是楚留香闪得快,恐怕他那一身华丽的蓝衣便要沾染上蝙蝠的血而报废了! 这受伤的蝙蝠掉落在了地上,它虽努力地振动着翅膀,但是因为受伤过重,很快就僵硬了身躯,变成了一只死“老鼠”。 房内的两个人双眼盯着这通体漆黑,已然死去的蝙蝠,心中都充满了怪异的感觉。苏丹虹走上前,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匕首,蹲到蝙蝠之前,动手将它的腹部划开,然后他就见到了一张布条,一张肮脏的用血写了一个“救”字的布条。 这张血字布条是谁塞进蝙蝠的肚子里去的? 为什么偏偏是塞在蝙蝠的肚子里? 苏丹虹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他连忙调出了地图,查看船上的情况。不出他所料的是,船上别的人都还在,偏偏原本仅有的两个红点——丁枫和勾子长都消失了! 他们去了哪里? 楚留香与苏丹虹立即推门跑了出去,当他们推开那两个人的房间时,却看到丁枫还在里面,正端坐在桌边,手里还拿着一只白瓷茶杯。 奇怪的是,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沉思,楚留香两人推开门而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丹虹轻轻地蹭了一下鼻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已经明白为什么丁枫还在这里,代表他的那个红点却已经消失了。 这只因为这个时常爱笑的英俊青年,已经死了。 楚留香走到桌边,手掌只是在丁枫的肩膀上碰了一下,这具早已经失去声息的肉.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七孔流血。 丁枫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啪嗒一声,碎成了四五片。 楚留香盯着丁枫脸上流出的血痕,双拳微微地握紧。苏丹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瞧了瞧可怜的死者,最后摇头道:“这是不是天一神水?难道无花与原随云之间已经起了争执?” 当初无花从神水宫盗取的天一神水,共可以杀死三十七人,这位出自少林的大师虽然手段凶残,却还没能杀死那么多人。 因为此前楚留香以为无花已经死在了大沙漠,导致神水宫并没有继续追查他的下落,更没有将这些剩余的几滴天一神水追回。 像天一神水这样的宝物,无花这样物善其用的人自然不会将它们的价值白白浪费! 但楚留香却立刻判断出丁枫绝非无花所杀,因为无花若要杀死丁枫,必然是为杀人灭口,既然是要杀人灭口,如何又会使用天一神水,这样立即就会指向他的证据? 可是,若不是无花,那又会是谁? 现今,谁又能接近得了无花,取得他的信任,从他手中得到天一神水? 除了他的情人原随云还能是谁?可是愿随缘又是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徒弟? 难道竟是为了陷害无花,还是用这么拙劣的陷阱? 但不管怎样,楚留香与苏丹虹此时都可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原随云与无花已经反目成仇,现在才会出现了丁枫的死亡,好叫他们两个去追查事实的真相,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另一方打倒! 楚留香不禁苦笑道:“看来,我们已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苏丹虹哼了一声:“他们两个斗得倒是十分开心,完全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只希望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阴.沟里翻船才好!” 他起身,幽幽地瞧了楚留香一眼,忽然道:“勾子长呢?” 勾子长当然已不在这里! 恰在这时,他们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这声音赫然是女人的声音! 两人脸色顿时大变,立即夺门而出,同时冲向了惨叫声发出的地方。 惨叫声是从船尾甲板上传来的,等到楚留香与苏丹虹匆忙忙到达时,这里已经多了两具尸体。 金灵芝紧紧靠在船尾的一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恐惧地圆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甲板上扭打在一起的两具尸体。 楚留香连忙上前查看,最后却只能惨淡地承认这两个人都已死去。 苏丹虹却是自从上了甲板后便一直默不作声,他的眼睛也没有看向那两个死人——勾子长与英万里,反而像含了针一样刺在金灵芝的身上。 金灵芝察觉到这恨不得将她扎成刺猬的阴冷目光,不由得地缩了缩身体,竟然一时间不敢看向他——这个被胡铁花骂作母老虎、女疯子,浑然不怕世上任何事物的少女,此时竟然害怕回视苏丹虹! 苏丹虹一步一步走到金灵芝的面前,然后厉声问道:“勾子长是英万里杀的?” 金灵芝一惊,惊慌地回道:“是……他们……” “你想说他们彼此残杀而死?”苏丹虹冷声道,“但是我知道,以勾子长的功夫,英万里就算不能手到擒来,但也不至于和他同归于尽!” 苏丹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就要捏住金灵芝的下巴。金灵芝猛然推开他的手臂,站起身,向刚刚跑上来的高亚男、华真真身边跑去。当她跑到她们的身边,就像回到了同伴的身旁一般,回过头来,凶恶地驳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碰我?” 苏丹虹看着她,冷笑道:“我在金大姑娘眼中自然不是什么东西,我又怎能比得上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坑爹的原随云,若不是苏丹虹看了原著,还真看不出这混蛋是男女老幼通吃的货色! 不论是华真真还是高亚男,此刻突然听到无争山庄,听到”少庄主“三个字,立刻都激动了起来,并且迅速地退让到了一旁,用敌视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金灵芝。 金灵芝看到她们避开自己,不禁恨恨地跺了跺脚:“你们竟然这样不信我?我从来都没有去过无争山庄,更没有见过他们的少庄主……” 华真真突然开口,冷冷道:“就算你去过无争山庄,见过他们的少庄主,也不需这么紧张,急于辩解——你这么紧张,不愿我们误会你与原随云相识,是否是因为你已知道原随云就是蝙蝠公子,就是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 被这柔软的女孩子出声质问,金灵芝忽然闭上了嘴,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她明白了过来,自己根本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中了! 苏丹虹向金灵芝靠近道:“但是不管你看不看得上我,你现在都要为我的师父偿命!” 金灵芝立即被他吓得脸色惨白,却还要强词夺理道:“就算我与蝙蝠公子相识,但你的师父根本就是被勾子长所杀……” 楚留香站起身道:“的确,我曾见过勾子长出手,英万里的确死在他的铁掌下。” 金灵芝闻言登时瞪了一眼苏丹虹,微微喘了口气,道:“你听到了,难道你还要怀疑楚香帅的判断?” 楚留香却又说道:“但是英万里身上最重的一道伤势却是在背后,想必是你故意吸引了英万里的注意,才让勾子长得手,占了先机,因而英万里虽然强于勾子长,却只能落到一个与他同归于尽的结局。” 金灵芝向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睛却因为不甘心而彻底红了起来:“你这分明是在诬陷我,我根本不知道勾子长就躲在海里,等到他突然翻上船上来时一切都已来不及了,所以我才被惊吓得尖叫了出来。” 这被众人逼迫的女孩子,竟然说着说着就委屈地流下了泪来。 苏丹虹看着她无比可怜博得同情的模样,不禁叹气道:“你为什么不说呢?难道你不知道丁枫已经死了,而你还能活在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能将我们带去原随云的面前?” 本来还在无声哭泣的金灵芝怔住了,甚至因为太过震惊而忘记了收起眼泪:“你说什么?丁枫已经死了?” 苏丹虹说道:“是,现在你还不肯说出实话,告诉我原随云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他……”金灵芝咬住了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信任眼前这些人,将原随云的处境、下落告知他们。 自从多年前她被邀请去了一次“销金窟”,见到了那个英俊、睿智、强大的男人,就彻底沦陷在了他编织的爱情罗网中,难道现在她真的要为了他的安危就将他的下落告知楚留香等人?她还没有忘记华真真与高亚男也是原随云的仇人这件事情! 可是还没等她想清楚,突然一声巨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紧接着众人就感受到船身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那巨大的声响却没有停止,而是紧接不暇地冲击着这脆弱的船身! 第74章 黑夜中的蝙蝠(六) 这秋冬的深夜,海上早已是迷雾漫漫,正是因为这样船上的人竟都没有发觉,就在他们四周早已经聚拢了四艘大船。 这船还不是一般的渔船,而是装备了大炮的战船! 这时代怎么会有大炮? 这时代怎么会有装备了大炮的战船? 苏丹虹扑倒在船舷上,吃惊又凶狠地瞪着五十米以外,正用黝黑的炮口对准他们的战船:别人不知道这穿越了似的大炮、战船是从哪里来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曾经在与原随云的一次聊天中,谈起过火炮、战船,甚至还在沙盘上做个一次深入的交流,讨论这两样事物在战争中的作用。 可是苏丹虹怎么也料想不到原随云竟然真的将大炮做了出来,还将它安装在了战船之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确实有一种天才,即便只是别人的寥寥数语,他也能从这些浅谈的描述中设计出他从未见过的事物。 黑夜之中,四艘战船上的炮弹一齐发射,炮弹飞出炮口摩擦出一片绚丽的烟光。海阔天这艘可怜的大船,在这样超越时代的火器面前,只能束手待毙,毫无招架之力。 纵然这船上有高手,高手又如何能与火炮相敌?就算是内力高深如苏丹虹,轻功超绝如楚留香也不能! 海阔天一直引以为豪的大船在被第一颗炮弹击中时就燃烧了起来,渐渐地这火光冲向了天际,将四周浓白的雾气淡化、蒸发! 金灵芝死死地抱住桅杆,心里恐惧极了,也震惊极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还没有离开对方就已经提前动了手,这分明就是要将她的命与这船上的人一起葬送! 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难道过往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对她的欺骗?他的心里根本只当她是一只棋子,从未当成过情人一般看待? 她忽然想通了这一点,猛然松开手,在左摇右晃的甲板上艰难地迈开步子,在靠近苏丹虹的时候用力伸出手抓住了他的后背,然后整个人骑在了他的身上,愤怒地对他说道:“你带我走,他告诉我过的,不论遇到多么可怕的危险,只要你肯就能把我带出去!你现在就带我走!” 苏丹虹伏在船板上本来就难以稳住身形,现在又背上了一个金灵芝,差一点就因为负荷不住,随着船身的猛然颠簸而掀翻了过去。他连忙气沉丹田,稳住下盘,一手稳稳抓住船舷,一手反扣在金灵芝的手臂上,大声威胁道:“你要不带我去见他,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此时金灵芝哪里还能去坚持要保守住情人的下落?她已经被四周的凶险吓得眼泪肆流,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现在,只要苏丹虹肯将她带走,就是要她立刻发誓嫁给他都可以! 得到金灵芝满是哭腔的承诺,苏丹虹立即将她一把推到了楚留香的怀里,然后冲到了海阔天的面前,要他将船里所有的人都集中到甲板上来。海阔天被大炮轰隆隆的声响轰得脑子都懵了,根本听不清楚苏丹虹的话,更不知道要按照他的话去做,他现在简直就像看见了海神发怒一般,几乎要跪倒在甲板上痛哭流涕了! 反而是他的朋友向天飞,不愧是做独行大盗的,胆子也比常人大得多,一听到苏丹虹对海阔天的说的话立即就闪身进了船舱,要去将底层划水的伙计全部疏散到甲板上。 不仅是向天飞,楚留香、华真真还有高亚男,这三个轻功一流的人也冲了进去,将分散在其他地方的伙计弄出了船舱。 待到黑压压的人头陆续跑出船舱后,苏丹虹立即将那艘舒适巨大的豪华游轮放了出来。这艘游船来自游戏,不仅收放自如,而且海空两用,不仅能在水上行驶,还能在天上当飞行船使用,用来解决此次危机再适合不过。 苏丹虹不禁庆幸,幸亏以前没有机会让原随云知道这艘船还能在天上飞,否则还不知道今日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围杀! 苏丹虹将轮船放出,矮矮地压在大船之上,同时放下了四张软梯,让船上的人一个一个地爬了进去。他这船放出来的时候是正大光明,外围的四艘战船一眼就能看到,立即集中炮火攻向了轮船。 好在这艘轮船是苏丹虹花了好大价钱在游戏里特别定制的,而且设定上是钢铁打造,堪称《铁血江湖》排名前十的“坐骑”,耐久与防护都很高。 不过就算如此,同时受到四门大炮的近距离攻击,在所有人都登上去后,苏丹虹的这艘轮船防护也只剩下一点点了。等到楚留香拎着最后一个人直接轻功上船之后,苏丹虹立即驾驶这飞船一飞冲天,飞进了云霄之中,叫那四艘战船的船长纷纷扼腕不已,也震撼不已。 待到飞船飞入九重云霄之上,下面只剩下白蒙蒙的一层云层之后,苏丹虹才没有让飞船继续向上冲。他走到楚留香身边,看向被他看管在身边的金灵芝。 金灵芝此时已经不再哭,但是她的眼睛里却多了一层恐惧,不仅是她,几乎船上所有的人都处于惊恐中,并不是因为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险,而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九重之霄,他们岂非已经上了天堂,就要去见西方佛祖? 苏丹虹看到金灵芝直发愣的样子,不禁扭头去看楚留香,楚留香却是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并对他说道:“你要有什么话要问她,最好等她情绪平静了再说,或许,得等到这艘船着陆了之后。” 苏丹虹点了点头,然后拖出地图,给轮船指定了着陆地点。好在他们也只刚刚离开海港不到一天的时间,以这艘轮船的速度不需要半小时就能达到海港的!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金灵芝呆在船上的时候犹自能够控制,只是瞪着眼睛发呆,可是当她的双脚一碰到地面的时候,竟然当场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仅大哭出声,而且哭得无比委屈,还抓住了苏丹虹的手,扯着他死命地摇晃,用泪水向他控诉原随云的无情冷酷:“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他竟然想把我也一起炸死在海里,变成碎肉喂鱼!” 面对金灵芝的痛哭,莫要说苏丹虹,就连楚留香这个惯常处理女孩子的高手也无措了起来。他们知道这个女孩被心爱的人刺伤了心口,用语言根本无法安慰到她,只能让她大声地哭泣,用泪水清洗伤口,这样它才不会化脓。 金灵芝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渐渐地收起了泪水,双眼通红,楚楚可怜地看着苏丹虹。她用手抹了抹眼睛,这才诚实地对他说道:“我骗了你,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和他……从来都只有他来找我,我却从不能主动地去找他。” 她见苏丹虹有些不相信,微微抽气了两声后,接着说道:“我答应华真真带你们去蝙蝠岛确实是受了他的吩咐,要在‘销金窟’……围杀了你们。但是后来他又通知我,会在海上就将你们劫杀,要我在船上乖乖地听丁枫和勾子长的话,可是勾子长却叫我帮他杀了英万里。” “勾子长是原随云的人?”楚留香突然出声问道。 金灵芝一愣,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见过丁枫很多次,却从没在原随云身边见过勾子长。” 一旁的高亚男不甘心地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原随云在哪儿?” 金灵芝摇摇头,她似乎已经过了被情人背叛的悲伤期,渐渐又恢复了生气,听到高亚男的问话竟立即爆发了母老虎的气势道:“他害死了丁枫不够,还要将我一起害死,你以为这样无情冷酷的男人,我还会替他着想,为他保守秘密?” “那现在该怎么办?”苏丹虹委实觉得难办,他不禁皱起了眉,看向楚留香,向他寻求帮助。可是楚留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看来船上知道原随云下落的人都已经死在了船上了! 始终在一旁紧紧盯着苏丹虹的轮船流口水的海阔天忽然插话道:“或许我知道他在哪里。”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他,他连忙咳嗽了一声道:“众所周知,我紫鲸帮称霸海上已有数十年,海上的情况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海阔天似乎还要讲究讲究,以此来挽回自己与紫鲸帮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但是他的好朋友向天飞却是个直截了当的人,才听了他一句话便已经不耐烦道:“你的家底这里谁人不知?那个人究竟在哪里,你直说便是!” 海阔天被向天飞呛了一声,一张紫脸立即涨得通红,只好干巴巴地说道:“那四艘战船我曾在东海海域见过,只是那时没有装设那等可怕的火器,所以也并没有太在意,谁知道竟是这般厉害,若有机会真要买他两艘才行。” 苏丹虹见他又要扯到别处去,立即打断他道:“这船究竟是谁家的?” 海阔天咳嗽了一声道:“谁家的不知道,但是船上行走的人穿的都是扶桑人的衣装,船主应是东瀛海国人士。” 苏丹虹与楚留香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即明白原随云恐怕已经被无花拐去了他的家乡扶桑,只是不知道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知道了原随云的下落,事情总算可以进行下一步。只是高亚男与华真真两人报仇心切,竟然要求与苏丹虹一同前往扶桑寻找原随云报仇。苏丹虹听了她俩的要求后立刻黑了脸道:“不许去,一个都不许去,你们都去了扶桑,华山派要怎么办?” 高亚男气哼哼道:“华山派早已由孤风师妹接掌,有她这掌门在你还担心什么?”华真真在一旁竟也点头赞同了她的话。 苏丹虹闻言狠狠地瞪了这两个臭丫头一眼,呲牙咧嘴道:“臭丫头,我道你们怎么都不肯做掌门,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不管你们怎么说,现在我以师叔祖的身份命令你们两个,立即回去华山派,好好守着华山派这份百年的基业,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枯梅大师虽然够狠,但是华山派在她手中渐趋没落却是不争的事实,她的众多弟子中也就高亚男一个闯出了名堂,华真真与高亚男一走,华山派内再无强人,若是有仇敌来滋事寻衅,指不定就被人整锅端了! 华真真与高亚男还要不服,苏丹虹却立即走到华真真面前,对她道:“你回华山之后,帮我一个忙,替我向掌门请示,将我的名字从华山派的弟子簿里销去。” 第75章 黑夜中的蝙蝠(七) 华真真愕然,盯着已经恢复原貌的苏丹虹道:“你要离开华山?” 苏丹虹笑笑道:“你忘了我是谁的徒弟?我加入华山派原本就只是为了‘清风十三剑’剑谱的下落,只要此事一了我便离开岂非是你我一早就做好的约定?” 华真真愣了愣,她不禁瞥了一眼旁边的楚留香,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不是为了躲一个人,你才连华山派也不顾了?” 苏丹虹摇了摇头,道:“华山派本来就不是我的家,何况有你在,就算我离开华山派也不算有所损失。” 苏丹虹既如此说,华真真明白他是决心要和华山派断绝关系的,原本他与华琼虎就不是正正经经的师徒,他能留在华山派帮助她们将剑谱失窃案追查到底已是仁至义尽。 华真真再不能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苏丹虹对华山派后防空虚的担忧并非多余,最终只能听从即将不再是她们的师叔祖的男人的话,拉着高亚男回到华山。 当华真真带着高亚男走后,楚留香才悄悄地走到苏丹虹身后,问他道:“此事过后,你真的要躲着我?” 苏丹虹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头道:“我不是……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放在睡觉上,像现在这样满世界东奔西走,实在不适合我的个性!”就为了华山这件事情,他已不知浪费了多少游戏的时间,又少赚取了多少银两,尤其是他昏迷了一年,而今已是被游戏里的大部队甩开了一大截,不论是本职还是副职等级都落后了别人好多,现在他做的那些道具、装备都只能勉强算是大路货,根本就卖不出好价钱。 一贯在游戏里头顶“名剑铸手”等等称号招摇过市的如花公子,如何能够忍受这样平凡无趣的生活?所以他才要和华山派断绝关系,然后找一个地方睡他个天塌不惊,将落后的等级都追回来,重新成为三十二区的人上人! 苏丹虹原本打着的主意却是独自前往扶桑,将原随云找出来的,可是楚留香却蹭了上来,在他还没来得急阻止前就跳上了他的飞行器,坐在他的对方瞧着他满面春风地笑。 楚留香笑得多开心呀? 苏丹虹心里得多糟心呀? 若是在一天前,在他依旧认为自己已经不喜欢楚留香,对他只有苍白的记忆的时候,苏丹虹绝对做得出将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踹下飞行器的,但是现在显然他已经不能够。 扶桑、倭国。 苏丹虹端坐在飞行器上,静静地绕着东瀛岛国飞行,同时将地图抓取了出来,正是在对原随云与如花的下落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此时的扶桑正是战国时期,群雄并霸的年代,苦逼的是这个国家太小,人口亦不多,武器装备等等更是奇差无比,史书上记载的所谓大战在大明人眼中也不过是东西两村村民在村长的带领下,聚众斗殴,这种层次的纠纷在大明朝只要有德高望重的里正便能调节清楚,连县太爷都未必能惊动。 因为下方的战斗实在称不上规模,莫说战争的美感,就连战争的残酷都难以体现一二,因此就连楚留香这个出了名善良多情的贵公子,也只能唏嘘此国百姓脾气实在太暴躁,动不动就动手群殴火拼什么的,不好不好! 楚留香虽然是个同情心泛滥的江湖人,但是他的同情心从来只泛滥给充满浪漫美感的人和事物上,而飞行器之下的斗殴现象,实在是无法与他心中残酷无情的战争联系在一起,也就难以触动他心底那根多愁善感的心弦! 苏丹虹间或偷眼瞧一眼下面正热闹斗殴中的扶桑将士们,不禁由衷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正在假寐中的楚留香闻言睁开双眼,他瞟了眼下方的战况,叹气道:“你是说这样的……根本不能满足原随云与无花?” 苏丹虹摇摇头道:“这里是无花的故乡,不论这里……怎么样,他都不会嫌弃这里,但是原随云不同,他既然制造出了火炮战船,他的野心就远远不止在这里——我想,以蝙蝠公子的心机能力,这样混乱的局面很快就会平复下来。” 楚留香想了想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担心,等到他整理清楚了这里,便会向大明朝发动战争?这可能吗?”恕香帅此时实在难以想象以下面那群人的战斗力,能够有胆量去侵略正是国富民强的大明朝,这不是上赶着找揍嘛? 苏丹虹看着楚留香不以为然的样子,自然不能告诉他再不过百年,明朝沿海就会出现倭患,丰臣秀吉这老匹夫可是做了一份完整的先朝鲜后大明国的侵略计划呢!他只能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想就算不是这样,也相去不远了!”对原随云这种闲的蛋疼的谋略家而言,叛国背主根本不是罪恶,达到不能世人梦寐以求的鼎点才是他们的追求!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在未找到原随云与无花这两人之前,所有的设想都只能是危言耸听的空想罢了!苏丹虹长叹一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地图上,继续搜索那两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家伙!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们绕着这个国家飞行了三圈后,苏丹虹终于在京都的一条大街上找到了无花。 无花好像故意等在那里一般,竟然一直站在大街的辕门之下,高高地仰起头,看着天空。 他长相出尘,便是在中原也是人人见了惊为天人的,在这半蛮荒的土地上更是被敬若神明一般受人敬仰。他虽只是单调寡味地站在大街之上,脸上也只是刻板得一点表情也没有,可是即便这样,四周的人依旧渐渐地聚拢在了他的身边,纷纷跪倒在地上,匍匐在他的脚边,乞求他施舍地看他们一眼。 看见无花身边跪倒的人群,苏丹虹突然很不想下去,和无花见面。 无花却已经看见了他。这美丽清艳的儿郎突然施展起了轻功,拔地而起,竟是冲着苏丹虹的飞行器而去。地上的人看到心目中的仙人竟真的飞了起来,简直激动不已——扶桑也并非没有武士不会轻功,可是无花的轻功步法是何等的曼妙绝伦?即便是同样的步伐,在无花做来便是谪仙,旁人再来做就会变得粗陋不堪! 但是无花却计算错误了一点事情,那就是苏丹虹的飞行器已经满座,不论他的轻功有多么高妙绝伦,也休想站到它的一点点边上去。 当无花碰触到飞行器,当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反冲力从他的脚下反射而来,他立即旋转身子,如一只翩然的仙鹤脚尖一点,凌空三百六十五度半旋转,最后落在了临近的一座茶楼的屋顶上。 他的模样那般美好,他的气质那般潇洒,他的身姿那般卓绝,便是天神也不过如此! 地上的围观群众已是被他的一举一动感动得痛哭泪涕、泪流满面,只恐惧这美妙的画面只在一瞬间,日后再也看不到了,那叫他们怎么办?怎么办?恐怕唯有切腹才能完成这等残酷美的升华! 苏丹虹掏了掏耳朵,飞渡到了无花的面前,无花双手合十在胸,就如三年前苏丹虹初遇他时那样,仿佛只是个清纯、圣洁的小和尚。 见到这样美妙的人,苏丹虹立即势弱地缩到了楚留香身后——无花既然是香帅曾经的朋友,自然该由香帅来对付! 楚留香看着苏丹虹缩到了一边,不愿上前和无花搭话,一双眼睛却巴巴地在无花美妙的脸上、身上来回瞄着,心里忍不住讪笑一声,暗道这小王八蛋肯定是怕自己受不了美色的诱惑,才会乖乖地退让到一边的!他不戳穿苏丹虹那点小心思,却走到他面前,故意挡住了他的视线,对无花道:“无花大师,久别三年,近来可好?” 无花抬起眼看向楚留香,道:“红尘多扰,明镜蒙尘,佛心已失,小僧近况不好,也不妙。” 楚留香笑了笑,一手伸出将身后偷偷探出的一颗人头按了回去,道:“不知大师的红尘在何处,佛心又丢失在何处?” 无花放下双手,然后转身向东遥遥地看去。 楚留香顺着无花的视线望去,那里是一处不算巍峨的宫殿,那看上去似乎是皇家冬祭夏沐的别院偏殿。 他不禁问道:“他在那里?” 无花点了点头:“他便在那里。” 得到无花肯定的回答,楚留香不禁愣了愣,有些惊讶地回头:“大师,你何以要将那人的下落告诉在下?” 无花笑道:“难道不是楚施主刚刚询问了小僧?楚施主既然问了小僧,小僧如何能够隐瞒?” 出家人不打诳语,难道现在的无花真的还是一个出家人? 这个出家人不仅老实,竟然还十分的热心,竟然在一堆人的跪拜下,将他们一路引到了那处王宫别院中,将他们带到了居住在其内的原随云面前。 原随云看上去精神竟然很不错,一点也不像是被囚禁在此——和他这副精神饱满的模样相比,特别等在辕门下的无花倒显得憔悴起来了。 难道被强迫来此的人不是原随云而是无花?难道原随云真的想要假借无花一刀流传人的身份掌控这个即将被武士阶级统治的国家? 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苏丹虹被楚留香拎到了原随云的面前——香帅已经应付过了无花,现在自然该由百宝箱之主来应对他的“朋友”原随云! 作者有话要说: 做菜的时候把爪子给切了,足有一公分长,还好不深,不然就得向编编请假了 第76章 黑夜中的蝙蝠(八) 苏丹虹送给原随云的那只猎鹰,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现在,这个雍容华贵的少年又变成了一个瞎子,他的世界里不再有色彩,也不再有光明。 但,十多年前是光明错误地抛弃了他,而这一次却是他自己选择了将光明丢弃。 或许十数年间与黑暗朝夕相处,已让这人适应了唯有黑暗的世界,即便有短暂的光明也无法照耀他的心灵,将他四周的阴冷黑暗驱散。 原随云来到苏丹虹的面前,伸出了他洁白如荧玉的双手,轻轻地抚摸在他的脸蛋上。 原随云笑道:“我早就猜到你不会那么轻易地自杀的,这一次他总算没有找别人来骗我,这真好——丁枫是否已死了?” 他突然这么问道,脸上却见不到一点悲伤,仿佛那人根本不是他的徒弟最信任的手下。 苏丹虹点点头:“他死了,用无花给他的天一神水,死时或许痛苦,却绝不会比背叛你所带给他的良心上的折磨更痛苦。” 当他与楚留香看见丁枫的尸体时,便已猜到他可能是自杀的,但是这样的推断很快被他们各自推翻,因为丁枫既然已经要告诉他们原随云与无花之间反目成仇了,要他们一起去“解救”其中一人,又何必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自己亲自跑来跟他们说,岂非比一只肚子里塞了布条的蝙蝠更加可靠? 现在苏丹虹却已经懂了,背叛原随云的丁枫根本已不能活,在他心中想必已将原随云当做了自己的父亲,当做了生命全部的信仰,一个痴迷的人一日却要背叛自己的信仰,那他除了死还能有别的选择? 但正是想通了这一点,苏丹虹才会越加肯定了原随云的野心,也就越加地为之感到恐怖,再也无法去谅解他。 “你是否已做好了计划,第一步便是要扶桑统一,第二步是否想要将高丽覆灭,将它变成扶桑侵略中原大明朝的跳板?”苏丹虹抓住原随云的双手,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黑曜石一般黑暗的眼睛。 原随云笑笑,抽回自己的双手道:“不,我既然有了那样的利器,又何必要费心先从高丽下手?” 苏丹虹的脸色瞬间转黑,变得不能再难看。他心中明白是一回事,原随云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他不禁厉声冷笑道:“你觉得你已经掌握了制胜的法宝?你信不信我立即就能给大明朝的皇帝送上一百二十门大炮,在你收拾完这里的烂摊子之前就将扶桑炸平?”他非是出口大话,他既然能够从游戏官方定制出海空两用的大船,再花点小钱定制一百二十门大炮又算什么?在《铁血江湖》官方而言那不过就是一组数据——莫说大炮,你就是想要原子弹氢弹有钱官方就能给你整出来! 原随云唇边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转身坐到室内软软的榻榻米上,许久才叹气道:“你一定要跟我作对?是否我遇见你的时候比楚留香早些,你就会更偏袒我一些?”他仰起头,似在追忆过去美好甜蜜的回忆一般,道:“以前你对我多么呵护,简直就是将我当做弟弟、情人一样。” 苏丹虹瞟了一眼一旁的无花道:“可惜你并没有当我是兄长,不论何种感情若只有一方在经营,最终都只能得到一个惨淡无果的下场。” 无花却抿起嘴角朝苏丹虹笑了笑,带着一点他本身总也甩脱不了的腼腆,却又多了一份不在意,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苏丹虹对原随云说的这句话有影射他与原随云的意思。 他这突然而来的纯真笑意,倒叫苏丹虹一时把握不准他与原随云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了! 却在这时候,宁静的和室内,一道悬挂在原随云身后屏风旁的竹帘被人缓缓地卷起,一个拥有馒头般又圆又白的脑袋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个男人矮矮胖胖,细长的眼睛被白面团一样的肉挤成了一条缝。他盘腿坐在竹帘后面,始终一言不发,因而楚留香与苏丹虹虽然一早发现了他却只是暗中注意,并未主动提起他的存在。 而现在,即便不问苏丹虹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不禁叹气,终于明白了无花将他们带来这里的原因。 无花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而后这修罗菩萨的面容便失去了那种神圣的光芒,变得不再那么迷人,而是普通了起来。 这白面团一样的男人身上穿的是天皇的衣式,对于东瀛的民众而言,天皇就是神是精神的寄托,原随云却将他监.禁在了自己的住处,想来是想玩曹操那一套,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是无花作为武士的儿子,他对扶桑的野心当然不会比原随云小,但却绝不会背叛天皇,更不能看着天皇被一个外族人所挟持,看着自己的故乡成为原随云野心的垫脚石! 而丁枫,丁枫则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不被师父的疯狂所毁灭,才不得不背弃了自己的信仰,用死来证明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大明人! “天枫君,你说的救星就是他们?”白白胖胖的天皇忽然站起身,想要扑向无花,躲到他的身后——能够将国家统治得这般乱七八糟,这个皇帝自然不会是一个英明神武的男人,他甚至十分的胆小,对原随云这个长得儒雅风流,谈话间总是和煦柔和,心思却阴狠毒辣的少年更是恐惧不已! 可是当他看清面前站着的两个男人也是中原人时,立即跌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他立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缩了回去,并将竹帘放了下来。 不论是楚留香还是苏丹虹都对这天皇的一举一动感到惊讶不已,绝对想不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竟会是这副德性! 无花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悲凉、痛苦,天枫一家牺牲了一切所要侍奉的天皇竟然是这样的软弱的人,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他早已恨不得自己早早就死在了沙漠里! 原随云止不住笑道:“无花大师,你这又是何苦?当初天枫十四郎不惜完结自己的性命也要将你与南宫灵送去少林、丐帮,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愚忠?难道我就不可以……” “不可能!”无花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他竟然冲原随云大吼道:“你以为扶桑人和你们大明人一样软弱、愚蠢?你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这片土地?我们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成为这里的主宰!” 从来到此处便一句话也未曾说过的楚留香突然伸手拍住了苏丹虹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走。” “走?”苏丹虹诧异地看着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走?” 楚留香笑笑道:“难道你看不出,这里我们本不该来?你既有办法能够阻止原少庄主的野心,我们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楚留香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内功高深如无花如何能听不见他在苏丹虹耳边说的话?而苏丹虹竟然在微微一怔后,似乎想通了一般点头回道:“你说的没有错,这里本来就与我们无关,我们何必要淌这浑水?” 他说着就取出了飞行器,要与楚留香一起离开这处庭院,离开京都、离开扶桑。 无花猛然回头,瞪着他们,咬牙切齿道:“楚留香,你的公平正义呢?难道你的一切美德只针对自己国家的人?别的国家因为大明人而混乱,被他欺压、奴役,你却能看着一切发生而不去阻止?” 他凄凉地冷笑一声道:“原来这就是大明人所推崇的大义,竟是这般狭隘、卑鄙!” 楚留香闻言,摇了摇头:“无花,难道没有原少庄主,你们的国家就不会如现在这般混乱?”他顿了顿,伸手搁在苏丹虹的头顶,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道,“你看看这小混蛋,他的样子是不是比你记忆中那个少年老得多?丑得多?”他的手被恼火的苏丹虹从头顶上抓了下来,甩到了一边,他却不以为意道:“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当初你与原随云勾结,将这小子在济南的下落告诉原随云,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虽然一向以脾气好示人,可是脾气再好的人遇上这样的陷害,自己的情人还差点跑了,也会忍不住想要朝陷害他的人发火,找他们麻烦的! 他现在只是要将苏丹虹带走而已,这样做他都觉得自己实在太仁慈,仁慈得都有点对不起苏丹虹所受到的那些苦了! “所以你要替他报仇?”无花难以置信地看着楚留香,不敢相信他竟要为了苏丹虹就对整个扶桑见死不救! 楚留香无言以对,只是看着苏丹虹,目光柔和而愧疚。苏丹虹摸了摸自己的脸,苦哈哈道:“你不提这件事我倒已经将它忘记了,现在我才想起来不论是无花还是原随云都是我的仇人。”他突然抬头对原随云一笑道:“小原庄主,你知不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原随云问道。 苏丹虹笑道:“因为你叫人放进我脑子里的那九根银针,神医赫连翁若将它们都拔出去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一件对我十分有好处的事情。” 原随云绽开笑颜,道:“我知道,你是说你不会再被我们操纵了,是吗?” “当然不是这件事情,”苏丹虹说道,“我说的是,当那九根银针被拔出去后,我就再也不能把你当成朋友来看待了,你说这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现在,你在我心中连一个陌生人都比不上,你只是一个一心背叛大明朝,想要侵略我的国家的野心家,你说,对我而言,你是什么?” 原随云听了苏丹虹这番话,却依旧还在笑:“你以为你在我心中有那么重要?我在你心中已连陌生人都不如,可你在我心中由始至终都不曾是朋友,甚至连敌人都不算,不过是一只随时都能踩死的蝼蚁。” 楚留香突然抓住了苏丹虹,显然是怕他被原随云这冷心冷肺的话刺激到,可是他发现苏丹虹身上一点激动的迹象也没有,他看上去十分的平静,眼中除了冷漠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确实如他所言,已将对原随云的所有情谊都忘记了! 楚留香却感受到一股痛楚在心口涌起,想要将他立刻从原随云眼前带走! 第77章 黑夜中的蝙蝠(九) 原随云应当感到高兴,因为他现在已是一个瞎子,所以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苏丹虹眼中的冷漠,也看不到楚留香眼中的怜悯、无花眼中的讥讽。 无花讽刺地说道:“你们既然已都不将对方当做朋友,为何还要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将对方杀死?” 原随云却朝他摇了摇头,苏丹虹什么也没有说,他抓起楚留香的手,站到了飞行器上,两个人竟然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就飞到了天上,离开了这里。 无花愣愣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飞行器,几乎要伸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他哑然道:“他们走了?” 原随云点头道:“是,他们走了,那你又该怎么办呢?” 那竹帘再一次被拉起,白馒头一样的男人已将他的手从脸上放下,但他的一双眼睛却不敢看向无花,看向这个唯一还敢为了他去向原随云作对的武士。 他咳嗽了一声,结结巴巴道:“天枫君,你怎能通敌卖国,将……明国的刺客送到孤的面前来刺杀孤?”他再次咳嗽了一声,偷偷地看向原随云道:“幸而有原氏在……” 此时,无花早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觉得五雷轰顶,身子如一片若叶一般飘零在天地之间。 他忽然想起了南宫灵,这个可怜的弟弟,现在他岂非比南宫灵更可怜?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天枫十四郎,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记忆已少得可怜,甚至连他丑陋的面容、宽阔的肩背也已模糊不清了。 他终于也想起了天峰大师,这个人是他的师父,但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背叛了这位佛门大师,而对方虽非任慈对待南宫灵那般将少林寺交到他的手中,却真真实实地将他看做自己的徒弟,将信任给他,并且永远都为他留下一条后路,一条反悔知错的后路。 他耳边响起了天峰大师偶尔会对前来佛祖面前忏悔的人说的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现在,他是否还能回头? 无花看了一眼原随云:这个少年是否也有从黑暗中回头的那一天?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原随云走出了和室,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今天天气十分的不错,阳光很大,暖和地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虽已看不见光明,可是这不代表他捕捉不到光明,不能感受到它的温暖! 他张开手,而后轻轻地握紧:光明,唯有紧握在手中的才能是真正的光明! 夜色冰凉得有些刺骨。 一轮新月斜斜地悬挂在天边。 黑夜中,一只慵懒的黑猫,踮起脚尖,在屋顶上飞快地跑动。 这只黑色的猫咪最后落脚在了一个以藤井为姓的贵族的庭院里。 这庭院寂寞深沉,好像只有树枝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黑猫扭头看了一眼这华丽寂寞的庭院,而后蹿进了左边的竹林。 竹林的背后竟然是一间小小的作坊,作坊里还十分的热闹,头扎白巾的扶桑汉子正努力地工作,努力提高着产量。 在他们的手中,一份份火药被配给出来,一颗颗炮弹外壳被打磨了出来。 黑猫伏在距离这作坊大门三丈的地方。 “哒哒哒……” 忽然一个男人,穿着木屐走了过来。黑猫立即弓起后背,迅速地蹿进了竹林。 穿木屐的男人走到作坊里,瞧了瞧进度,又将里面的工匠逐一敲打了一番后才又“哒哒哒……”地跑回了前院。 当穿木屐的男人走出去后,那只黑猫再次跑了出来,它灵巧地闪进了即将关闭的木门内,然后它的身形忽然变大,原本只是一只黑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只花斑的老虎! 黑猫怎么会变成花斑老虎? 莫非它是一直妖怪? 妖怪是否都要吃人? 若这妖怪没有将作坊里的人都吃掉,为什么那穿木屐的男人再回来看时,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看到满地的鲜血? 苏丹虹终究没有真的离开扶桑,在这恐怖的夜晚的后半夜,他回到了那所不算富丽堂皇的王室别院,来见原随云。 原随云仿佛知道他会来一般,竟然早已坐在中庭,手中一直持着一只酒杯,似饮非饮。 当苏丹虹从飞行器上落下时,微微皱眉中的原随云出声道:“江户那里的人飞鸽传书,告诉我整个作坊里的人都不见了,像是被鬼捉去吃了,那鬼是你吗?” 苏丹虹笑笑道:“我以前是做过鬼,但是现在却是个人了。” 原随云站起身,冷冷地用他那一双无光的眼瞪着苏丹虹道:“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设计图……你以为拿走了设计图我就不能再造出大炮、战船?”他嗤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难道不知道最原始的那份设计图在这里?你抢走那份图纸又有什么用处?” 苏丹虹冷道:“可我知道以现在扶桑的水平,就算有设计图也没办法制造出这两样东西——那作坊里的人都是你从中原掳来的,不是吗?” 原随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倭人太蠢,你以为我愿意多此一举,从中原带人来此!” 苏丹虹摇摇头道:“倭人太蠢,只是受制于自身的发展而已,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也能创造出自己的文化,比那些恬不知耻只知道抢夺别国文明的民族正当一些。” 对苏丹虹的言论,原随云不置可否,他似乎对自己治下的民族的智慧究竟如何也没有什么兴趣,他笑道:“你来难道是想为作坊里的那些工匠向我寻一个公道?若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因为总有一天我会带领他们回到故乡的。” 话已至此,便已无可再说! 这一战早在他们相识之前,便已不可避免! 原随云原想要以静制动,他自然有后发制人的自信,因为他早就发现现在的苏丹虹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个人这一年多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内力竟连原本的六七成都没有了! 一年前的苏丹虹原随云或许会有所忌惮,一年后今日的苏丹虹却叫他看轻。 但是很快他就发觉到了异样,因为他突然觉察到苏丹虹的呼吸竟变得越来越绵长,最后竟成了一缕丝漂浮在空气中,叫他的双耳捕捉不到。 不仅是呼吸,苏丹虹整个人都好像突然间消失了,叫原随云无法探听到他的位置。 原随云惊诧出声道:“你的内力……” 然后他就听到了苏丹虹的声音:“我从不曾叫你看清过……” 苏丹虹突然住口,因为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原随云已爆发了全身的力量,像一头凶猛的狮子向他扑来。苏丹虹立即跳跃而起,飞跃到了梅花树上,而原随云猛然止住去势,竟然像一张弹弓别扭地弯起,而后蹿上了他落脚的那根树枝。 苏丹虹立即掐断一朵梅花花苞,将它射向双爪向自己抓来的原随云。 那梅花本是一朵花骨朵,在他的内力催逼下,竟然在半空中绽放了出来。五瓣红艳的花瓣包围在花心的四周,在空中极速地旋转了起来,最后化成了一枚红色的铜钱飞镖,“嗖”一声向原随云急射而来! 原随云已是中途变换过一次身形,此时想要再次半途折回,已是十分的勉强。 既然勉强,他便不去勉强,竟然不改身形,由着那鲜艳可人的梅花向自己射来,直到它即将贴上他的脸颊上之时,他才猛然一偏头,让它擦着他的脸蛋飞过。 说时迟那时快,那梅花落了空处,原随云双爪立即冲苏丹虹的心口抓去,谁知就在这时,他的身子猛然一恸,嘴角已是泌出了一股鲜血。 而他如鹰一样的双爪已然刺进了苏丹虹的胸口,在他的胸口落下了十道血口。 苏丹虹的胸前立即鲜血喷涌,而他手中的一枝梅花已然如利剑一般刺入了原随云的下腹。 就在原随云的双爪扣在他的胸前时,苏丹虹还发狠地又将这枝梅花向少年的身躯中捅了捅,直到将这具单薄的身躯捅穿! 他的确如他所言,早已将过往对原随云的那份感情淡忘,而原随云想要依托东瀛扶桑侵略中原的心思已足够掀起他的怒火,令他杀意毕现! 现在,只要将原随云推开,这个人即便不死也绝活不了多久! 苏丹虹立即攒起十二分力道,一掌劈在了原随云的胸前,将他从自己身前震飞了出去,而他自己也因为受伤过重,而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原随云这凶狠的两爪已是化用了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的剑意,以十指为剑,苏丹虹不过是刺了他一剑,他却已是同时刺了苏丹虹十剑! 若不是苏丹虹一早就吞下了可随时回血的大血包,此刻恐怕已经被这“十剑”戳穿了肋骨、心脏,变成了一个死人。 苏丹虹摔倒在地上,立即取出了大量的血包药丸,一股脑地吞了下去,这才让他白如金纸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可是胸前的伤口却还在喷着鲜血。 他却顾不上立即包扎伤口,因为原随云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捂住伤口,向他摔倒的地方慢慢走来。 苏丹虹立即握紧了那一枝梅花,虎视眈眈地盯着走向自己的原随云——若说他还有血包药丸缓住伤势,那原随云现在根本已是到了垂危的地步,可是这人竟然还要向他走来,想要对他下手。 就在原随云走到苏丹虹近前不到三步的距离,就在苏丹虹猛然握紧梅枝,向上一挑就要刺进原随云的心脏,这华美的少年忽然软倒在了地上,伸手握住了苏丹虹细瘦的手腕,将它向下按了按。 他忽然摔在了苏丹虹的身上,张开了双臂将他抱住,英俊的面庞贴在了对方湿润的胸前。这少年盲者咳嗽了一声,将血吐在苏丹虹的胸前,与他衣襟上的鲜血融合在了一起。 看着这混合在一起的鲜血,原随云忽然呵呵痴笑了起来:“你……小苏……你竟然忘了我……楚留香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小混蛋……你怎么能不做我的朋友?” 被原随云欺身在胸的苏丹虹软到在了地上,他听到少年的痴笑声,不禁张嘴想要辩驳:“我……” 可是他究竟想要辩驳些什么呢? 紧紧抱着他的少年却已先一步消失了声息,现在他不仅是个瞎子,还变成了一个聋子,再也听不到这世界上的任何声音了。 苏丹虹终究除了那个“我”字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但他却落下了一滴眼泪。 这滴眼泪究竟是为谁而落下? 他是否已记起了与原随云过往的记忆?那记忆虽然始终被黑暗包围,但其中的温情与怜惜是否依旧叫他舍不得,叫他伤痛莫名? 那么其他的记忆呢?它们是否都不再如过去那样苍白一片,而是重新鲜活了起来? 第78章 黑夜中的蝙蝠(十) 无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苏丹虹蓦然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无花却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只是将他怀里的原随云抱了起来,然后笑笑道:“是小僧将他带来这里,自然也应该由小僧将他带回中原。”说罢,他依旧不看苏丹虹一眼,抱着人消失在了冰凉迷茫的夜色中。 苏丹虹呆愣愣地看着无花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反应过来,拿出华山派的金疮药为自己疗伤。 苏丹虹出现在广东的海港时,楚留香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多时。 当日苏丹虹与楚留香离开别院后,并没有立即离开扶桑,而是在半夜由苏丹虹将作坊内的工匠都弄了出来,交给了楚留香,让他带回大明国。而苏丹虹则只身一人前往原随云处,寻找剩下的设计图。 楚留香本不愿意让苏丹虹单独去,但苏丹虹说这是原随云与华山派之间的因果,也是他与华山派最后的纠葛,他不愿意别人来插手这件事情。 何况,那些被救出来的工匠也必须有人带走,否则难保中途不被原随云的人马发现,再次捉回去。 这些工匠若再被捉走,想要再救出来必定十分的艰难。 楚留香不得已只能答应他,只插手营救工匠的事情,却决不去干涉他与原随云之间的最终结果。 楚留香带着这批工匠来到广东的海港后,便留在了这里,一直等待苏丹虹,只是他想不到苏丹虹竟然是一身血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充满了疲倦与迷茫。 楚留香连忙上前,将刚刚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的苏丹虹拉到自己身前,轻声地问道:“你与原少庄主……” 苏丹虹抬起眼瞧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一枝梅花高高地举了起来,给他看。 这梅花开得很艳,楚留香知道是因为苏丹虹一直在用内力催逼着她、呵护着她,她才没有在他的手中凋谢。 但在楚留香眼中,这梅花未免开得太艳,竟比苏丹虹身上的血还要红艳、刺目。 这梅花当然不是苏丹虹用来杀死原随云的那一枝,却源自同一株的梅花树上,她们一样芬芳、红艳。 苏丹虹忽然哭了起来。 他始终都没有告诉楚留香他独自在扶桑究竟遇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楚留香看到这个意向坚强的少年而今的模样,也万万再难问出口。 苏丹虹想,原随云怎么就变成了那样?按照小说原著中所讲,不论犯下怎样的错误,至少他不会拥有那样罪恶的念头,不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 难道真的是他这个外来者的错? 他不知道,他实在不敢去想! 楚留香为那枝绽放得格外娇艳的梅花买了一只花瓶,用最清甜的井水注入花瓶,然后将它放入其中。 这样,它或许能多绽放一些日子。 苏丹虹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他已经洗过了澡,身上的污秽都已经被清洗干净。 他的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因为温水的熏蒸而红润了起来,楚留香却从少年袒露的上身上看见了那十个可怕的血口,虽然已经结巴,却依旧狰狞。 他忽然后悔,实在不应该让这少年独自去面对原随云。 若是有他在,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苏丹虹走到楚留香的身边,重逢后头一次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情人的腰。 他看了花瓶中娇艳欲滴的梅花,然后就将自己的脸颊埋在了楚留香宽阔温暖的胸膛前,听着他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心跳声。 他轻声喟叹,至少这个他心爱的男人是还活着的,而且他会永远地活着,光明磊落地活着,不会像原随云那样,带给自己冰冷的触感。 想到原随云紧卧在自己胸前,渐渐失去气息,渐渐失去体温,最后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苏丹虹不禁将楚留香拥抱得更紧一些,紧得楚留香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忽然在他的颈子上闷声道:“我答应过你,不再杀人的,你还记不记得?” 楚留香轻轻地将苏丹虹搂住,手轻柔地抚摸在他的头上、后背上,然后低头在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情牵、温和,宛如家人的亲吻:“我记得。” “但是我没有做到,你会不会离开我?”苏丹虹哑声问道。 楚留香看向那梅花,目光流转,晦暗不明,片刻,当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时,他才轻声回道:“这一次……我不怪你……”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有一种罪恶,不论是什么样的人,贩夫走卒也罢、知府县令也好,都有权去做裁决,去将犯下这罪恶的人惩罚。 死亡,是犯下那种罪唯一的救赎! 只是,他多么希望,这一次替原随云判下罪刑的人不是苏丹虹,而是别人。 哪怕是无花,他也就不必如此难受,为怀里这可怜的少年感到忧心、痛苦。 他只希望自己的慰藉能够让这少年淡忘这份谋杀挚友的痛苦,叫他不再像刚刚那样流出眼泪。 苏丹虹的身子微微一动,他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楚留香:“你不怪我?” 楚留香弯了下嘴角道:“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可以怪罪你。” “老原庄主呢?他也不会怪我吗?”苏丹虹突然问道,当他说起老原庄主的时候,脸上不由得扭曲了一下。 楚留香迟疑了一番,才道:“你不想告诉他真相?” 苏丹虹点头,难过道:“他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很和蔼也很慈祥,就像父亲一样。”他是遗腹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而老原庄主的形象却与他心中父亲的模样不谋而合,或许这也是他初初和原随云结交后总喜欢往无争山庄上跑的原因之一。 楚留香摸了摸苏丹红的脸庞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位老人若知道了真相是绝对不会怪你的。”他顿了顿,亲昵地在贴在苏丹虹的额头上道:“不知道真相,这位老人也许会因此憎恨你,甚至,因此使你在江湖上举步维艰,但是你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丹虹眨了眨眼,而后微微地闭上了双眼,他知道楚留香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若他真的不能在江湖上立足,这个男人也会陪着他从这武林中消失,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他很感动,那份因为原随云的死而森森包裹在他身上的冷意,在这一瞬间都消散开来,温暖与快乐又向他聚拢了过来。 脑海中,那些与楚留香在一起,自己拼命在这男人身后追赶着,要将他把到手的记忆,终于变得鲜亮无比、灿烂无比,每一个画面都充满了诗情画意,甜美芬芳。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汲取这温柔的男人身上的幽香,连同此刻的感动一起镌刻在心灵最深处,成为记忆中最美丽的一张相片! “我爱你。”他微微仰起头,在楚留香耳边轻如喟叹地说。 广东。 广东,是美食爱好家的天堂! 鲜花豆腐、锅塌豆腐、咸蛋酿豆腐……香煎豆腐卷、油炸豆腐干、龙井卤豆腐……什锦炒豆干、鸳鸯火锅豆腐丝…… 苏丹虹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只勺,望着香喷喷的豆腐宴,眼里已有了泪花。 这种被豆腐包围住的幸福时刻,怎能不叫他泪流满面? 不论怎么看,这里的每一道菜都比楚留香来得美味无比! 所以当楚留香走进小包间的时候,苏丹虹没有看见他! 所以,当一个老当益壮的富态老爷走进小包间的时候,苏丹虹依旧没有看见他!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除了豆腐——白嫩嫩的豆腐、红澄澄的豆腐、滑溜溜的豆腐,什么也看不见,一切都已成了空气。 然后,就在苏丹虹迫不及待地将一勺子豆腐花放进嘴里,然后含着它正准备享受那慢慢融化在口中、丝滑般美妙感觉的时候,楚留香恭敬、亲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爹……” 爹? 爹?! 爹?!! 楚留香难道在喊他作爹?!! 这当然不可能!!! 苏丹虹被震惊得咳嗽了起来,他连忙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身板,笑得极其恭敬、严肃地朝一脸富态的老爷子打招呼道:“楚老先生,晚辈苏丹虹,久仰久仰。” 听到这小混蛋假正经地自我介绍,楚留香不由得翘起嘴角,偷笑了起来。 楚老爷是个和蔼可亲的老头,他笑眯眯地朝苏丹虹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吃他的豆腐,而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你带来的那些工匠知府大人都已经安排好,我也已经帮他们联系了家人,现在他们都已和家人团聚。” 楚留香点了点头,向自己的父亲道了声谢。 楚老爷因为与广东知府十分熟悉,是旧年同科的举人,所以楚留香当日将那批从扶桑带回的工匠统统交给楚老爷,由他处理他们的下落。现在这些人连同那份设计图都已经落在了广东知府手里,他们不仅能过上过去安全、舒适的生活,还能因为原随云教授他们的手艺而得到朝廷的重用,成为国家最重视的人才! 楚家父子多年未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只是这里是饭馆,人来人往十分不便,两人也都已不年轻,便只字未提对彼此的思念之情,反而只是将公事说了一说。 这公事一说完,就该说一些私事了! 这私事当然还是非常的重要,楚留香终于还是将自己即将退隐江湖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父亲。楚老爷对此并不怎么意外,毕竟,自己的儿子带着百宝箱之主“勇闯”无争山庄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江湖上许多尊崇无争山庄的门派都已经派出了人马追杀这一对苦命的鸳鸳,他们要从江湖上消失已成了不二的选择。 至于江湖上传言楚留香与百宝箱之主有私情这件事,楚老爷原本是不相信的,想他儿子玉树临风,泡妞无数,怎么可能会栽在男人的手里? 可是现在……楚老爷瞧了眼正襟危坐的苏丹虹,然后又不大自然地转开了眼:只能说,世事无常啊,看来自己得给苏蓉蓉她们三个小姑娘准备嫁妆了! 楚老爷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在这看上去挺害羞挺稚嫩的少年手里吃亏,他担心的是楚留香与苏丹虹为什么会得罪无争山庄,楚老爷虽久不在江湖,但他对江湖上的事情却还很关注,何况他在年轻时也十分地推崇过老原庄主。 楚老爷不禁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楚留香看了一眼苏丹虹,苏丹虹抿了抿嘴唇,没有让对方替自己解释,而是亲口向楚老爷说出了当年的事情,并且拜托他莫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只因为原随云已死,而他不希望无争山庄这百年的清誉之地再为这份罪去背负世人的责难。 楚老爷听了苏丹虹的叙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对这少年很满意了——早在楚留香风流的名声传遍天下,却二十年如一日地让他只能做别人的爹却做不了别人的爷爷的时候,楚老爷就悲观地默认了自己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亲,给他带回媳妇与孙子了,所以楚留香的情人是男是女似乎也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 楚老爷脸上重新有了笑意,他慈爱地看着眼前英俊的少年,而后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用眼神示意他该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告诉他,他虽然年老却还不糊涂,更不固执,不会去阻拦他们呵斥他们的!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苏丹虹怎么就从一个丑八怪变回了英俊少年? 大家还记不记得他第一次被人压倒后,身体上发生的变化? 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啊!!! 楚老爷子既已这般开明,楚留香又怎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苏丹虹带到父亲的面前原本就是打算将他是自己爱人的这件事情告诉父亲的。 楚轻轻拍住苏丹虹的肩膀,然后将他拉了起来,向楚老爷郑重地介绍道:“爹,这位苏丹虹其实是孩儿的……” 楚留香刚要将“爱人”二字说出口,可是苏丹虹却突然身子一扭,挣脱了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比这世上最灵巧的猴子还要灵巧三分,一下子蹿到了楚老爷的面前,猛然用力抓住了老人家的人,板着脸用比楚留香还要庄重的声音对老爷子大喊一声,道:“岳父,请受小婿一拜!” 这一声喊完,苏丹虹的人已是跪倒在地,一脸诚恳地向“岳父”恳求道:“还请岳父看在小婿一片情深的份上,将令郎楚留香下嫁于我苏家,小婿保证对他情比金坚,白首不相离!我苏家世代清白、家财万贯、父慈子孝、婆媳和睦……” 楚老爷:“……” 楚留香:“……” 楚老爷震惊了!他虽然有听闻过儿子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却绝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要嫁出去的那一个!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楚老爷做过一千种一万种准备,却绝没有一种准备是将自己儿子嫁出去! 震惊不已的楚老爷不由地缓缓扭头,看向他的儿子,可是他的儿子比他还要震惊! 楚留香怎么也想不到苏丹虹竟然敢给他玩这一套! 楚留香的脸已像火烧云一样漫天地烧了起来。当楚老爷看向他的时候,他猛然向后退去,一掌将窗户拍开,然后人就从窗户飘了出去。 楚留香竟然涨红了脸“羞涩”地跑了,就像每一个被人求亲的大姑娘一样! 他虽然跑了,苏丹虹却还紧抓着楚老爷的双手,单膝跪在地上,blabla着楚留香嫁入苏家的大笔好处。 楚老爷能说什么?楚留香已经将人带到了他的面前,既然他连亲口拒绝出嫁的勇气都没有,那便是承认了苏丹虹的请求也是他的愿望! 楚老爷作为父亲的,难道还能拒绝这久不回家,也久不肯成家的儿子的请求? 何况此时,除了成全,楚老爷已不知还能如何,才能阻止苏丹虹继续blabla下去! 恭喜香帅,顺利地,以身相许苏家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口气终于码完了,接下来就是回头修文的重要时刻了,感谢亲们这么照顾这篇文文,一直看到这里,3q~ 鞠躬,谢幕。 江一夏:哥,帮我刷一下通天教主。 一夜御七狼:等会,等我再调戏一下如花。   ☆、番外(一)   昔日佛者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无花大师将原随云的尸体送归无争山庄后,既没有回到他的故乡东瀛,也未曾归去收养了二十余年的闽南少林寺。   他在一个名不见传的寺庙中,跪在佛祖的面前,由这寺庙中面容枯老、不论是学识还是本事都远在他之下的住持替他削去了乌黑柔软的头发。   他在这个寺庙里住了一个月,寺庙破旧,连五六个人都养不活,他便随同寺里的小沙弥一同去化斋。他容貌艳丽,自然得了许多吃食,甚至还为破旧的寺庙引来了两三位有钱的妇人,捐了一大笔香火,将寺庙修葺一新。   那枯老的住持从未想过在自己有生之年能见到这寺庙中的佛像重铸,只将无花当成了观音座前的金童一般看待。   随着寺庙中的香火越来越旺盛,住持越发尊重无花,再不肯让他去山下化缘,只为他安排了一间清幽淡雅的房子,让他好好住在其中参透佛学。   第二天一早,无花却与住持道别,他在寺中亲手抄写了两卷经书,一卷留在寺中,另一卷则是自己带走了。   除了这一卷经,他手中也只有一只化斋的钵。   谁也不知道在那十年里无花走过了多少地方,去过了多少寺庙,又抄写了多少卷经,只知道他在第十个年头终于来到闽南。   他来到少林寺门前时候,破衣烂衫,手中钵早已褪色,因为背了许多经卷人也微微地显得驼背。   自那以后,无花大师便在少林寺中住了下来,许多年都未曾离去。   他带来的那些经书,将闽南少林寺的藏经阁摆得满满的,天下人都知道这世上只要是流落在中原的经书,都能在闽南少林寺中寻得一本。   他字极好,就是不好禅学的书生学子也想借来一本誊写抄摹。   那被天湖大师选作继任掌门的无相大师,虽然诸般不如无花,却秉着佛者的胸怀与宽仁收留了回头忏悔的无花,并且替他与丐帮之间做了周旋,让他虽然受了责罚却终于得了丐帮的谅解。   随着丐帮的了结,江湖中的人仿佛都忘记了无花曾经犯过的罪恶,一下子又开始盛传起他在过去十年潜行修佛的事情来,许多名士纷纷慕名而来,想要同他观花、落棋、辩禅、听琴。   但是无花却将这些人一一拒绝了。   回到少林寺中的无花,竟然依旧只是每日抄写经书。   人们开始纷纷猜测他是否要将这重新誊抄的经书带到其他的地方,会否是他的故乡扶桑?   而今扶桑战火绵延,那些可怜的百姓岂非正需要一个真正的佛者去度化他们心中的凶残?   直到回到少林寺中的第三年,无花的禅院木门才缓缓地打开,招待了他的第一位客人。   楚留香此时当然已经不年轻,就连苏丹虹也已经连青年都称不上了!   但是他们看上去还是那么快乐,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些年来的东躲西藏而沾染上一点疲累的神色。   他们来得如此美好,正是在月上柳梢之时,月光明亮,星星零星地散落在天幕中。   无花大师推开门时,就看到这两个人站在门外,苏丹虹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小的皮囊。   这皮囊里自然不会是他们夜盗百家的贼赃——据说如今盯着盗帅留香的名声到处行窃的人早已变成了昔日的百宝箱之主。   苏丹虹手中的皮囊里装的是文房四宝,满满的都是没有写字的经书。   苏丹虹将皮囊放在桌上解开,一面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面对无花大师说道:“我母亲突然信了佛,知道你这里经书最全,就叫我过来誊抄一份给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要信他,他母亲嫌弃他的字太难看,只要我的这一份就够了。”   苏丹虹听了楚留香的话竟然没有一点生气,反而嘻嘻地笑了起来:“他说的对,大师若不嫌我的字难看,请帮忙将我抄写的那些放在少林寺中,也能成全我对母亲的一番孝道。”   无花大师看这两人欢欢喜喜,仿佛忘记了过去一切的模样,忽而轻松了许多,他绽开圣洁的笑颜道:“苏施主孝心可嘉,我寺又怎会嫌弃?”   这两个人当真没有跟他客气,当下就住了下来,在他的禅房里抄写起了经卷。因为这两人还是全江湖“通缉”的“犯人”,在五花大师的请求下,无相大师再次做了一回“包庇”,将这两人逗留在少林寺中的消息封锁了起来。   楚留香抄书极快,只用了三十三天就抄好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妙法莲华经》等十卷佛经。   他不仅抄写得极快,而且十分的准确,无花跟在后面为他校对,竟未曾见到一个错字。   苏丹虹的进度却慢了许多,只将将抄写出了一本《无量寿经》,他抄写的慢只因为他想要将字写得好看些。   他的字在无花看来也并非那么不堪,与楚留香的字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楚留香放下笔时,苏丹虹正动手跟第二卷经书奋斗。楚留香看了他一眼,便同无花走了出去,将整个禅房都留给了他一人。   禅房之外已开始下起了雪,那雪落在地上,时间久了不论谁留下了痕迹都会被它们重新淹没。   无花看着新的雪花落下,将他刚刚采出的脚印重新遮掩了起来,不由得垂下了眼帘。楚留香竟也难得地没有说一句话,似乎十分享受这闽南冬日难得的雪景一般。   无花大师突然出声问道:“可要我向无争山庄解释十三年前的那件事情?”   楚留香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问我,我当然不愿意你去多此一举,再将这件事情多出一份麻烦,躲藏的日子过得久了,我反而已经习惯了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那么苏施主呢?难道他也不愿意见到你重复昔日名誉的时候?”无花问道。   “你可以去问一问他。”楚留香笑道,顿了顿后又说道,“如果你真心觉得十分对不住我们两人,与其再一次搅乱这江湖,不如做一顿好吃的来招待我们这两个馋鬼,小苏可是早就想要尝试一下你亲手做的豆腐。”   苏丹虹的脑袋忽然伸出禅房的房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他们俩:“我要吃少林寺驰名中外的豆腐宴!”   无花大师便没有将那个问题再向苏丹虹提起,因为他知道自己与楚留香的对话这个青年人一定已经听在了耳中,也已经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这两个人这么选择自然有十足的原因,无争山庄无异于武林中最后一块宁静之地,不论是谁都不愿意去破坏它在江湖人心中神圣的地位——若谁这样去做了,便是对整个江湖的一次伤害。   所以楚留香与苏丹虹没有这么去做,也绝不会让无花这么去做,让他再一次成为动荡了江湖的罪魁祸首。   一直压在无花心中长达十三年的罪恶感才在这时完完全全地消散了,他感激于这两人的体贴、善良,他只觉得全身放松极了,不由得冲苏丹虹笑了笑。   苏丹虹立即红了脸,嘟囔了一句“真好看”后便缩回了头。   那年冬后,在楚留香与苏丹虹离开不久,无花大师再次背起了行囊,他的行囊里依旧只有经书与一口旧钵。   他确实如许多人想的那样,要将这些经书带回他的家乡去。   江湖上再次风起云涌起来,许多豪客手持十八般武器阻挡在了无花东归的路上,要他将那些佛家典籍放下,不能将它们送去扶桑。   无花与这些豪客进行了一场战斗,而在这场战斗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无花。   后来江湖上渐渐有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传言。一种传言说无花始终是一个野心家,从未有过悔过之心,他那般作为只是想要将那些珍贵的佛典偷渡回他那贫瘠的国家;另一种传言却是说无花已彻头彻尾地悔过,放下了屠刀,所以他才会死在了那一场战斗中,落得尸骨无存,至于那些经书也被那些豪客哄抢而去,连一页纸也没有留下给他。   究竟哪一种传言是真的,却是没有人说清,虽然那一日在场的人明明那么多,这件事却奇怪地成了一桩悬案,没了头尾。   而扶桑也再没出现过一个名叫无花的和尚。   这或许已说明了一切。   又似乎什么也不能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二)是番外(一)七八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楚留香还很年轻,还会被妹子勾搭,而苏丹虹更加年轻,时不时地会勾搭很多妹子   ☆、番外(二)   现在正是初冬,碧海波澜拍打在岛屿的边缘,让这小岛仿佛一只巨大的海龟,艰难地潜游在海面上。   风从海面上吹来,凌冽得似一把把雪白明亮的利刃刮得人眼睛难以睁开。   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这寒风凌冽的岛屿之上,竟长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   这合欢树竟然还在盛开着花朵,粉色的毛茸茸的花朵长在树枝上、绿叶间,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   找到这棵合欢树的苏丹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寒冷从他的脚尖一直延伸到他的胸口,蔓入他的心口。   楚留香站在他身后,轻轻喟叹道:“想不到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竟还能看到合欢花,只是这花……”这花未免太妖冶,像是一个个倾国倾城的妖娆美人依偎在枝头上,粉色的衣裳零零落落地穿在身上,叫人看了迷煞双眼。   听见楚留香话中叹息,苏丹虹不由得环保住了自己:他实在太冷,已浑身止不住开始颤抖、战栗。   他……不,应该说他们实在不该掺合进这件事情,原随云已经死去了许多年,他与楚留香完全不必要再来到这个海上孤岛探险。   但是当初的他们实在是太好奇了,尤其是当他看到西门吹雪(惊异吗?)、陆小凤(震惊吗?)时,不论是楚留香还是他都已被勾出了好奇心。   何况陆小凤还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地方。   那名字是蝙蝠公子,却不是原随云,而是金坛千柳庄的蝙蝠公子。   那地方却是原随云进行阴谋交易的所在,名为“销金窟”的蝙蝠岛。   又一个蝙蝠公子与这海上的孤岛牵扯上了关系,作为了结了原随云性命的苏丹虹怎能不到这岛上来瞧一瞧,看一看这其中究竟在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却已后悔,十分的后悔!   因为在这合欢树的面前,真正见不得人的不是这海岛的主人,而是他。   楚留香转过头来,便看到苏丹虹脸无血色地紧紧地盯着合欢树的树根处看着——他为何不去看那满树开得极致妖娆的花朵?这岂非十分奇怪?   可是等到苏丹虹缓步走到合欢树下,从下面掘出了一样东西时,楚留香再也不觉得奇怪了!   那是一只手,一只肌肉早已腐烂、干枯日久的手骨。(害怕了吗?)   奇怪的是,这手骨明明只有泠泠的五根手指、一个手掌以及小半截手腕腕骨,楚留香就是觉得这本是一只极美丽性感的手,不论男人女人若被这手轻轻抚摸过一定会浑身战栗不已。   这么美丽性感的手,必然属于一个倾世的佳人。   楚留香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树顶那些芬芳美艳的花朵之上。   现在他只想知道苏丹虹为什么会知道这树下埋着一只手骨,而他又为何显得那么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什么的就算和正文不同风格也没有关系吧?所以就想写个带鬼的故事,XD   ☆、番外(三)   “逃啊逃,逃到外婆家……”   正坐在小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无限快活的苏丹虹忽然闭上了嘴巴,他简直是要惊呆了,惊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呆得连一个动作都做不出!   不论是谁看到白衣胜雪的西门吹雪站在自己面前,比寒冰还要冰冷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还能淡定地说话、做一些动作的!   此时此刻,苏丹虹甚至连含在嘴里的那一口面都已不敢擅自地吞下,唯恐这动作触动了静默得跟雕像一样的青年,使他将手中的剑向前再刺进三分。   西门吹雪手中的宝剑已经拔出,这口净重七斤十三两、剑锋三尺七寸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剑尖已抵在苏丹虹身前不到三寸处。   苏丹虹自然清楚西门吹雪是来干什么的,何女士唯恐他在这小说的世界里混得不好,早已经将古龙古大侠的N著作全部copy给了他,不仅是他连楚留香都已经将这几套小说看了个遍,是以他对西门吹雪出现在此的原因再清楚不过。   《陆小凤传奇》中说,西门吹雪一年只杀一个人,这个人未必是他的仇人,却一定是一个不义之辈!   现如今的苏丹虹顶着杀死好朋友无争山庄少庄主的名头,不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义之人,连他自己都已经亲口向老原庄主承认了这桩恶事!   杀人一剑,剑出必杀一人!   今日的西门吹雪剑上将吹落的是否就是苏丹虹的血?   只是他既已拔剑,为何不一气呵成,将苏丹虹杀死?   难道是什么绊住了他的行动?是谁?谁有这个能耐。   陆小凤!   竟然是陆小凤!   正是陆小凤紧紧地拖住了西门吹雪,苏丹虹的脖子上才没有出现一个血洞。   坐在苏丹虹身后的楚留香忽然转过身来,在青年的后背上拍了一掌,迫得他不得不将含在嘴里许久,已经糊成一团的玉米面吞了下去。   楚留香小心翼翼地将苏丹虹的人从西门吹雪的剑下挪到了一边。西门吹雪冰冷的眼里几乎要喷出冰火来,但是陆小凤已经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而他看得出苏丹虹身后的那个男人,轻功绝对在自己之上,若要他拖着一个陆小凤还想杀死苏丹虹,那根本不可能!   他已在后悔,后悔三天前为什么会和这个叫陆小凤的混蛋搭上话——其实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和这个混蛋说过一句话,但是这家伙却实打实地在他耳边啰嗦了整整三天!   三天,整整三天,陆小凤就像一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嗡……嗡嗡嗡……连他沐浴更衣的时候都不肯放过!   就算是冷情如西门吹雪、涵养如西门吹雪,也已忍耐不住想要跳起来将这个混蛋暴打一顿!   他发誓,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提剑宰了这只小鸡!   可惜的是他已经发誓这一辈子只杀像苏丹虹这样的不仁不义之辈,陆小凤虽然啰嗦了一点、混球了一点,但是他的本性不坏,江湖上的名声也正面得有点不可思议!   当今之世,年轻一辈的人,只要和陆小凤接触过得几乎没有一人说过他的坏话。   只除了一个人——朱停——陆小凤竹马竹马长大的小伙伴,这小伙伴现在几乎可以当做西门吹雪的小伙伴的了,因为他也十分地讨厌陆小凤,恨不得跟他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朱停讨厌陆小凤自然是因为这混球做了一件十分伤害朱停,使他痛苦不堪的事情——朱停这辈子就喜欢过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却都和陆小凤上过床,而从未将胖胖的朱停放在心上——这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西门吹雪却绝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宰杀了陆小凤,因为那三个女人既不是朱停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所以她们跟谁上床都不关他的事!   所以,西门吹雪找不到杀死陆小凤的理由,他只能恨恨地瞪着他,叫他放手。   陆小凤哪里肯?他只怕一旦自己放手,在下一刻苏丹虹就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成为了一个亡魂!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受人所托调查当年原随云之事的他难道还不清楚苏丹虹根本就不是一个罪人,西门吹雪这样崇尚完美的人根本就不能杀死他,一旦杀了他再得知了真相,西门吹雪的剑是否还能再执行他心中的正义了?   已经挪出危险地带的苏丹虹终于有胆量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愣愣地拿起那一碗吃了一半的玉米面——老板娘花姑妈在这碗面里下了很多豆腐干,他是怎么也舍不掉不吃完它的。   楚留香却有些惊奇,他一直好奇地盯着西门吹雪,还有陆小凤!   这两个少年大约只比苏丹虹小三四岁,面上还十分光滑,陆小凤甚至才刚刚续起胡须——与其说是胡须,不如说成是胡渣更适合,青涩青涩,就像他们的年龄一样。   但是谁又能想到就是这两个青青涩涩的少年,将来会是江湖上最有名气最有趣味、最轰动武林的两个人呢?   啊,还差两个——花满楼与司空摘星。   看看眼前这两个分明感情不甚和睦的小小少年,楚留香实在是要惊叹日后两人会变成那么信任彼此、肝胆相照的知己、兄弟!他不禁摸了摸鼻子,他忽然有点儿想念自己的两个小伙伴——胡铁花与姬冰雁了!   姬冰雁自然还在沙漠边陲,再次被高亚男逼婚的胡铁花却已经不知道躲藏到哪儿去了!   苏丹虹呼噜呼噜三两口将碗中的面条连同汤汁、佐料一起喝进嘴里,然后拿起溢香园罗小姐送他的锦帕擦了擦嘴——你可别小瞧了这一方小小的锦帕,这可是苏丹虹用整整一大瓶解毒丹压制了罗小姐情郎那莫名其妙的西域古毒才换得来的,可金贵得很呢!   自然,若非罗小姐已有了喜爱的情郎,楚留香是绝不让苏丹虹这色鬼收取人家清白姑娘的礼品的,尤其是锦帕这等近乎定情信物的香闺之物!   苏丹虹擦完了嘴,才发现西门吹雪与陆小凤竟然还维持着那古怪得有些亲密的举动,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西门吹雪的剑依旧是原先那个角度,斜下角四十五度角刺在半空中,连零点一的偏角都没有改变——多牛!   陆小凤依旧死死抱着西门吹雪的胳膊,一双眼睛使劲地朝楚留香眨啊眨,“含情脉脉”地叫他立刻将人带走!   于是苏丹虹立即凑到楚留香的耳边,对他说道:“我敢打赌,陆小凤一定还没有练成他的成名绝技灵犀一指,他现在就跟你一样,能拿得出手的除了轻功还是轻功。”   楚留香笑了笑,然后就拿出他那最厉害的一手——轻功,拖着苏丹虹就跑了个没影。   眼睁睁看着人逃走的西门吹雪其实多想将陆小凤甩开?要死的是他竟然没有忍心这么做!   现在,他简直要质问自己,西门吹雪的剑可否还能再叫杀人一剑?   陆小凤终于松开了手——死死拖住西门吹雪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已经觉得有些饿了,所以他坐到了花姑妈的面摊前,准备叫两碗苏丹虹刚刚吃的那种玉米面,只是他不喜欢豆腐干,反而喜欢香菜多一点。   陆小凤叫了两碗面,却没有请西门吹雪做客的打算——西门吹雪也绝不会在这样一个油污污的路边小摊上吃面。   陆小凤却不介意这只是一个路边小摊,因为他时常面临只有一文钱的处境,这种价格便宜的路边小摊总是能将他从饿死的危机中解救出来。   西门吹雪哼了一声,终于还是离开了。一直站在摊位前煮面的花姑妈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吃面,难道你不怕穿白衣裳的少年去追杀刚刚那两位。”   “我不怕。”陆小风笑嘻嘻道,“因为我知道,西门吹雪绝不会对同一个人出第二剑的!”   花姑妈立即点点头,现在她也知道西门吹雪绝不会对同一个人出第二剑的,同样也明白了刚刚她的第二个干儿子苏丹虹何以在这样凌厉的剑气下还有狗胆来吃完那剩下的半碗面。   西门吹雪虽不会再去找苏丹虹的麻烦,陆小凤却反而还要去找他的,而且还将一个麻烦一同带给了他。   “蝙蝠公子?”苏丹虹愣愣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陆小凤,有些愕然地问道。   陆小凤飞到树屋上,盘起双腿坐在了一块树干突起的地方,这一块突起被巧妙地装饰成了木凳,表面也已经被打磨圆滑,人坐在上面一点也不觉得屁屁膈得慌。   陆小凤抬头瞧了瞧这看上去十分舒适的树屋,不由得好奇问道:“你们就住在这里,真想不到。”   苏丹虹笑道:“只有在逃命的时候才会跑到这里来,谁会想到昔日的盗帅会像猴子一样躲在树林里不敢出来?”   楚留香笑道:“也绝对没有人能想到昔日家产万惯的百宝箱之主会跟着我躲在树洞里,还乐不思蜀。”   陆小凤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听你们胡扯!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四)   陆小凤带来的麻烦还真是不小,竟是与当年原随云所创建的蝙蝠岛“销金窟”有关。   如今这岛不仅还做着“销金窟”的买卖,而且已不似过去那般谨小慎微,始终保持着神秘的色彩,如今这世上凡是家资万贯以上的社会名流都有机会收到“销金窟”,能够搭乘他们迎客的大船前往蝙蝠岛中销金一夜。   却正是因为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又将蝙蝠岛的名头大大地打出,结果就有一个十分无辜的人遭了秧,名声因此受累被别人当成了蝙蝠岛的主人。   这个倒霉的人就是金坛千柳庄的蝙蝠公子柳千金。   柳千金虽然名叫千金,却绝不是一个娇娇弱弱养在闺阁中的官家大小姐——任何一个人见了他都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千金小姐的,因为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方形的脸、粗壮的四肢,几乎与猩猩没有差别。   所以陆小凤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他虽没有笑出声来,肚子却憋得很疼。柳千金却像看不出陆小凤忍笑得十分痛苦,依旧严肃滴板着一张脸,并且拿出了万金拜托他去调查蝙蝠岛中的情况,找出真正的岛主,为他这个无辜的人证明一个清白。   而让陆小凤吃惊的是,当他拿着柳千金给的五千两银子,并将它们丢给龟孙子大老爷结果却从大通、大智两位老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个绝对惊奇、让他难以置信的答案。   他差点就因为不能相信,而将藏身在山洞里的三个人一齐抓出来暴打一顿,再将那五千两银子抢回来!   好在陆小凤不是强盗,他再生气也不会去抢劫自己的老朋友的。   而且根据过往的经验,也让他明白不论是多么不合理不可能的答案,只要是大通和大智两位先生给出的,到最后都能奇异地被证明是正确的,不带一丝虚假。   从大通大智两人口中得知了蝙蝠岛的真正主人其实是无争山庄那位过世的少庄主后,陆小凤立即就领悟过来,知道当年原随云一案一定另有乾坤,或许他能从苏丹虹这个杀死原随云的人身上下手,查探出“销金窟”真正的秘密。   却是在找到苏丹虹之前让他先遇上了西门吹雪。从来都喜欢结交公义之辈的陆小凤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与西门吹雪相识,而在他了解到西门吹雪今年的目标人物是苏丹虹时,更是跟在了他身边,死死地纠缠他,不肯离开他的身边。   现在,不能一剑杀了苏丹虹的西门吹雪已经回了苏州,回了万梅山庄,并且终于摆脱了陆小凤这个啰嗦的家伙的纠缠。   苏丹虹倒是没有想到蝙蝠岛现在还在开展经营,他与楚留香这几年里到处游玩,偶尔做做侠盗劫富济贫,虽然随时都在被人通缉追杀中,却也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要不,他怎么还能乐淘淘地唱出“逃啊逃,逃到外婆桥”这样的歌词来?   但是当陆小凤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苏丹虹与楚留香两人立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丁枫,认定蝙蝠岛生意的幕后主使者就是这个小子!   楚留香蹭了一下鼻子,道:“若不是当时太过震惊,又遭受了扶桑战船的袭击,你我绝对不会被他给混过去了!”   他们起初以为丁枫中了天一神水才死的,因而将他的死归结在了无花与原随云之间的争斗上,如今想来那丁枫根本没有死,因为世上的人都知道中了天一神水的人只会全身爆裂而死,绝不会像他一样只是七孔流血。   苏丹虹安慰地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背道:“这不能怪你,只能怪这小子太狡诈了,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用天一神水这么珍贵的毒药来瞒天过海的。”   他们会怀疑丁枫死于天一神水,只因为楚留香拿起桌上的茶壶时,发现它的重量非同一般,除了天一神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液体能有这样的重量。   “只是让我有些惋惜的是,我原本还以为他已经改过自新,却原来只是想要霸占他师父的财产。”想起当初自己还曾经为丁枫的爱国行径而小小地感动了一把,苏丹虹不免叹息道。   楚留香自然明白苏丹虹的心情,当初他岂非也觉得丁枫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为了自己的国家不惜背弃自己最敬仰的人,甚至连性命也可以抛却?   陆小凤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问道:“你们说的丁枫,是不是那个常爱笑的丁枫?”   楚留香诧异地抬眼问道:“难道你认识他?”   陆小凤挑了一下眉头,做出一个十分窘迫的模样,苦笑道:“他是我的朋友。”   丁枫竟然还是陆小凤的朋友!   苏丹虹终于相信了,陆小凤是一个悲剧式的武侠男主,除了西门吹雪、花满楼、司空摘星,恐怕他认识的每一个朋友都要坑一回他才能甘心。   又或者说是那些本是活得冠冕堂皇的家伙都被陆小凤的好奇心给坑死了,本以为万事皆都算计在手,却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楚留香忽然在苏丹虹耳边低声道:“虽然都是主角,我的运气多少还是比他好些,不是么?”   苏丹虹笑着点点头,回过头来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道:“你的运气确实比他好一些,古老简直就是偏心你。”   楚留香眉开眼笑起来,他看过那名为《楚留香传奇》的原著,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作者实在是爱偏袒他,不仅给予他许多美好的品质,更给了他数不清的艳遇与奇妙的经历,这些优待莫说是李寻欢、萧十一郎这等苦逼分子望尘莫及,就是同样有风流之名的陆小凤也要稍逊一筹!   陆小凤没想到苏丹虹会突然亲了楚留香的嘴唇,但他是何等人物?就是见到两个男人打着赤膊在面前上演妖精打架也绝对是岿然不动!   何况他现在还在悲伤,悲伤自己又要失去一个其实还算不错的朋友。   陆小凤是在哪里遇见丁枫的呢?   我猜你一定想不到。   他是在一个海上小岛上遇见丁枫的。   那小岛上也可算作是一个“销金窟”,那里有女人、骰子,数不清的美酒,只要是男人到了那个地方,陆小凤保证一定会将身上最后一个仔儿最后一件裤头都留在这里。   但那里不是蝙蝠岛,丁枫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陆小凤总算明白了过来,终于知道对方并不是去玩乐的,而是去查探敌情的!   生意人自古以来最害怕却又不得不面临的一个问题莫过于“同业相争”,所以丁枫才会那般热情地帮助他,将那海岛的秘密揭发出来,使得海岛的主人最后落入了官府手中,接受了法律的制裁。   但是丁枫可一点也没有告诉陆小凤他也是一岛之主,还拥有一座比那个海岛还要好玩的蝙蝠岛。   “现在,就算不为了蝙蝠公子,我也一定要到这座充满享受的海岛上看一看,会一会这个老朋友!”陆小凤双手环胸,如此肯定地说道。   楚留香与苏丹虹对视了一眼,而后对陆小凤点点头道:“没错,我们也很想去会一会这个老朋友。”   现在,楚留香与苏丹虹岂非也十分地好奇,好奇“销金窟”在丁枫这个人的手里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根据小说所说,所谓的蝙蝠岛其实是一个荒凉的海岩岛屿,“销金窟”非在岛屿之上,而在岛屿的内部。   也不知当年原随云耗费了多少时日才将这座形同一块完整的大岩石的岛屿内部打通,但是不论是楚留香还是苏丹虹对这拥有“销金窟”之名的地方都没有好感,因为小说中对这鬼地方描绘最多的就是黑暗、幽深,不可名状的恐怖似乎随时随地地环绕在人们的四周。   可是当他们敲晕了三个富豪,扮成他们的模样搭乘蝙蝠岛迎客的大船,来到这座海岛上时,却是立即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眼。   碧海、沙滩、棕榈树!   这里虽然没有比基尼,却有许许多多、花花绿绿,比比基尼更加性感的肚兜。   这里非但不黑暗,还到处光明灿烂,让人心情愉悦。   苏丹虹可真是惊呆了,若不是岛屿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扎着长发、挽着头冠,他都要怀疑自己又拖着楚留香穿越了!   这么富于夏威夷风情的地方,怎能叫人还有一点不好的感觉?这感觉简直是棒极了!   虽然苏丹虹是个旱鸭子,陆小凤也是一个旱鸭子,但是在碧浪翻滚的蓝天沙滩面前,就是旱鸭子也会忍不住想要下水,嬉戏一番的!   所以,苏丹虹和陆小凤各自抱了一个沙滩上出售的木制帆板,齐齐冲进了向他们猛然打过来的巨大浪花里。   他们看上去可真快乐,根本已经忘记了此来的目的,甚至已经连丁枫这个人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好在,还有一个楚留香,他在海上呆得日子够多了,可不会被这一点点风光就打动了,而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五)   这岛确实如书中所写,乃是将整个岛屿从中凿开,所谓的“销金窟”就隐藏在其中。   说隐藏已经不准确,因为这通向内部的洞口已经被修整得和大富大贵人家的家门口,没有什么差别了!   楚留香站在摆放着金蟾蜍迎客的洞口,朝洞内瞧了瞧——那里面竟是一片光明,雪白的光芒不是天光,也不是烛光,而是一颗颗镶嵌在石壁上的夜光明珠散发出来的迷人光芒。   “销金窟”,光是这一颗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便已将“销金”二字揭示无意,只要见到这光芒,来此的豪客们哪里还能矜持地守住口袋里的钱财,不将它们挥霍一空?   就连见过看过遇到过无数新奇事物的楚留香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流走入了洞中。   这洞中简直就是一座天堂,楚留香从没看过这么周到俱全的服务,这里有最好的赌场、最好的美酒、最好的侍从,还有其他各种数也数不清,直叫人眼花缭乱的玩法。   有许多甚至是连楚留香也不曾见过的!   楚留香信步走在人群中,然后他停了下来,看着一个年迈的瞎子,看着他佝偻着身躯低着头颅。   在这瞎子的面前躺着一个女人,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楚留香却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看见她光.裸的后背,以及后背上青青涩涩的牡丹。   那牡丹还没有绽放,因为瞎子还没有将最后一道刺活做完。   楚留香像是有了极大的兴趣,又像一个极好.色的男人,竟然就呆呆地站在瞎子的旁边,盯着他的双手,还有他双手之下的裸.背、牡丹。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艳红的花中之王便霸道地绽放在女人的后背上,将它植根的“土壤”衬托得无比香艳诱人。   那女人坐起了身,一面娇羞地去看站在身边的伟岸男子,一面丢了一个元宝给那刺青的瞎子。   她虽娇羞得整张脸都红了,但楚留香却一点也瞧不见——因为每一个踏上蝙蝠岛的人都被要求戴上了一张面具——那女子也绝对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曾经名动一时的楚香帅——若是知道了,她岂还会对着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再脸红再娇羞?   若她真的见到了楚留香英俊的脸,恐怕只会更加地脸红更加地娇羞!   但是她看不见——她虽看不见他的脸,却从面具上露出来的眼睛看出了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看她,而是转而去盯着瞎子的双手——他岂非一直都是在盯着这双能将花朵种植在女人肌...肤之上的奇迹之手上?   这女人立即就像看到了一个变态一般鄙视了楚留香一眼——她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女东家,自然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有一种怪癖,喜欢盯着别人的手看。   她已觉得恶心透了,因此立即就起身跑开了。   楚留香坐到了瞎子的面前,露出的双眼中透露着趣味与温柔的笑意。这瞎子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是说道:“想要绣上什么?绣在什么地方?”   楚留香却说道:“有没有办法能将身上的刺青去除?”   瞎子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他看上去已近中年,但是身上却还透露出青年人的蓬勃朝气。这瞎子忽然叹了口气道:“难道是你?”   楚留香却诧异地问道:“你猜到我是谁了?”   那瞎子便说道:“在无争山庄传出少庄主被百宝箱之主杀死这个消息后,我就猜到他或者你,总有一个人总一天会找到这里来,而且我知道你来的可能性远要大于他。”这枯萎了一般的老人竟然扯了一下唇角,似乎在笑却反而更像哭多一点。他竟还将楚留香打趣了一番道:“不论哪个男人,总是不喜欢自己的情人身上有着别的男人的记号的。”这瞎子赫然就是昔日得了原随云的命令在苏丹虹的悲伤绣下蝙蝠的神针邹百针。   楚留香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摸一摸鼻子,手指却只碰到了光滑的面具。他从容地放下了手,半点不见尴尬地笑道:“你说得没有错,不论是谁只要是男人,轻易就能将我的这点心思看破。”   邹百针“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又咳嗽了起来。当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后,方才对楚留香说道:“我手上确实有去除刺青的药水,只要用了这药水,不仅能将皮肤上的图案消除,皮肤还会变得更加光滑。可惜的是,如果没有一个人的同意,我是绝不能将它给你的。”   “那人是谁?”楚留香问道,“是不是销金窟的现任主人,蝙蝠公子的徒弟——丁枫?”   楚留香本是对这个推测有着十足的把握,但是当他看到邹百针脸上忽然显露出来的古怪表情时,他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邹百针几乎癫痫一般颤抖着双唇,然后整张脸上的肉都开始跳动了起来,但是他瘦小的身体却一点没有变化,依旧像一具腐朽沉重的石像,一动也不动。   许久,邹百针才缓缓平和了下来,但是他的眼中却依旧透露出一种十分恐怖的色彩,就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安逸、快乐的天堂,而是一个地狱、一座坟墓。   “丁枫?”邹百针喃喃出声道,“他岂非已经死了很久很久?这……这里岂非只有鬼,难道还有人?还有人?”   楚留香猛然站起了身,快步朝洞口走去——也许是邹百针的状态实在太过诡异,让他心里毛毛的——他突然有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一股幽深、冰冷的恐惧感就像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心脏,叫他不能再继续呆在这处山洞,而是想要立即走去外面晒晒温暖的太阳,然后赶紧将苏丹虹拉到自己的怀里,感受一下对方的体温与心跳!   当他离开洞口时,一下子就被灿烂的阳光晒花了眼——楚留香敢打赌,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地方的太阳光比海上的阳光更刺眼更明亮耀眼的!   当楚留香终于适应了这耀眼的阳光,看向沙滩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时,却又迷惘了起来。   这沙滩依旧是金黄的,一波一波涌上沙滩的海水依旧是清澈碧蓝的,就连来来往往的人似乎也与他进入山洞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他知道有哪里不对劲了。楚留香心中的恐惧感立即涨了开来,紧急地向他压迫而来。他立即冲向了海边,在海滩上四处地搜寻了起来,但是不论在哪里他都看不见苏丹虹与陆小凤的影子。   这两个贪玩的小鬼跑哪里去了?   楚留香绝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苏丹虹就站在他的身边,仰着头,看着天空——只是不论是他还是苏丹虹,都不能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就算他们面对面也绝对看不见自己。   此时的苏丹虹正仰着头,看着漫天飘落的灰褐色羽毛。陆小凤就在他身边,同样仰着头看着漫天落下的羽毛。   就在刚刚,他们还抱着帆板在海水里沉沉浮浮,玩得不亦乐乎,可是突然之间沙滩上还有海里的其他人全部都静止了下来,紧接着在苏丹虹与陆小凤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异常的时候,这些人便开始一齐发出一种有着诡异频率的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就将他们两个震晕了过去!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不说此时的陆小凤内力如何,就苏丹虹那天天拿混元丹当零食吃的,内力几乎可与少林寺的五位守寺佛陀一决高下,如何就能被别人的声音一下子震晕过去?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种古怪。   更古怪的是,他们虽然晕了过去,却没有淹死在海水中,直到他们都已经睁开了双眼,竟还是双手紧紧抱着帆板,在晕过去时呆着的地方浮浮沉沉。   只是四周已没有一人——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我们其实已经漂出了蝙蝠岛——这里虽然看着相似,却并不是蝙蝠岛?”陆小凤虽然这么说,但他一向观察细微,如何能看不出这里根本就是蝙蝠岛,只是他又实在说不出这种诡异的变化是怎么回事——别人也许会离开蝙蝠岛,但是苏丹虹的情人楚留香又怎么会轻易就离开,将他丢在这里?   苏丹虹将掉落在头上的羽毛抓了一把拿在了手中,然后看着这羽毛说道:“你知道这是哪种鸟类身上的羽毛吗?”   陆小凤将鼻子上粘着的一根羽毛取下,瞧了瞧后回道:“好像是鹰,但又有些不一样。”   “没错。”苏丹虹抿嘴露出一个极冷极诡异的笑容道,“这的确是鹰身上的羽毛,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只鹰生有这种羽毛。”   “这怎么可能?”陆小凤诧异地问道——这么多的羽毛,苏丹虹要他怎么相信这只是从一只鹰身上掉下来的——这得是多么巨大的一只鹰?   “你不用怀疑,因为那只鹰本是我所养,后来我将他送给了蝙蝠公子原随云。”苏丹虹冷冷地说道。   陆小凤却已经不再去怀疑他了,他的双眼已经睁大到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程度——但是不论他将这双圆圆的眼睛睁得有多大,都不能将眼前巨大的秃毛“鸡”整个“装”进眼睛里——不,这根本不是一只鸡,分明是一只鹰——一只巨大得不得了的猎鹰!   现在谁还能说这漫天的羽毛不是从这只鹰身上掉落下来的?不论谁说了陆小凤都一定要将他揍成一只大熊猫,哪怕这个人是西门吹雪!!!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六)   苏丹虹一个纵身跳起,将飞行器召唤了出来,然后迅速地拉上陆小凤,转身就飞天遁地地逃窜了起来。   这么大头鹰,就算曾经是他的宝贝宠物,现在也绝不是他能抗过来的!   苏丹虹不由得忧虑楚留香,整个蝙蝠岛空旷旷的,除了他和陆小凤再也寻不到一丝人影。   这情景是否很熟悉?   这情景宛若曾经相识?   ——《静寂岭》!!!   终于记起某部游戏某部恐怖片的苏丹虹,顿时泪流满面。   他陡然感受到了一股森森的恶意,正在向他蓬勃地涌来!   如果这里真是《静寂岭》一样的所在,如果他和陆小凤跟那电影片里的倒霉女主角一样无法走出这层迷障,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再也不能见到楚留香?   想到这种恶作剧一般的结局,苏丹虹忍不住开始微微地颤抖。   陆小凤察觉了这一点,他将自己的双手搭在苏丹虹的肩膀上,稚嫩的脸上满是沉稳:“不用担心,那只是一只比鸡还肥的秃毛鹰而已。现在它连飞都不能够了,而我们却能自由地翱翔在天宇之中!”   “你确定?”苏丹虹冷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过头去看一看,看一看它究竟能不能飞起来!”   陆小凤的脸庞扭曲了一下,他的耳朵里除了风声,还有点别的,“噗嗤噗嗤”,是肉.体笨重地敲打在肉.体之上的声音,他才不要回过头去看那么恐怖的画面!   可是那“噗嗤噗嗤”不断的声音,竟然变得越来越响亮,这意味着发出这种声音的物体正在迅速地向他们靠近!   陆小凤猛然捏住了苏丹虹的肩头,大声地朝他吼叫道:“为什么我们要在天上飞?难道我们都不知道鹰是天空的霸主?在天上,只有它狙击别人的份,绝没有别人逃脱的份!”   “那我们怎么办?”苏丹虹在风中同样大声地吼叫道。   “回到陆地上,至少那里我们还有一点优势!”陆小凤将头伸到苏丹虹的耳边,说道。   但是苏丹虹却有着别的主意:“不,我们去海里!”   “不!”不曾想陆小凤立即出声否决道,“你忘了,我们都不会游泳?”   “没关系!”苏丹虹吼道,“你紧紧抱着我就行!”   说罢,苏丹虹就操纵着飞行器,以百米加速度的气势笔直地向下俯冲。只听“扑通”一声,飞行器联通上面的两个人都冲进了碧蓝幽深的海水中,就像火星撞击地球落在太平洋上的那一刹那,激荡起无数的浪花。高高抛起的浪花,将急欲捕捉苏丹虹和陆小凤的秃毛鹰一下子旋翻了过去!   秃毛鹰触不及防之下吃了大亏,但是它很快稳定了身形,从暴起的水花中偏过身形,最后冲了出来,重新扑打着翅膀翱翔在了海面之上,紧紧地盯着暗藏在海面之下的黑色影子。   紧紧抓着苏丹虹的陆小凤在飞行器冲进水中的刹那间,立刻摒住了呼吸。他一度想要将脑子昏掉的苏丹虹强行拖离飞行器,带着他离开这片波涛汹涌,每一个暗流倾压在他身上都能要了他的命的海水。   毕竟苏丹虹与楚留香是因为他才会来到这里,毕竟此刻苏丹虹正和他呆在一起,作为纯纯的男子汉(by《金光布袋戏》史艳文语),陆小凤理所应当要保证苏丹虹的安全,这样才不能辜负楚留香对他的信任!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海水中的一切,那些汹涌的暗潮、恨不得将他撕裂的水压,统统都是他的幻觉。他没有受到一点点想象中无情的大海会给他的伤害,他甚至还能在水中自由的呼吸!   没有了这些压迫与威胁,陆小凤立即睁开了双眼,那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毫不掩饰的好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来到海底,还是以这样安全、舒适的方式慢悠悠地坐在一块金属板上。   这海里的一切都让他大吃一惊,这里不仅不是全然的黑暗,在海面折射下凌凌的波光中,海中的各种生物,鱼类、海藻、珊瑚,五颜六色、五彩斑斓,而且奇形怪状,像海马这样的怪东西在这里都显得正常得不得了!   “想不到海底是这样的!”陆小凤兴奋地说道,他毕竟还很年轻,还不能完全做到像楚留香一样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处变不惊的地步!   终于甩脱了秃毛鹰的苏丹虹呼出了一口气,同时对陆小凤打趣道:“你是不是已在后悔没有学习游泳”   “是有那么一点。”陆小凤不好意思地承认道。   苏丹虹“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打开了游戏面板,点开了楚留香的头像——早在一年前,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楚留香已经重新回到了那款名叫《铁血江湖》的游戏中,只是与他初次进入时不同,这一次他是十分质朴地从新手村斧头帮开始混起的!   然后,从新手村开始就不断触发隐藏任务、随机任务的楚留香,迅速地拿下了三十二区“天命者”的尊贵称号,成为了众人纷纷想要推倒刷光的日常“boss”。   这样艰辛的日子,除了一直陪在楚留香身边的苏丹虹谁又能明白?就连楚留香本人都乐在其中,半点不见艰苦为难!   现在,终于得空的苏丹虹迅速地点开了好友栏,希望这个“寂静岭”副本不要那么牛逼,连聊天栏都给屏蔽了!   好在,在他发出信息后,楚留香那边很快就回了消息:“小苏,你们在哪儿,我怎么哪儿也找不到你们?”   苏丹虹回道:“我们还在蝙蝠岛附近的海里,但是我恐怕你很难能找到我们了——现在,这片海域之上,除了陆小凤我谁也看不见!”   那边的楚留香愣了愣,然后迅速地回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们进入了平行空间!”因为在游戏里厮混得久了,楚留香接触了不少后世的文化,甚至还通过其他玩家看到了许多网络小说,一些像“位面”、“生化危机”、“星际战争”的概念都有所了解。   当然,他也很早就知道,苏丹虹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而自己进入《铁血江湖》这种情况又被命名为“反穿越”。   所以,在听说了苏丹虹的情况后,楚留香立刻就想到了“平行空间”四个字。   但是他理智地觉得,他们更可能是中了迷药,陷入了幻觉之中。   苏丹虹却“唉”了一下道:“我猜情况比中迷药更糟,我已经吃过解毒剂,根本毫无作用,你是不知道我们刚刚啊……”苏丹虹一段blabla地将自己和陆小凤的遭遇说了出来,并且告诉楚留香那只鹰一定是当初自己送给原随云的那只。   楚留香心领神会,立刻回道:“你们坚持住,我现在就去调查丁枫!”   苏丹虹随即给楚留香发了个戴墨镜抽烟的表情。   楚留香关闭了聊天框,重新回到了销金窟中,但是瞎子邹百针已经从他的刺青摊子前消失了踪迹。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将一个拿着酒水的小二招呼到自己跟前,向他询问起了蝙蝠岛岛主的情况。   没想到的是,这个小二竟然半点防范也没有,楚留香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从他口中掏出了岛主休息的地方在哪里。   这样顺利的询问,连楚留香都不得不怀疑了起来,因此他虽然循着小二的话去找了,沿途却格外小心谨慎。   但是直到他来到岛主的卧室,也没有遇到任何暗藏的敌人、陷阱!   难道这位新任的岛主竟是如此坦荡的一个人,丝毫不畏惧别人来暗害他?   还是说那名小二正是一个要暗害蝙蝠岛主人的组织特意安排在那里,只等着楚留香钻进他们的陷阱里,成为他们的刀和剑?   也许两者都不对!   楚留香小心地走进了这间同样装饰了很多夜明珠的卧室中,然后他的视线最先落在了摆在床边不远处的一个炭炉上。   炭炉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瓦缸。   瓦缸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随着汤水在文火烹饪翻滚中,散发出一阵浓过一阵的香郁之气。   楚留香立即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他的这只破鼻子竟然闻到了这股香气,这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心知自己已经着了道的楚留香再想防备已经来不及,于是这个惯常泰然处之的男人立即放松了下来,开始细细地观察这个一进来就让他落了下乘的卧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幅画像,一幅古代女子的画像,女子身上穿戴的分明是先秦之时的服饰。   这个先秦时的女子,被画师描绘得妖娆非常,不论是她的容貌还是体态,无一不在道尽风流。   楚留香曾经见过秋灵素的画像,曾经的秋灵素绝对是一个绝妙的美人!   楚留香也曾在大沙漠上遭遇过石观音,石观音的容貌简直已可称作登峰造极!   这两个女人,自然要比眼前这幅画像上的先秦女子美丽许多,但是楚留香敢打赌,任何一个男人,若是想要选择一个情人,必然会舍弃前二者。   只因这名先秦女子,本身就已是“情人”二字!   楚留香看着这幅画像,看着画像上女子美丽的眼睛上,忽然他身上一阵冰冷的寒流掠过。只一个恍惚,画像上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具红颜枯骨。没有皮肉包裹的骨骸依旧整齐地穿戴着衣裳,站在一株合欢树下。   诡异而恐怖的是,就是这样一具枯白的尸骨,楚留香竟还是觉得她比世上很多有血有肉的女子更加美丽,男人们依旧愿意舍弃生死选择她来成为自己的情人!   楚留香知道自己一定中了魔道,他强迫自己将视线收回。可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声夹杂着喘息的指甲狠狠划过地面的声音。   楚留香闻声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光裸着身躯的女人,正趴在地上,用她的双手扣在地面上,慢慢地爬动着。   女人的头发很长,完全不正常地向前方伸展着,将她的整个面容都覆盖在了底下。   就在这时,聊天框忽然弹了出来,就看到苏丹虹发来了一条消息道:“楚留香,我们碰上贞子了!!!”   呵呵,谁不是呢?   楚留香看了一眼聊天框上的信息,然后不动声色地看向正在地上扭曲爬动的女人:现在他总算有点后悔,就不该一时好奇,在游戏里陪人看了这些恐怖片!!!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七)   苏丹虹和陆小凤潜藏在海中,原本以为这就是安全了,谁知道根本就不是这样。   深蓝的海水中竟然埋伏了一个比秃毛鹰还要可怕的敌人。   起初他们以为那是海藻,黑色的长长的,随着水流弯曲、飘荡。   当那长长的像海藻一样的东西伸展到他们眼前时,他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海藻,而是一缕缕、一撮撮的头发。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这些长发的来源,一个小巧的女人的脑袋,漂浮在了海水中。   女人的眼睛半睁着,苍白的脸早已开始腐烂。   苏丹虹蓦然睁大了双眼,恐惧得浑身都发起抖来。陆小凤坐在他身后,脑袋探了出来,同样看见了那颗脑袋,同样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恐惧:“那是什么?”   苏丹虹抖着声音道:“玉剑公主。”   陆小凤诧异道:“玉剑公主?你是说新月山庄的玉剑公主,可是我听说她已经死了……”死在了新婚之夜,死在了新郎的手上。   想到那可怜又英勇的女人如何地香消玉损,怜香惜玉的陆小凤开始情不自禁地黯然神伤。   苏丹虹却抿紧了嘴唇,当初玉剑公主被逼下嫁天王府始天王时,他和楚留香正在塞北的路上,想要寻找一条稀有的金头黄鳝,去救治一个美丽善良的小姑娘。这便让他们错失了参与玉剑公主出嫁的这件事情。   这个小小的错失,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玉剑公主谋害亲夫不成,反而死在了对方手上。   当他们回到中原听到这个消息时,亦是唏嘘不已,但他们毕竟看过小说,知道这本就是一场权势的争夺,成王败寇在所难免。   鉴于玉剑公主母子曾经囚禁过他,甚至想要陷害他迎娶玉剑公主,苏丹虹对于这件事情虽然唏嘘,却并不像楚留香那么惋惜,觉得他们本可以阻止这个美丽聪慧的女性走向死亡。   于是,现在,这个在新婚之夜被丈夫割去头颅,抛尸在海里的女人,不去找杀她的人为仇,反而要来寻他们的麻烦了吗?   漂浮在海中的女人的头颅,豁然睁大了双眼,苍白的嘴角微微地向上勾勒一下。   那长发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变得坚硬、锋利,如一根根钢针向飞行器上的两个人冲了过来。   还在打着哆嗦的苏丹虹猛然扭转飞行器,向后方逃窜而去。   飞行器的速度是十分快的,可是在水流的阻滞下,竟然隐隐有被沾满绿藻的长发追上的势头。   陆小凤忍不住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那颗可怜的脑袋,然后用力地按住苏丹虹的双肩,对他说道:“她既然是玉剑公主,为什么会找上我们?你又为什么这么害怕”   苏丹虹咬住惨白的嘴唇:“我不知道,我只是拒绝和她成亲!”难道这也算错?玉剑公主又不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死和远在塞北的楚留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接着说道:“她是个鬼,我为什么不能害怕?”   陆小凤立刻闭上了嘴,他当然分别得出苏丹虹这么恐惧并非出自愧疚,而是单纯的对鬼魂之物的害怕。   “想不到你这么怕鬼!”陆小凤大声说道。   苏丹虹匆忙间给楚留香发了条消息后,抬头说了一句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在害怕,否则你根本不必这么大声地说话。”这里是寂静的海中,就算是轻声的呢喃也会被人轻易听见,陆小凤确实不需要这样大声地说话。   他这么大声地说话,苏丹虹当然要怀疑他在刻意给自己壮胆!   但是现在他们该怎么办呢?前有狼后有虎,好像去哪里都会遭遇不测。   而且,现在的苏丹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脚下的飞行器,要将它甩脱出去。   此时此刻,苏丹虹多么想干脆装死进入游戏中!但是他不敢,一旦他那么做,失去了飞行器的保护,他和陆小凤一定会掉入深深的大海中,到时候就谁也不能解救他们了!   大海,究竟有多深,谁又能知道呢?搞不好还没沉到底,他们就被潜藏在下层的大型鱼类一口撕裂、吞吃了!   陆小凤当然看出了苏丹虹的状态十分不稳定。他转了转圆溜溜葡萄似的眼睛,机灵地说道:“我们上岸,然后分开行动上下合击,总能对付那只秃毛鹰。”说罢他又颇为后悔道:“如果我们没有脱光了跑进海里,如果我们手上能有一件趁手的武器,就绝不会落得如此艰难的境地!”   苏丹虹闻言一愣:他果然是被吓傻了,太过于震惊,所以才丢了他“江湖”第一巧手的机智,竟然就让他们两个像秃毛鹰一样,浑身光溜溜地只穿了条裤衩就飞天入海到现在。   苏丹虹顿时感到十分的惭愧,觉得自己真是太对不起陆小凤了!   他立即从包裹中找出了装备、武器丢给了陆小凤,自己也寻了一套出来穿戴。   陆小凤拿着美丽光滑的衣裳,看着已经穿戴起来的苏丹虹,有些惊讶地说道:“你是从哪里变出这些东西的?”   苏丹虹头也不回地反问:“难道你没听说过,我还有一个绰号叫‘百宝箱’?”   陆小凤更加错愕道:“我原本以为那指的真是一口箱子,而不是……”他没有将话说完,因为已经有一缕头发突然卷住了居于后方的他的右脚,并且用力地想要将他从飞行器上拖走。   陆小凤迅速拔出宝剑,用力挥向抓住他的头发。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从女人头颅的口中发出,那一缕头发随即被斩断,其他的头发一下子收缩了回去,将女人的头颅包裹在了其中。   但是那缕被斩断的头发,就像人体的经脉一样,被斩断后喷出无数的鲜血,几乎将海中的水完全染红。   重新爬起来的陆小凤再也不敢怠慢,急忙将衣服鞋袜穿好,然后将宝剑握在手心里,与苏丹虹背靠背地站着,随时准备应付与那些再次舒展开来,向他们疾射而来的头发。   苏丹虹将飞行器的速度催到极点,总算在那些头发再次席卷而来之前冲出了水面。   一直等候在上方的秃毛鹰机不可失地猛然向下俯冲,一张嘴就想啄了苏丹虹的脑袋。   苏丹虹很别扭地转动了一下飞行器,勉强躲开了秃毛鹰的袭击。站在他后方的陆小凤猛然跃起,像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一下子跳到了秃毛鹰的身上。   就见风姿飒爽的陆小凤,高高举起手中宝剑,用力地向下,整个剑身一下子就没入了秃毛鹰的皮肉中。   受到重击的秃毛鹰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叫,整个身子忽然旋转了起来,站在它背上的陆小凤一下子被它甩到了下方。陆小凤顺势将宝剑从鹰身上拔出。苏丹虹看准时机在此时操纵飞行器到秃毛鹰的下方,将陆小凤接住。   接着,他们故技重施,再次飞到了秃毛鹰的上方,这一次,宝剑刺入的地方更是要害之处,直直抵刺向了秃毛鹰的心脏。   这一次秃毛鹰再没有力气高速旋转,它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声,就微微颤抖着身体,直直地落进了水里。   然后,苏丹虹和陆小凤就看到,无数头发从水面之下射出,像顶级的猎食者,将秃毛鹰穿身而过!   “这真是太好了!”两次飞身跳上鹰身的陆小凤,因为高度紧张的进攻而气喘吁吁,“至少它们是可以杀死的。”   苏丹虹却远没有陆小凤那么乐观,因为他知道“寂静岭”真正可怕的不是“副本”内的各种怪物,而是将人迷失,让他永远走不出去的空间扭曲。   现在,他们才要开始真正面对这个与真实平行的空间。   ————————————————   楚留香看着那个在地上爬动的裸.体女人。这个女人爬动得十分缓慢而吃力,就像有一股巨大的引力拖着她,不让她前行一般。   起初,楚留香以为她会对自己不利,会进攻自己,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就在楚留香开始同情起她的时候,这个女人缓缓地将灰败的面容扭转向了楚留香。   看着她的面容,楚留香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她并绝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楚留香将身上的外衣脱下,走向了这个女人。他将这个双眼紧闭,不断流出血泪的女人扶了起来,将上衣披在了她身上,然后柔声问道:“你知道东三娘在哪儿吗?”   “东三娘?我就是东三娘,你……你是谁……你认识我?”东三娘不由得浑身团缩了起来,就像一只受到刺激的刺猬。   楚留香不禁错愕。他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浑身发抖的女人就是小说中的那个东三娘。他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愧疚万分。他很后悔,当初一切都解决时,他们应该来到蝙蝠岛上看一看,毕竟这座岛屿上海幽困着这么多的可怜人。   此刻愧疚万分的楚留香却忘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看过小说。即便看过,没有别人的引导,他又如何能靠着小说上只字片语的形容,在茫茫的大海中寻找到这样一座孤立的罪恶之窟呢?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八)   楚留香看着东三娘因为被缝合而“紧闭”的双眼,不由得软下声音,对她说道:“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楚留香本意是想安慰东三娘,但是对方显然不能承受香帅的这份温柔呵护。只见东三娘激烈地颤动着身躯,用力地摇头,不停地挣扎想要向后方退去:“不……我不出去……这里很黑,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   说罢,她就低下头去,将脸埋进双手,“呜呜”地哭泣起来,就像一头被蒙在暗室牢笼中挣扎不脱的野兽。   楚留香可怜地看着东三娘。他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于是他轻声劝慰她道:“我知道你……你现在看不见了,但是我认识一个大夫,他一定能够帮助你,让你的眼睛恢复。”   东三娘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我有的只有……”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微微地战栗着。   楚留香连忙说道:“不,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帮你就是将你当作朋友,你总不希望我后悔吧?”   东三娘闻言呐呐地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朋友”这个词她已是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在这里她一向只是一头畜生,一个让男人任意践踏的玩意。现在,却有一个男人,只要听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可靠的男人,现在,这个男人竟然说将她当作了朋友!   东三娘民起嘴唇,苍白的脸上微微地漾起了一点红色的水润色。   她艰难地让自己放松下来,松开紧紧抱住身体的双臂,轻声地说了一声:“好,我跟你走。”   这一句话让楚留香感到十分的欣慰。他像一个年长的兄长,带着东三娘向外面走去。   可是,他却在半路上见到了邹百针,令他惊异的是邹百针已经死去,而且一定已经死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整个尸体都化成干尸,黑褐色的皮肤上被一层尸蜡覆盖,干瘪、丑陋。   更可怕的是,在邹百针的身边还有不少于三十具的女人尸体。   这些女人和东三娘一样,身上没有穿一件衣服,双眼紧紧地闭着。   这些女人的尸体和邹百针一样,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干尸,她们的痛苦、愤怒以及绝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真实地镌刻在了面容之上,哭诉着诅咒着咆哮着。   正是这群愤怒痛苦的女人,将邹百针杀死的!从尸体上可以看见当日的惨状,有些女人的嘴甚至还咬在邹百针的身上,死死的不肯放开。   想到邹百针的出身,想到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针刺青手艺,再想想这些可怜女人的眼睛,这一幕已是不难解释。   但是楚留香还是奇怪,当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可怜的悲惨女人杀了邹百针之后还不肯立即离去,而是要和他死在一起。   是否她们已无法离开?   楚留香忽然感到很恶心,想要立刻离开这个黑暗的洞穴,赶快走到阳光下,呼吸一口熟悉的海洋的气息。   他回过头来,正要对东三娘说些什么。可是他发现东三娘完全站定在了他身后,面向邹百针尸体所在的地方,面上露出暴怒与羞耻的神情,仿佛她能看到自己的仇人就躺在那里一样。   楚留香诧异不已,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他当然在见到邹百针与女人们的尸体时,就知道东三娘的诡异之处,但是天性的善良让他不忍去怀疑,去怀疑这样一个可怜至极又坚强至极的女人。   那种在岛主的卧房内熬煮出来的浓郁香气忽然飘到了此间,楚留香再次嗅到了这股香气。   地上的尸体开始扭曲了起来,一个一个地从地上攀爬起来。   有些女人继续凌虐着邹百针的尸体,那个死去很多年的男人竟然还能发出一声一声尖锐的惨叫声,传入别人的耳中让人浑身发寒。   剩下的女人,却齐齐地向楚留香的方向走了过来。她们努力着用自己的双手扣开被缝合住的双眼眼皮——现在,早就枯竭了所有献血的她们,即便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再会感到痛苦。   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楚留香立即伸手想要抓住东三娘一起离开,可是当他碰触到东三娘的手腕时,却发觉手上一片滑腻。   这种滑腻却不是来自一个鲜活芬芳的年轻女人,甚至任何一个活人的皮肤都不该有这种滑腻。   唯有死人,唯有像邹百针这样的死人,他们的皮肤才会如此光滑而油腻。   楚留香立即松开了东三娘的手,此刻,他实在不忍心回过头去看一眼这个女人。   他猛然施展起绝世的轻功,努力地从女人的尸体中穿行,想要尽快离开这一处人间地狱。   可是当他即将离开这条满是活尸的弄道时,却迎头碰上了东三娘。   此时的东三娘再也不是那个有着雪白肌肤的美丽女人,她的身体已经枯萎发黄,双眼也被她自己抠破了眼皮,内中空洞无一物。   然后,楚留香就听到东三娘轻声说道:“你为什么走得这么快?这样还怎么带我离开呢?”   她的眼睛忽然留下了黄褐色的尸液,她伸出干枯的双臂,猛然扑向了楚留香,然后尖叫着质问他:“为什么你没有来?为什么?”   “你知道我们都是怎么死的吗?”她疯狂地大叫着!   楚留香闻言一愣,竟是被东三娘撞击到了墙壁上,四周的女人立即一拥而上,想要将他像邹百针一样一口一口咬死。   但是东三娘却回过头去,那些女人便立即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定在了原地。   东三娘回过头来。楚留香看着她,眼中已没了同情,只剩下无尽的愧疚。他终于不得不去承认这些女人的死与自己有关。   当年他们没有如小说中来到蝙蝠岛,却将它的主人杀死。失去了主人的蝙蝠岛,便真正成为了一座海上孤岛,连同岛上的人被世俗一起遗忘。   这些女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在杀死了邹百针之后却没有离开?这只因为她们已无法离开,她们已经失去了一切生的机会。   东三娘尖锐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愧疚?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你根本不是罪魁祸首!”   意识到东三娘口中的“罪魁祸首”是指苏丹虹,楚留香蓦然抬头:“不,这和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东三娘大叫起来,“如果没有他,我和我的姐妹就不用死——你明明知道,竟然还说没有关系!”   楚留香闻言低下了头,他闭上了眼睛生平第一次有了逃避的念头。但他还是柔声解释道:“其实是我……是我将他带进这些事情之中,你们不能怨恨他,更不能去找他!”苏丹虹的胆量太小,怕鬼怕得厉害,明知道那些恐怖片都是虚假的故事,也绝不肯看一眼听一声。   东三娘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楚留香听着他缓缓地解释着,为别人遮掩着,那声音轻柔柔得像对一个情人低语。   就是这清朗温柔的声音,刚刚说要带她离开这里,说已将她当作了朋友。   东三娘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又是一步。那些女人便跟着她向后退去,一步又一步。   等到楚留香再抬起头时,她们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不禁向弄道中走去。在一阵阵的香气中,楚留香看到了那幅地狱之图的真相。   他原本以为东三娘她们是活活饿死在这里,但却不是。   虽然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但是他还是看到了这些女人生前最后所承受的痛苦。   她们被高高地悬挂起来,两肋之下被邹百针用一把刺青时所用的小镰刀一一割破,鲜红的血被收集在了一个足有一丈高的水缸中。   这些女人竟是被邹百针活生生放血而死。   难怪她们死后才会怨气冲天,一定要将邹百针杀死,并且要将他的灵魂同她们永远地禁锢在这个地狱中不得解脱。   当这一瞬间的幻象消失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只是弄道内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楚留香看了一眼将小镰刀插入邹百针右眼的东三娘的尸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时,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而果断。   楚留香匆匆离开山洞,在洞口迎头撞见了苏丹虹与陆小凤两人。   苏丹虹一靠近他,就嗅着鼻子说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陆小凤的鼻子要比苏丹虹灵敏一些,他在楚留香身上不仅闻到了香气,还有一股子尸气,所以面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   楚留香察觉到陆小凤的异常,朝他笑了笑,随即对苏丹虹道:“还有衣服吗?”   苏丹虹嘟囔了一句“你自己明明也有包裹”,但还是拿了一套衣服给楚留香。一面看楚留香换衣服,苏丹虹一面问他怎么回事。   楚留香本不想将东三娘的事情告诉苏丹虹,以免他为此内疚,但是想了想东三娘话语中的奇妙之处,最终还是决定将一切告知。   听了楚留香的遭遇,苏丹虹的脸色不禁有些黑。他忽然扭头将楚留香换下来的衣服递向陆小凤,问他道:“你闻闻这香气像什么。”   陆小凤黑着脸,没有接过那件满是尸臭的衣裳,有些受不了地向后退了一步:“如果这香气减去九分,倒是和合欢花的香气相合。”   苏丹虹的面容扭曲了一下,然后勉强笑了笑,点头道:“你的鼻子真灵。”   陆小凤像胡铁花一样,学着楚留香的样子摸了一下鼻子:“你不要骂人!”   苏丹虹无辜地摇了摇头,这一次陆小凤是真冤枉他了,此刻他是真的没有心情去骂人!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九)   “你说岛主的卧室中,有一罐正在滚煮的浓汤,这香味就是从汤里挥发出来的?”苏丹虹低沉着声音,像在压抑着什么。   楚留香点点头。   “你还在那里见到一幅先秦仕女的画像?”苏丹虹问道。   “是。”楚留香回答,“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陆小凤古怪地看了一眼楚留香,他当然看得出眼前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关系,绝不仅是好朋友那么简单!所以他才奇怪楚留香怎么好意思当着苏丹虹的面去赞美一个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只是画上的仕女,但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对这些岂非十分的忌讳?   何况楚留香年轻时候还是那样一个处处留情,风靡整个江湖的男人!   难道这就是情圣的最高境界?即便当着自己情人的面说起别的女人、男人,对方也绝不会吃醋、撒泼、争吵?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语气,是神态,是他的肢体语言!即便楚留香在赞叹另一个人的美好,他的言行举止却是那么平和,不带一丝丑陋的欲望,就像在与苏丹虹闲话家常,谈论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一样。   陆小凤忽然顿悟了,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离楚留香还差得很远,所以有些姑娘,甚至是小伙子,在喜欢上他之后,还可以反插他一刀拍拍屁股走人(每一部小说里都要被女朋友好基友背叛的男人真是伤不起~),而不是像楚留香那样即便是石观音、水母阴姬那样凶狠,充满敌意的女人也会被他诱骗。   就在陆小凤神游之时,苏丹虹说道:“我想我们现在该去干什么了。”   楚留香便问他:“什么?”   苏丹虹回道:“去找那棵合欢树。”   ——————————————————————————   现在正是初冬,碧海波澜拍打在岛屿的边缘,让这小岛仿佛一只巨大的海龟,艰难地潜游在海面上。   风从海面上吹来,凌冽得似一把把雪白明亮的利刃刮得人眼睛难以睁开。   这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这寒风凌冽的岛屿之上,竟长有一棵巨大的合欢树。   这合欢树竟然还在盛开着花朵,粉色的毛茸茸的花朵长在树枝上、绿叶间,是那么可爱,那么迷人!   却正是在这样一棵可爱。迷人的合欢树下,苏丹虹挖掘出了一段枯骨,一个女人的手骨。   楚留香看着这支手骨,立即就想到了那幅画上的仕女。   他走到苏丹虹的身边,看着一脸铁青的俊俏青年:“你在害怕?”   苏丹虹将视线从手骨上移开,抬头道:“是。”   “这手和那幅画上的女人有什么关系?”楚留香问道。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苏丹虹轻声颤抖地说道。   楚留香沉默了下来,陆小凤出声道:“她究竟是谁?”   苏丹虹便说道:“她是春秋时鲁桓公的嫡亲妹妹,因为生得貌美,被鲁桓公的妻子嫉妒,于是将她杀害,做成了人肉汤、体香膏。”   苏丹虹话语未完,听到此处的楚留香与陆小凤的面色都已经改变,常常与女人接触的他们当然知道有些女人是何等的疯狂,但是亲耳听到这样的可怕事迹还是忍不住胆寒。   苏丹虹却像呓语一般呢喃了起来:“取我芳艳骨,种于合欢下。取花碾胭脂,取叶熬成汤。胭脂饰容颜,浓汤解千愁。大梦初醒时,万般皆如意。”(不要注意韵脚对仗这些细节)   楚留香见苏丹虹神色有异,立即出声叫醒他道:“你说她是鲁桓公的妹妹,那她的大嫂岂非是齐国文姜?”   苏丹虹恍然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下自己的情人,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他点头道:“是。”   楚留香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因为他知道齐国文姜是一个十分可怕的魔女。像这样的女人干出这样的事情,反而成了一件不值得人惊讶的事情!   他突然想到东三娘她们临死时的痛苦,不禁难过地叹了口气。   陆小凤却问道:“但是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两千年前的王室仇杀,与他们这些大明朝的平民,又怎么可能牵扯上关系?   苏丹虹垂下了眼眸,他向前跨出一步,捉住了楚留香的手腕,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许久他才重新站直了身体,艰难羞愧地说道:“齐国文姜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穿越女,但是比他牛逼多了,美艳之名闻名天下,一出生就让自己的父亲爱上了,长大后更是在乱伦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勾引了自己的兄长齐襄公,为了奸.情联手虐杀了丈夫鲁桓公,种种事迹骇人听闻。   而鲁桓公这位因为貌美而被虐杀的妹妹,死后变成了可怕的冤魂,专门残害穿越的人。这件事还是苏丹虹穿越前,在地府受刑时听说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倒霉,遭遇到这个穿越杀手!   想到关于这个女鬼如何虐杀穿越者的传闻,苏丹虹不禁浑身颤抖了起来。   感觉到苏丹虹的恐惧,楚留香反手握住了他捉着自己的双手,对他轻轻笑着安抚道:“我们现在就超度她。”   苏丹虹抬头看向楚留香,对方的眼睛依旧还是亮晶晶的,满怀温暖的笑意。   “超度?怎么超度?”一旁的陆小凤插嘴问道,他可不认为他们这三个门外汉能够消除这个至少有两千年道行的厉鬼。   陆小凤的问题十分尖锐,苏丹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女鬼,她太可怕,也太可怜,任何的仁慈都会让自己毁灭在她手上。   楚留香却显得自信满满,他对苏丹虹神秘地笑笑道:“你忘了,我的一个朋友刚好精通此道。”   可是他还没有将话说完,苏丹虹已从他眼前消失,明明上一秒还被他抓在手里的人,此刻已经人去了无空。   亲眼看到苏丹虹凭空消失的陆小凤张大了嘴巴:“你刚刚在对他说着什么?”他没有问出口的是“你的一个朋友刚好精通此道,那么你呢?难道你也精通此道”。   楚留香没有回答,他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黑暗中,苏丹虹正趴在一个棺材之上。   他睁开眼,勉强从棺材爬了下来,还没等他站直身,就看到了丁枫。   却并不是真正的丁枫,而是一个像极了他的泥像,跪立在棺材前,佝偻着身躯,双手紧紧捂着面孔。   这泥像实在太像丁枫,以至于苏丹虹紧紧看到他的身形便已认出了他。   但是丁枫的泥像为什么要跪在一个棺材之前呢?   苏丹虹浑身一个激灵打过,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可是他还是勉力转身,将那副沉重的棺材盖挪开。   但是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套行头:华美的头冠、黑色丝缎缝纫的华服、浅白色羊皮面的靴子,还有三样精美的玉佩装饰在华服的腰带上。   苏丹虹当然知道这头冠这华服这鞋子、玉佩都是属于谁的!   这里原来是一个衣塚,丁枫就是这衣塚主人的罪人,所以他要永远跪在棺材的跟前,捂住脸为自己的罪行痛哭忏悔。   这一刻,苏丹虹终于了解到了丁枫的内心世界,他虽然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但是对原随云的背叛却让他沉痛无比,后悔不已。   他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责难,他的背叛源于对国家的忠诚,身为江湖人的大义。   但是人心是如此坚强,又是如此脆弱,即便正确的事情,若是违心,一旦做下也会痛苦不堪。   苏丹虹同情地将手搭在了泥像的肩膀上。但是他很快就收回了手,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忍不住将手上沾染的粘湿的泥巴甩开蹭掉。   就在这时,合欢花浓郁的香气再次飘散了过来。苏丹虹愣了愣,他有些胆怯地想要躲藏起来,可是这个墓穴整个都是空荡荡的,除了他和棺材,还有丁枫的泥像,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刻,苏丹虹已无可躲藏,只能静静地等待那个两千年前的女人对他的审判。   在一片静默中,一朵粉嫩的合欢花飘落了下来,几乎贴着苏丹虹的睫毛落下。就像一个预告,这朵花落下后,无数的合欢花一下子纷纷扬扬地散落了开来,从苏丹虹的头顶倾泄而下。   苏丹虹猛然抬头,便看到无数黑色的树根从顶上垂直而下,那些正在落下的花朵正是在这些根枝上绽开的,一朵一朵接着一朵,不断地绽放不断地脱落飘下。   就在苏丹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双脚双腿已经这些粉色的花朵所掩埋。这些看起来轻飘飘的花朵却像沉重的泥土将苏丹虹的双腿结结实实地掩住、固定,苏丹虹纵然有千斤之力也无法逃脱。   这花朵却还在开放,还在剥落,还在飘荡,还在继续将苏丹虹掩埋。   谁来救救我?   苏丹虹的心中,一个孤寂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是他只是抬着头,看向被盘根错节掩盖的穴顶。苍白的脸色已渐渐露出困倦,显示他的生命在花朵中正开始不断衰竭。   原来这花朵不仅是将他困住,还在努力吸取着他身上的鲜血,抽取他的活人之气!   苏丹虹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孤单寂静地死在这个洞穴中,死在原随云的衣冠冢旁,死在封死丁枫的泥像旁边。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查,姜子牙的后代个个都很牛逼啊,就是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也有喜欢吃人肉的爱好啊……亏我当年因为他叫公子小白粉了他很久→ → ☆、番外(十)   可是偏偏就在他的鼻子也要被掩埋住的时候,“轰隆”一声,墓穴的侧边被打开了一个小洞,一个满是尘土的人从洞口中狼狈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在看见苏丹虹后,这个人高兴地叫了他一声:“小苏。”   苏丹虹却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听见对方的呼唤后,大声叫道:“你不要进来。”   可是就算楚留香不进来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花朵似乎感应到了另一个活人的生气,于是不再齐齐地向苏丹虹覆盖而来,而是纷纷欢欣鼓舞地飘向了那个洞口,想要向覆盖苏丹虹一样将楚留香掩埋。   苏丹虹蓦然睁大了眼睛,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些花朵的滞碍,想要扑向楚留香,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些令人厌恶的合欢花挡住,不让楚留香受到女鬼的一丝侵害。   可是他无法办到这些,他甚至连动一动脚趾都已经不能够!快速流失的生命力,早已经夺取了他挣扎的所有力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花朵去进攻自己的恋人。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死在这里?   合欢花很快便掩盖住了苏丹虹的鼻息,楚留香虽然想要冲向他,但是迎面扑来的花朵不仅细密,而且坚硬,很快就化作了一座花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当他好不容易穿过花墙的时候,苏丹虹已经被彻底掩埋。   这一刻,楚留香的心脏像被人用拳头狠狠地戳了一下,闷痛得他几乎喘息不过来。他冲向了苏丹虹消失的地方,想要掘开这些花朵结成的土层,可是这些轻柔的花朵太坚硬,就连苏丹虹锻造的那些宝剑宝刀也无法撬开一分。   忽然,楚留香的耳朵动了动,一阵索索的声响从他的头顶响起,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渐渐夹杂着枝桠折断被拒绝的声音,仔细听听,还有女人痛苦哀嚎的声音。   楚留香猛然抬头,看向穴顶,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穴顶之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那些他在弄道中遇见的干尸女人,她们正攀扯着穴顶的合欢树根,并且用嘴去咀嚼、吞咽这些树根,就像在撕咬咀嚼邹百针身上的肉时那样!   楚留香的眼前似乎再次出现这些女人被杀死时的景象,他原本以为邹百针会那样凌虐这些女人是他的个人爱好,现在他却明白,那只是他在用这些女人的血供养着这棵树,供养着附着在这棵树上的女鬼。   经受不起攀扯撕咬的树根纷纷扭曲、抽动起来,那些花朵也停止了绽放,颤巍巍地长在树根上,显得无比可怜。   几个可怜的女人被树根抽打甩落到了下方。她们没有重新攀爬回穴顶,而是跑到楚留香身边,伸出双手用力地扒起地上的花朵。   在楚留香的手下坚硬无比的花朵泥层在这些女人的手中竟真成了花土,轻易就被翻动开来。很快,这些女人就从花土中挖掘出了丁枫的泥像,还有那一具棺材。   楚留香在这几个女人中认出了东三娘,他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向她恳求道:“帮帮我和小苏。”   东三娘睁着空洞的双眼,回头看向楚留香,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苏丹虹被东三娘挖出来的时候,已经紧闭上了双眼。楚留香被吓得要死,连忙将他抱在了怀里,摸了摸他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再摸摸他的身体也已经冰凉一片。   这一瞬间,楚留香简直要疯了,连带着自己的呼吸也要跟着一起停止。   可是还没等他伤心得够本,一直隐藏的聊天框忽然跳了出来:“!!!”   楚留香愣愣地看着聊天框,看着上面亮起来的熟悉的头像。半晌,他擦干了眼泪,扔掉了怀里的尸体,冷静地回了一句:“你在哪儿?”   “在上面,你快上来!”苏丹虹迅速地回道。   楚留香想了想,又将“苏丹虹”的尸体重新埋入了花土中,然后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东三娘:“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你们?”   东三娘睁着空洞的眼睛,久久地看着楚留香。楚留香抿了抿嘴,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在祈求你的谅解,只是想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   东三娘摇了摇头,然后她抬起头伸出手臂指向了上方。盘桓在穴顶上的树根已有很多被女尸折断。虽然剩下的树根一直挣扎着将这些女尸抽打落下。但是尸体是没有疼痛的,这些女人的灵魂却充满的报复心,即便尸体摔落在地上折得碎裂,也会很快恢复。然后她们就会重新爬到穴顶,去折磨这些树根。   东三娘沙哑道:“那棵树……那个女人靠我们的鲜血供养而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控制着岛屿的她开始害怕我们。”   “那也许是因为你。”楚留香想了想,忽然说道。   “我?”东三娘诧异道,完全不明白楚留香为什么这么说。   “是你,因为你的灵魂从来都不愿意屈服。”楚留香目光坚定地看着东三娘,笃定地说道,“坚强的灵魂,就像黑暗中的烛火,即便微弱也会引导人们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害怕你,因为不能掌控你。她与你一样承受过不公正的对待,却没有像你一样坚守住善良与正义。”楚留香继续说道,“东三娘,你是我见过世间最善良的女人,最美丽干净的灵魂。”   生前只是一个卑微的娼妓的东三娘,从没有听过这样美丽的赞词。而这赞词竟然还是出自这个世界上最懂女人最尊重女人的楚留香之口。   干净——从她被送入这座岛屿,变成一个行尸走肉后,这个词便成了一个讽刺。   可是现在,听着楚留香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赞美她,她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羞辱,她的灵魂甚至为此颤栗,干瘪的身体也似乎恢复了生机一般充满了欢乐!   就在这一刻,从穴顶传来更加尖锐刺耳的女人的声音,每一声都像一个恶毒地诅咒者在诅咒这世上的一切!   可是不论她多么凶狠多么残忍,那些攀附在她的根部的女人没有停下动作,甚至还加快的速度去咀嚼、去啃噬、去报复。   这时,苏丹虹的脑袋从那个楚留香挖掘出来的洞口中冒了出来。看到楚留香安全无事后,他焦急地从洞口里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楚留香身边,摸了摸他的手,然后将他紧紧地抱住:“你不要吓我,我以为你在下面出事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楚留香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样吓我?”   苏丹虹闻言松开了楚留香,站好后挠了挠头发:“艾玛,我也是被吓成SB了,快断气的时候才想起来用替身稻草的,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说罢,苏丹虹便从楚留香身上移开视线,看向站在另一旁的东三娘。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看清旁边站着的究竟是什么后,苏丹虹立即吓得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早就猜到这小鬼承受不住这种惊吓,楚留香一伸手便将吓得逃进游戏里的青年搂到了自己怀里,然后有些不安和不好意思地看向东三娘:“抱歉,他胆小。”   东三娘沉默地看着被楚留香抱在怀里的青年,略微顿了顿。她从苏丹虹身上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死者才会有的气息,带着地府的味道。   但是这气息又很微弱,青年的身上也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完全不像是一个死人,更不像是一个妖魔。   东三娘感到十分的古怪,不由得对楚留香说道:“你要小心……”她顿了顿,接着又反口道:“不,其实也没什么。”   东三娘本是要提醒楚留香苏丹虹的可疑,告诉他苏丹虹可能是一个鬼,但是她很快想起了楚留香刚刚赞美过她的话,立即便改变了心意,心道只要有一颗珍爱眼前男人的心,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差别呢?   东三娘前后矛盾的话让楚留香诧异地挑了挑眉。但是他怀里的苏丹虹很快便苏醒了过来,紧张兮兮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胛窝里,闷着声音问道:“她对你没有恶意,是吗?”   “是的。”楚留香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就好。”说罢,苏丹虹便从楚留香的怀中脱了出来,站在一旁,却是始终闭着眼睛不敢看一看四周的情况,更是不敢看一看变成干尸的东三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胆小鬼,东三娘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他很有趣。她不禁伸手用指尖在苏丹虹的脸上划了一下。   不出所料,苏丹虹浑身打了个颤,当即又晕死了过去。   楚留香不由得头疼,将人重新捞回怀里,对东三娘道:“你不要逗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似乎苏丹虹不论走到哪里都格外能受到女性这般逗弄的喜爱,游戏里如此,游戏外面更是如此!   东三娘“咯咯”笑了起来,又很快收敛了,并对楚留香说道:“你答应过,会带我们离开这里的,对吗?”   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楚留香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允诺道:“是,我答应过。”   苏丹虹抱着一颗颤巍巍的小心肝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墓穴内,而是躺在了岛屿金黄的沙滩上。   不远处楚留香和陆小凤两个正一人拿着一把砍刀,奋力地砍伐着那棵合欢树。他们每挥刀一下,树上就会喷溅出一股鲜血,空气中满是铁锈的腥臭味。   闻着这股味道,苏丹虹忍不住想吐。他挣扎着站起身,跑到了合欢树下,同样拿出了一把砍刀,向这棵瑰丽的合欢树砍去。   海上的风依旧凛冽寒冷,风中渐渐地出现了人声,喧闹充满享乐的人声。   当合欢树被他们齐力砍断,倒卧在地上时,四周一下子拥满了人,穿着裤衩、肚兜,或拿着饮料走来走去,或躺在沙地上让人往身上抹橄榄油,或抱起木板冲向碧海蓝天。   一切都不再是迷茫茫的,世界又变得光明灿烂,充满生机与快乐。   但是这座岛屿上最美丽的一道风景——四季长春的合欢树突然轰然倒地时,所有人都惊讶地回过头来,看向倒在地上的大树。穿着整齐的苏丹虹三分立刻被这群光溜溜着身子的人一眼挑出,围观了起来。   然而,很快这些人就顾不得苏丹虹三人了,因为他们惊悚地发现那棵合欢树竟然迅速地化成了血水,没入了沙地之中。随后,这岛屿上的一切,沙滩、棕榈,甚至是杯中的美酒,侍奉在旁的美人纷纷都消失一空。   他们的四周不再是惬意的黄金沙滩,而是一片灰暗、冷酷的嶙峋石岩。   更有无数的人惊恐地从通往地下的洞口涌了出来,彼此磕碰着,高叫着“死人”、“干尸”、“鬼啊”……踩死踩伤亦有许多。   听到“干尸”二字,楚留香耳朵动了动,然后他就扭头对陆小凤说道:“走吧,帮我个忙。”说罢便朝洞口走去。   陆小凤诧异地看向楚留香,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着自己说这句话,而且他更加奇怪楚留香为什么要逆流而行走去山洞。   苏丹虹转了转眼珠,连忙追上了楚留香,问道:“去山洞干什么?”   楚留香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笑着,带着安抚的语气对苏丹虹说:“我答应过要带她们离开这里。”   苏丹虹一愣:“她们……在山洞里?”他立刻明白了楚留香只叫上陆小凤的原因,因为楚留香现在是要去给墓穴里出现的那些女人“收尸”,收的还是干尸!   楚留香知道他怕鬼,当然不会叫上他。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是这些女人救了他们,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苏丹虹想了一下后,便做了决定。他赶紧加快脚步,强行从拥挤而出人群中逆流而行,进入了山洞中,并在山洞内对楚留香说道:“你还是不要带着陆小凤进去了,他比我还怕鬼。”   走在最后正要进入洞口的陆小凤闻言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被迎面跑出来的壮硕男人撞翻在地。   污蔑,这完全是污蔑!   人称小凤凰的他什么时候怕过鬼了?哼!!!   运起内劲,陆小凤一把抓住那个壮硕男人的衣领,一扬手便将他扔飞了出去,然后运用起精湛的轻功,从人流的细缝中穿插而过,迅速地追上了前面两个男人。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这样结束了,亲们么么哒~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七天七夜】整理